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风1276-第15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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乃颜和马可。波罗热情的拥抱,“荣耀归于主,救赎归于主。 天上的父,你的威能无处不在……”
乌仁图娅不屑的转过了脸。 她是新一代的蒙古人,只相信手中的弯刀、胯下的骏马,长生天保佑蒙古人,何必相信那些色目鬼传播的教?
想当年,成吉思汗铁木真崛起朔漠,以骑射取天下,何尝有这么多教派?没有他们的保佑,不一样打下了这广阔的土地?
及至大蒙古广被四海,那些神仙啊天主啊都找上门了,什么长春子丘处机,什么吐蕃国师八思巴,什么龙虎山的张天师,什么聂思托里安教的保鲁斯,像一群闻到尸体味道的秃鹰,一个个上赶着往大汗们的金帐里钻。
这天下啊,还得凭实力,就是神仙佛祖,也畏惧你手中的顽羊角弓,也贪婪你手中的金银财宝!
乌仁图娅不耐烦的踢着石块,乃颜暗笑了笑,女儿啊女儿,在你眼中,父王难道真的就笨到那种程度?
“亲爱的教友,天上的父教导我们亲如兄弟。 波罗兄弟,我们给您准备了鲜嫩的小羊羔、美味的马奶酒;请问您从遥远的南方,给我们带来了什么样的礼物?”
乌仁图娅差点没笑出声,父王太会坑人了,几句好话,绕来绕去,羊羔和马奶酒就想换人家的好东西,还说的好像送礼似的。
哪知道马可。波罗并不吃这套,商品交易发达的地中海,就算父子兄弟都是明算帐,教友当个屁呀!他一点也不客气的说:“对不起,亲爱的乃颜王爷,尽管我对您的仰慕之情仅仅低于天父,和天父在人间的牧首,但这些东西是交易的商品,不是馈赠的礼物。 ”
乃颜愣了愣,他和许多聂思托里安教的色目人打过交道,却不知波罗先生来自更为西方的威尼斯,而不是颇有希腊古风的君士坦丁堡,不仅不吃这套,说话翻面快得叫你直愣眼。 只得老老实实的道:“这样啊,请问您带来了多少货物?”
波罗先生笑眯眯的竖起一个指头:“十万斤海盐!”
乃颜面上神色不变,乌仁图娅则喜形于色:每到冬天,白灾(大雪灾)就会降临漠北,天地间白茫茫的一片,草甸子全都枯萎,天上地下见不到一丁点绿色,可怜的牛羊找不到草料,牧人们只好杀了它们,用盐腌制起来。
漠北辽东,都不产盐,而产盐的汉地,都在伪汗忽必烈的控制之下,如果搞不到盐巴,今年冬天就只能杀了羊儿扔掉,那损失就大了!甚至会导致开春饿死人!
这个色目人,难道真是天主降下的,来拯救辽东牧民?乌仁图娅半信半疑。
波罗先生竖起第二个指头:“花椒、胡椒等香料共五万斤。 ”
嘶~连麾下控弦之士十万的乃颜都倒吸了一口凉气,五万斤香料,这可是不折不扣的黄金呐!腌制牛羊肉,光用盐巴,和加了香料,那绝对是天上地下的区别!
波罗先生又竖起了第三根手指头:“汉国生产的马刀一万柄,全副盔甲两千套!”
乌仁图娅惊得眼睛瞪圆,心脏差点停止了跳动,汉国盔甲武器有商贩从南边贩来,物品之精良,简直叫人叹为观止,但价格之昂贵,也叫人望洋兴叹:三百只肥羊换一柄刀,三百匹骏马,才换一套铠甲!
自己和父王各有一套,对它的性能是完全了解,如果辽东的军队都能装备这样的武器,何惧伪汉忽必烈的大军?
乃颜更是惊喜的一把抓住了马可。波罗的手臂:“我的兄弟,你要交换什么?即使你要我最心爱的明珠,我也毫不犹豫!”
