笛落雨潇潇-第5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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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剑鸣心下大急:陆帮主怎地如此糊涂,竟然就这般轻轻易易地让赵守信骗了?崔安既然并非八旗旗主之女,又如何能调动清廷炮舰前来迎接?这定是圈套无疑!
他满心着急,偏偏又无法说出崔安假扮“纳兰云珠”的真相,看着众人纷纷从隐蔽之处走出,在岸边等待上船,只能是暗自着急。
赵守信等人不再理会众人,径自抬了崔安来时所乘的小轿,先上了大船,杜晓月自然也一同上船。
证因大师和陆一峰率先登渡,但在小舟返回时又随船上岸,送众人上船。眼见得岸上人数渐渐减少,最后只剩下证因大师、陆一峰以及武当派众人。
此时付英杰的遗骨已被武当弟子包裹完毕,白剑洁接过来背在身上,对柳剑鸣低声道:“掌门师兄,咱们怎么办?”
柳剑鸣一时间亦是彷徨无计,心道:倘若这当真是官府的圈套,武当派可就要全军覆没,我纵然一死也是无颜面对师父的在天之灵。
转头向武当众弟子一一瞧去,却见人人都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有人神情焦急,有人神色茫然,但却无一人面露恐惧之色。
柳剑鸣突然之间心下一凛:若是留在岛上,武当派独立难支,如何应对拜月教的伏击?左右也是也无生理,倒不如死中求活。男子汉大丈夫死便死,活便活,这般婆婆妈妈难以决定,岂不要给师父丢脸?
白剑洁轻轻握住柳剑鸣双手,低声道:“掌门师兄,武当派个个都是顶天立地的男儿,区区一艘炮舰,又不是龙潭虎穴,难道便难得住咱们了?”
两人双手相握,心中都是升起一股暖意,柳剑鸣心下豪气陡升,大声道:“上船!”武当派弟子这才分乘两只小舟上了炮舰。
赵守信等人自然是占据了船舱,钱守备一干人等自是赶过去伺候,对其余人正眼也不瞧一下。江湖群雄能安然离岛已是大幸,谁也不来计较,都是三三两两地站在甲板之上。
白剑洁走到船舷边,瞧着海滩上两个火堆的灰烬,心下一阵酸楚,眼前仿佛又看见了崔安初上武当时天真明艳的样子,从那一刻起,在他的心中,已不知幻想了多少次自己与小师妹结成神仙眷属,联袂行走江湖的情景。当年小师妹跳下悬崖,尽管数年来全无音讯,他仍是坚信小师妹一定未死。
可是这一次,小师妹是真的死了……
他眼睁睁地瞧着那柄寒光耀目的短剑刺入了崔安的胸膛,就在那一刹那,他觉得自己的生命也随着这一刺而去了。
突然之间,秦观的《千秋岁》的词句清清楚楚地流过心头。
携手处,今谁在?日边清梦断,镜里朱颜改。春去也,落红万点愁如海。
他涩然一笑,“愁如海”?
十年的等待,十年的深情,岂是愁如海所能说清?
凝视着逐渐远处的虾峙岛,他的心中充满了酸楚,他不知道自己今后还有没有勇气再踏上这座岛。
师父在这里去世,小师妹也……在短短一天之内,自己一生中最亲近的两个人都先后离去。他只觉得自己已不堪承受这样的重负,只因一颗心早已怆然老去了。
是什么时候自己变得如此脆弱,或许正是六年前小师妹投身悬崖的那一刻。
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为什么?他自己也说不清。
他只知道,这一切并不是他所能决定,上天既然给了他这样的一条路,他就只有走下去。
以后呢?
