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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1章

小商河-第16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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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侑恨恨还刀入鞘,盯着近处一辆马车:“好!好!好!………只是改日杀贼时,姚侑少不得要割块肉下来喂狗,方可解恨!”

入夜时,岳霖用过餐饭,随王翰宇、姚侑入晋城泽州枢密行府见杨再兴。

万俟身在砧板上,狐疑不定,一迭声地询问杨相在哪里,却被一帮壮汉紧紧看牢,个个推聋作哑,无人应他半句,倒也备好餐饭,只是被软禁在商号驿房,不得出入。

岳霖进得晋城,见街道齐整,市肆如林,虽在暮色中,仍有人流如织,与榷场光景相较犹有过之,心下啧啧称奇,城中泽州府衙已经紧闭,门外偌大广场上,只得数名士卒巡卫,其余多是城中百姓,呼老携幼,在此作耍,浑不似江南州县衙前那般威严整肃。

“枢密行府”大匾所在之处,却哪里有泽州府气派,若非上有明文,不知者只怕还道是城中哪位富商私宅,远逊府衙规模,虽依足江南风格,粉墙黛瓦,却显得格局小了些,全无衙门官威气象。

“贤侄远来辛苦!”杨再兴在内苑迎候岳霖,一语未竟,岳霖已经跪伏了下去:“杨叔,侄儿…………”却已经情难自抑,竟说不下去,杨再兴也是一番酸楚,赶紧扶起。这叔侄二人却不同一般,当年在临安时节,杨再兴教导岳雷枪法时,岳霖作为其余诸弟中最为年长的一个,多少学到些真东西,不全是看热闹,日后流放岭南,平日练习枪法,除却岳李氏教导,便多半依足杨家枪法,眼下一身枪法功夫,早非临安那位少年可比。

“王兄弟此行辛苦,当记一大功!”杨再兴岂不晓得这一路艰难之处,当下表彰过王翰宇,转头却道:“这贼子还须多养活两日,牛副帅、高林、岳雷大约两日之内皆可赶到,那时再大摆灵堂,祭过岳帅,方好下刀,姚兄弟处不可大意了!须拖着不许那老贼自寻短见。”

姚侑躬身答应。

“贤侄且歇一歇,等下随为叔到后堂一叙!”杨再兴着人摆上茶点,略略存问岭南岳家满门景况,闻说江南诸路晋城商号分号照抚得仔细,大慰心怀。但王翰宇与姚侑陪坐片刻,便知机退出,留这对叔侄叙话。

相府后苑远比外表看上去宽大得多,岳霖才入后苑内部,便晓得杨再兴所言何事:眼下进地居然是偌大一间演武厅!

“贤侄!”杨再兴斜觑岳霖,后者心领神会,自去兵器架上取下一柄长枪,在厅中立个架势,枪头远远靠在地面,一手负后,一手提着枪柄,当真渊停岳峙,一霎威势顿生,所谓“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杨再兴可算得当今天下的使枪大家,岂会不知,当下不禁颌首,道:“贤侄不负为叔厚望,且将这一路岳家枪法使来,待为叔开开眼!”

岳霖见杨再兴全无取枪的意思,只是叫自家练枪,也不客气,手起处,那枪头有如活物,着地里一弹而起,如欲择人而噬,随后风声大作,在厅中翻翻滚滚,如蛟龙戏水,搅起无边风浪,枪身隐隐,浑不似死物,将岳家枪法精要处淋漓尽致地施展出来。

杨再兴在厅边看得频频点头称赏,见岳霖舞到酣处,止不住技痒,一拍身边枪架,铁枪有如一条乌龙一啸而出,乖乖钻入杨再兴手中,当下一跨步间,铁枪撞入重重枪影间,恰如故人重逢,枪影大盛,交击声中,枪花处处相对绽放,如珠落玉盘,雨打芭蕉,急促间韵律不乱。

“啪!”

一声断响,漫天枪影散去,杨再兴提枪捋须微笑,岳霖立在厅中,手里只得半截白腊杆枪柄,枪头却随另半截枪柄远远抛到墙角去了。

“好!好!好!”杨再兴大笑道:“贤侄久在岭南,这一路岳家枪法竟然已经小有所成,实在难得!可惜岳家枪现随你二哥在河东坐镇渭州,否则当施展得更精妙些!嗯,再打熬些筋骨,不在你二哥之下!”

岳霖大喜,躬身受教,晓得自己枪法并没有练错,只是无岳家铁枪在手,才断在杨家枪下。

次日,天还未亮,相府门外已经一片喧嚷:“杨兄弟!快快起来!那老狗现在何处?”府上吏卒听得是牛皋声音,早早开了府门,迎牛皋入内,杨再兴苦笑着迎出来,惹得秋香好一阵不满。

“哈!”牛皋见面一声高叫:“老杨还睡得着?那老贼莫不是到了泽州?快带某家去看来!昨日高林留某家在解州等岳雷,老牛一晚没睡,就是要赶到泽州来,哪像杨兄弟这般好福气!”

