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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陆海巨宦-第7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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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逸凡就这样在山口留了半月有余,结识了一大帮人。既替李彦直邀誉。又替自己扬名,大内家从家督到侍女,从文臣到武将,真是无论男女老幼,人人都喜欢他,一时间成了从中土东渡的大明星!此行的副使张岳则躲在他的光芒下,悄没声息地做了好几笔大买卖,闷声发大财。到离开山口之日。两人一个是尽兴而返,一个是满载而归!

回到平户,李彦直对张岳只是慰勉了两句,却重重赏赐了他;对蒋逸凡则不论赏。蒋逸凡不悦,道:“三舍,你可不能偏心得这么明显啊!”

“我哪里偏心了?”李彦直道:“张岳帮忙赚了许多钱。你却只去吹嘘了一番就回来了。所以我赏他不赏你,这个叫公正,怎么叫偏心?”

蒋逸凡叫道:“可我帮你扬名了“也替你自己扬名了。”李彦直笑道:“名利名利,名从来都在利字前面呢。你得名,张岳得利。你还压过他呢!再说你替我扬名而自己得名,不正好是对你最好的奖赏了?”

蒋逸凡也是爱名胜过爱利之人,闻言一笑。就不再争了。

李彦直又问道:“此去山口。过得可快活?”

蒋逸凡笑道:“徒弟我以三寸不烂之舌一举压倒群倭,快活倒也快活。只是东瀛毕竟只是小国,在这里扬名,中土的才子也不见得会承认,说来不过聊胜于无罢了。”他说是这么说,但一副得意洋洋地神色毫不遮掩,分明是其言若有憾焉、其实乃深喜焉!

李彦直冷笑道:“你也莫小觑了日本贤良!他们自唐以来,师法我中土将近千年,一路未曾中断,底蕴甚厚。你不过是以博掩浅,以新取胜,这才暴得大名。若论真才实学,你未必就比得过人家!”

“行了行了!”蒋逸凡说:“总之你就是看不得我好!总要贬我两句,不然怎么彰显你作为老师比徒弟强?”

李彦直被他这么一顶撞,不免摇头无奈,一笑而已,又问:“山口虚实如何?大内家对我们态度如何?”这一句,方是切入正题了。

蒋逸凡终究是入室高弟,有时虽然轻浮了些,但临事之际也没耽误,道:“山口表面繁荣,内藏危机。大内家文武分途,但文派想通过海贸赚钱,武派想通过我们买武器,都有求于我们。只要我们不做对他们十分不利地事情,他们应该不会和我们作对。”

“嗯,那就好。”李彦直道:“大内家虽然没落,但在北九州的影响力仍然甚大。他若不动,北九州其它大小诸侯未必就会起来排斥我。我最近打听到东九州地霸主丰后大友家,和萨摩岛津家当代家主地关系似乎也不佳。若他们二家能保持中立,那么我们对萨摩行事时就会顺利很多。”

蒋逸凡虽然是文科秀才,却喜言兵,听到这句话眉梢飞扬,道:“三公子你决定对萨摩用兵了?”

李彦直微微一笑,道:“还不知道。我到了这里之后多方打听,并没有听到岛津家渡海劫掠地事情,所以对这件事情略有保留。”

蒋逸凡哼了一声道:“这种事情,他们哪会说?当然是悄悄地做!”

李彦直嗯了一声,似表赞同,跟着从衣袋中取出两封信来,扬了一扬,说:“岛津家似乎知道我们来意了。”

蒋逸凡道:“他们给我们下战书了?”语气中竟带着几分兴奋!

“不是。”李彦直道:“这是王五峰给我送来的信。”

蒋逸凡和张岳都为之一奇:“王直?”

“对,是他。”李彦直道:“王直是来作和事老,要斡旋此事。他在信中说二哥这件事情,应该不是岛津家做的,希望我们再三明察,免得大动干戈之后才知道是误会。他在信中还转述了岛津贵久的邀请。贵久联合了他的姐夫肝付兼续,邀请王五峰和我在樱岛见面。岛津家的正式使者,这几天兴许也会到平户。”

张岳一直没有说话,这时才插口道:“三公子,要小心是鸿门宴!”

“那倒不至于。”李彦直说:“王直的信中暗示我可以带兵前往,所以这一次是类似于诸侯会盟,只要我们小心些就无碍。再则,我料王直不敢这么明目张胆地帮着日本人搞我的鬼,否则他在东海将难以立足!甚至就是许龙头也将容不得他!所以这一次对方应该是很有诚意地,至少王直很有诚意。”

蒋逸凡看着李彦直手里的两封信,道:“这两封信,一封是王直的,另一封莫非是林道乾的?这小子是不是又探听到什么消息了?”