他的心一阵抽痛,他知道自己今后能做的只有帮助掌门师兄振兴武当派、反清复明以报答师恩,除此以外,他的一切早已被焚化小师妹的那堆火烧得干干净净。
柳剑鸣缓步来到白剑洁身后,见他怅然独立伤心若痴,有心相劝,但张了张口,却终是不知该如何开口,黯然叹了口气,转身离去。
耳边听得众人一阵欢呼,只见前方已隐隐出现了陆地的影子,再过得一炷香时分,炮舰已缓缓驶到岸边,钱守备下令放下小舟,让群雄登岸。
众人重新踏上陆地,一直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想起这两日岛上的种种险境,都是兀自心有余悸,谁也不愿多作停留,各道珍重之后,四散离去。
陆一峰上岸之后,果然遍寻司徒海不见,只得带了诸位长老匆匆去附近的丐帮分舵查看究竟。不到片刻,刚刚还人声喧闹的海岸边已是静了下来,在苍茫的暮色中,唯有一群群海鸟拖着清脆的鸣声飞掠而过。
第116章 长笛谁教月下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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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缕幽幽怨怨的笛声从天外飘来,远处出现了一团朦朦胧胧的白雾。白雾愈飘愈近,笛声也愈来愈清晰。
渐渐地,白雾散开,雾中出现了两位衣袂飘飘的仙人。
这两位仙人一男一女,他们只是朝这边看了一眼,神情尽管依依不舍,却还是相偕远去,笛声也随之飘逝而去。
空空濛濛的天地之间只剩下了自己一个人。蓦然之间,面前出现了一条小河,河水潺潺,上有朵朵白莲顺流飘下。
河对岸绿草如茵、鸟语花香,而这一边的河岸却是怪石嶙峋、寸步难行。
崔安走到河边,俯下身去想要拾起一朵白莲,水中忽然出现了一个白色的人影,这人影在摇曳的水光中逐渐清晰,竟然是师父付英杰!
只见付英杰微笑道:“傻孩子,那边有什么好?对岸才是你要寻的无欲无苦之处。”
崔安茫然转头向身后望去,果见一片穷山恶水笼罩在薄云惨舞之中,再瞧瞧对岸,付英杰不知何时已含笑立在岸边,向自己招手,目光中尽是慈祥之色。
崔安胸中一热,便要拔足涉水而过。便在此时,一阵幽幽的笛声从身后传来,笛声之中似乎蕴含着无限的凄凉落寞。
崔安微微一怔,缓缓转过身去,却见杜晓月一身灰布衣衫,斜倚在一块怪石旁边,横笛唇边正自吹奏,面上的神情亦是说不出的愁苦凄凉。
崔安自与他相识以来,从未见到他如此神情,正想出言相询,忽听付英杰在背后大声道:“崔安!你到现在还不悔悟么?再不过河,你就永沦地狱,万载不得超生!”
崔安心下一凛,急忙转过身去,只听四下里一阵隆隆巨响,小河、白莲花和对岸的付英杰都在这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眼前陡然间一片漆黑,狂风扑面而至,风中隐隐夹有阵阵厉如枭啼的鬼哭,令人心胆俱寒。
崔安大骇之下又转身向杜晓月瞧去,杜晓月的身形亦是恍如鬼魅飘然而起,随着狂风隐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
崔安蓦然惊醒。
触目所及之处首先是一顶洁白的纱帐,一阵微风吹过,纱帐也轻轻随风摇曳,而自己却是平卧在一张竹榻之上。
在竹榻之侧,还摆放着竹桌竹椅等诸般家居之物,便是墙壁也是由竹子搭就,这显是一间小小的竹舍。
竹舍房门微掩,屋内除了自己再无旁人。但两扇窗户却是大开,从窗中向外望去,可见一弯明月斜挂于苍穹,溶溶月色下几重黑黑的山影画在空中,隐隐还可听到从窗中传来的松涛之声,似乎这竹舍是建在深山之中。
崔安微微皱起眉头,凝神思索半晌,却说什么也想不起来自己何以身在此处,她微微撑起身子,想要起身四下查看,突然间胸口一阵剧痛,眼前一黑,又是昏晕了过去。
幽幽的笛声又在耳边响起,曲调与方才梦境中所听到的一般无二,但这次却是从不远处传来。
崔安缓缓睁开双目,却见窗外一人背身而立,清冷的月光勾勒出他吹笛的背影,瞧上去只觉得有几分熟悉,但一时却又偏偏想不起此人是谁。
突然间胸口又是一阵剧痛,崔安不由自主地微微哼了一声。便在此时,笛声戛然而止,窗外那人推门疾奔而入。此人一袭灰布衣衫,面容清癯,正是杜晓月。
崔安见他衣着打扮居然与自己梦境中相同,不由一怔,正要开口相问。但突然脑中轰地一声,猛然想起了在虾峙岛的禅房之中,师父高高举起手掌,厉声怒喝厉声道:“好!我现下就毙了你这个欺师灭祖的忘恩负义之徒!”,也想起了自己掉转剑柄,将短剑刺入胸膛时那万念俱灰的一刻,脑中陡然一阵眩晕,喃喃地道:“我……还没死么?”
杜晓月满面欢喜之色,连连点头道:“是,是!姑娘自然没有死,当真是苍天有眼,终于……终于……”说到此处,他喉头一阵哽咽,再也说不下去。
崔安黯然道:“我本已不想活了,你又何必定要救我?”