杨再兴苦苦相劝,牛皋却才歇手,在相府用过餐饭,未到午时,岳雷也恰赶到,高林见牛皋时,笑道:“副帅这般辛苦,为何不多等半日?”牛皋没好气地瞪道:“咱老牛生就这副牛脾气,便是等不得人!”

杨再兴却将岳霖引出来,与岳雷见面,兄弟俩把臂大,岳雷连忙询问别来家人景况,牛皋却听得烦燥,独自在府中走来走去的发火,杨再兴看在眼里,不觉失笑。

是夜,泽州枢密行府大门紧闭,内里却是明烛高照,岳飞灵堂便设在相府正堂上,昔年的岳家军中兄弟纷纷上前致祭,三牲果品之类却一无所有,灵案前空空如也。

“押那老贼上来!”杨再兴终于恨声道。

战太行

第二百四十三章 … 遥记荆湖路,追悔有何益?斩首!

万俟是被两名相府护卫挟进堂来的。

举目四顾,六七丈宽阔的大堂上,只得十来位满身缟素的汉子跪在香案前,堂外则是戒备森严,不下五七十精锐汉子,将相府内堂守得密不透风。正当面香案上,香烟缭绕,两个紫檀灵位一大一小,隔得远了,看不仔细上面写的何人名讳。

“老夫眼拙…………”万俟嗫嗫嚅嚅道:“不知杨相何在?老夫奉旨…………”

说话间,伸手入怀,抖抖瑟瑟掏出一张薄薄的黄绢来,不知该递给哪位。杨再兴起身回首,道:“某家便是杨再兴!”

万俟惴惴道:“相公………太尉…………老夫奉旨,到此辅佐,招抚河北宋民,还望…………”

杨再兴点头示意,一名护卫夺下黄绢,呈至杨再兴面前,老杨细细阅罢,道:“既是如此,请大人上前来敬一柱香,再作道理。”

万俟年老昏花,闻言迈步上前,细细看时,却见主牌位上大书“故宋枢密副使岳飞”字样,大骇之下,倒退两步,几乎跌倒,颤声道:“相…………相公,此…………是何意?”

“哈哈哈哈!”杨再兴凄声大笑,叫道:“诸位贤侄,起来看看,告诉这位大人,今日是何意思?”

万俟四下细看,不由得浑身发颤,有如筛糠,其中牛皋是在临安碰过面的,岳雷也曾入大理寺与其父为伴,岳霖倒是在黄河水上初见,其余虽不能尽知,但大约皆是岳飞亲旧,哪一个不是大仇家!

万俟尚在那里不知所措,杨再兴已经大喝道:“还不跪下!”

万俟本来就已经手足俱软,闻得霹雳之声,不由自主地跪伏地面。杨再兴双手挟住老贼腋下,如鹰提雀鸟,直放至岳飞灵前,才对着灵位拱手道:“大哥!天日昭昭,善恶有报,今日天送此贼至大哥灵前,弟与众兄弟、侄儿方得报大哥血海冤仇。稍可慰大哥在天英灵,虽秦桧未诛,恶贼未尽,吾等留待他日。今且诛此主凶。大哥在天之灵且暂候着,必将此贼魂魄擒至炼狱之下,永不超生!”

万俟此时魂魄俱散,晓得难逃侥幸,突然清醒过来,高声道:“相公!…………相公不可如此!…………相公救老儿一救!………秦桧保举老夫到此任职,便是以老夫人头,陷相公及诸位公子于不义啊!相公!…………老儿当日为岳相入罪,实奉秦桧之命。并非老夫本意,岳家满门舍而不诛,是老夫死谏来的啊!…………”

岳雷闻言,大喝道:“老贼!还敢狡辩…………”

说话间。提住万俟后领,“呲啦”一声将后背撕开。道:“老贼曾记否,披麻戴孝之刑,是何人主意?”

万俟背心一阵暴凉,从骨子里冒出惧意来,遂不再言语,闭目垂泪,念起与岳飞初见时情形。

十六年前。绍兴二年。那时的岳飞年方三十一岁,已经成为江南四主帅之一。其时曹成据荆湖为寇,杨再兴还在曹成帐下效力,一柄铁枪,杀了多少前来进剿的朝廷勇将!四方束手之际,赵构终于遣岳飞进剿。

岳飞与曹成连番大战下来,不但收录了杨再兴,也将这股几乎称帝的势力连根拔起,换得了朝廷的半壁之安,也令荆湖一带民生顿复,一时岳家军威名天下震动,其时岳飞所任职不过为权知潭州府、权荆湖东路安抚使、马步军总管,兵马在收录曹成旧部之后去芜存精,不过两万三千余人,却让荆湖官民皆视为王师,天下间绝无敌手。