李彦直脸色一沉,道:“不是!你又猜错了。”他向南望去,指着大员的方向道:“这一封是大管带(李光头)从双屿转来的消息。羽霆说,破山在大员出现了。”蒋逸凡和张岳都与破山都没什么交情,但毕竟同是六艺堂地弟子,因此都知道破山是个什么样的人物!闻言都是一愣,蒋逸凡道:“破山去大员干什么?”

“还不知道。”李彦直说:“羽霆正在查,后续的消息还没到。但我有预感,这些事情似乎是有关系的。”

第三卷 萨摩易主 之十二 佐多岬

之十二佐多岬

嘉靖二十三年,夏,九州岛西南部发生了一件被大明中央政府以及日本京都公卿都忽略了,但后世却认为非常重要的事件:大明的一个乡贤、一个私商与日本的两个诸侯在萨摩半岛与大隅半岛之间举行四方茶会。

为了这次茶会能顺利举办,岛津贵久特地派遣了重臣伊集院忠朗随着王直的部属王清溪前往平户邀请李彦直,伊集院忠朗口才颇妙,风度亦佳,在交涉中表现得不卑不亢,李彦直当场便答应了,又称赞伊集院忠朗为“善使者”。此语在后来李彦直声威大震之后被伊集院录入家史当中,奉为家族至誉。

不久李彦直便率领舰队移师南下,先到种子岛与王直会合,两支船队合作一处,向樱岛进发。

在九州的西南部,有萨摩、大隅两个半岛,两岛之间夹着一个鹿儿岛湾,樱岛就位于鹿儿岛湾中间。岛津家的领地集中在萨摩半岛,肝付家则是大隅半岛的守护。

为了日本人的门面,岛津家和肝付家搜罗了境内所有拿得出手的船只,在鹿儿岛湾的出口迎接,不想李、王两支船队加在一起,足足有大福船级以上的船只十二艘!其余随行小船不计其数wωw奇Qìsuu書còm网!这支联合船队乘风而来,风帆接云蔽日!端得是威势惊人!

岛津贵久、肝付兼续在陆上时也听过李、王在海上的威风,但耳闻与眼见感觉自是不同!两家在目睹了这么强大的船队之后,人人心中戒惧。就不敢请他们入湾。临时改了会盟地点,要求在鹿儿岛湾的入口处佐多岬见面。这样做虽然未免示弱,但为了安全起见也顾不得了。

王直是生意人。倒没什么意见,便派人来问李彦直,李彦直道:“主随客便,佐多岬就佐多岬吧。”

因为是临时改换地地点,所以场地布置甚显仓促,只是在岸边摆了十几张桌子,端上酒菜。分作四方,由李、王、岛津、肝付带领各自地家臣部属入座。佐多岬属大隅半岛,便以肝付兼续为地主,李彦直坐了上座,岛津贵久、肝付兼续见这个颇有威名的大明孝廉如此年轻,心中都颇纳罕。

这次的会盟,表面上是岛津家、肝付家邀请李、王到种子岛开埠,希望李、王能将在日贸易据点由肥前移到南九州,但实际上更直接地缘由却是岛津家希望与李家澄清误会。王直和肝付兼续作为调停人的角色,力保岛津家绝非绑架了李介的元凶。

“误会?”李彦直两手一拍,卢复礼便扯出一面旗帜来,岛津家、肝付家的人哪用看第二眼?马上就认出了旗上绣的是岛津家的家徽!李彦直道:“诸位认得这家徽吧?”

伊集院忠朗有些惊讶地道:“这,这确实是我家的家徽!但如何会在李大人手里?”

蒋逸凡冷笑道:“如何会在我们手里?这就要问你们了!这面船旗,是那帮劫匪在福建沿海作恶时。于争斗中失落地!”

肝付兼续是岛津贵久的姐夫,岛津忠良的女婿,但两家的关系并不如他们的亲戚关系那般紧密,彼此颇有心病,这次肯来主要是肝付兼续想在这件事上邀利…………若李、王肯将在日贸易据点移到南方来,对肝付家也有很大的好处。这时他见了岛津家的家徽,心想:“贵久绝无能力独自远航。”就问起在福建沿海作恶的那伙倭寇的船只规模、首脑人物以及在大明沿海为恶地时间。

李彦直按照田大可的描述。道:“原本只有一艘旧的三桅大帆船。回到日本时,怕已有五六艘了。”多出来的四五艘大帆船。一半是在海上抢的,一半是在镇海卫劫的,但这其中涉及到大明地脸面,所以李彦直就没仔细说船只的来源。肝付兼续一听去一趟大明居然能有如此大利,忍不住心痒痒,李彦直又道:“那伙贼寇的首脑自称姓岛津,姓名不详,此外有一个叫新纳的部将,还有一个叫秀吉的跑腿…………都是日本人!”

