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莲-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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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了璃儿的这番话，紫莲心下也觉甚是有理，本就是理直气壮的事情，何必做得自己心虚似的，再说她是来找蝶儿的，又不是来找他的。于是理了理手里的料子，提了裙子往园子里走去。
小蕊见了她自是高兴，老远就迎了上来：“哎呀！莲姐姐可算是舍得来看我家主子了！”
紫莲笑了笑，而后嗔了她一眼：“冒失鬼，多大的事你就叫唤成这样，小心吓着了蝶儿你家主子可不能依你。”紫莲一面说着一面把手里的料子置于园子里的石机上。林蝶儿原本一脸的笑意却敛了起来，本就坐在石机旁的白雪卿正端着茶盏，见紫莲来了便放下茶盏，看着她微微一笑，眼中那些终年不散的落寞看得紫莲心下又难受的紧。
“我到不是来看你家主子的，只是这些料子叫我选，我都挑花了眼，实在拿不定主意，就来找蝶儿帮我参考参考。”
紫莲说着便把那些料子摊开来，林蝶儿也不看那料子，只拣了白雪卿身边的凳子侧身坐下道：“偏就这么巧了，我今日一整日都在凝雪阁，这才来了一会，你偏就寻到这里来了。”
这话说得紫莲很是尴尬，也不知该如何作答，白雪卿却冷冷清清的说道：“拿来我看看，我也帮你选选。”紫莲便把料子递了过去，林蝶儿也忘了自己才说出口的话，忙也凑了过去，拿那料子来看，又算上小蕊，四人围坐在桌旁，七嘴八舌的，没大一会儿也就选定了。
这时却已是日阳西沉，厨房里的炊烟也升了起来，小蕊便留紫莲吃晚饭，紫莲只推辞着起身，却见白雪卿幽幽抬起了头，锁着她的眸子道：“莲儿吃过饭再走吧。”
这一眼只看得她心慌意乱，忙别了头去，微笑着说：“不了，回去晚了雪琪又要怨我了。”说完便急忙转身离了园子，只听见后边远远传来林蝶儿娇滴滴的声音：“薛姑娘客气，我可不客气，我便吃过饭再回凝雪阁……”
回了吟雪园，屋子里果然已布好酒菜，白雪琪正拿了书卷一面翻着一面等她，见她回来就忙拉了她到桌前坐下。
两人吃了些酒菜，又聊到庄里的诸多事务，白雪琪便提到过几日就是年关，家里统共也不过这么几口人，还是要在一起开个席，便问了紫莲的意思。
紫莲这才想到离除夕当真没有几日了，而她和白雪琪拜堂的日子也不过只有半个月了，心里又有些纷乱。
其实有了上次那一回，紫莲已然有些惧怕同白家两兄弟同桌用膳，只担心到时候又会尴尬，但白雪琪既然开了这个口，自己也没有拒绝的道理，便也点头应下了。晚些时候又吩咐了璃儿去张罗以及通知沁雪园和凝雪阁的管事。
待到了那一日，山庄里已挂起了成串的大红灯笼，窗子新糊了纱罗，又贴上红色的窗花，一片红火热闹之景。中午白雪琪和孤月已同前峰众弟子闹过一通，奈何紫莲属内眷，按山庄里的规矩不得前去凑热闹，也叫她为此愤懑了许久，只嚷着日后定要改了这破规矩。
到了黄昏时分，紫莲便派了璃儿去请孤月，林蝶儿和白雪卿。
林蝶儿见白家以家礼相待自然是欢喜得不得了，打扮得妥妥帖帖的，早早的便来了，在园子里和紫莲坐着说话。正说着天上竟又下起雪来，开始只是下了些稀疏的雪粒，不一会儿便成鹅毛之势，两人便挪进了屋子里。
到了用膳的时候，孤月便也来了，又带上他那人皮面具，紫莲便在心下暗自感叹，若不是先前见过他的真面目，恐怕自己是要被他这假面皮给唬住了，定是看不出他那张脸是假的。
四人已围坐在桌旁，只是白雪卿却迟迟没有到，于是又派了璃儿去请，过了半晌，璃儿却来回话，只说白雪卿是旧疾犯了，出不得门，便不来了。
听了这话，紫莲回头只见窗外雪花纷飞，簌簌的落在窗户纱上，已积了一层。又想起那日孤月说他活不过明年秋天的话，心里顿时凄迷，嘴上虽应付的说笑，这一顿饭却是吃的甚是无谓。
