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清梦-第7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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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衔恨愿为天上月，年年犹得向君圆
十二阿哥破天荒地留了下来，跟我一起吃了晚饭，仔细想想，我好像从未跟他一起吃过哪怕是一顿便餐，而这，居然是我跟他自认识以来，时间最长的一次交谈。不过，即使在屋子里，即使十二阿哥派了心腹在四周监视，我们依然压低了声音谈话——我们所说的东西不是大逆不道，就是惊世骇俗，被人听去了几句，恐怕杀身之祸是免不了了。
但是不说，至少我的心里，又会觉得十分压抑。我依然想家，就算我已经越来越能够适应这个时代，就算我爱上了这里的人，就算我已经决定要好好活着，亲眼去见，亲身去体验这段历史——可我还是放不下曾经。
那里，终究是我生长的地方。终究，是未来的世界，给了我这样的一个灵魂。
对于十二阿哥来说，也是一样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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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之后，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就到了。
十四阿哥自然还是躲着我，不过十三阿哥忙完事情之后，就到我的屋子里来找我了。
他的精神看上去不太好，但他仍然笑着向我打招呼。我看得鼻子一酸，忍不住扑到他的怀里，揪着他的衣服就嚎啕大哭起来。
十三阿哥被我哭得手足无措：“小若？你怎么了？”
我没工夫回答他，仍然大哭着，十三阿哥叹了口气，伸手将我抱住：“每次都是这样，你见到我就要先哭一场。不过这回，你似乎哭得尤其伤心。小若，你一流眼泪，我的心里就仿佛被人狠狠地扯着，有说不出的疼。”
我一边哭一边开口，声音断断续续的：“我……我没事的，胤祥，你瘦了好多，好多……”
“瞧你这费劲的样子，还是等等，等你哭够了，再接着说话吧。”十三阿哥皱了皱眉头。
我点点头，却也不想再这么哭下去，就慢慢止住了哭声，将头靠在十三阿哥胸前，闷声道：“事情我已经都知道了。我知道你很难过，我也知道你心里委屈。你在外人面前还要装着笑，在我这儿，就不要了吧，那样心里好辛苦的。”
十三阿哥的身子僵了僵：“你也都知道了。”顿了顿，他忽然抬起我的头，盯着我的眼睛，语气中带了一丝惊慌，“小若，你没有去做什么傻事吧？”
我笑了，抬起手，一左一右地揉搓起他的脸来：“你都说了是傻事，我怎么会去做呢？我那么聪明的一人，你说是不？”
他轻轻呼了口气：“那就好。”
我继续把他的脸捏成各种形状，轻声道：“我知道的，我就算去做些什么，也无异于以卵击石，什么都改变不了。事情已经够麻烦了，如果我又出了事，你一定会更伤心。胤祥，我不希望你伤心，我喜欢你笑起来的样子，再也没有比你的笑更温暖的了。”
我感觉到十三阿哥的身子彻底地僵住了，其实我也不敢看他的眼睛。我似乎是第一次说这样的话给他，我的心跳一定快得不正常了。
“不过，我更加不希望看见你强颜欢笑。所以你难过的话，至少在我面前，就不要做样子了。我的胤祥即使做出悲伤的表情，也是世界上最好看最好看的。”我一边说着，一边觉得，我指尖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似乎再也克制不住。
十三阿哥抬起手来，轻轻盖在我的手上，将我的手与他的十指相扣。他的眼睛里，有湿润的光芒熠熠闪烁：“小若，小若，能听见你这么说，我真是，真是……”
我心里一跳，赶紧抽出手捂住他的嘴。这人说话历来口没遮拦，我可不愿意听到他一激动，又要好端端的诅咒自己了。
“胤祥，你是相信我的，对不对？”
十三阿哥点点头，眼中露出疑惑。
