冰人幽灵-第18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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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不好,真的是越来越好了。科幻成为人人争议的这样一种状况,正在成为科幻的主流,并延续到二十一世纪。对目前大谈科幻的情况,不明不白地,我个人感到没劲,也感到担忧。而小说创作的方向上,似乎提倡作文式的习作,看多了,连自己也会这么去写了。
对科幻在中国的未来,也因此同样感到迷惑,这种不良的应受谴责的情绪,我这里近来越来越泛滥了。寻找科幻与中国国情结合的地方,经过几十年了,许多方法都试了,似乎很不得力,因为一结合,个人的感觉上,就不像真正的科幻了。现在好些人都在模仿卫斯理,句式、语气,人物的名字,都很像,说不清楚,是一件好事,还是坏事,是预示了前途,还是代表了歧路。因为对自己的写作能力和水平越来越没有信心,所以不敢妄加评论。
作为这个行当中的人,其实惟一所愿,就是老老实实地写作。这里没有别的问题。问题全出在作者自己身上。但目前的作者,许多不能老实地写作,因为有很多杂事,或者说,有许多比科幻更重要的事情。连《科幻世界》,其目的似乎也首先不是为着科幻,而是生存,何况我们。我的一位朋友,翻译了阿西莫夫的《诠释人类万年》。他自己有很多烦心事,根本不想去关心人类的未来。我们的个人生活,与科幻是那么的脱节。所以,这个领域,根本就没有背水一战的意思,没有夺取金牌的愿望,也没有责任感。大家都是虚无缥缈的玩家。圈子已然形成,话语垄断已然形成,排他性已然形成。八十年代以来形成的发展原动力正在消失。但又怎么说呢,这也许其实也并不是坏事。科幻是我们大家共同的道具。它就又会有新动力的,虽然感觉上会有些怪异。
常常想,虽然说当今世界,是科幻的天下,但在最近去的一些贫困地区,发现那里并没有科幻。农民孩子借钱上学,想的是脱离困境。从小形成的对解决当前现实问题的考虑,将伴其一生。在这里,想像力远没有知识重要。这时候,真为自己是科幻作者而感到做人的虚伪。在中国,科幻也许是太奢侈了,就像鲁迅当年的医术。后来他发现医术不能改变中国的现实,才选择了文学。我自己因为职业的关系,感到科幻小说,跟新闻报道一比,是太没有力度了,可以说是没劲,是城市里一代少年吃多了麦当劳、玩多了电子游戏没事闹的。现在流行的写作样式是记实。那么轰轰烈烈折腾的时代,科幻毕竟还没有找到一个能记录真正生活的出发点。人们觉得科幻解决不了什么问题,虽然科幻作家说一切尽在科幻中。到底,我们是更应该关心人性,还是更应该关心物性,也难以言说。科幻的确伟大,但主流作家都不写。因为没有用。如果他们写了,才是对我们的真正威胁。说穿了,科幻是一种选择,但我们目前无法自由地选择。这是时代决定的。
也许是到了把科幻的神圣性消解的时候了。以前,我们赋予了科幻太多的功能,比如普及科学知识之类。如今,科幻的负担并不比以前轻一些。它总是与人类前途、未来相关。要全面接触未来。太可怕了。这种事情,联合国秘书长也说不好,你让中学生说什么?如何让科幻更好地与我们的个人前途挂钩,让个人隐秘的真诚的情感得以宣泄,而科幻能真正变成一种临时借用的道具,一种在不引人注目的角落里悄悄自得其乐的东西,而不是大家都争着去谈论、争着去写作、争着去出版的一种俗物,这也许正是科幻发展的新希望,因为我们毕竟没有选择科幻环境的自由。在中国,科幻其实只是一颗黯淡的五等星,而不是流星暴雨。它应该留给少数执着的人去欣赏和守候。
(作者主页:诡异的边缘 //ghost。tougao。)
外篇 中国科幻小说的现实迷情
