菩提劫-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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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容断然摆手说道:“那不用宗正操心,贝勒府护卫不在少数,我本人跟一子一女也都有一身不太俗的功夫,尚能应付得了他,倘若他敢以我贝勒府作为藏身之处,那是他自投罗网。”
那位宗正皮笑肉不笑地道:“这个卑职也知道,只是宗人府明知此事,却不能不闻不问,卑职是以为此事能压下去最好赶快把它压下去,要不然,万—事情闹大,消息传进大内,皇上怪罪下来,宗人府可是担当不起。”
嘴上说的是宗人府,可是那话中话却含有拿皇上来压德贝勒之意,那就是说,万—皇上知道了,你这个贝勒也吃不消。
一句话听得德容脸上变了色,他冷冷说道:“宗正大人,你是拿皇上压我?只要我行得正,做的正便是太后老佛爷面前我也要说话,我老实告诉宗正大人,以前朝遗民,汉族世胄自居的人,放眼天下,到处皆是,人家也明明是前朝遗民,汉族世胄,倘若因此便给人家扣上一顶叛逆帽子,我认为朝廷会抓不胜抓,我无意威胁任何人,对这种人,我们最好少招惹,要不然他们大内都敢闯,而且能来去自如,一旦激起他们反抗之心,那是我们朝廷自己找麻烦,言尽于此,夜已深了,我要安歇了,宗正大人请回吧!”
一番话听得那位宗正大人脸色连变,德容把话说完,他却又堆上了一脸奸笑,十足地显示此人心智深沉,极具城府,他嘿嘿笑道:“卑职本不敢多事打扰,这就告辞,只是,卑职是奉命而来,你总得让卑职复有以命,有以交待呀!”
德容目中寒芒直逼那张奸脸,道:“那么,依你宗正大人之见?”
“不敢!”那位宗正大人一懔,忙道:“万请您成全卑职这点苦衷!”
德容道:“这么说来,宗正大人今夜是拿不着人,便不出我贝勒府了?”
那位宗正大人躬身说道:“贝勒明鉴,卑职是宁可得罪贝勒,也不愿回去被摘顶子。”
德容冷笑说道:“宗正大人是认为我德容没办法摘你的顶子?”
那位宗正大人阴笑说道:“卑职可不敢那么想,内城之中,谁不知道兰珠小郡主是太后老佛爷面前的大红人?您只要说一句……”
“博尔,你住口!”德容气得玉面发白,沉声喝道:“今夜我要是打了你,那显得我太小气,也显得我贝勒府仗技欺人,如今我跟你据理解决,你可是认为那人确在我贝勒府中?”
一听打,那位宗正大人猛地退了一步,他身后那四名护卫也下意识地伸手摸上了刀柄,却被代勇等五虎将拿眼一瞪,吓得刚摸上刀柄的手,又连忙缩了回去。
那位宗正大人背后没长眼,他没有看见那丢人现眼的一幕,退了一步之后,仗着靠山,壮着胆,笑道:“事实上,在贝勒府四周的和相府护卫们,到如今都仍是只见那人进了贝勒府,未见他再出去。”
德容气得连声怒笑,一连说了三个好字,道:“博尔,我这贝勒府无论内外,任你搜,搜得着,别说那人任你抓去,便是我德容也跟你到宗人府认罪,你要是搜不着呢?”这话他敢说,他有把握,凭和相府区区禁卫,说什么也搜不着那朱汉民。
这回那位宗正大人傻了脸,但他不愧狡猾,眼珠一转,嘿嘿笑道:“贝勒,您这是什么话,卑职未奉皇上圣旨,哪敢搜查贝勒府?卑职的意思,只是希望大事化小,小事化无,既不关您的痛痒,卑职也好交差,岂不是两全其美,大家都好!”
德容冷然截口说道:“我也希望这样,只是那人不在我贝勒府中为之奈何。”
那位宗正大人阴阴地笑了笑,道:“既如此,卑职不敢不相信贝勒,就此告辞,不过卑职一番好意,不避触犯,奉劝珠贝子少跟这类危险人物来往,一旦有了事,那会牵连很多人的。”
说着,拱起手,含笑告辞。
德容冷冷说道:“多谢宗正大人好意,我自己的儿子自己会管束,他若是交了匪类,我第一个饶不了他,他若交的是好朋友,我便是家破人亡也在所不惜,代勇,你五个代我送客。”
五虎将轰雷般应了一声,大步跟在那位宗正大人身后行向大门,那可怜的鲍天和,也战战兢兢地跟在后面行了出去。
一直望着这些人背影消失不见,玉珠方始哼了一声说道:“爹,您太便宜这班东西了!”
