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落尼罗河-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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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透出来。
维加在这黄昏晃晃悠悠地走出酒馆,这些天来他都在此地厮混,不为别的,只因他在这里发现了一个会唱赫梯曲子的姑娘,唱得美,人更美,迷得他把大部分时间都消磨在这里,也不知赏出去了多少金子,反正天高皇帝远,哥哥管不着他。眼下他耳朵边还萦绕着那赫梯小曲玎玎咚咚的旋律,他跟着摇头晃脑地哼着,乱七八糟地唱着:
“……阿娜希塔像往常一样……四角形金耳环呆在耳朵旁……银项圈套在秀美的脖颈上……脖颈上生了颗大红疮……吓得我呀吓得我呀……不敢看……想要吐呀……大红疮……她露了金牙冲我笑呀……我……我逃得比逃命还要快呀……”
他打了个酒嗝,新出窖的陈年葡萄酒,口感绝佳,够味!可惜美中不足,他总嫌后劲不够,喝得不算少,充其量也就让他微醺而已,昨夜就是神志清醒地入睡的。埃及人的酒,他摇头,不够厉害,就像他们的人,不够厉害!
他分外想念起家乡的烧酒来:冰天雪地的哈图萨斯城,烫得热辣辣的酒,躺倒在暖洋洋的熊皮垫子上,让女人温柔的手为他轻轻盖上羊毛毡,细声细气地唱一段曲,送他直醉到梦乡里,这才是他喜欢的喝酒的方式。
不过,即使是这样不够厉害的醉生梦死,他也没多少日子好混了——哥哥数天前就派人来催促他起程。一想到哥哥那张不苟言笑的脸,他立马没了唱曲的雅兴。
这一去,还有命回来么?
他撇撇嘴,及时行乐的念头重又占了上风。四下里张望着,想再找间上点档次的酒馆,一醉方休。这一打量,倒让他瞧见了一场古怪的热闹。
左手边靠近河堤的地方,簇拥着一大群人,他依稀听见一个男孩在兴奋地尖声嚷嚷:“……不要错过!真正的高明法术!不看准要后悔!不信您问问见识过的人!是不是连梦都梦不到的神迹?!……快来看呀!都来看呀!!……您要问我是什么?我只能告诉您……火焰在手心跳舞……招之即来!挥之即去!……她操纵着火呀!她闭着眼睛就能玩火给您瞧呀!……随便您给点什么!面包也行!甜榕果也行!黄金最好!黄铜也好!给点什么就让您瞧!”
他边听边走近人堆,看见那个手舞足蹈又唱又叫的男孩站在一个极端简陋的帐篷前——几束干枝撑起几片亚麻布,歪歪斜斜的样子看着似乎随时会倒,四周都用布遮得严实,只有付过财物的人才被放进去观看“神迹”。
好一个装神弄鬼的骗人把戏!
维加忽然来了情绪,百无聊赖的他正愁没有借口闹个天翻地覆,这倒好!送上门来!
他脸上挂着坏笑,拨开人群走上前去,已经有好些人在排队了,他掏出一块指甲盖大小的金锭,“小鬼!”他提高嗓门,亮了亮他的筹码,“嗯?”
这指甲盖大小的金色立刻点亮了男孩圆圆的黑眼睛,他连蹦带跳冲过来,小心掂了掂,“好的好的!”他欣喜万分地连连嚷道,“您先请!您先请!”
说着,他一步跃到帐篷口,讨喜地掀起一角,同时瞪了不满插队的顾客一眼(“你吵什么?你只给了四个面包!”),笑吟吟地请维加进去。
“小姐!”在维加进入前,他不忘探头冲里面的人提醒了一句,“他给了一小枚金子!”
小姐?维加暗自好笑,他微一低头,闪身钻进了帐篷。
里面倒比他想象的要宽敞,暗沉沉的暮色里,依稀辨出一个女人端正地坐在地上,她身后还站着一个人,看身形也像个男孩,他站立的姿势便犹如这女人的护卫。
“请坐!”这女人的声音听起来是个年轻姑娘。
维加于是在她面前坐下,费力地想看清她的容貌,可她整个人似乎都被黑暗罩住了,只勉强辨认出她弧度优美的脸廓。
“您给得太多了,”女人说,声调非常安宁柔和,听来不太像是急于搂财的女骗子,“您给这么多真的只为看一点不常见的小把戏吗?”