吃过饭，孤月同白雪琪都喝多了些，便早早的躺下了，紫莲嘱咐璃儿照顾好白雪琪便披了大氅往沁雪园那边行去。一路上心里都是忐忑不安，只怕看到那如仙似谪的人咳嗽呕血的模样。
进了沁雪园也未见人在外守着，几盏灯笼在房檐下挂着，寒风里飘荡，到似那残灯飘摇。湖中的莲花早已凋谢，雪瓣凌乱，落在湖面上漾起清浅的波纹，不一会儿便化了开去。看着眼前萧瑟之景，紫莲不禁触景伤情，只叹道，好好的除夕，怎么就被他过得这般凄凉。
“是莲儿吗？”清冷的声音自湖边的亭子里传来，紫莲这才注意到黑乎乎的亭子里竟坐着那白衣翩跹的人。
他才唤了他一声，便咳嗽了起来，咳得甚是厉害，好似要把五脏六腑都吐出来似的，也叫紫莲心下凄楚。于是忙行至亭子里，取下大氅披在他的肩上，又伸手抚着他的背，满心关切的说：“小蕊呢？你怎么坐在这里，要是受了风寒可怎么办？”
见她满眼的着急，他下意识的来握她的手，她便下意识的抽回了手，他也不曾勉强，只浅浅一笑，抬头望向天际：“我瞧这雪幕甚是好看，就来瞧瞧。”
“小蕊小蕊！”紫莲见他这样知道劝他也无用，便嚷着小蕊的名字。
不一会果然有个身影端着瓷碗往这边来，紫莲以为是小蕊，走近了才看清原来是林蝶儿。
小蕊这时也从厨房里过来了，似乎有些惊讶：“莲姐姐怎么来了？”
紫莲也不答她的话，只是责怪道：“怎么让你家主子坐在这里，也不是不知道他吹不得风。”
小蕊却有十分的委屈：“我不是没有劝过，林姑娘也劝了，只是主子他哪里肯听，只说要在这里看雪，昨夜起就磕得厉害了，也不知吹了这一日的风该如何是好。主子向来听姐姐的，姐姐既然来了便好好劝劝主子吧，要他别再这样糟蹋自己的身子了……”
“小蕊莫要多嘴。”白雪卿却打断了她的话，紫莲便拧了眉，准备好生劝劝他，谁知林蝶儿却接过话去。
“雪卿哥哥赏雪也赏够了，喝了这药也该进屋了。这里有我就够了，薛姑娘也快回去吧，莫要让雪琪公子着急寻你。”她这话话音刚落，白雪卿却忽的又是一阵咳嗽，唇边竟溢出一丝血迹来。
紫莲见了心下一痛欲掏了丝绢来帮他拭，那林蝶儿却已握了丝绢于他唇畔轻蘸，瞥了一眼紫莲，口里又道：“薛姑娘快回去吧，别在这里添乱了。”
说着又端起药碗，舀了一勺递到白雪卿的唇边，白雪卿顿了许久，终于还是吮过了那药汁，林蝶儿的媚眼便笑得好似三月的桃花。
紫莲只是愣在原地，到忘了言语，只见那薄唇轻启，冷冷清清的说道：“莲儿快回去吧，天晚了，别在这儿受了风寒。”
话已说到这个份上，又有什么理由再呆下去，紫莲便告了辞，出了沁雪园。
一路行来，失魂落魄。雪似乎越下越大了，落在发上肩上，冰冰冷冷。
她却好似觉察不到，只慢慢行着。而后有雪落在她的眼角旁，她便索性驻足仰头。
看无数的雪花自夜幕里垂落，洒落在她的面上，融化成寒凉的液体，又混合着她眼中溢出的晶莹，顺着脸颊滚落下来，落在积雪的地上，消失不见。
第50章 坠崖
正是数九隆冬，雪时断时续，在地上铺了厚厚的一层，仿佛刚发好的臃肿白面。小心翼翼踏进雪地里，伴随窸窣的声音，便留下深深的痕迹。
到处都是白雪皑皑，慕雪山庄里却是一派热闹景象。正月里的灯笼还火红的挂在屋檐下，又贴上了大红的喜字。梁上、檐下的罗帐也一应由雪色换成了正红。
热闹的红和清冷的白形成了强烈的对比，愈发显得刺目。
紫莲紧了紧肩上的大氅，站在院子里，看着窗上新贴的喜字发呆。站得久了，睫毛上便结了些冰渣，鼻子里都是雪的气悉。忽然刮过的风，夹杂冰雪的寒意，叫她不禁打了个激灵。
“这大冷的天，薛姐姐站在屋子外面做什么？”身后传来林蝶儿娇滴滴的声音，也难得她今日这般亲昵的唤自己一声薛姐姐。
紫莲便回过头来，露出浓浓笑意，见她穿的袄子也不厚便拉了她的手收进袖子里：“你还说我，这么大的风你怎的来了，也不多穿件衣裳，来，快随我去屋子里坐。”紫莲说着，便拉着林蝶儿往屋子里走。
“自然是这风把我吹来的。”林蝶儿一面打着趣，一面却收回了手，只留在原地也不随紫莲走。“我来是找姐姐一起去个好地方赏雪的。”
