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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朱明画卷-第9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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仪华哪里肯,连忙抱住朱棣的后背,脸颊死劲往他胸膛里钻。

朱棣身躯陡然一僵,却不及有所反应之间,怀里的人儿巳平复了情绪,就听她低声细语的说。那声音带些鼻音,又很低,却清清楚楚地传到了他的耳中:“这鞋是赶不上穿了,等今年入冬的时候,臣妾再亲手交给您可好?”

“好!”一宇落下,朱棣突然紧紧楼住仪华,薄薄的两片嘴唇抿在一起,然后微微的向上翘着,可双如幽谭一样深邃的眼中有得意的笑意闪烁。

其时刮起了大风,窗外的老树上积雪簌簌而落,如飞絮,如撒盐,漫天的雪花飞舞。而他与她只是静静地相拥一起,望着透亮的窗外,谁也没有说话。

时间不是静止的,转眼两日过去了。

闻母将逝这一噩耗的徐增寿,带着悲痛的心情返程抵府当天,仪华也不舍的暂别不满一岁的小儿子,与仅二岁的小高熙带着朱棣给予的百名侍卫,向京师应天驶去。

第162章 母子

离城上京的那一天,湛蓝的天空飘起了细小的雪花,这是春天里的第一场雪。等到噗噗嗒嗒的雨声不绝于耳之时,他们已经到了京师应天。而这个时候正是谷雨时节,也是农历三月初八,今上朱元璋以蒙古内部空虚之机,派遣蓝玉为征虏大将军,命其率领十余名副将再次远征漠北。

这一天的下午,阴沉沉的雨水刚停不久,仪华母子就踏入了魏国公宅。

在马车行驶的这一段窄窄的青石板小巷道路上,浑然不同于北平大气肃穆的建筑,使软趴趴了一个多月的小高熙,感觉很是新奇。

仪华看见儿子眼晴里不住闪动着兴奋的光,手舞足蹈地蹦蹦跳跳,她一把抱住过于活泼的儿子,严肃的说道:“不许胡乱!老老实实的待着!”

两岁半的孩子,进入了他人生中第一拿反叛期,特别任性、难管、让人生气,哭闹起来很凶,但只要一满足或震慑住他,马上就会乖乖的听话,甚至是对你露出一个笑脸。小高熙也一样,更甚者比同龄的小孩反叛的厉害,就见他鼓着一身的蛮牛劲儿,不依不饶的在仪华怀里扭动挣扎。

一路上,仪华早就领教了小家伙的霸道,自有一套对付的办法。

一见他挣扎,立马把他侧抱坐在膝盖上,双臂牢牢的圈住两只小胳膊,脸对脸的盯着他,作凶狠状说:“再乱动,把你扔进树林去!”

这句话很有效,自从出了北平城,他们夜宿荒郊野林的那一晚,树林中嗷嗷呼呼的自然声音,黑漆恐怖的各种自然影像,成了小高熙害怕的地方。于是在仪华紧箍的怀中,渐渐无力也不敢挣扎了,但小嘴巴却是一疼,不甘而委屈的泪水就溢满了黑溜溜的大眼晴。

“王妃。”随侍而来的李进忠看了一眼吃瘪的小高熙,麻利的揭开了食盒,捧了一盘五色糕递上。

仪华抽出绢帕,心疼的为小高熙揩了脸上的泪水,这才捻了一块糕点,柔声哄道:“乖乖所话,母妃怎么会不要你呢?”说着,将糕点放在了白乎乎的小手上。

这时的小孩子,除了一日三餐,到了下午都会饿,喜欢吃一些小点心。小高熙拿了糕点,顾不得先会还在闹别扭,已满足的一口一口吃起来。

仪华眸光流转,又捻起一块,对很快吃完一块的小高熙问道:“还要吗?”

朱高熙眼晴眨巴眨巴的盯着糕点,脆生生回了一个宇“要!”,扬着笑脸就伸手去拿。

仪华连忙举高手,定定的看着小家伙,郑重道:“一会儿下了马车,不许出声,母妃叫你怎么做就怎么做知道吗?”