她似乎有点疑心,为了诱出她的真面目,维加大大咧咧地答道:“没什么了不得的,只要你能哄得我开心——”一不小心,他露出了惯常用以对付歌妓的轻浮腔调,这似乎惹恼了女人身后的小护卫,他隐隐听见了拔刀出鞘的声音。
维加赶忙更正语气,他自己也觉得刚才有欠稳妥,“——我是说,只要你所谓的‘神迹’真的让我有大开眼界之感,我会再给你们一片金子——不过,如果真的只是‘小把戏’,我不但要讨回付出的金子,还要你们双倍偿还!否则——”
“否则你想怎样?”那小护卫怒气冲冲地反问,“我说您是存心来寻衅的吧?”
寻衅?哈,还不是个一般的小骗子!维加觉得更有趣了。
女人只说了一个词就神奇地制止了男孩的怒气,她说:“船!”
小护卫马上闭嘴,只有他呼哧呼哧鼻孔出气的声音替他表示不满。
“我但愿能呈现出您想看的情景!”女人咬文嚼字地说,听得出她也在憋着气呢!不过是看在金子的份上,原谅了他的无礼。
她慢慢抬起一只手,随之响起极轻微的“啪”的一声,一簇火苗突然出现在她手里,这幽蓝的光焰柔柔摇晃,他正想细看端倪,女人手指一翻,他还没看清她是怎么弄的,火焰又突然毫无痕迹地消失了。
空气里飘着一丝奇异的气味,可闻起来既不像是木条燃烧过的气味,也不像是织物焚烧后的味道,并且,火石是不能这么快打出这等明亮的火焰的。维加有点发蒙,为自己没能一下子识破骗局而着恼。
“我能再见识一次吗?”他不得不这样要求。
“您想看多少次都可以。”女人沉静地说,显得非常笃定。
“这次请让光明停留得久一些。”
“好的。”
又是一闪而过的“啪”一声,柔软明亮的火焰眨眼间又点亮了。
这次维加分明看到女人手心握着一个东西,他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但火焰就是从这东西顶端亮出来的。
显然这不是什么“火焰在手心跳舞”的巫术,这女人不过是有个能在一瞬间点火熄火的东西,不过——她到底是个怎么样的女人?竟能拥有连他也不曾见识过的东西?!
现在他不想戳穿什么骗术了,他的兴趣倒被这女人和她的玩意吸引住了。他的目光第一次移到了女人的脸上,这才发现,她的双眼上蒙着一块布。
她还是瞎子?!
“您的火光可以自由移动吗?”
“喂!你有完没完哪?!”小护卫忍不住了,“小姐——”
“可以!”盲眼的女人剪断护卫的话,答道,“我希望这是您最后的要求!”
“可以!”
火又灭了。再次亮起时,女人照他要求的那样,擎着火苗的手朝左右缓慢地移动。
“不是这样!”维加盯着她说,“而是——”他故意停住不说,就在那女人凝神聆听的片刻,他极突兀地一把攥住她的手腕,用力晃了一下。
她完全没想到会遭到突然袭击,惊恐之下,手心那奇妙的小玩意顿时脱手甩了出去——
就是这一刹那——他等的就是这一刹那——他一眨不眨地盯着她蒙住的双眼,就在她惊退的时候,她的脸情不自禁地朝向了火光划过的地方——她那蒙着布的双眼本能地追随着这仅有的一点光。
那小玩意一落地前就熄灭了,维加太专注于女人的反应,却没留神她旁边的小护卫——以及门外的男孩。黑暗中,他只感到两个男孩朝他飞扑过来,耳朵里分明听见“唰”“唰”两声——男孩们要冲他动刀子了!他大感惶恐,在这混乱的漆黑一片,他可不想冤死在两个孩子手里。
维加忙不迭地避向右侧,他抽出了自己的佩剑,速速在布帷上割出一长道口子,纵身钻了出去,没头没脑地冲了出去。他最后只听见帐篷里的男孩懊恼又愤怒在喊:“那家伙跑了……”
他还是头一次这么畅快淋漓地飞奔,真有点他所憧憬的逃命的感觉。回想方才的情景,维加忍不住扬起了微笑,他是卤莽了,可他并没料到那姑娘有这么忠诚得力的小护卫,他也没有料到自己还真能见到希奇玩意。只是,他不明白,这姑娘为什么要装成瞎子呢?她的眼睛有什么秘密吗?
在维加无心插柳的大闹一通之后,看热闹的人群也就作鸟兽散了,之前负责收取入场费的男孩一脸不耐地打发了后面几个等着看“神迹”的人(“你没见这一通闹腾吗?没有了没有了,神力都给折腾没了,要看明天晚上来!”),开始帮着那小护卫拆卸帐篷。
那表演神迹装瞎的女人已经扯掉了蒙住眼睛的布条,跪在地上细细摸索那掉落的小玩意。两个男孩在她身边相互埋怨着。
“给那么多钱肯定没安好心!你是怎么把门的?”