科学神话的复兴——中国科幻小说的现实迷情
作者:韩松 …上传日期:2002…12…18
(一九九五年底在北师大所作的讲座)
中国唯一的科幻刊物《科幻世界》的主编告诉读者,科幻作家都是生活在光年之外的生物,要找到他们很不容易。要给他们写信的话,只能由《科幻世界》转达。
在我的记忆中,这些生物唯一的一次大聚会,只是在一九九一年成都的世界科幻年会上。他们许多人面色沉重,像刚从时空监狱中假释。就在八十年代,中国科幻才经历过一次萧条。
当时最使人难忘的一幕,是载有各国代表的长长的车队,前面由警车开道,奔赴卧龙自然保护区的会址。许多衣衫褴褛的农民都拥到公路边观摩这支车队,露出观看外星人似的神色。
什么是中国科幻面对的现实?我样一个想法,是从那时萌生的。
这样的景观在这四年中没有复现,虽然中国科幻正在出现新的复兴迹象,所谓进入第四繁荣期。北京的科幻迷编辑了非正式刊物《立方光年》。然而,整体上看,我们仍象是生活在科幻电影中。
我时常想,如果中国人原来本就生活在幻想中的话,那么他们不重视幻想也就不足为奇了。
在四年前的成都,遇到了这么一件事。一位科幻作者告诉我他的一个构思。他设想,下个世纪的成都将建成世界科幻中心。在都江堰将有一座多功能大楼。世界各国的科幻作家和科幻迷都将像到麦加朝圣一般来朝拜《科幻世界》编辑部。我当时听了后非常激动。
这个故事中暗含着一种普遍性。这种普遍性有两点。
第一,认为科学幻想将成为支配世界发展的动力。这种想法有强大的群众基础。甚至杨振宁也认为幻想就是人类进步的源泉。随便翻开一本《科幻世界》,便可以看到不少读者来信,夸大科幻在世界文明进程中的作用。比如:试看将来的寰球,必是科幻世界,有了《科幻世界》,联想集团可以关门了,老师为什么秃顶,因为他不看《科幻世界》,拥有《科幻世界》的人将成为一九九九年大劫难的幸存者。第二,认为下个世纪,中国将重新成为地球上头号大国,中国文化将主导世界潮流。这已不仅仅是科幻迷的期盼,而且是中国政治、经济和知识界不少人的普遍心情,是一个多世纪来中国人的梦想。这种梦想由于世纪末的到来,最近表现得愈加急迫了。
比如,北京人已可以为他们的国安队击败外国足球队而忘掉通货膨胀。
幻想恰到好处地扮演着****国人虚荣心的角色。突出的例子是,一九九五年出现了几部战争幻想小说。
一部是乔良的《末日之门》。小说写的是二零零零年的事。一个叫李汉的中国人民解放军驻港部队中校,可以说是中国兰博。他是电脑专家。他可以随便进入夜总会和香港富豪打赌,赌注是一截手指。他与几个女人有着浪漫故事。他单枪匹马,通过玩电子游戏的方式,挽救了崩溃的世界。这篇小说中,使人骇然的精彩精节是中国与印度的武装冲突。中国在空中、陆地和海洋全面出击,击溃不可一世的印度军队,其中包括击沉击伤印军最现代化的驱逐舰和航空母舰。
另一部是宗良煜的《红色舰队》。它写的是二零一零年的事情。战争进一步升级了。这次中国的打击对象不是印度,而是最强大的美利坚合众国。
结局是:中方以损失八架飞机、一艘护卫舰、共二十人伤亡的轻微代价,击落美国二十八架战斗机,击沉一艘驱逐舰和一艘核动力航空母舰,重创一艘战列舰和一艘巡洋舰。中国参战的航空母舰被作者命名为新郑和号,似乎别有深意。
当然,无论是与印度的战争还是与美国的战争,作者都解释说,中国是自卫还击,是保卫世界和平。
《科幻世界》不甘落后,也连载了长篇科幻小说《无敌纵队》。故事简介中写到:开始是中国与N国在太平洋海域对峙,演化为一场大规模的海战(这里请注意:又是海战!中国这么喜欢海战。大概是难以忘怀甲午战争的创痛)。欧洲战场更是尸横遍野。欧阳峻和张中伟率太极星队员助俄参战,欧洲战场出现奇迹般转机。在非洲,W国的护航舰被全歼。在南美,鳄鱼突击队与太极星交手。在太空,N国的月球基地化为灰烬。联合国终于通过了二六八号决议。中方代表华正锋提议组建联合国特种部队,会员国代表不少表示不理解。然而,时势终将铸造一支代表正义、光明的无敌纵队。