“真的会过去的，真的。虽然可能需要比较久的时间，但是这些委屈和悲伤，全都会过去的。你相信我，也不要失去希望，不要没有耐心，好不好？”我望着他的眼睛，缓缓地开口。
他笑得有些忧伤：“好，小若，我相信你。”
我说的都是真的，可我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相信了。
我拽着他去椅子上坐下，问他：“胤祥，月珊最近怎么样？我听说她又有了小宝宝，是真的吗？”
十三阿哥怔了怔，然后点了点头。
“那，预产期是什么时候？我还有多久，才能见到我的干儿子啊？”
“大概是年末的时候了。你……”十三阿哥犹豫着，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即使到现在，我依然会因为月珊而吃醋，嫉妒。我不知道，是不是这一生，月珊都会成为我与十三阿哥之间，跨不去的障碍，就像我之于她一样。可我也从来不想取代月珊，我也不想成为十三阿哥的福晋，我也希望月珊能够尽可能地幸福。
是的，我即使吃醋，可我谁也不恨。非说恨的话，也只有这个时代，这整个时代。
于是我笑着问他：“你想说什么啊？吞吞吐吐的，哪像十三爷？”
“小若，你……怎么知道是个男孩？”十三阿哥皱着眉头，不解地问我。
“咦？我有说过吗？”我一愣。理论上说，月珊的这个孩子，应该是十三阿哥的世子弘暾吧？不过，我刚才说过这个吗？
“你刚刚不是说了‘干儿子’？你怎么就能断定是个男孩？”他一脸无奈。
“我就是随口一说嘛。”我嘟了嘟嘴，决定搪塞过去，“不过，经我的嘴这么一说，肯定就是个儿子了！”
十三阿哥好笑地看着我：“看你说的，能有这么神奇？”
“怎么不能？我可是有仙气儿的。”我冲他扬了扬脖子，“不信就走着瞧，到了年底你就知道了。”
“好好，你是有仙气儿的。”十三阿哥笑得又是无奈又是温暖，“你这脑袋里，整天都在想些什么啊。”
“我想的事情可多了，虽然不像皇上那样日理万机，但是千机总是有的。”十三阿哥被我这一折腾，脸上的憔悴之色倒是少了很多，“胤祥，你要是没什么事，还来教我写字吧？我自己一个人练也挺无聊的，多个老师，进步还能快一些。”
“好，我觉得我不会有什么事。要是哪天不能来，我会叫人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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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的日子，十三阿哥几乎每天都会来见我。不过，他也没有那么闲，一天里也就只能来一个时辰左右。康熙还是时常会把我赶到街上去，这回陪着我逛街的，就是十三阿哥了。
十三阿哥来过好几回，知道的好去处不比九阿哥少。他也不像九阿哥那样，有事没事的就跟我打嘴仗。于是这些日子的体察活动，质量提高了不少。
我跟十三阿哥走在街上，就像是一对情侣，我挽着他的手，他的目光始终流连在我身上，我听他给我讲各处的风土民情，我们一起挑选着新奇的小玩意儿，一起坐在路边吃小吃，我偶尔会故意把手上沾到烤肉的酱料抹在他脸上，再故意笑他。傍晚的时候，我们会一起看着夕阳落山，潋滟夕光比美酒都要醉人，而我们就站在万里云霞下，将彼此的音容笑貌，深深地刻在心底。
即使，偶尔，我还是会在十三阿哥的脸上，看见落寞又不甘的表情。
我给他再多，也给不了他实现抱负的可能。
不过，他不再在我面前隐藏些什么。玩得开心了，他也跟着我一起笑。休息的时候想起伤心事，我也陪着他一起叹气。
如果没有那么多的纷争，如果不是这个时代，我们不是阿哥和宫女，如果，可以像这样，陪着所爱的人，过着闲云野鹤一般的生活，该有多好。
虽然这大概只是我的奢望，十三阿哥，终究会成为怡亲王，实现他的抱负，向世人展现他的智慧和才能。他那么优秀，本也不该在草野间埋没了一生。
琼霞似锦，夕阳橙红的光芒，像是白昼谢幕之前的绝唱，安静却又热烈地，从西方染尽了东方。我仿佛也被这迷醉而又磅礴的金黄侵染，将头靠在十三阿哥的胸前，轻声低喃：“胤祥，即使黑夜即将到来，也总会有黎明降临的。”
十三阿哥搂着我腰间的手臂紧了紧，语气中有说不出的感慨：“老天终究也算是待我不薄，小若，至少我还有你。又或者……这就是让我得到你的心，所要付出的代价吧。”