刹那之间,德容的神色变得很凝重,默默地摆了摆手,没让玉珠再往下说下去。
而,那嚷着要告发人家的美姑娘,郡主德兰珠,放着这大好机会,却一直站在那儿没开檀口。
一时里,周遭空气显得很沉闷。
好半天,德容才出声轻轻地叹了口气,转身进入大厅,但,刚进大厅,目光扫处,他便怔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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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神秘黑衣女
大厅里空空如也,哪里还有朱汉民人影?
只看见那只枣红漆几上,那只茶杯下,压着一张雪白的素笺,玉珠闪身掠了过去,一把拿起那张素笺,只一眼,他便立即叫道:“爹,他走了,好家伙,这信笺还是我的嘛!”
很明显的,朱汉民是先上了他的小楼,用他的笔墨,他的信笺留了话,然后再折回来把信笺压在茶几上才走的。
适时,德容跟兰珠已走了过来,玉珠随手把素笺递向德容,德容接过一看,顿时皱起眉锋,然后把那张素笺折了折,揣入杯中,默默一言不发。
兰珠口齿启动,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没忍住,道:“爹,他,小卿都说些什么?”
德容摇了摇头,淡淡说道:“没什么,他说他走了,是不愿给我们惹麻烦,告诉玉珠,最好别去找他,要不然今后的麻烦会更多。”
兰珠怯怯地又问了一句:“爹,他,他别的没说什么吗?”
德容顿悟爱女的心意,眉锋皱得更深,他想安慰她,却又觉得这么做反而不好,于是,他摇摇头,道:“别的,他是没说什么,也许临行匆匆……”住口不言。
兰珠的娇靥上,像乌云遮月般,掠上了一丝难以言喻的神色,既像失望、又像幽怨,旋即,她哼了一声:“谁会找他?没人会去找他的!”
德容缓步走向居中太师椅上坐下,没有答理。
兰珠却带着勉强笑意,跟着走了过来,道:“爹,天色不早,我要回楼去了!”
德容“嗯”了一声,满怀心事似地摆手说道:“好,你去吧,早些睡吧!”
兰珠应了一声,娇躯微矮,施了一礼,一个人走了。
兰珠走后,大厅中,又有了一段沉闷的静默,这静默,在贝勒府来说,几乎是前所未有的。
玉珠不惯于这种气氛,迟疑了片刻,不安地叫了一声“爹”,德容打鼻子里轻轻地“嗯”了一声。
玉珠跟着说道:“您以为,这件事是和坤……”
德容点了点头,道:“是他该没错,你没有听到,博尔跟鲍天和都已经承认了么?不过,爹不以为内情这么简单,还好他们并不知道忆卿的真正身份,要不然,只怕纪泽夫妇……”
玉珠双眉—挑道:“爹,他们既然不知道小卿的真正身份,只凭着那一点便夜围我们贝勒府要人,这像什么话?他们的胆子也未免太大了,在这种情形下,您不该便宜他们!”
德容摇了摇头道:“小小年纪,你知道什么?忆卿的身份,我以为迟早瞒不了他们的,你想,一个普通的武林人,先找你姑姑,又上我们贝勒府干什么?别把人家都看的太傻了。至于便宜他们?哼!爹能把他们怎么办?博尔这个人老奸巨猾,你没看见爹刚才让他搜,他就不敢搜么?那是他明知搜不出人来,与其这样,不如见好就收,他的背后靠山是和坤,和坤现在是什么气势,你不是不知道,如今我们能平平安安地有这碗饭吃,已经是很不错的了。”
年轻人哪知宦海险恶,玉珠他不服地道:“爹,我就不以为和坤他敢对我们怎么样,他的作威作福不可一世,那只是对朝廷那些软骨头,对我们……”
德容截口说道:“事实上,他敢命人带着禁卫军,夜围我们贝勒府,从当年至今,有第二个这么大胆的么?”
玉珠气虎虎地道:“难道说,就这么罢了不成?”
德容哼了一声,道:“罢了也没那么简单,明天我先到宗人府问问那位宗令去,他凭什么派人夜围我贝勒府?”
玉珠精神一振,道:“爹,我跟您去!”
德容摆手说道:“明天再说吧,玉珠,从明天起,我不许你再跟和坤那个儿子来往,有工夫找找你姑姑,就说我有事要见她。”
玉珠应了一声是,道:“爹,您找姑姑有什么事?”
