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何以堪-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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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笑着安抚,“让他失宠于王上,对他而言可比死都难过。将来自有人会要他的命。王上对六爷防忌之心已然极重,我们若动了手,真要杠上,也不好。”
燕巧低头想了想,“嗯,大局上总是你想得透点。就这么办吧。哼!这个王八蛋……”
一句粗话让我一口茶都噎在喉中,“……咳咳……咳……燕巧,你还真……真粗鲁。”
“难道他不是?”燕巧眼白一翻,随后也笑了出来。
一桩棘手的事务就在我俩的笑闹中定下。
接下来几天我和燕巧密切注意衍州、柳州的动向。发给孙长龄的信中是让他坚守不出。果然,五皇子立功心切,急于求战,晋平不下,就想向离晋平十五里的秋水河小镇挺兵,以期能绕到晋平背后。但只要他这么走一步,不但七皇子容不下他,就是驻守参州的英景将军也容不下他了。因为秋水河说是小镇,但却密密地布插着英景的属僚,为的就是皇长子的储位,如果五皇子敢动秋水河,那他是必死无疑。毕竟在现阶段五皇子还没这个能力扳倒皇长子而不惹来一身腥。
“他一定会动的。”燕巧右手轻拍一记桌子,话出口却有些莫名其妙。
我看她一眼,大概仍有些不放心吧。“是,他一定会动。有七皇子一直向王上上折弹劾,他若再做不出些成绩王上必定会夺了他的兵权。而一旦失了兵权,就算七皇子不要去,也会让五皇子再无翻身之日。”
“而他一旦这么做,会死得更快!”燕巧接上一句,终于放下手中的图卷。
“不过,也还是防着一个地方。”我捞过地图,只有这一处,我每次都觉得十分地不安心。
“哪里?”燕巧凑过来。
我手指划过晋平的右侧,一座山,太极山。“这儿有一处栈道,是极险的道儿,但若是五皇子铤而走险……”我和燕巧定下的计划是很周全了,这一处即使五皇子真的走了,也要折损兵力几近一半。依五皇子的心性断不会如此冒险。从小娇生惯养的皇子,又短于谋略,应该连考虑都不会考虑吧?
燕巧也是细细看了一圈,“我倒不是担心衍州失守……”
嗯?我看着她熠熠生辉的眼睛,脑中也闪出一个念头,“是呀,可惜……”如果这栈道上能设下一路兵马,那不但晋平无险,还可兵出从此处直指柳州青水,就算不可以杀他个措手不及,也能吓得他逃回神都。只是衍州没有这股兵力呀。“能如此已是不易了,我只求西南平安就行。”
“嗯。”燕巧点点头,打了个呵欠,“喂,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去睡啊?”
睡?我看了看天色,已近亥时。看着燕巧揉着眼睛的困样,我失笑。不过也难怪她,她从来都不熬夜的。“你先去睡吧。”
“那你呢?”
“我还要再看会儿。”我剪了剪烛花,继续看一些公函。
“唔……还真是松柏之质,经霜弥茂呢!”她扁扁嘴,打开门。
松柏之质?我好气又好笑,“这么说你就是那个蒲柳之姿了?省省吧你,快去睡,快去睡!”
“喂,醒醒,醒醒!你怎么又在这儿睡了?”
谁啊?我朦胧地睁开眼,一张超大的脸在面前一横,“醒过来啦!”
哇!我捂着耳朵猛地从桌上弹起,耳朵都被她叫聋了。
“你看看自己睡在哪儿了?”
要糟!我又在书房趴了一晚上,看着燕巧的脸黑了一半,我连忙想法子引开她的注意力。眼光扫啊扫的,终于看到了,是虞靖的信。“呵呵……呵呵……虞靖的信!虞靖的信……”
她淡扫一眼,并不动容,“她每天都来信,上次不是说只率三千兵马力挡强寇,已连败泸州三霸,整个泸州已快克下大半么?”
“呃……”我支吾着,老实说,昨晚看衍州的信件看得太晚,还来及拆虞靖的信呢。“这次准有好事了,说不定是已打下了泸州了。”我连忙拆开信。
“……泸州已定……”
“呵呵,还真的是呢!泸州定了,定了!”我大叫,燕巧也上前与我一同看。四月十一,泸州三霸左贵来降,隔日午时,分兵四路,全歼另外二霸。这中虞靖出谋划策,军功很高哪!
“看来虞靖已很得重用了,她都可以独领三千卫士了。”燕巧轻笑,脸上有着欣喜。
“是啊!真是不错呢!才这么几天,她已可以独当一面了。”前几天她还与我在说三霸的攻防之策呢!