出版界的热情本身已耐人寻味。小说本身则可以使人联想更多,其中最不可不想到的是沙漠风暴中,美国人代表全世界惩罚伊拉克。所不同的是,美国人的世界宪兵的位置,终于有一天被中国人代替了。许多人都知道有个日本人写了三本书,讲这个蕞尔岛国面对西方如何敢说不。但很多人不知道日本还出过一本摸拟战争小说。根据小说,在二战中,三本五十六死而复生,在他的率领下,日本奇迹般地击溃了美国航母特混舰队,最后攻到了美国本土。
有意思的是,中国军人与日本军人的联合作战正是小说《末日之门》情节发展的一个关键推动力。然而,《末日之门》和《红色舰队》都并不是新事物。一九二三年,就有一个中国人写了一篇科幻小说,叫《十年后的中国》。故事写道:
读者诸君,请不要笑,我这并不是吹螺。十年前的中国,受尽洋人欺压,世界上开国际会议,连个正席也没有,更不让发言。那些列强对中国又是割地,又是占据铁路。现在呢,大不一样了。走遍了全中国,哪里还找得出一点外人的势力范围;你拿起显微镜,在中国地图上,再也找不出一星儿租借地来。无论走到世界上哪个国家,看见中国人,谁还不恭敬如礼。
怎么会出现这种情况呢?原来,这都要归功于小说的主人公发明的一种W光,可能类似于今天的激光或粒子束武器。作者写道:
一九三一年,啊哪哒侵犯我国,在海边齐齐整整的排着几百只天字号的大兵舰,天上飞艇密挤挤的象杨柳树荫下的蜻蜓一样。这时候大总统吓得不晓得钻到哪里去了,只有全国的国民派了二十二个代表请我动手。于是我乘上飞艇,平地而起。我把机关轻轻一拨,一道光射了出去,只见一队飞艇着了火,都颠跌下去了。我又发射了两道光,烧毁了在海里的两只最大的兵舰。不到二十分钟,我飞到了该国的上空,只见他们张灯结彩,正在开庆祝大会,说中国已属他们所有。我气愤极了,对准它那全国唯一的火药库,发出一道光。只听天崩地塌的一声响,全国上下都震动了。他们那个唯一的大火山,几百年都没喷吐,被我用两道光引一引,顿时喷吐出来。全国都震荡得十分厉害,像是要塌下去一样。我这才发出一张告示:限令三日内把全国军用品都抛到大海里去;从中国抢去的一切权利,都要尽数归还……
痛快淋漓。我认为,作者其实是可以写续篇的:中国乘胜追击,占领了这个啊哪哒国——应该是日本吧。然后又横扫美国、英国、法国、德国、俄国。儒家文化成为全世界的流行文化,汉语成为世界性语言——考托福必考,而麻将成为最受欢迎的体育项目。
遗憾的是,大唐的荣光一去不返了,一九三一年实际发生的事情,虽被幻想家说中,但结局却并不一样。半个世纪已去,即便到了二十一世纪中叶,中国还只能是中等发达国家水平。刘国光对中国经济发展有一个估计。他认为,即便采用购买力平价折算法,中国人均国内生产总值在二零二零年为一万零五百七十美元,而届时美国人均国内生产总值为三万五千四百一十美元,为中国的三点四倍,日本为五万六千五百八十美元,为中国的五点四倍。住在北京和上海的人某些人士也许会为中国在一厢情愿的幻想中击沉美国航空母舰而高兴得睡不着觉,但对于八千万贫困人口,对于希望工程还没来得及惠顾的偏远乡村孩子,这件事情跟他们一点关系都没有。
刘震云的《一地鸡毛》,倒是写出了中国普通人生活的窘迫。而中国科幻与现实的矛盾,可以叫做导弹打鸡毛吧?中国科幻小说试图否定和超越中国现实,这种情绪,来得太快了一些。而它代表的一种全国范围内的急躁心态,却是非常真实的。
使人感到相同的是,一方面,是科幻小说的尽情超越,另一方面,是主流文学的转而言他——晦涩的古代生活和怪异的内心独白,现实主义的回归仍然乏力。这其实不能怪作家们。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