傲剑狂刀记-第16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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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听得“碰”地一声,旗杆摇晃,火星瞬间像下雨一样落了下来。但左平熙不管,也不怕燃烧中的火焰,一掌过后,接着又是一掌,这回旗杆摇晃得更厉害,火星也落下更多,突然“啪”地一声巨响,旗杆折断,向台中央倒了下来。
那左元敏一边用身体去扑灭火势,一边又要去解绳索,情急之下,正是欲速则不达,不但无法解开李云梦的束缚,还割破了自己的手指头。而李云梦起先因为事出突然,显得有些惊张失措,但后来思虑恢复,脑筋逐渐清醒,见火势来得猛烈,便要左元敏先行逃命。
左元敏如何肯依?只当作充耳不闻,继续埋首苦干。李云梦心中一急,便道:“小左,你再不下去,我只好咬舌自尽了。”左元敏大惊,说道:“你咬舌自尽,我就抱着你一起被火烧死。”
李云梦心中一凛,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却又不知说些什么好。便在此时整根旗杆剧烈一晃,左元敏差点给摇下来,他往下一看,见是自己的父亲正在击打旗杆,心中骂道:“你现在到底又想做什么?”这个念头才转完,旗杆又是一震。那杆身给火烧了这么一会儿,早已经有些脆弱了,哪里经得起左平熙这般摇撼,“啪”地一声,当场垮了下来。
左元敏大叫:“不好!”原本他只要抓准时间,在杆身欲接触到地面之际,飞身跃起,还是不至于受伤,可是这会儿云梦还绑在上面,自己要是跃开了,岂不要摔死她了?当下便抱着云梦在半空中扭腰转身,准备以自己的肉身当她的垫子时,远远地却见左平熙已经迎在下面,双手半举,如虚托千斤宝塔。左元敏急切之中无暇细想,一手连人带杆的抱着云梦,一手运劲向左平熙的双掌拍出。
父子俩在那一瞬间心意相通,都用上了太阴心经中无上的柔劲,先求抵销两人坠下时大部分的重力,接着一吸一吐,将这其余的力道,转成横向推出,但见左元敏带着云梦平平向后飞出,“碰”地一声,掉落在台上,不过下坠高度只有三四尺,最多皮肉挨疼。
这下子死里逃生,左元敏连滚带爬,第一个反应还是去瞧云梦的状况,见她表情痛苦,也不知摔着了哪里,赶紧要拿刀出来替她解开束缚,但手这么一摸,这才发现:“我的刀呢?”
一片混乱中,他也忘了寒月刀是何时离手?爬起身来四处寻找,却见左平熙怒气冲冲地迎了上来,指着他骂道:“你不是已经下去了吗?什么时候又跑上来了?为了女人,连性命也不要了,你还配当我左家的人吗?”
左元敏大怒:“你左家的人怎么样?天底下姓左的人何只千百,我自姓我的左,跟你有什么关系?”左平熙火冒三丈,怒道:“你……”
王贯之拉着父亲,本想就此趁乱逃下台去,没想到王叔瓒个性冷僻好强,跟着儿子奔到火线边上时,忽然一个停步,转到他的身后,双手托起,把他推了出去,口中说道:“赶快回家去!”