万俟其时正从枢密院编修的闲职上外放地方,参加防御曹成之役,可以这么说,当时曾与岳飞并肩作战过,虽然从事的不过是些后勤事务。曹成既灭,诸文武皆各有升赏,万俟先升任湖北转运判官,后来随着曹成之战竟全功,再升为湖北提点刑狱。

其时天下动荡,称王称霸者不在少数,曹成虽是其中影响最大者,其余早在此前就已经丧于岳飞枪下。但深山大泽间,实多有变乱者,更有北方官吏南下后逼得民间作反者。岳家军此时威名震动天下,震慑霄小,也让当时年近五旬地万俟看到了无限希望。但万俟利用这个机会的方法与众不同。岳飞眼看就要奉旨移师剿贼,却迎来了万俟的到访。

“岳元帅威震天下,荆湖千万生民赖之以安,老夫忝在地方,如何肯一旦舍岳帅离去!”万俟入内时,岳飞也才安顿好兵马,措置移师剿贼事宜,闻言笑道:“兵马所向,皆朝廷旨意,圣上指划,岂是末将所能左右?大人放心,只要余贼再敢兴风作浪,岳家军必回马荆湖,不致令搅扰地方。”

万俟捋须摇头:“老夫要的,却是荆湖万民长久之计,岂是一时之安?岳帅不嫌弃时,老夫倒有些愚见,不知岳帅肯用否?”

岳飞一愕,随即开颜道:“方今之世,凡有一计可助社稷,岳某安敢不用?老大人自中枢至地方,尽皆精熟,必有金玉良言以教飞,只管道来,某洗耳恭听!”

万俟起身拱手道:“老夫思之久矣,并非片刻可以尽言,此处有老夫手书数纸,望岳帅移师前拔冗一阅,庶不负老夫一番苦心,岳帅军务繁忙,不敢再搅扰,这便告辞!”

岳飞也不勉强,本来军中事务也不在少数,接过一封密闭好的书信过来,就着人送万俟出营。待略略观看这数张纸笺,却勃然大怒,叫道:“来人,速速将那万俟追回!”

待万俟几乎被岳飞麾下兵马自轿中擒回,满面茫然,问道:“岳帅如此急召,有何吩咐?莫非…………”

“哼!”岳飞气得发抖,将数张纸扔到万俟面前,怒喝道:“奏荆湖未靖,驻师曹贼旧地,据南北冲要,岁取课税,荆湖富足天下,足孚应用,以观时变这是甚么计策?今圣天子用兵之时,竟劝某为一己之私,拥兵自重,不奉诏旨,与曹成何异?飞虽不才,宁死不为此为忠不孝之事!大人在地方,飞岂不闻大人有悖朝廷处?念文武殊途,不忍直谏,谓大人能改之,岂料大人对飞愿效犬马有这番心意,如何不向朝廷尽忠!大人且将这妙计带回去,此后好自为之,莫谓大宋无国法!”

万俟吓得筋酥骨软,将地上纸张拾起,有如丧家之犬,躲了数日不敢出衙。待岳飞大军移动,这才细细回想岳飞发怒时言语,一则后怕,二则羞愧难当。

“老夫上至陛下,下至州府,从无人敢辱老夫至此地步!”万俟咬牙暗誓:“岳飞,待某家得返临安为官时,必不轻饶了你这小小宣抚使!”

自此一念,白云苍狗,后见岳飞陷大理寺,遂神差鬼使地主审岳案,得报旧怨。

但这又如何?秦桧面前,自己不过是一把刀、一条狗!

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叔叔!”岳雷“呛”地拔出腰刀,一脚踢倒万俟,却将刀柄递到杨再兴面前。

杨再兴见万俟有如死狗,在地方连连抽动,却不发一声,遂道:“贤侄,此事是汝家事,为叔不可代劳!”

岳雷这才持刀拱手对岳飞、岳云灵位垂泪道:“父相、大哥,岳雷今日为父兄报仇了!”

说话间,手起刀落,万俟颈血高高溅起,直喷上灵台香案。

“三弟!”岳雷让过身子,见万俟还在抽动,将刀递给岳霖,岳霖一前,不吐一字,将手中刀高高斩下,万俟人头才从腔子上脱下来。

“焚香!…………备酒!…………上祭!…………”

杨再兴将人头奉至岳飞灵前,一众英雄随岳雷、岳霖兄弟跪下,堂上哀声大作。

次日,洪皓才听闻此事,晓得万俟与岳家军不共戴天,一阵吁叹,不发一言。按洪皓一向看法,泽州虽孤悬金人境内,然既奉临安正朔,能够遵行赵构旨意时,还是应当尽量遵行的。只是万俟却是在秦桧授意下置岳飞于死地的主凶,与别个不同,洪皓对秦桧地人也绝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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