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道长城-第6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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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兄弟。”
“他和太监做兄弟?”德仔感到奇怪。
“说你少见多怪不是,没那条东西就不能做兄弟了?知道小德张奉侍的是什么人吗?隆裕皇后,太后的亲侄女,”董乔看看门外,压低了声音,“现在的皇后说不准以后也要当太后。两宫休息了几天又继续北上回銮,张勋便亲自率兵护送,连马也不骑,寸步不离地徒步跟在太后轿子后面,晚上也亲自在太后寝室门口站哨。太后久历患难,见他竭尽忠心,心中十分受用,回京后特旨连升三级,钦点他为统领御林军的九门提督,还赏给头品顶戴。德仔啊,这个故事告诉我们:人比人气死人。别同人家攀比,只能怪你家祖宗坟头没葬好风水。”
“鬼才跟他比。他当他的九门提督,我当我的亲兵……唉,大帅一落难,亲兵也当不成了——对了,如果太后真把他当干儿子,苏宫保就有救了!”
“是不是认了干亲我不知道,反正老百姓都这么说。照他的秉性,近几年发迹以后在京城各个衙门应当有些人缘,营救苏宫保的事非他出力不可。只是……最近我一直没有得到他的信,不知是否听到什么消息,知难而退了。”
“他敢!旧主有难……”德仔眼一瞪,吼了起来。
董乔连忙止住:“找死呀!小声点。”
“旧主有难,”德仔压低了声音,“他敢不出力营救,老子拧下他的脑袋当夜壶使!”
“闲话以后再说,”董乔站起来,故意说道,“我去找张勋。你这人不太稳重,同弟兄们老老实实呆在房里,免得总是惹是生非,用得着的时候我会回来找你。”
德仔急得要哭:“你怎么能这样?我装哑巴还不行吗!”
“好吧,再惹出事来,马上赶你回广西,到时候别怪我不近人情。”董乔故意板着脸严肃地说,然后请店小二领路,先到电报局往龙州给赵荣正发了电报,然后找到张勋府邸。
第一百三十六章 九门提督张勋
董乔讲述了苏元春被捕入狱的经过,担心地说:“苏宫保身体不太好,又一路奔波,得赶紧想办法营救才行。”
张勋默默点头,仿佛这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德仔心里着急,见张勋无动于衷的样子,恨不得骂他个狗血淋头,又怕董乔生气,只得闷着一肚子气坐在旁边。
张勋思忖许久,缓缓地说:“大凡刑部过问的要案,人犯多关在功德林。那里的狱卒隶役心狠手黑,前不久革命党人沈荩把朝廷与俄国密约七条,同意将东北及内蒙的路政、税收等权益让与俄国的事登在日本报纸上,朝野震撼。太后对他恨之入骨,沈荩被捕关进功德林后,不等刑部定罪便下了密旨,命狱卒们在狱中把他活活打死。血肉横飞,惨哪!”
德仔着急道:“你还不赶快营救,别让奸臣害了大帅!”
张勋道:“苏宫保是有功之臣,不可能如此草率。”
董乔道:“即使这样,也望轩帅同功德林的人打个招呼,他们多少会给轩帅一些面子,不至过于为难大帅。”
“那是自然。”张勋叫来管家,令他采购一些酒菜点心,再让帐房备些银票。
董乔忙说:“不须轩帅破费。我已经备了些银票,准备打点监狱里管事的人。”
张勋看德仔一眼:“往后用钱的地方多着呢。当年我做错了事,苏宫保不但没有追究,还在袁宫保面前替我美言,才有了我的今天。说什么我也要先还这份人情,省得以后回到广西,德仔在弟兄们面前说我张勋连鸡鸭都不如。”
德仔才意识到误会了张勋,不好意思地笑了,也奉承道:“董师爷早就说张大帅忠诚慷慨,憨厚重义,必能知恩图报。今天见张大帅还是旧时的性格,小的就放心了。”
“称什么‘大帅’?我们八辈子都是兄弟,”张勋正颜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旧主有难,我们这些受过恩惠的人,应当有钱出钱、有力出力才是,怎么能袖手旁观呢?你们放心,荣禄和袁宫保那里,我会请他们出面相救。他们和岑春煊是对头,袁宫保又是我的上司,一定会尽力的。”
