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门圣女-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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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云中岳
一、群雄毕集
申牌未,河北岸大茅镇驶来的渡船,缓缓靠上了上河岸码头,旅客纷纷抬掇准备下船。
这是今天最后一班渡船,船上旅客不多。陕州这一段河面,水势汹涌、浊浪滔滔,渡船往返一趟,需一个时辰,申牌以后,连大河航行的船只,也将早早靠岸,以策安全,不能冒险航行了。
下游三十里,便是天下闻名的柱山天险。
最先下船的,是六名威风凛凛的骑士,各自牵了雄骏的坐骑,似乎一个比一个膘悍,佩带了刀剑百宝囊,鞍后有旅行马包,一看便知是长途旅客,而且是同伴。幸好不像是中条山出来的穷强盗,他们那一身青绸骑装颇为出色,气概不凡,神气万分,穷强盗哪能比。
最后下船的两个旅客,牵的却是日外蒙古青马,高有四尺半,已经是颇为出色的口外马了。
两骑士不穿骑装,穿宽大的青直掇,怀中鼓鼓地,里面显然有盛物的怀袋。百宝囊是大型的,下面另设带加系在皮护腰上。
前一位骑士,佩了一把普普通通的单刀。
在河南、山西、陕西一带山区行走的旅客,携带兵刃防身是合法的,山区有不少强盗、蠢贼、逃犯等出没,有兵刃至少可以壮壮胆。
但真要碰上稍大的盗群,带了兵刃反而容易送命。
所以,最后一名骑士,身上就不曾带兵刃,甚至连工具用的小刀也不带,只有一恨柳枝当马鞭,身上没带有武器,不至于被小强盗见面便砍一刀。
二十余名旅客,加上十余匹坐骑;鱼贯进入码头的管制栅门,由大阳关派来的巡捕,一一查验路引放行,通常不会受到留难。
陕州有两处渡头,上游叫大阳渡;下游叫茅津渡。北行至山西的大阳渡,设有查验站,须先一天在州衙申请出境路引,在查验站加盖出境查验关防。外地的过境旅客,则直接到渡头查验站查验放行。
从山西南入河南的旅客,则在北岸的茅城镇渡头查验站接受查验。河两岸,没有路引的人,根本上不了渡船,下船同样需接受盘查。
有些人一辈子,也没离开过所居住的州县百里以外,因伪申请路引非常麻烦,而且花费也不少。
两名巡捕和两名乡勇,逐一查验旅客的路引。最后轮到两乞骑士,巡捕锐利的目光,不住在两入身上转,似乎要找出某些犯罪者的特征来。
巡捕打量着第一位佩刀骑士的路引,眉头皱得紧紧地。路引的纸张,品质本来就差,面积也不大,却盖满了各式各样的查验关防。
穿州过县,重要津梁关卡,都得接受查验盖章,以明来踪去迹。
长方型的是军方的关防,四方型的是州县衙门关防,圆的是临时检查章……反正盖得愈多,表示所经过的府州县愈多。
“从江西九江到京师,再从山西河南绕回去。”巡捕锐利的目光,狠盯着风尘满面的骑士:“整个江山你绕了一圈,这干什么?”
“呵呵!生来命苦呀!”骑士大笑:“得了人家几个钱,就得披星戴月辛苦两条腿。上京师护送一位告老致仕的官员,把他一门老小送回解州,沿途总算有惊无险,留得性命回江西,已经不错了。”
“你还没到达地头呢?说不错是不是说早了些?”巡捕将路引递回,话中带刺:“你是保镖的?”
“是,也不是。”骑士收妥路引信口答。
“怎么说?”
“大江的水路镖局,通常管江不管河,哪敢派人远走京师?所以只能通过私人情商,请人还人情债。所以,请我们跑一趟。现在事了一身轻,回程如果出了事,那是私人的恩怨,幸与不幸,得看老天爷是否保佑啦!这一位。”骑士伸手指指身后的同伴:“他叫王若愚,意思是笨蛋。我的同伴,年轻鲁莽,很精明强悍,可别让他笨蛋的名字愚弄了。”
“笨蛋请公爷指教。”王若愚笑吟吟地将路引呈上:“算起来,咱们都算是白道人物。贵地如果有些什么牛鬼蛇神料理不了,需要咱们帮忙,但请吩咐,呵呵!水里火里咱们义不容辞。”
“去你的!咱们陕州安静得很,哪有什么狗屁牛鬼蛇神需要处理?”巡捕笑骂,不接路引:“今晚在陕州投宿,不能再往东走了,绢山一带不好走,那一带的妖魔鬼怪难缠得很。”
“多谢关照。”王若愚指指前面已上马待发的六骑士:“那几位仁兄之中,就育两位降妖伏魔大菩萨,有他们在前面开道,妖魔鬼怪何足道哉?”
