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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星落尼罗河-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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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体很糟糕,不能再远行。曼图赫特普要留在那里随时保护‘未知’,他则回埃及向法老报信。

“没想到!”最后他恨恨地说,“埃及人耽误了我!我本该赶在汨公主回城前带人去接出‘未知’的!现在你说怎么办?!汨公主很可能已经知道可纶姐怀着法老的孩子了!这会儿就算法老亲自带了人赶过去,也~~~~~~~~~~~~~~”

他不敢再往下说,一想到可纶姐姐成为人质或被倒挂在毕布勒城头,他不禁害怕得呜咽一声,嘴唇不自觉地颤抖,圆溜溜的眼睛里霎时涌上泪来。我真没用!曼图赫特普,靠你了!你千万要保护好可纶小姐!

荷德布宰相看上去倒极其镇静,他那一脸皱纹几乎没起任何波澜,低低自语:“法老与‘未知’之间存在着诡异的联系……神意莫测……神意难测……这该算是眷顾……还是捉弄……”

“现在可以让我见法老了吧?”纳科特大声问,声音似哭泣般嘶哑。

“法老目前不在底比斯城,我会火速派人告知法老这一重要讯息!”荷德布宰相捋须答道,“年轻人,听我一句话,不要因为着急而轻举妄动!情势之微妙复杂,法老亦将倍觉棘手!在有充分把握行事以前,你还是三缄其口,稍安勿躁吧!”

“那总得有人去救可纶姐吧?!难道要我……”

“我只能告诉你!”宰相加重了语气,“稍安勿躁!法老会决定该怎么做!你不过是来传讯的,你完成得很好!这一路也辛苦了,去歇一歇吧!”

“但是——”纳科特欲要再问,荷德布大人已疾步向外走去,他只好冲着他颤巍巍的背影大喊,“法老到底在哪里——喂——”

是啊,法老去哪里了呢?

就在他跳着脚追问的同一时间,在离底比斯极为遥远的罗塞塔——大绿海边不起眼的天然良港,下埃及的渔夫们正眩惑地望着一队渐渐逼近的巨大暗影。在夜色下逆风而行的大船,借助着平缓的水流,毫不费力地冲破风的阻碍,顺利由尼罗河支流转入大绿海。渔夫们用艳羡的目光注视着,这华丽的雪松木双桨船把他们的刺槐木小舟衬得象个破败的玩具,船头装饰着金灿灿的月桂花环,这是大绿海附庸国的标记。朝贡团是在返航吧?好大的气派啊!

法老就在其中一条刺槐木小舟上目送船队,这些气派的船都是他的,推罗和西顿的朝贡团都被他软禁在底比斯,船上装的是他亲自训练的战车兵及步兵团,以及为防万一额外准备的给养,原本驻守西奈半岛打击贝都因人的军队由谷南将军带领,沿大绿海北上,与船队互应,对付反叛城邦图尼普,切断汨公主后援;他的另一支船队则以马车装载,直抵奥伦特河谷,然后沿河东进,袭击力量最弱的卡捷什城,这无异于砍去汨公主左臂;达加将军借大祭司远嫁之机,带了一支军队驻守在幼发拉底河西岸,可随时增援;而他自己率领的精锐主力将会绕道行进,采取闪电战术迅速困住毕布勒城,汨公主纵有心一战,也难以施展。等到三头联盟拿下其二,再汇合毕布勒,逼降汨公主。

然后——如果赫梯王家还没动静的话——他会赶在巴比伦沦陷前救回王姐。

这一切安排进行得非常隐秘,船只装扮得足够掩人耳目;达加将军的驻军让汨公主以为他要增援的是巴比伦;只注重防守陆道的卡捷什,会惊恐地发现护城河上一夜间布满了埃及军船;至于汨公主,被娇养地不知天高地厚的傻姑娘,品尝任性的苦果吧!过不了多久,饥饿的毕布勒城会把你生吞活剥,抬着你的白骨跪在我脚下!

出征前的献祭,预兆极好。他确信自己的周密部署必能赢得神明赐予的胜利。但,胜利的那一刻,他该找谁去分享?万一出了纰漏,他该去哪里寻找安慰?支持不下去的时候,他该去哪里找一双翡翠色的眼眸给他力量?

此刻站在大绿海吹来的潮咸海风里,他仿佛看见哈托尔女神在冲他展颜微笑。

这是否意味着,他能从那帮化外之民中找到一个属于他的女人?

一个能抚慰他心的女人——一个双瞳翡翠的女人——甚或,另一个可纶?