“他是在里面闹的!”男孩重重地说,“里面是你负责的!是你没看住他!”
小护卫用力折叠起卸下的亚麻布,“你该觉悟!该有觉悟!明白吗?一个好的侍卫首先要有戒备心!一开始他给得太多了,你就该警觉!你倒好!‘小姐,他给了一小枚金子’!”他尖声尖气学着小男孩的口气,“没见过世面的家伙,一小枚金子就把你给收买啦!我看你还是回去守着阿尔启迪凯吧!”
“他是在里面闹的!”小男孩大声强调这一点,“你疑心的话就不该让他呆那么久!”
“你闭嘴吧!”小护卫以一种追悔莫及的愤恨冷冷道,“我早想教训他了,要不是为了船……哼!”
男孩果然不再说话了,他们之所以谄媚之所以容忍,都是为了多得些金子,好买艘船——一艘能航行在大绿海的大船!
听见这话,一旁的可纶不易察觉地叹了口气。买船?做梦吧!就靠着江湖卖艺故弄玄虚的手段挣钱,哪年哪月啊?带着两个吃多少都不会饱的青春期男孩,饭钱都不够,还要千里迢迢从上埃及走到这下埃及,路费就不用计算么?
唉,买船?也就是个借口,好让心高气傲的小王子耐住性子罢了。
“啊——找到了!”她总算摸到了那个打火机,机身上明白印着“艾穆斯咖啡屋”。
发现这个打火机是个意外,这该是她在开罗的咖啡店结帐时赠送的小礼品。她又不抽烟,所以随手扔进了背包,没想到会这三千年前无意中发现。
只不知道里面的燃气能维持多久,她必须尽快找到一种更稳定的维生方式。
“可纶小姐,明天我们得换个地方了。”曼图赫特普走过来,手臂下夹着两包叠好的亚麻布,纳科特则借着对街人家微弱的火光清点今天的收获。
“你说的对,今天这个人太可疑了。唉,我是财迷心窍,为了多拿点金子惹出了不必要的麻烦。”她接过布,捆成一个包袱挽住,“你去——”
“咕~~~~~~”这时少年的肚子里突然发出了一声响亮的抗议,打断了她后半截话。
“我不饿!”曼图赫特普马上说。
可纶笑笑,“纳科特!”她说,“把能吃的都拿过来吧!”
他们沿着河堤找了处僻静地段,坐下来吃晚饭。今天食物方面的收获包括:四颗营养不良的无花果,两块干得掉渣的面包,一只切口可疑的鸭腿,五串鱼干,一陶罐土酿啤酒,五根瘦不拉几长短不一的黄瓜。
“怎么又是这种货色?”曼图赫特普拉长了脸,凶巴巴地数落道,“你应该看清楚!检查清楚!连吃的东西都分不出好坏,我真不敢指望你能分出人的好坏!”
“算了算了!”可纶连忙说,免得又一场没完没了的斗嘴,“谁让我们只能在夜晚唬人呢?光线太暗,换了是我也要看不清的。”
曼图赫特普仍不依不饶地揪住男孩:“自己先咬一口!这总会吧?瓜是不是够脆,面包是不是发酸,自己吃过就知道了!”
纳科特按捺不住,装做没看见可纶制止的眼神,奋起反击,“能吃就可以了!谁像你那么挑剔啊!有本事你别吃!”
曼图赫特普狠狠捶了他一拳,一针见血地指出:“你这个笨蛋!成天吃这种东西,鬼才养得活小孩!”
纳科特打出了一半的拳头被他一句话生生堵了回去,两人的目光均齐刷刷扫向可纶的腹部,神色又是惊喜又是惶恐,就像是眼睁睁看着那里在慢慢鼓起来。
“没有!”可纶立刻说,瞪了曼图赫特普一眼,“没有你们想的那种事!”
“我看见您呕吐过!”少年仿佛很有经验地说,“我姐姐害喜时就是这个样子的,吃什么都会吐出来!”
纳科特虽张口结舌地望着可纶,却也不忘点点头,表示赞同少年的意见,好象他也亲眼见过似的。
可纶不能对他们说,她呕吐是因为她实在吃不惯这些歪瓜劣枣。她最近确实感到胃里烧得慌,而且无缘无故会极度想吃某种东西(昨天半夜,她疯狂地想念德卡宴会上的莳萝淬黄瓜),但她知道这肯定不是怀孕,因为她难受的是胃,而且也不会吃什么都吐出来——面包硬得咯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