陆雨亭见状,也不须左平熙再交代,立刻跟着跃了出去。王叔瓒大惊,连忙往前一捞,却终是迟了一步。若要跟着冲下去嘛,那刚刚就不必刻意要独自让儿子走,而且这样自己也算是夹着尾巴逃了;如果不跟下去嘛,却又担心儿子不是陆雨亭的对手,王家会有重大生存危机。
便在犹豫之时,突然“啪”地一声,有样东西掉到他的脚边,回头一看,竟是那把寒月刀。原来那左元敏在旗杆将倒半倒之际,因为又要顾到李云梦,又要配合左平熙,以至于寒月刀脱手掉落而浑然不觉。而说巧不巧,也是命中注定,它就掉在王叔瓒的脚边。
王叔瓒大喜,瞥眼见到左平熙正为了搭救儿子,正背对着自己,全神贯注地不知在忙些什么。自己提了几次内劲,丹田仍然空空如也,此时寒月刀落在身边,正是天意。王叔瓒再不迟疑,拾起寒月刀,身形一动,就往左平熙背后砍去。
他这一下无异偷袭,但若不如此,今日一役,姓王的只怕要全军覆没,因此他这刀砍去已是竭尽所能,并且刻意放软关节,以求无声无息。果然王叔瓒一刀就要斩到左平熙右肩之际,耳里犹听得他们父子俩不知为何相互叫骂,心中暗喝一声:“去死吧!”寒月刀刀锋,同时斜斜地划过左平熙的右肩。
王叔瓒只见一条鲜红色的血线,瞬间从左平熙的背上迸发出来。王叔瓒也好像听到有人高喊了一声:“小心!”那是谁喊的?不重要了,因为当他用着“凶刀”划过仇人的身体时,那种无比的畅快,早已麻痹了他全身上下每一条神经,一身功力,好像也在瞬间恢复。
八年前,因为左平翰与霍不同内哄在先,导致双双受伤,而给了王氏兄弟可乘之机,终于造成无可挽回的悲剧。八年后,虽然时空更迭,但左氏父子却仍为了一点小事,再度重演了那彷佛是老天刻意嘲弄的宿命戏码。
复仇的畅快,让王叔瓒忍不住放声大笑。左元敏的视线,正好给左平熙给挡住了,只能见左平熙脸上肌肉抽动,却见不到王叔瓒在另一边的所作所为。忽又听得王叔瓒莫名其妙地大笑,更是心烦意乱,当下转过头去。他既然找不到刀子,便徒手拉着绳索的两边,用力一条一条地崩断它们。
忽然间,但听得左平熙狂叫一声,接着又是霹哩啪啦地接连声响,左元敏知道左平熙又与王叔瓒斗了起来,只是他刚刚那一声怪叫,颇有些令人毛骨悚然,这才忍不住回过头去看。
岂知他才一转头,触目所及,便是一道白光迎面罩来,左元敏想也不想,反射性地缩头、侧身、扭腰、翻滚、接着一个鲤鱼打挺,身子已经在六七尺之外站定。待凝神定眼往前瞧去,不禁大吃一惊,只见王叔瓒手执寒月刀,一脚踩在还来不及解开束缚的云梦身上,刀尖就挨在她的脸蛋旁。再往她身后望去,左平熙直挺挺地伏在地上,一动也不动。
左元敏不知道为何寒月刀会落在王叔瓒的手中,但情势糟糕至极,简直无以复加,左平熙的生死不知,更加令他感到旁徨失措。一愣之下,就此站着不敢动弹。
王叔瓒也没别的动作,在压制住李云梦后,两只眼睛就这么盯着左元敏瞧。原来那王叔瓒虽然一刀砍中左平熙,但他在临躺下前,还是转过身去做了几招猛烈的反扑攻势,王叔瓒一一招架,体内脉息紊乱,早已上气不接下气。刚刚又榨出最后一点力道去砍左元敏,这会儿还能够死撑站着,已经是他登峰造极之作了。
所以他以刀尖抵着李云梦,根本是虚张声势。要是左元敏抓准的第一个时机,毫不犹豫地立刻抢上,王叔瓒不攻自破。只可惜左元敏毕竟年纪太轻,第一步迟疑未动,接下来则越不能动、不敢动。相对的,王叔瓒则是紧紧地把握这个时机,表面不动声色,内心凝神静气,一点一滴地找回丹田里的真气。
四边火势越来越大,只要再过片刻,目前还在台上的这几个人,就无一能够幸免。也许王叔瓒打得就是这个主意,就算内力聚集缓不济急,但在他认清情势之后,脸色反而渐渐平和下来。左元敏自然也注意到了自己的内忧外患,也知道时间拖得越久,就越对自己不利,只是此刻的他就像一只被蛇盯上的青蛙,完全处于被动状态。
其实在这个紧要关头,还有一个人也是如鸭子划水般,表面平和,而心思纷乱的,那就是躺在地上的李云梦。
她稍早在九龙殿认父,随后在燕虎臣的陪同下,先下去休息。原本一心所想的,是是否明天一早,就应该安排再和父亲见个面,吃个饭还是什么的。回到房里正在征询燕虎臣意见的时候,王叔瓒忽然敲门求见。当时不疑有他,燕虎臣便开了房门,请他进来,才一回头,就听到“碰”地一声,燕虎臣庞大的身躯说倒便倒,就跌在自己的脚下。
一切是那么的突然,那么地促不及防。她还没反应过来:“王叔瓒是来要自己的命的!”三两下马上被制,门外跟着窜进两三个人将她五花大绑。待知道要挣扎时,王叔瓒一掌拍在她的后脑,把她打昏了过去。
她当时自然万万也想不到,一个安排与自己亲身父亲见面相认的恩人,正是下令要自己性命的人。更加想像不到,自己之所以没有毙命当场,却是因为已经失踪了两年,自己一直还在找寻的左元敏的关系。
恍恍惚惚间,但觉身子给人吊了起来,几阵冷飕飕的夜风吹来,她几次恢复意识,朦朦胧胧中,看到自己好像有个同伴,对方不知何故也被人吊了起来,但醒着没多久,接着又沉沉昏去。
一直到左元敏出现在自己面前,她还以为自己在作梦,待得完全清醒,见情况诡异危险,却又盼望自己最好是在作梦。但人世间的事情,有时……不,大部分的时候,都是不讲道理的。希望老天爷主持公道,或是盼望天理循环,报应不爽的,大多数是弱者,或说是相对弱者的一厢情愿。并成为无力改变现实的相对强者、社会秩序维护者,用来安慰也约束整个社会脆弱道德观念的一项工具。
状况外的李云梦何其无辜,但一切也都只有听任摆布了。不过此刻的她,心情也逐渐平静下来,估量情势,左元敏若执意要救自己,下场多半是同归于尽,一起葬身火海,于是便开口喊道:“小左,小左!”