“咦?”燕巧轻轻一声,惹得我也细看。
原来虞靖此次不但带来了一个好消息,也带来一桩麻烦事。江尚孝据守淮川口不出,任凭百般凌辱激将,总是坚守城池。
“麻烦!淮川口是个峡谷口子,易守难攻,若不能引他出战,那必是僵持不下呀。”而如果僵持,江尚孝就有可能等到临暨的姚磊夹攻六爷之军。虽未必会败,但只要让他们捞到一点便宜,对于六爷来说都是大大的不利。“得想个办法把江尚孝引出来才好。”可怎么引呢?他软硬不吃,显然是没戳到他的痛处。可他的痛处在哪儿呢?
燕巧皱着眉在旁思索,“江尚孝,江尚孝……这个名字好像在哪里听到过呢。”
我头也没抬,“就是那个父亲逃亡首山,生死未卜,他就忧戚在貌,居处饮食皆降低标准,以示守孝的江尚孝喽!师傅曾经给我们当笑话说过……哎!等等!”我忽然想到了一个主意。
“你想到什么了?”燕巧紧张地盯着我。
我越想越好笑,朝燕巧勾了勾手指,“他那么守孝道,我们就给他来个表彰好了,让世人皆知其本色。”
“啊!你是说……”
“没错,给他制面锦旗,就书‘试守孝子’好了。”我低头闷笑,这个江尚孝,最是沽名钓誉,本是为显孝道,谁料想其父未死,一翻弄巧成拙之下,反为世人所讥笑。不过他生平谨慎,除此之外,也实难找出其他的纰漏。
“呵呵,光凭这一点,准叫他气得连牙都掉光。”燕巧趴在桌上大笑,显然也觉得这件事可行。“就这么办,就这么办……”
我当下就提笔回信,江尚孝,这次就算不能引你出洞也要让你面子挂不下来。一旦能引他出战,或许还能设计将姚磊也收了。不过这一点我就不便说了,六爷身边有虞靖在,这些话她自己想到最好,就算想不到,也可以让其他的谋士来说。谌鹊、宣霁,还有那个刑儒辉,可都不是泛泛之辈呢。
第 24 章
本以为衍州的事就此可以定下了,没想到却横出一桩我始料未及的事情来。豫王居然也乘些机会兵出河州和池州,而且选道大异往日。他先取池州建业,然后顺沣水直上拔下朝城,竟是直逼柳州青水。
初看到此军报时我还真是吓了一跳,此举可是把五皇子往死路上逼了。狗急还会跳墙,这五皇子面临如此局势,如果硬攻晋平不下,不定真的会铤而走险。正自和燕巧两人在这里发愁,衍州又来军报。晋平右侧的太极山栈道处一下子跳出了八千兵士,镇守晋平右翼。居然是六爷早就设下的兵马!
原来六爷早有防备了,我心里微觉不甚舒坦。到底还是不放心哪……
燕巧看了军报也是淡淡一哼,“如此一来,倒显得我们之前的呕心沥血有些白费呢!不过……这一手,下得也真够狠的。”
我看着图卷,深吸一口气。的确够狠。这是真真让五皇子有来无回的打算呢!好一招借刀杀人!五皇子本就无甚理由出兵打击衍州晋平,晋平兵士当然有理由拒而不纳。而豫王大兵压到,五皇子势必得先与豫王对上一阵。可这一次,前有六爷派驻在太极栈道上的八千兵士坚守,后有豫王十万大军压迫,只要一开战,八千人稍稍一动,就足以让五皇子提心吊胆,束手缚脚。这一仗必输无疑,且七皇子不会助他,皇长子不会助他,就是王上恐怕也只能袖手旁观。这种情形对于五皇子来说,战死沙场或许是最好的下场了吧。
六爷用心真是深不可测哪!
“我们至少也做了分内的事,其他的安排,以我们的身份又如何能过问?”
燕巧看了我一眼,“宠辱不惊,你是真正的冷静。可是,谁知道他这一手是不是也是防你呢!”