他怎能知道,哈托尔女神之所以微笑,是因为他所爱的人亦在此时微笑。

毕布勒城中,这时节正是香堇菜的花期。可纶靠在床上,微笑地看着曼图赫特普捧着紫罗兰色的花进来,洒在她枕边,溅了一屋子诱人的芬芳。

“谢谢!”可纶含笑道,“多谢你的花,我这两天睡得好极了。”

“说真的,我可不喜欢这花的味道,”曼图赫特普皱了眉头一本正经地说道,“这香味太浓了,闻久了头昏脑涨,只想去找个姑娘……”

“曼图赫特普,有纳科特的消息吗?”可纶剪断他的话,“算时间的话,他早该到了吧?”

曼图赫特普笑笑,“就算到了这会儿也回不来,先别惦记他了。我倒是怀疑,汨公主其实是个瞎子,巴比伦又不在天边,怎么还没回来?她骑马骑得不赖啊,难道是牵着马走着去的?”

“她是去巴比伦吗?”可纶马上问。

“呃,她要找的人这时候应该在巴比伦!”少年掩饰似的匆忙说,“我想她大概找人找得迷路了——您说,她会不会打算等您生完孩子后再回来?”

明知道他是有意转移话题,可纶还是很乐意和他聊到孩子,她立刻忘了去问他在掩饰什么,喜滋滋地抚摩着高高隆起的肚子,笑眯眯地说:“可能吧!我希望他能快点出来,这两天我的腰酸得像是浸在醋里!”

光看她的话,仿佛是不耐烦的抱怨,只有听到她语气的曼图赫特普,才听得出那种献宝一样的骄傲。

“哦。”他附和了一声,用不着多说,可纶会浑然忘我地继续往下献宝。

“——哎——他踢了我一下!”她装模做样地哼了一声,兴奋地好象是第一次感受到胎动,可事实上她的这种兴奋已经变成对曼图赫特普的精神折磨了。在她滔滔不绝描述那被她重复了无数次的感受以前,少年赶紧也叫了一声:“哎——我差点给忘记了——可纶姐,你早点休息,我明天再来看你,我有件事要去做——晚安!”

然后他一下子就不见了,似乎门外有只强力手,瞬间把他拎走了。

可纶失望地看着少年之前站立的地方,不过她立刻又变得非常高兴了,因为肚子里的孩子又给了她一拳。

“哎——”她难受地捧住肚子,轻轻笑着,好声好气地哄道,“乖宝贝,别闹了好不好?妈妈是很怕痛的。要是你能快快地顺顺利利地从妈妈身体里出来,妈妈就奖励你,让你快快地顺顺利利地当上哥哥——呃,姐姐。”她补充,忍不住怀疑,这么好动爱折腾她的孩子,会是女的吗?

如果是女孩,她祈祷这孩子千万别像汨公主——她没有见过汨公主,但道听途说,似乎没有人把汨公主当女人看。

她还是更喜欢乖巧文静如洋娃娃般的女孩,而不是疯疯癫癫爱惹麻烦的假小子。

就在同一时刻,被可纶无情否定的“假小子”汨公主,抱膝坐在火堆边,瞪着维加王子拎了一只死兔子走近来。

“运气不错!”维加垂涎欲滴地看着兔子,自他们离开底格里斯河域,就没再吃到过肉。“你会收拾兔子吧?”他问。

脖子上被他掐过的地方起了瘀青,每次跟他说话就会痛。汨公主横了他一眼,冷冷道:“不会!”

“不会?!”维加挑挑眉,根本就没信她,他只想找个机会说风凉话讽刺她罢了,“你还算是女人啊?”他揶揄道,开始自己收拾兔子,“那你就等着吃吧!唉,哪个倒霉的男人——唉,做你爹可够操心的——难怪你还没嫁出去,我都替你脸红!这是女人份内的事,你懂吗?漂亮的脸蛋和迷人的长发都不能当饭吃的——”

汨公主一跃而起,劈手夺过他手里的兔子,抽了刀给兔子开膛破肚,虽然她一声不吭,但她不必要的屠杀架势表明她已火冒三丈,维加王子触到了她的痛处。

“啧啧~~~~”维加王子咂巴嘴,“原来你会啊!杀好了请直接隔在头顶上吧!你现在的火气足够烤熟肉了……”

“你的女人也不怎么样嘛!”汨公主决定抓他的弱点反击,她强忍了火气,用一种漠然的口气说道,“我现在才算弄明白,‘这世上没有女人能征服我!’,哈!”她冷笑一声以加强效果,“其实真正的意思应该是‘这世上没有我能征服的女人’!我城里那个怀孕的女人,肯定也是趁你身在巴比伦时逃出来的!即使怀了你的孩子,也不想跟着你,你真失败啊!逼人家为你生孩子也算征服?”