董乔仍然面带虑色:“刑部的人说,苏宫保犯的是营私克饷、纵兵殃民、通匪济匪、蓄意谋反的重罪。我和德仔一直在他身边,你离开也只有几年,苏宫保不是这样的人啊!”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这一大堆莫须有的罪名,随便套上哪条都够他脱层皮了。这事是有点麻烦,谁让他得罪了岑春煊这种人呢?你先看看这份电奏。”张勋说着,找出岑春煊奉旨复核苏元春各项罪名的电报抄文递给董乔。
董乔展开细阅,只见上面写着:
前旨饬查苏元春被参各节,当派妥员至龙州一带严密确查。兹据禀告,苏元春到边以来,既缺额冒饷,又扣饷克兵,黠者不服,则纵为劫掠,始则但扰沿边,终乃蔓延内地,游匪利器尽出苏营。至今言及元春,民既痛心,兵亦切齿等情。方缮折奏,复又据署提督黄呈祥电称,元春去任,欠饷十三万,近日各兵纷纷请饷,恐酿他变。煊当饬传令将士,私欠万难代还,此后决无延欠。并责黄呈祥,到防三月何不早报?既经接统,倘有他虞,定惟是问。丁槐现已到柳,已催其速往妥为安缉。窃维元春受国厚恩,付以重任,乃不知感激,蠹国殃民,缺额吞饷,丧心灭理,一至于斯。现在营伍废弛已极,若仅将其革职,不惟民怨不纾,兵情益愤再加溃乱,收拾愈难。其贪纵将弁观元春婪索而去,委身泰然,将群起玩法,营务从何整顿?盗乱恃何底平?不斩元春,无以严戒备。应请旨将苏元春拿交刑部,治以纵兵殃民、缺额吞饷之罪。以谢士心,励臣节。
董乔读完电稿,更加忧心忡忡:“依此看来,岑春煊非要把他置于死地不可呀!”
张勋道:“岂不闻封疆大吏中有‘三屠’的说法:张之洞屠财,好大喜功,花钱好似流水;袁世凯屠人,平义和团时杀人无数;岑春煊屠官,当初督四川,一次就参革了四十多人,这次督两广,不到三个月又参革了一百多人。”
说话间,管家已经备好探监的物品。一行人来到刑部大牢,看门的狱卒见九门提督亲临,赶紧换上一副笑脸。狱官卓芝南也不好拂了他的面子,只得让他们进去。苏元春虽然没吃杀威棒,却挨了大半天饿。张勋安慰了几句,默默地看着德仔服侍他进食,皱起眉头问道:“这房子怎么有股腥味?”
卓芝南道:“现在牢房紧张,实在腾不出其他房间了。这间房前些天关过沈荩,因为时隔不久,异味还没有消除。”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张勋自然明白其中的猫腻,取了张银票塞到卓芝南手中:“劳你想想办法,另找个房间吧。以后我经常来,总不能老闻着这股味。”
“那是,那是。”卓芝南假意虚辞一下,收好银票叫来狱卒,立即给苏元春换了间干净牢房。
“张大帅,”德仔见张勋有面子,趁机提出自己的要求,“我想在里面陪苏宫保……”
“又来了,这里没你的事!你见过谁坐大牢还带着亲兵?”苏元春板着脸斥责。
“德仔兄弟也是好意。不过有卓大人照顾,尽可以放心。卓大人,你说对吧?”张勋有意看了卓芝南一眼。
“那是,那是,”卓芝南连声附和,“说句玩笑话,功德林住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这位兄弟恐怕还不够格吧?”
第一百三十七章 名妓名士名将
德仔打心里佩服北京人没话找话的侃事能耐,刑部大牢外大碗茶摊的卖茶老头不知是什么来头,每天都能来上几条不重样的小道消息。虽然这些信息与自己无关,也于苏宫保的案子无涉,但多少也能为他枯燥无味的街头生涯排解一些无聊。
这天清晨,德仔照例早早起“床”,摆好桌凳、生好炉灶,然后坐在凳子上等老头。一个月多来,这是他每天必做的“功课”。董乔和张勋一天到晚四处求人帮忙,德仔没这些本事,只能以自己的方式为苏元春出力。
自从听说有个犯人被狱卒动私刑活活打死以后,德仔连解手也不敢走远。他坚信自己具备替苏元春分灾的特异功能,既然不能在牢里陪着,就在高墙外面陪吧,他离苏宫保越近,苏宫保就越平安。天机不可泄漏,这些话当然不能对老头说,看来直到现在老头仍然相信他的话:因为没有钱住客栈,他才在他街头茶摊的条凳上过夜,在高墙外陪着犯事下狱的大哥。
除了带有浓重广西口音的“鸟语”不便沟通外,老头对德仔还是比较满意的,小伙子勤快,总帮他干这干那。探监的人多,天热口渴总要喝茶,生意想不兴隆也难。
“大爷,今天好生意!”德仔见老头来了,迎上去接过他肩上的担子,顺口封了句吉利话。
“托福托福。趁热吃吧,你大娘刚烙好的,”老头拿出烧饼递给德仔,摆好茶碗,看了看天边的积雨云,“天要变了。晚上跟大爷回家住吧——要不给我们当干儿子。反正我老俩口没儿没女,你大哥的事也不是一天两天可以了结的。”
德仔岔开话题:“大爷,今天又有什么新消息?”