李云梦背朝天,脸蛋向着王叔瓒,也就背对了左元敏。她不知左元敏的位置与情况,于是开口喊喊他。王叔瓒知道李云梦越是多话,左元敏的心情只会越烦躁,当下并不阻止。
左元敏道:“云姊,别怕,小左马上过去救你。”王叔瓒听了只是冷笑,暗地里仍是不断地潜运内劲。
李云梦不知道这样的情况是左元敏引起的,说道:“小左,你听云姊说,别管我了,你快先走吧!迟了,可就走不了啦!”左元敏不去理她,说道:“王叔瓒,我爹已经被你砍死了,姓左的仇人,普天之下,只剩我一个而已,你我的恩怨,何必扯上外人?你放开她,我就站直了给你砍,要是动上一动,不算英雄好汉。”
李云梦大惊,说道:“小左,你说什么?你……你爹?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左元敏道:“王叔瓒,怎么样?要是我现在转身逃了,你未必能追得上我。用一个不相干的人,换得仇人一命,还得了寒月刀,动作快了,你还能逃出这个地方。这个买卖不值得吗?”
李云梦见左元敏不回答她的问话,便直接问王叔瓒道:“王……王叔,这是怎么一回事?盟主呢?我爹他人呢?”这段时间以来,她都称呼王叔瓒为王叔,这会儿急难当头,情况诡谲,明知他有意要伤害自己,一时之间却还是改不了口。
王叔瓒怕自己老是不说话,会引起左元敏的怀疑,于是便道:“这个女人的父亲是李永年,官彦深恨之入骨,怎么会说她是不相干的人呢?我不顺道料理了她,难道还让她以后有机会回来报仇吗?”李云梦大惊,说道:“王……王叔,你……你说什么?”
左元敏道:“官彦深跟李永年有仇,势如水火,你王叔瓒跟李永年也有仇吗?”眼睛向四周一瞟,续道:“我不能再等了,如果势必要同归于尽,我不如拼死一搏。快快决定!”
王叔瓒道:“好,就依你的办法,用你一命来换她一命,你过来……慢慢走过来……”左元敏依言上前两步,说道:“你先替她割了绳索,让她走,如果她走不出这个火场,那又有什么用?”
王叔瓒道:“我要是让她先走,怎么担保你不跟着一起逃?”左元敏道:“偏有你这么婆婆妈妈,不然依你说,该当如何?”王叔瓒想让他自断右手,但身边又没有其他利器,便道:“不如你挖去双眼,我就放人。”李云梦大叫:“小左,不可!”
左元敏怒道:“我毁了双眼,岂不成了废人?到时我又怎么知道你放人没有?”王叔瓒道:“好,那就便宜你了,只挖去一只眼睛,留下一只,给你看着人质离开。”
这下左元敏再无可以辩驳的地方,只好说道:“那就这么说定了。”李云梦大叫道:“小左,我不要你救,你快走,你去跟我父亲说,是谁杀我!别在这里作无谓的牺牲。”李云梦显然不相信王叔瓒会信守承诺。
左元敏哈哈一笑,道:“云姊,我别无选择了……”看着躺在地上的左平熙,突然有一股想静静躺在他背上,闭眼休息的冲动。长久以来,他就希望能够得到父亲的拥抱,那种只有自己的行为成就受到赞赏,内含鼓励与肯定意义的拥抱,有别于母亲无论何时何地,都想搂搂亲亲自己儿女的溺爱拥抱。
就这么一回想,左元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