“赏雪？”紫莲抬头远目，只见满眼白茫茫一片，到是个赏雪的好日子。只是空气里寒气浓重，指尖都有些发麻，但难得林蝶儿跟自己开了口，又叫了一声姐姐，也不好推辞，便满口答应了。
两人便换了衣裳一同向庄外走去，也未叫丫鬟跟着，只同普通百姓家的姊妹一般，携了手踏雪赏白。
现下正值正月里，集市里好一番热闹景象，街上也是人头攒动。卖艺的班子搭着戏台，周围围了里外三层的观众，个个都看得聚精会神，演到精彩处，便爆发出一阵叫好声；商贩早早便摆好了摊子，胭脂水粉、朱钗花簪，顺着排着一溜儿，摊主依然将叫卖声嚷嚷开来，只等得媳妇姑娘们前来挑选。而街上来往的行人已是摩肩接踵，步子都有些迈不开。
紫莲自醒来后便一直待在山庄里，只因白雪琪对她总是千般的担心又万般的不放心，也不曾有机会出门游玩。此刻到了这热闹的集市里，自然又是兴奋又是好奇，一双眼睛依依不舍的留恋着摊贩手里的各式小玩意儿，只恨不能去一一细细把玩。
只是林蝶儿却对这些视而不见，只说这里人太多，赏雪必不能痛快，便拉着一步三回头的紫莲挤出那人群，去了一处安静之地。
那安静之地实则在城郊的一座山上。翠额眉黛、雪峰辉映、云雾环绕，立于山间，到颇有些置身仙境的感觉。
“这里果真是一处闹中取静的好去处，蝶儿真是好眼光。”紫莲放眼凝望层层叠叠的山屏，只见群山为白雪覆盖，间或露出松柏的苍翠，山间天际云卷云舒、雨雾迷蒙，令一颗心也随之变得潮湿。
紫莲深吸了一口气，将冰雪高洁的气味满满的纳入胸臆。
“自那处断崖俯视，山谷间的景象更是一番空寂的情致。”林蝶儿抬手指了指不远的一处断崖，似乎对这里的景致了然于心，向紫莲如数家珍的介绍着。
紫莲听后，便忙提了裙子往那断崖边走去，又低头俯视一番，山间之景尽收眼底。
那断崖似由铁器自天际横断而下，峭壁上生了些奇花异草，云雾在脚下盘桓，俯视的一刻竟有种倪视红尘的豁然。
林蝶儿这时也走到崖边，与紫莲并肩而立，俯视脚下的山谷。“其实我带你来这里并不是为了赏雪。”她忽然不经意的说道，语气里竟无情感。
“那是为何？莫非蝶儿还有别的节目？”紫莲侧过头，微笑着与她调笑。
林蝶儿的脸上却没有笑意。
“是为了雪卿哥哥。”
这名字如同一道惊雷，仿佛一直小心翼翼维持的东西在一瞬间被赤裸裸的揭开。紫莲身形有些不稳的向后退了一步，面上却仍在强装镇定：“他的事与我何干，想是蝶儿误会了。”
“误会？那时武林大会他明明身重剧毒却还要满世界奔波的寻你，对日夜守着他的我却视而不见，你敢说这是误会吗？”林蝶儿似乎有些激动的对紫莲呵斥。
果然。
紫莲低下头，山间的云雾缭绕，恍若雪色的衣袖翩跹，眼中不禁有些潮湿。“我已经失去了记忆，过去的事都记不得了。而今我就要和雪琪成亲，不管过去发生了些什么事情，也都该放下了。”
“你放下了，他却没有放下。那日你离开沁雪园，他就打发我走，说什么要歇下了，我便不信，假装出了园子，却守在暗处。果真见他也出了园子，我跟着他却一路走到了吟雪园。他就那样冒着风雪，在吟雪园门口站了半夜……”说到后来林蝶儿的声音已带了哭腔，眼中满是怨恨：“可我的心疼他却都看不到……”
眼前的迷雾似乎又浓重了些，连同心中也缠上了朦胧，紫莲拼命的眨了眨眼，却有温热的液体将要决堤。
“凭什么？你只不过是长了一张和她一样的脸，凭什么可以得到他的爱！”林蝶儿几乎歇斯底里的冲着紫莲吼叫。但下一刻，却又平静下来。许久，两人都没有说话。林蝶儿才终于缓缓开口。
“我总算是想明白了，这一切都是因为你，只有你死，雪卿哥哥才能得到解脱，只有你死，他才会看到我对她付出的一切。”
悬崖边的雪团在鼓动的风中落入谷底，似散落的花雨，坠入不见底的山间。
“你以为杀了我就可以让他接受你吗？”当结果已经可以料到，心里反倒没有了恐惧，只觉在这尘世里挣扎的人们才真正可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