要知大凡寻死之人,倘若被人救活,由生至死又由死至生转了一遭,大半都不会再有勇气求死。但崔安在虾峙岛上拔剑自戕之时便已万念俱灰,是以醒转后依旧是死志甚坚。
杜晓月叹了口气,道:“姑娘心思聪敏,却为何在此事上如此执着?”崔安心下一酸,缓缓闭上双目,并不回答,心道:此事原不足为外人道,我要死便死,又何必对旁人解释?
杜晓月见她如此神情如此落寞,一时也不知该如何相劝,只得苦笑道:“姑娘若是一心寻死,只怕大伙儿这十几日来的苦心全都白费了!”
崔安微吃了一惊,睁开双目,道:“居然过了十几日?上岛之前赵守信明明让那水军守备第二日就派船来接,难道至今船尚未来?”
杜晓月摇摇头道:“这里并非虾峙岛,在下依照姑娘吩咐,已然让岛上所有人上船,大伙儿均已安然离岛了。”
崔安长吁了一口气,闭上双目,心道:如此说来,武当派也已离开虾峙岛,我答应师父的这一条至少已然做到了
原来当日崔安随白剑洁去探望付英杰伤势之后,杜晓月在寺院中遍搜赵守信等人无果,忽然灵机一动:这海岛之上的寺院淡水食物全要依赖陆地以船送至,但为防备大风大浪令船只无法出海,必然会建有地窖贮存清水食物,若遇海盗来袭,寺中僧人还可进窖藏身。此时禅房各处均无人迹,赵守信等人若还在寺中,定然是被关入这寺庙的地窖之中!
当下在寺庙后院的伙房之处细细寻找,果真在一堆柴草之下发现了地窖入口,但左近却并无拜月教的人看守。
杜晓月下窖查看,果见赵守信等人横七竖八地倒在地窖之中,寺中的僧人也赫然在侧,但这些人只是昏晕过去,身上也并无伤口。想是拜月教的人一心想在寺中故布疑阵,不愿在寺中留下血迹,赵守信等人这才侥幸一时不死。
第117章 龟息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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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晓月在拜月教多年,一见便知这些人是中了拜月教特制的迷魂散,这等迷药只要一经撒出,数丈之内只要被药粉波及,哪怕尽吸一丝入鼻,都会立时昏晕不醒。但这种迷药只能对付武功低微之人,若在武功高手面前使出此药,对方只需立时屏息凝气,药粉便毫无用处。
这迷魂散虽能致人昏晕,却对身体并无伤害,杜晓月在拜月教中对诸般毒药探究甚详,自是知道迷魂散的解法。当下找来冷水浇在各人头上,不多时众人一一醒转。一问之下,赵守信等人果然是鼻中先嗅到一股淡淡的香气,随即便人事不知,连对方的人影都未见到。
此时杜晓月惦记崔安,也无暇详究,带领赵守信一干人便直奔武当派所在的寺院,尚未进院便听到武当弟子哭声震天,情知出了大事,率众闯进屋中,却发现崔安重伤垂毙,情急之下也无暇与武当派理论,抢了崔安便走。
杜晓月虽熟知药性,赵守信等人也携有各色治伤良药,但却是谁也不通医术。将崔安抢回方才所在的寺院之后,眼瞧着崔安气息渐渐微弱,却均是茫然无计。
崔安伤口附近的穴道被白剑洁点中之后,鲜血已不再大量涌出,是以一时尚不致因失血过多身亡。但她的短剑在胸口直没入柄,若是贸然拔出,势必伤口鲜血狂喷,只怕立即便会丧命,但若是不拔,如此锋利的短剑插在胸中,迟早亦是丧命。
无巧不巧,这寺院中的一名老僧在出家前曾行医多年,出家之后亦经常在岛上为穷苦渔家治病,因感激杜晓月对全寺僧众的救命之恩,前来探望。当得此际,杜晓月也只得死马当作活马医,求这老僧救治。
这老僧一见崔安伤势便知她活命机会实在是微乎其微,但自家既通医术,断无见死不救之理。谁知拔出短剑之后,伤口鲜血只是缓缓渗出,并无喷溅之势,而崔安虽一直昏迷不醒,气息微弱,但脉象却似乎并无危急之像,休说那老僧啧啧称奇,杜晓月大喜过望之下,亦是百思不得其解。
要知崔安拔剑自戕之时神智已近狂乱,是以出手之际准头略偏,并未一剑刺中心脏要害,否则早已当场毙命。而短剑甫一入胸,白剑洁便即封了她伤口周遭穴道,使她不致立即失血而亡。
在崔安所习的碧波内功之中,有一种“龟息之法”,乃是欧阳碧波受西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