老头望着德仔:“有是有,只怕你不想听。”
“大爷快说,德仔想听。”
“你见过牢头卓大人吧?这些日子他十分得意,洋洋自得地向人炫耀:‘名妓、名士、名将,都落到我手里来了。’名妓自然是庚子年间八国联军打进北京时联军司令瓦尔德西的老相好赛金花,如今犯了命案,还在牢里头关着呢。名士则是前个月被活活打死的沈先生,至于名将,你猜是谁?”
德仔勉强笑一下,摇头道:“德仔不知道。”
“你家主子啊,当年和冯子材在安南把洋兵洋将打得屁滚尿流,京城都轰动了。他苏元春不是名将,谁还敢称名将?”老头收敛了笑容,“听你那腔‘鸟语’,铁定是广西人,当初你说大哥犯了人命我就不信,说你没钱住客栈我更不信!德仔啊,大爷就看中你的人品,人应该这样做,就是主子犯了死罪,咱也得给他收……呸,你看我这乌鸦嘴!”
德仔狐疑地问:“大爷,你都听说了什么?”
老头掩饰道:“没什么。来客人了,我先招呼生意……”
即使没有老头的话,德仔也觉得情况有点不妙。张勋和董乔似乎对他瞒着什么,好几天不来探监了,难道苏宫保象沈荩那样被奸臣弄死了?弄死也得让人收尸呀!
见董乔一个人从远处匆匆走近,德仔更觉得大事不好,急忙迎了上去:“董师爷,张勋怎么没来?苏宫保不会有事吧?”
“张勋有事,今天来不了,”董乔迟疑一下,装作平淡地说,“宫保好好的,我正要进去看他。”
德仔越发怀疑:“不对,你一定有事瞒我,我也要去。”
董乔不耐烦地斥道:“你这个人呀……真是越添越乱。”
德仔见他神色不对,更加相信自己的猜测,耍起了赖皮:“不带我进去,今天我就闹出事给你看。”
董乔怕他闹事,终于同意:“也是主仆一场,好吧。大帅心里够烦的了,见了面只管当你的哑巴,不准问这问那。”
德仔满口答应,跟着董乔进了大牢。苏元春正趴在小桌上写着什么,几天不见,他瘦削了许多,头发胡子全白了。
“大帅……”德仔刚拖着哭腔叫出一声,被董乔瞪了一眼,又住了声,鼻子一动一动地抽泣着。
苏元春看着二人:“你们都知道了?”
“大帅,这是全聚德刚出炉的,趁热吃吧,”董乔赶紧使个眼色,从柳条篮里拿出带来的菜肴。
苏元春会意地点点头,撕下半只烧鸭递给德仔:“给四号牢房的赛二爷——就是那个女人——送去,平时有人探监,她没少分我一份,有来有往嘛。去吧,我要同董师爷说话。”
德仔听出这是让他回避的意思,只得接过那半只烧鸭走出牢房。
赛金花正双手合十,跪在沈荩灵位前虔诚地默祷,突然听到有人叫赛二爷,回头一看,原来是斜对面牢房常来探监的青壮男子。她含笑问道:“这位兄弟,有事吗?”
德仔递过半边烧鸭:“这是我大哥让送过来的。”
“替我谢谢你大哥了,”赛金花笑着接过,朝对面望一眼,见苏元春正在同董乔小声说话,知道他有意把德仔叫开,便在铁栅栏前坐下,“兄弟你也吃,来,坐下,陪大姐聊聊。”
“谢谢赛二爷,我刚吃过,”德仔坐了下来,又补上一句,“赛二爷趁热吃,刚出炉的。”
“别叫我赛二爷,叫大姐,”赛金花边吃边问,“你说你叫德仔?听你的口音好象是南方人?”
“是,赛……大姐,我是广西人。”德仔看着赛金花,恍惚中觉得她长得与逝世几年的赵琴夫人有点相象——两个人都那么漂亮,又都那么和蔼可亲。他望望牢中的灵位:“你拜什么人,是你家先生吗?”
“我老公早就死了,”赛金花笑了笑,“我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