“原来你们跟在风云人物后面,想利用他们挡灾除祸?那不会有好处的,老弟。”巡捕好意地说:“一旦碰上大灾祸,毫无疑问你们也跟着遭殃。好走。”
“再见。”
两人牵了坐骑,向镇口的小街走了。
码头形成一处小市镇,距州城约有四里地。天色尚早,不需急急忙忙赶到州城投宿。
“但愿他们往西走。”王若愚的同伴叫妙刀许远,用带有不安的口吻说:“真要跟在他们后面,很可能会碰上大麻烦。人怕出名猪怕肥;他们这种唯恐天下不乱的大人物,名号响亮树大招凤,一口气咽不下就用刀剑解决,咱们真会殃及池鱼。”
妙刀许远已三十出头,是见过大风大浪的老江湖,知道与一些唯恐天下不乱的大人物走在一起,可能发生的麻烦事故有多严重。
王若愚年轻力壮,二十三四岁,也走了几年江湖,见识与经验并不比老江湖差,似乎更有远见。“他们一定东下洛阳。”他用肯定的语气说:“如果征西走关中,该从渲关过河。老哥,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他们十万火急,正好替咱们开道。”
“可是……”
“咱们明天晚半天动身。他们的马快脚力好,半天,他们可能到了泥池县啦!咱们不急。”
“我是归心似箭呀!”
“欲速则不达,老哥。”王若愚谈淡一笑:“咱们不管闲事,远离是非,应该可以平安到家。”
谈说间,出了镇口。
六骑士早已去远,道上仍可隐约看到缓缓消散的尘埃。五月天炎阳高照,久没下雨,大道积尘三寸,人在上面行走,也会掀起一些尘埃,健马驰过,更是尘埃飞杨,徒步旅客最讨厌马群奔驰而过。
前面半里地,三匹枣骤徐徐向州城小驰。
“咦!”扳鞍上马的王若愚,盯着半里外三骑士的背影讶然轻呼。
“兄弟,怎么啦?”妙刀许远惑然问。
“那三位女骑士。”王若愚用马鞭向前一指。
“哪又怎样?确是女的。”妙刀一笑:“呵呵!你没见过女人骑马?在咱们九江当然很少有女人骑,在大河丙岸却司空见惯。”
“前面那位穿了紫色骑装,紫色的轻绸披风。”
“你是说……哦!紫衣仙子?”
“可能的,老哥。”王若愚策马徐行:“武林七女她排名第二,紫衣仙子季秋菊,出道五载名满江湖,剑出鞘冷酷无情。老哥,咱们离开她远一点。”“晤!对。”妙刀大摇其头:“武林七女七朵花,这朵秋菊做霜雪。谁要让她看不顺眼,保证大祸临头。也许你不怕她,我怕。”
“我也怕。”玉若愚信口说:“被一个女人提着剑叱来叱去,毕竟不是什么愉快的事。她那把紫电剑是武林十大名剑之一,挨上一下可就灾情惨重。老哥,咱们明天下午动身,避免和这些英雄侠女走在同一条路上,可以免祸消灾。”
“好,咱们明天午后再动身。”
他们知道在江湖行走,最好能忍气避祸消灾,远离灾祸之源大吉大利,却没料到应了他们的话: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从陕西东行,官道在崇山峻岭中盘旋,经过不少峡谷,都是所谓车不方轨(车辆不能调头的窄路),步步生险的隘路,经常有强盗劫路。峭山山区,自古以来就是绿林好汉出没的地方。
日影西斜,未牌时分,两人驰入双沟集。这是路旁的一处市集,三六九日中为市,东面三十余里是映石驿,是这条路上的大市集,也是中途站。
按行程,今晚他们得在狭石驿投宿。
市集已散,集上显得冷冷清清。市场内空荡荡,场侧小街的一家民宅,有一个穿青劲装的人进入,背影一闪即没。
两人策马恰好经过集口,没召意集内的动静,虽则瞥见劲装人的背影隐没,并没在意,也没看清那人所穿的衣服是劲装。
如果看清,少不了会提高警觉。
他俩不想与风云人物走在一起,延缓半天才动身。如果发现有劲装人物在集内逗留,很可能再次停留,让那些人先走。
昨天,他俩在渡头,认识六骑士中的两个,是名动江湖的风云人物。
飞龙剑客凌君豪,当代十大剑客之一,排名坐四望三,一个用剑讲道理的坏剑客。