伊集院忠朗一听,赶紧抗辩说岛津本家要人绝无一个曾经涉海,肝付兼续心想:“这么重要的事情,贵久要真的做了,必定是岳父或者贵久自己去,而且家中重将必定要出动相当一部分人!可这两年岳父和贵久正忙着解决北原、本田地事,频频在各种场合中出现,根本不可能消失那么长时间去大明!”便开口道:“李大人,看来这件事情真不是岛津家做地。这两年岛津家的重要人物频频在南九州地各个战场以及外交场合中出现,并没有一个人失踪过。此事只要找来南九州见闻稍广的人一问就清楚了。”

蒋逸凡道:“那家徽和首脑人物呢?”

肝付兼续说:“过去几年萨摩战乱频仍,家徽也许是被盗用了,至于首脑人物的姓名也是可以冒充的啊!”

伊集院忠朗等都叫道:“兼续大人所言甚是!还望李大人明察秋毫,以免中了奸人的诡计!”

王直亦道:“就我所知所闻,亦是如此。”

李彦直回头与众部属商议了一下,蒋逸凡等一时都听不出破绽,李彦直这才回头道:“既然诸位都力证确无此事,那李哲便权且相信诸位。只是家兄的消息,却又断了。”脸上便显得黯然。

岛津贵久道:“今天李孝廉肯来,便是愿意交我们这朋友!朋友有事,我们一定帮忙!李孝廉放心,若那伙海盗真的到九州来,那他们劫来的货物一定要脱手。货物一脱手就一定会留下踪迹。到时候我们就可按着这些踪迹找到真凶!救回令兄!”

肝付兼续也说:“不错!不过李孝廉最好给我们列个清单,将损失的货物告诉我们,好让我们留意。”

李彦直沉吟半晌。终于答应道:“好吧。”便命杨舟列出李介座船上十几款易于辨别地货物,抄作两份,交给了岛津贵久与肝付兼续。

岛津贵久又要提贸易据点南移之事,李彦直道:“我这次来东瀛是为了救出兄长,没平安见到兄长之前,没心情谈生意上地事。”

贵久和兼续都无法,均想:“那就只好先帮他解决了这件事再说了。”

此次会面倒也顺利。但因是初见,所以中午开始,黄昏没到便结束,没有延续到夜晚,贵久和兼续对李、王的大海船都十分忌惮,也就没邀请对方入湾,会谈结束之后李彦直便率众至种子岛暂住,途中王牧民跑到福太和上来,追问李彦直打算如何………李介的事毕竟数他最挂心。刚才在会谈上不好开口,憋到这会终于忍不住了。

李彦直道:“至少表面看来,他们似乎没说谎。”

王牧民一听眉头大皱,他远航数千里,大老远跑到日本来,一直以岛津家为假想敌。原本是不惜一战,这时听李彦直这么说便如陡然间失去了目标,甚是难受,道:“若是这样,那咱们到底来日本干什么!”

李彦直忙劝道:“牧民,你别急啊!”

“不急?”王牧民捶了捶他厚实地胸膛道:“三公子,你算算二公子都已经失陷了多久了!就算他还没遭遇不测。这会也不知被折磨成什么样子了!不急。不急,你叫我如何不急!”

李彦直罕有地咬着嘴唇。偏开头去,半边脸有些抽搐,呼吸也有些不正常了,蒋逸凡看见,心想:“三公子的修养越来越好,近两年来,很少见他失态了。王牧民也真是,人家是兄弟,你只是主从,你表现得比三公子还紧张,那不是让他难以下台吗?”忙试探地问了一声:“三舍,你……”

“你道我真的不急吗!”李彦直猛地抬起头来,这句话竟是没顾着蒋逸凡,直接在回应王牧民:“那是我哥哥啊!”他虽然没王牧民那么厚壮,但身高与之相仿佛,这时两手按在王牧民肩上,两眼直视之,道:“但我不能乱啊!我要救回二哥,可也得对手下这帮兄弟负责!带着几千人跑了几千里!日本这边的环境又还不熟悉,情况又是这般扑簌迷离,一个不慎,福建老家就不知得有多少人要丧父子失兄弟!多少女子失去丈夫!我不能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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