“别胡说。”我皱了皱眉头，他怎么变得越来越消极？“就说你不信我嘛，真的，等过了黑夜，都会好起来的。你也不是一个人，你还有四阿哥呢。”顿了顿，我又说，“我也会一直都在，胤祥，即使不能时时在你身边，也要一直都在你的心里，好不好。”
“好，小若。”十三阿哥轻轻叹了口气，“我知道了，我一定会等这黑夜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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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转眼就过去了好几天，可是从始至终，我也没能开口，向他问起过四十七年塞外发生的事。他的眉眼间，总是有着我无论如何也不能抹去的忧伤。我终究没有勇气再提起，我不忍心。
所以我最后决定，还是从十四阿哥身上下手吧。
虽然他很久都不肯见我，这几年，他躲我躲得愈发厉害，可是，如果我去见他，他总不至于把我轰出来吧？本来，我跟十四阿哥之间越来越僵硬的关系，也该去缓和一下了。
我始终忘不了曾经在偏殿里，那样一起笑闹的时光。那几乎是这十年里，最温暖的一段岁月。他，也没有忘的吧。
作者有话要说： 女主现在心宽多了……不过，不想要的，也就不会太计较。是这样的道理吧。
十四他有多久没出现了？男三号真是要哭了……
☆、第六十一章 人间沧海朝朝变，莫遣佳期更后期（一）
所以有一天我从康熙那儿出来，没有回去自己的帐子，而是直接去了十四阿哥的营帐。
帐子里面亮着灯，但是天还没黑，我也看不出什么人影。我到了近前，请守门的太监代我传话，就说是凝若求见十四阿哥。
那个太监进去没多久就出来了，果然不出我所料，十四阿哥推说有事，不让我进去。
我也没在意，既然早已猜到十四阿哥会拒绝见我，我就不怕在这儿跟他耗着。于是我塞给那个太监一小块银子，请他再代我转述一句话：“十四，你不让我进去，我就在这儿等着。早晚你要踏出那个门来。”
十四阿哥再没有别的表示，我也不再催促，继续等在大门外。十三阿哥之前跟我说过，今天他不能来找我，因此我有一整个晚上的时间处理十四阿哥的事情。
我不信，十四阿哥真的会把我晾在门外，一整夜也不肯见我。
不过，实在有些无聊，我一边等着，一边下意识地观察起来周围来来去去的人。似乎没有一个人注意到我，大家都是低着头，匆匆忙忙地走过，只有我这样不合规矩。虽然我现在算是康熙身边的大红人，没有几个人敢故意为难我，但规矩本分，总是没有错处。想了想，我默默叹口气，就也安静站好，不再左顾右盼。
但是……十四阿哥还真是沉得住气啊，好歹我们也是童年玩伴，他怎么好意思就这么晾着我？太阳渐渐落山了，天空从浅蓝，转变为金黄，又渐渐变成了深蓝色。远处的帐子都已经看不清晰了，昏暗的天色已经和昏暗的草原融为了一体，十四阿哥帐子里的灯，也被这夜色衬托得愈发明亮——但是，他仍然没有要见我的意思。
这个时候，我忽然有些怀念起九阿哥在身边的日子来。如果他在的话，是不是就可以直接进去，把十四阿哥拖出来了？或者，如果十阿哥这次跟来了也好啊，他总能来来回回，多帮我做几遍说客吧？
天色已经彻底变黑了，四野一片浓郁墨色，只有远近闪烁着的灯光，仿佛是暗夜里的星辰，与晴朗的夜空遥遥呼应。给十四阿哥送晚膳的人进去了，不多时，又拿着食盒出来，离开了。我忽然觉得，我可能犯了个错，我可能是低估了十四阿哥狠心的程度了，他说不定已经不在乎我会怎样了。他既然已经能狠得下心，去害他的兄弟，又为什么狠不下心对我置之不理？
我站得腰酸背疼，肚子也饿得咕咕直叫，气温逐渐降低，我身上的衣服显得愈发单薄，霜气和风打在身上，冷飕飕的。这等人，果然不是个轻省的活，又饿又累不说，还有感冒的风险。我的心里也渐渐动摇了，我是不是应该放弃了？我是不是还是应该去问十三阿哥，或者，不再去探求这个真相？
然而，就在我犹豫不决的时候，却忽然有人打断了我的思路：“凝若姑娘，十四爷说，叫您进去。”
我怔了一下，以为自己等得太累，出现了幻听。我看着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