“不不不,我只要很廉价的东西。 ”波罗先生笑得像只修行千年的老狐狸:“北面盐湖中产的碱面,牛羊和骏马,还有冬天剪下的羊毛。 ”
羊毛?乃颜父女几乎以为马可。波罗是个天降来帮助自己的圣徒,那玩意,根本不值一文!他们忙不迭的点头,答应了要求。
第231章 汉水
鸭绿江边,马可。波罗和乃颜王爷把酒言欢的时候,万里之外的汉水,同样滔滔浪涌,水涌山叠、水涌山叠,流不尽百年英雄血。
靖康难后,岳飞攻克伪齐刘豫的襄阳城,并从汉水、长江流域一次次的出兵北伐,直到朱仙镇的十二道金牌;韩侂胄的开禧北伐,中路军渡过汉江进逼蔡州,可惜西湖的暖风吹去了君臣的勇略,江汉男儿喋血沙场;及至宋末,夹汉江而立的襄阳、樊城,又成为了抵抗蒙元铁骑的最前线……一百多年来,华夏、女真、蒙古,乃至契丹、党项、高丽、波斯,各族男儿在汉江两岸、襄樊城下流尽了鲜血。
襄阳、樊城,合称襄樊,汉江中有浮桥联通两城,攻襄阳则樊城来救,攻樊城则襄阳来救,若两地齐攻,进攻者必须分兵于大江南北两岸,有被分而击破的危险。 襄樊是隔江而望的双生子、守卫江南的哼哈二将。
激烈的抵抗,延续了七年,一直到持续到咸淳九年(1273年)。 当年正月,蒙元采取了张弘范决断襄、樊水上联系的策略,派军攻断浮桥,使襄樊之间的交通隔断,又用色目人阿老瓦丁、亦思马因的回回炮轰击城墙,终于击破樊城,守将范天顺自杀殉国,知襄阳、京西安抚副使吕文焕开城投降。
“那还是六年前的事情了……”,汉江中流的乌蓬船上,张弘范长叹一声。 六年前。 以计破襄樊地他,志得意满之际写下了一首鹧鸪天:铁甲珊珊渡汉江,南蛮犹自不归降。 东西势列千层厚,南北军屯百万长。 弓扣月,剑磨霜,征鞍遥日下襄阳。 鬼门今日功劳了,好去临江醉一场。
“嘿。 南蛮犹自不归降”,南蛮。 南蛮!张弘范捏着张南方琉球出的报纸,手指在微微发抖,他害怕,平生四十年来,就算在鄂州面对强悍的堂兄、大宋朝最杰出的马步军将领张世杰,就算在鼓鸣山极度不利的情况下,他都没有一丝动摇。 可现在,他第一次害怕了。
张珪凑过去,想看看是什么能让永不言败的父亲如此失态,咦,又是那个南蛮伪皇帝楚风的《民族论》,长篇累牍地刊载着。
元朝统治粗疏,以钢刀强弓治天下,也许是受限于蒙古贵族的文化水平。 终元一朝无文字狱之说,比起数百年后那个大兴文字狱地所谓满洲盛世,却是光明磊落了几分——甚至有蒙古族、色目人汉化之后写的诗词,通篇“胡尘”、“胡虏”、“腥膻”的字眼,却也好笑。 故而,大汉国家报能随着商队遍行天下。 并无官府查抄。
张珪之前也看过这份新奇的报纸,《民族论》似乎是连载了好久的呀!他挪到父亲身后,细细一看,却是对父亲那首鹧鸪天的评论:
我汉人,一传炎黄而华夏,秦汉一统,华夏归汉。 夏商周、秦汉晋、隋唐宋,一国一朝传数十数百年,而民族之传承越数千年矣……
天下有夷夏之别,华夏夷狄则夷狄之。 夷狄华夏则华夏之……
忠。 有忠于民族者,有忠于一家一姓一人者。 高宗十二金牌号令班师,若岳帅对以“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则岳帅为忠,为奸?
夫“迎还二圣”,则高宗如何自处?为此,秦桧媾和金人,是忠于高宗者,亦叛于民族者……
霍去病封狼居胥,弱冠而名垂千古;石敬瑭割燕云十六州,儿皇帝为天下笑。 今张弘范称同胞同族为“南蛮”,则其祖宗是汉人耶,是蒙古鞑虏铁木真耶?
元和姓纂曾言,黄帝第五子清阳生辉,为弓正,观弧星始制弓矢,主祀弧星,因姓张氏。 鸿范本黄帝苗裔、堂堂汉人,而助鞑虏、屠同族,千载之下,数典忘祖者,以此为甚!
鸿范之余,尚有李恒认贼作父、留梦炎趋炎附势、范文虎为虎作伥,若辈或为汉家子,或为党项奴,父母兄弟同族同胞之血仇未报,却甘为鞑虏鹰犬。 窃闻虎豹尚不食其同类,则诸人之行径,实为禽兽不如……
每看一行字,张珪的脸色就难看一分,他知道,父亲饱读诗书,每每自勉以忠义事君王,要做个大元朝地开国功臣,甚至以古之名臣魏征、李靖自诩,常常犯言直谏。 他一辈子奋斗的目标,就是在大元朝的凌烟阁上画影图形、名传后世,还亲口说过要在崖山灭宋后勒石纪功:张弘范灭宋于此。
可现在,现在这可恶的楚贼,提出的理论闻所未闻,却偏偏无法辩驳,如果百年后新儒学继承道统,则我父子一生作为,是蒙古忠臣,还是汉族奸叛?张珪后背上,冷汗刷刷的朝下流。
此时的张弘范,脑中有两个声音在不停的说话。
一个说:你是大元皇帝地忠臣,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一刀一枪搏个封妻荫子,你没错,你是大元朝当之无愧的开国功臣!