我一凛,再开口时语气里有着一丝连自己也惊疑的淡漠,“与衍州的军务用的是公函。虽然没有在第一时间报与六爷知晓,但公事公办的态度总也不会惹出大麻烦。最多是个延误消息的罪名,连延误军情也算不上。”
“六爷总不会太过追究,但他身边的人就说不准了……”燕巧说得意有所指,我朝她淡淡一点头。
“知道了,但这步棋如果他也有份布置,那就没什么立场来说我了,毕竟如果衍州本就无危,那我知情不报也在情理当中。”
“嗯,但愿如此了。”燕巧在我身后深叹一声,便不再说什么。
我看着窗外天际的白云淡淡,话虽如此说,但心下多少是有着些凄凉的,如此地尽心尽力,却换不来信任二字。不过,想来也是,我毕竟只是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而已,要将西南这个后方都放手交给我,到底有些困难吧。
四月二十六,五皇子与豫王之军在柳州艾河交战,大败。翌日,七皇子率部前去救援,英景将军也率五千人马前赴艾河,同时太极山栈道的八千兵士也出城赴救,但五皇子所领五万精兵俱已被歼,五皇子仓惶逃往青水,在途中死于乱军之下。
这还是小事,五月初十,神都那边又传来更让人惊诧不已的消息。皇长子通过英景在秋水河安插的暗线被三皇子揭发,于是皇长子被幽禁于其府邸,终身不得出府。而五皇子丧命,其僚属为逃避罪责就揪出了七皇子按兵不动,见死不救的事来,正好王上为那五万精兵全军覆没,且又被豫王攻下河州与池州一事极不痛快,一听七皇子暗藏私心,盛怒之下就削了他的爵位,勒令其闭门思过,当然也解除了他在柳州的兵权。
真是一夕之间,风云变幻,令人变色呢。有了上一次的计量,这一次我一接到消息就密折发往泸州,虽然明知六爷处必定有人早一步就报与他了。
当一切平定下来,我又不禁怀疑,怎么事事都会凑得那么巧?难道这些都是六爷早就有所安排的?我不得而知,燕巧也是猜疑多多。
“有五成的可能。五皇子那事做得忒不高明,惹得六爷一定要除了他也不是不可能。”
也是这个理,但我的理由是“或许是六爷真的在对王上动手了,派刺客,再出兵青水,王上容不下六爷,六爷自然也不会手下留情。”
有些安静的天下又要开始血腥了。天边残阳如血,映得这个五月的天空异样的诡异。
五月十二,虞靖那里传来了好消息,淮川口已拿下,江尚孝也坠崖而死,其部下多半投降了六爷,而姚磊也被六爷设伏兵,打得元气大伤退回他的老巢黄州临暨。
“看来那个‘试守孝子’还真是一贴灵药!”燕巧布着碗筷,听我说完也笑得挺乐。
“也真是蒙对了……”我一笑,忽然脑中冒出一个念头,不由得皱了下眉。
但这动作却被燕巧看得清楚,“怎么?担心虞靖心里会有想法?”
我心里一惊,尽量持平地笑笑,“怎会?虞靖会计较这些才怪!”
燕巧低叹一声,应道:“嗯,虞靖的确应该不计较的。”
我扒着饭,总觉得燕巧的话说得有些含糊,而那含糊中有着我们都不愿去想的东西。但愿,但愿吧!
第二天,我又接到了神都那边来的一封密信,王上打算将六爷招回,以稳定朝纲,也顺道震慑豫王。我将这封密信立即转往泸州。王上的打算不错,可六爷还会如以前一样么?用六爷的威势来震慑朝纲,谁说不是一记引狼入室?
不过这也由不得他了,神都那边诸皇子为夺储位已斗得你死我活,朝局混乱不堪,没有六爷这样的贵胄出面恐怕是无论如何也定不下来,搞不好,弑父弑君的事也会发生。
六月初,泸州传回消息,六爷打算班师回凌州了。一来是王上下了三道圣谕,算是千求万乞的低声下气了。再来是太妃,也就是六爷母亲的祭日也到了。既然六爷初次出兵东南,不到两个月工夫就拿下泸州,对于东南是个极大震慑,而其他军事力量一时都纷纷不敢出战,整个东南在短时间内并不会有异动,那六爷回来,就可以好好应付一下王上了。这一步虽说不要紧,但走得好与不好,却也是关系大局。
六月十七,六爷回到凌州。一宅子的人接到消息,早在卯时就到城外迎候。拘缘已是快临盆的身子,但却是怎么劝也劝不住,只能多派了三个仆妇,又特备了一架车给她,以便随时应急。已近六月下旬,天气渐渐发热,早晨多少还算清凉,但一过辰时,这热劲儿就上来了,远处还是不见军马的影子。
“都足足一个时辰了,几位夫人先歇歇吧,身子要紧。”到底是见惯场面的人,枕霞见修月、张烟几个都已有些吃力,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