淬刀天顾程永嘉,当代十大风云人物之一,排名第三,使用的宝刀冷焰刀,也是天下名刀之一。这位仁兄年轻气盛,高做自负,目无余子,一言不合便会拔刀相向,敢杀敢拼,气吞河岳。因此,即使武功比他高明的人,也宁可忍口气,不想和他因些小意气拼老命。
敢拼命的人,名气便会愈来愈响亮。
这两位仁兄,都是目中无人的霸道强梁,因此王若愚与妙刀许远,像避瘟疫一样保持距离以策安全,宁可延迟行程,以免遭殃。
要让对方看不顺眼,麻烦大了。
远出三四里,后面蹄声震耳,扭头一看,六匹涟马正扬尘飞驰,已接近半里左右了。
很不妙,两人刚进入一条隘道口。
峪山山区,有好几条隘道,道旁危崖壁立,路宽仅一丈左右。车辆经过时,只能单向通行,所以称车不方轨,决不可能调头。
通常车辆到达隘口,必须先听听隘道内是否有声息(道不是直辟的,目视困难)。证实隘道内没有声息,便表示对面没有车在内行驶,车夫便大声吆喝,或者敲打器物发声,一面叫喊敲打,一面驶人隘道,直至出了隘道才能停止叫喊敲打。
通常道是仅两三里,车辆急驶片刻可过。如果东西两方皆有车辆驶近,看谁先到发声,谁就可以。获得先过通行权,相当不便。
在隘道内怎能放马奔驰?这六骑士来势汹汹,显然不曾走过这条跄,赶路要紧,不知前面隘道;两人本想勒住坐骑示警,但一看骑士都穿了劲装;看到骑士背系的刀剑,剑穗与刀饰的红布招风,被风吹得急剧飞扬,心中暗惊,怎敢勒马出声示警?
通常武朋友的刀剑,除非是准备与对手相搏,不然很少改系在背上的,平时该佩挂在腰间。系背或者插在腰带上,都是准备动手相搏的先兆。
“快走。”妙刀许远惊呼:“别让他们把咱们撞个人仰马翻。”
蹄声如电,声势汹汹,六匹健马成两路,飞弛而来。
“恐怕还得丢命呢!这些混蛋可恶。”王若愚一面说,一面策马冲出。
马行狭道,有进无退。
“啊……啊……”妙刀一面策马飞驰,一面不住发出叫喊声,以警告东面来的旅客。
后面的六骑士奔驰更急,有人在前面开道,乐得清闲费事,懒得发声助势。
冲出隘口,六匹健马已距身后不足十步了。
王若愚首先向左驰人荒野。跟随在后的妙刀,已惊怒交加,脸色发青。
目送六骑士远去,两人恨恨地咒骂。
“咱们碰上的人,一批比一批强悍。”妙刀许远一脸无奈,语气中有感慨:“人多人强,难怪各地豪霸风起云涌,处处有山头,兄弟,看出这些人的来路吗?”
“你比我多闯几年江湖,你看不出,我更是糊涂,所认识的牛鬼蛇神没有几个。”王若愚策马重回官道:“走吧!反正这些人,与咱们无关,也没造成损失,算是十分幸运了,还有什么好埋怨的?”
“不是埋怨,而是心中害怕,兄弟。”妙刀许远策马跟上:“我总有点……有点心惊肉跳的感觉,似乎有冲了太岁撞了邪的预兆,他妈的!是不是真的是祸躲不过?”
“乌鸦嘴!老哥,别胡思乱想好不好?”
远出两三里,王若愚突然勒住了坐骑,抬头举目向前面眺多,剑眉深锁,神色冷肃。
他身材修长,猿臂鸳肩,剑眉虎目,体形并不特别魁梧雄壮,但一看便知是矫捷勇悍型的年轻人,二十三四岁年纪,正是身心皆已成熟,极具危险性的人物。
他的目光,在前面的两侧山坡杂林茂草问搜索,眼神极为锐利,甚至近乎冷森。
“你看什么?”妙刀转首问,也勒住了坐骑:“发现什么可疑事物?”
“杀伐之气。”他一字一吐:“凶兆。”
“喝!你成了望气的巫师,呵呵!”妙刀许远大笑:“要不就是神仙。”
“当然我不是神仙,也不会望气。你尽管嘲笑吧!事实会证明我是对的。”
“凭什么?”
“刚才我看见一道闪光。”他加以分析:“太阳在我们后面闪光是反射的阳光。我可以肯走地告诉你,那是兵刃随反射光芒。”
“你说得象真的一样。”妙刀许远不满意他的解释:“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