德容缓缓说道:“我要你姑姑劝劝你妹袜,你该看得出,她对小卿……”
玉珠呆了一呆,道:“爹,您不赞成?”
“不赞成?”德容自嘲一笑,道:“像这种女婿,挑着灯笼都没地方找,爹会不赞成?爹是求之不得,只是,你不明白,这件事是绝不可能……”
玉珠虎地一声,站了起来,道:“为什么,难道说妹妹配不上他?”
德容摇了摇头,道:“那倒不是,只是……唉,想想你姑姑当年跟他的父亲吧!”
玉珠神情一震,道:“爹是说,小卿也有那种观念?”
德容淡淡说道:“那不是什么观念,他们身为前朝皇裔,肩负复国重任,对我们,在互相了解的情形下,交个纯粹的朋友可以,至于婚姻……”
玉珠接口说道:“应该没什么两样!”
德容道:“大有两样,朋友重互立,可以各有立场,婚姻主合,不容立场互异,平时朋友,战时敌人,不算稀奇,而夫妻却必须朝夕相处,终生一体,到老不能生出二心!”
玉珠为之默然片刻之后,他忽又期期说道:“爹,请恕孩儿大胆,自古婚姻男为主、女为从,如果妹妹嫁给了忆卿,当然是妹妹放弃立场……”他一片赤心,既想为朋友帮忙,也是为妹妹筹谋。
“不错!”德容毫未在意地道:“情之一字,误人至深,当年你姑姑,如今你妹妹,她们都未尝不能放弃立场,可是,由于彼此交非泛泛,人家尊重我们,人家不肯这么做!”
玉珠又默然了,而这一次沉默,延续了好久,好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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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龙身法冠绝宇内,朱汉民捷如一缕轻烟地出了贝勒府,出了内城,他看见了围在贝勒府周围,那些弓上弦,刀出鞘的禁卫军,也看见了隐藏在各处屋脊暗影后,和相府的那些个护卫。
而,这些帝都铁骑及武林高手,却没有一个能发现他,发现有人出了贝勒府,出了内城。
夜已探,人已静,自然,朱汉民要回到他那居处,悦来客栈去,武林高手都难以发觉他的踪迹,那些个寻常百姓、生意人,又怎能发现他?何况,这时候又都正蒙着头面,钻在暖和的被窝里睡舒服的觉呢。
别说朱汉民不会带出任何声息,纵有一些动静,说不好听点的,这时候,连撤泡尿都懒得起来,又有谁会来管它?
所以,朱汉民是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入了悦来客栈的后院天井中,然后,走向自己所居的那间上房去。
全院黑黝黝的,都熄了灯,静悄悄地,除了那老掌柜的一家,偶尔发出一两声鼾声外,再听不到一丝声音。
朱汉民走到自己所居那间上房门口,抬起手来,刚要推门,蓦地里,他忽有所觉,退后—步,轻声喝问:“是哪一位深夜潜入别人私室?”
“我!”房内,随即传出一个无限甜美的娇媚话声:“一个远道而来的不速之客!”
朱汉民立刻想到了兰珠,但是他走时,兰珠犹在厅外,跟乃父乃兄在一起,绝不可能赶到自己的前面。
接着,他又想到了怡姨,心中禁不住一阵激动,但,倏地,他自己又很快地推翻了这个猜想。
因为,怡姨的声音,甜美、清脆、悦耳,那是必然绝不会在话声里带着些媚荡意味。
那么,这又是谁?
他挑了挑眉,沉声说道:“那么,请点上灯,我要进来了。”
房内,响起了一声由鼻子里哼出来,闻之令人荡气回肠的轻笑,那娇媚话声轻轻说道:“黑暗中密谈不挺好么?阁下奈何既不解风情又太煞风景?不过,我仍乐于从命!”
只听“嗤”地轻响过后,眼前一亮,窗棂上透出灯光,房内点上了灯,可是,窗棂上却看不到有人影。
朱汉民暗暗哼了一声,功疑双臂,推门而入。
一进门,暗香浮动,扑鼻沁心,令人陶醉,房中,卓立着一个身材无限美好的黑衣女子,可是,他所看到的,只是那黑衣女子的背影,因为那黑衣女子是面向内站着。
尽管那第一眼只能看到个背影,但从那高挽云髻,醉人的兰麝异香,及那无限美好的身材看,这黑衣女子必然是个美艳无双的可人儿!
不过,由她适才那几句话儿玩味,这黑衣女子又似乎轻佻,媚荡,不可能是什么名门淑嫒,闺阁千金,放在武林中来说,那也不是什么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