另一个却说:得了吧,你在襄樊、在湖州、在鄂州、在两浙,你疯狂的屠杀同族,你的同胞们成千上万的倒在你的屠刀之下!你是个汉奸、刽子手、叛徒,认贼作父、数典忘祖,看,你地手上,还沾满了同胞的血,沾满了你兄弟姐妹百姓父老的鲜血!
哇~张弘范脑中天人交战,一口污血喷出,污脏了的袍子血迹斑斑,更让他如癫如狂。
“大元朝君贤臣忠,南蛮子主弱臣奸,我是有道伐无道,天命在元、曆数有归,我是顺天应命!大汗视我如肱股,君以国士待我,我以国士报君!”他对着空无一人的滔滔汉江,疯狂的大声吼叫。
张珪忧心忡忡的看着父亲,他发现,父亲往日自信的眼神中,隐藏着深深的困惑。
登岸了,三四个家仆,父子两人就这么简简单单的从赣南赶往大都。 兵败闽西,唆都被杀,张弘范并没有急于上大都请罪,而是在赣南慢慢整理军队,修治兵甲,好不容易才稳定南方地形势。
在南方局势基本稳定地前提下,蒙汉都元帅张弘范才离开赣南北上大都,他的一番作为,让心怀怨愤地塔出、嫉妒战功的李恒都佩服不已,大败之下,不是急于上京请罪,而是在岗位上做好应对工作,这确实是难得的大将气度。
张珪知道,父亲的作为不仅仅是给塔出、李恒看的,甚至不是给忽必烈汗看的,而是在拖延时间。 父亲写了一封信,派人飞骑传给漠北对抗叛贼海都的伯颜丞相,信上的内容虽然谁也不知道,但张珪大概能猜到信上的内容。
伯颜丞相是蒙古人中的龙凤之才,他的心胸比大草原还要宽阔……但愿那封信,能起到应有的作用吧!张珪在心中默默的祈祷。
“啊~啊~啊~”忽必烈跛着一条腿,身上沾满了血污,花白的胡子根根翘起,眼睛中充满了绝望,那样子不像君临天下的蒙古大汗,而像一匹受伤的野兽。
他的手上拿着弯刀,他的脚下伏着一位倒霉的嫔妃,千娇百媚的人儿,变做了无头的冤鬼——她只不过运气不好,恰逢大汗爆发怒气,便南逃死亡的命运。
整个大元朝,只有忽必烈一个人是站着的,其他的人只不过是他的奴隶,生杀予夺取决于心。 不要说小小的高丽妃子,便是伯颜、张弘范这样的人中龙凤,同样是大汗的奴隶,生死由他一言而决。
生杀予夺,顺昌逆亡,至高无上的权力,忽必烈享受这种感觉,可今天,他第一次讨厌这种感觉,讨厌得想割自己一刀,当然,他不会真的这么干,所以倒霉的是高丽新进贡的漂亮嫔妃。
书桌上,有伯颜丞相从漠北发来的奏折:辽东漠北叛贼难平呵,全为了蒙古人的情意。 虎不吃虎呵鹰不吃鹰,草原的健儿对草原的健儿手下留情。 大汗的士兵虽然骁勇,却不愿对黄金家族的哥哥弟弟们赶尽杀绝。
调张弘范带南方的汉人北上,必会竭力死战;微臣领着漠北的勇士去平南蛮,勇士们必然欢喜。 汗八里的城垣呵,便会兼顾如昔!
好办法,好办法啊!忽必烈一眼就看出这个计策的妙处,第一次打平海都,就多亏了汉人出力,而南方的新附军尾大不掉,正好让他们到蒙古高原上做消耗!
可是,唯一的问题,便是七天之前,在伊氏帖木儿、伊彻查拉、阿合马等人的建议下,勒令张弘范自杀的命令,已用站赤急报发出!
“用海东青传令天下,朕赦免张弘范,朕还要用他!叫他不要死,不准死!”忽必烈咆哮着,他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传令的使者走得慢些。
“张弘范免死,大汗赦免了张大帅,大汗还要用张大帅!”襄阳以东十里,汉水渡口,当地镇守的达鲁花赤带着千人队,漫山遍野的跑来,一边跑,一边大声喊叫。
传令的使者手足无措,他刚刚传达了大汗的命令,并亲眼看着张大帅服下致命的毒药!
张珪脸上一片灰败,晚了,晚了!
张弘范倚靠在半截树桩上,嘴角血迹乌黑,瞳孔中已没了生命的光彩。
汉水叱诧呜咽,一如当年。
第232章 准备好竹杠
楚风来到了自己熟悉的泉州,在这里,他有着太多的回忆,可如今的泉州城,让他找不到回忆中的影子。
初到泉州,万帆竞渡、百轲争流,街市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