成功!他显然被触痛了,顿时收起了嬉皮笑脸的尊容。汨公主认为点到就够了,万一真惹恼了他,在这荒野中发起疯来,她可不是他的对手。

“何以见得?”他开口问道,语气是怪异的慎重而小心。

“你根本不懂得怜香惜玉!”她结论性地指出,“你瞧瞧你在巴比伦对我的举动——”

“噢!”维加王子闪电般截断她,“行行好,别用你做比较!我压根没把你当女人——这世上会有人傻到把你当女人看吗?”

只听“啪”地一声闷响,兔子被狠狠扔在沙地里,汨公主唰地站起来,跨上她的马,怒气冲冲地跑开了。

“喂!”维加王子咧开嘴巴,假惺惺地喊了一声,“你别生气啦!喂——回来时别迷路了!”

她的方向感很有问题,不晓得根据星象确定方位,所以浪费了惊人的时间才找到赫梯驻军。维加王子不禁有点担心,要是她走丢了怎么办?还有谁能将“她”安然无恙地还给他?

没法子,他只好暂时踢灭了火,把兔子栓在马上,辨着依稀可闻的蹄音,去追赌气的汨公主了。

第 27 章

三月底,香堇菜尚未谢尽,切叶锦葵已绽出了纯白粉红的花朵,覆遍荒野。

夏来得早,空气里,嗅得到莺飞草长的气息,积了整个春天的生命力正要迸发出来,暖热的能量凝聚在半空。傍晚时,云压得很低,迫得人透不过气。

一只蜻蜓斜斜掠过,捎来云的轻语,曼图赫特普凝神倾听,满意地笑了。神已举高了权杖,站在他的想象里,就要放出电闪雷鸣。

左右不过今晚,这场雨准能下来。

只等风起,就可以进行他蓄谋已久的计划了。

提了亲手做的玩意,去找可纶。在风起之前,他要再详细问一次,免得记错了——毕竟那是很危险的事……

可纶正摊在床上,已膨胀至极限的肚子顶得她呼吸困难,尤其是在这样闷热的天。她的身边散着几件婴儿衣服。她这几个月百无聊赖,跟侍女们学会了针线活儿,不仅预备好了新生儿未来一年的行头,还四处搜罗穿旧的织物,越旧越好,但须得清爽干净。旧织物久经磨蚀的纤维非常柔软,很适合做孩子的尿布。

“那是什么?”

他才刚走进房间,可纶一眼就注意到了他手上的玩意。

曼图赫特普递给她,“像不像?”他问,“我照您描述的话自己做的。”

他做的是只风筝——勉强可算是风筝罢——纸莎草纸覆面,软木芯削的支架,线卷绕在一只空心小陶瓶上。

可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很像那么回事哦!”她赞赏地端详手中的玩意,赞赏的不是他的手艺,而是他的勇于实践的好奇心,“你用什么粘的?牢不牢?你放过没?能飞起来吗?”她一迭声地问。

看样子,少年被她一股脑的问题问得非常高兴,他竟因可纶溢于言表的赞赏而微微红了脸。

“抹了层树胶,这是第六个了,纸草很脆,扯扯就碎。”他一一答道,“风和日丽时试过几次,有一次被风托得很高,那算是放起来了吧?”

“很不错了,你可以再做得大一点,写上字,或者画上图画——”

这时正有一阵风闯进来,吹散了她的下半截话。

终于起风了。

少年一步冲到窗前,迎面而来的大风吹得他的衣袂扑拉拉地响,他整张脸都在这一瞬被风点亮了,“可纶姐,我走了!”他匆促地嚷,一手夺过纸鸢奔了出去。

屋里的闷热被这阵风涤荡一清,可纶迟滞地直起身体,想要关窗。窗外的夜,早已拉成了一张厚重的幕,一道闪电骤然刺破,来不及看清照亮的地方,雷声已轰隆着赶来。第一阵雷声滚过,毕布勒城里的星点灯火,熄灭了许多。

曼图赫特普,提了风筝来找她,又在起风时拎了风筝冲出去。

外面,随风而电闪雷鸣,令他兴奋的不是风,三月里天天好风,他也不过是“试”飞几次,风筝的正式“飞”起,不在好风,而在久候方至的电闪雷鸣。

“……富兰克林想取得雷电,以证明天神的怒气和人间的电是一样的能量……在雷电交加的雨夜,他带着儿子,在旷野中放起风筝,刚好一道闪电从风筝上掠过,他用手靠近风筝上的铁丝,感到一阵恐怖的麻木感,他激动喊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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