小高熙有了自己的意识,听了这话,倒也迷迷糊糊的懂了一半,又想要吃糕点,忙不迭点头。

仪华见小高熙神情,知他是听进去了,这才满意的一笑,递了糕点过去。

如此,又过了一会儿,当小高熙吃掉三块糕点的时候,马车轻轻一晃停了下来,待一阵骚动后,有个女人在外面说话道:“王妃,到二门了。三弟他优心母亲,先进院子里了。”

女子说话声音轻轻柔柔的,很好听。又叫徐增寿三弟,必是徐膺绪去年才过门的新婚妻子,太子继纪的堂妹,吕氏。

仪华心里打过腹稿,便牵着高熙下了马车,就见一个十七八岁的年轻妇人,瓜子脸,皮肤白,穿着一件果绿色遍绣百蝶飞舞长衫,挽着矮髻,袅袅婷婷的站在一群嬷嬷婢女当中,温婉含笑的等着她。

仪华看着眼前这名娟秀的女子,不由想起幼时与自己打架的胖小子徐膺绪,心里暗道:他倒是好艳福!想毕,又念及此女与太子府沾亲,又是朱允炆的堂姨,脸上笑意便多了几分客气:“二弟妹!”

就在仪华打量琢磨她的时候,吕氏也暗自打量自己的这位姑姐。不过,一看之下,却教王氏微微吃了一惊。

她怎么也没想到眼前这女子就是徐仪华!

白净匀称的面孔,尖尖的下颌,大大的眼晴…就是一张很普通的美人脸,可那眉宇间的英气,温和的目光,恬静的笑容,甚至是顾盼间流露出的少女娇俏,都不应该是出嫁了十一二年的妇人之态!

讶异间,吕氏想起了娘家母亲与大嫂保养得宜的面孔上,掩不住的深深倦意,以及不经意流露出的精明厉害,忍不住又多看了仪华几眼,才屈膝行了参见礼,道:“王妃,母亲房里离不开人,大嫂他们都抽不开身,所以由臣妾过来迎接。”

说话时,吕氏看见仪华牵着的两岁多大的小豆丁,浓眉大眼,听话的站在大人旁边,一双大眼晴却好奇的直转悠,煞是可爱。当即,脑中灵光一闪,忆起仪华近三年连生两子,燕王府至今的三个小王子都是嫡出,倒也明白了仪华为何如此神态气度。遂也放开了心下诧异,继续道:“臣妾已为王妃和小王子收给了院子,王妃您一路舟车劳顿,可以先去……”

吕氏落落大方的说着话,眼底却有一丝羡慕的神色。

仪华自然不知吕氏所想,只面露焦急的打断道:“二弟妹,先带我和熙儿见母亲吧,至于其他都不碍事。”

方才的话也不过是为了尽礼数,便也不再多劝,引着仪华母子去见谢氏。

谢氏养病的院子是在正院后面的一个跨院里。从正院北边的耳房有一个接着跨院的长廊,高出地面一二尺,通过这条长廊,有一个两扇漆门相连,门边上有一株参天的老槐树,呈云团状的槐树枝丫,。电子书笼罩了进门的大片地方,阴阴凉谅的,很有幽静之感。

而院子里也极是简单,正北面一间两层高的小楼,就只有西边一间屋子,作为煎药的地方。

仪华牵着高熙,随吕氏进了院子,见此地清冷的不像谢氏一贯奢侈的作风,正琢磨着谢氏是否已病的全无神志,就见一楼正门厅口帘子一掀,却是常氏出来相迎,她再不及思索,忙与常氏含蓄几句,匆忙进了屋里。

第163章 谢氏

进到上房内,首先是厅堂,里面有七八个人侍立着,撩开西边的帘子走进去,这才是谢氏卧病的屋子。

屋子里鸦雀无声的立满了人,徐辉祖、徐膺绪、徐增寿、徐仪盈四兄妹,以及站在角落里的徐达妾室林氏母女。此刻,其他人都围着床榻站立,只有徐增寿是跪在脚踏上,一脸悲痛的望着还在昏迷的谢氏。

她们一进屋,徐辉祖锐利的目光,似一把利刃直射而来。

仪华脚步一顿,蓦地想起当年徐达去逝的情形,徐辉祖也似这般锐利的看向自己。不过物是人非,她心里已无当年的害怕,迎着徐辉祖迫人的目光,就牵着小高熙走了过去,半福了一个身,轻唤道:“大哥。”

徐辉祖目光一跳,一面回忆着多年前的仪华,一面上上下下的打量着,半晌之后,他才沉默的点头,目光移向一脸好奇模样的小高熙。

仪华微弯下腰,轻轻拍了一下小高熙后背,指着徐辉祖低声道:“熙儿,这是你大舅父。”

小高熙年纪小小,又是娇惯出的小霸王,但在礼节方面却不含糊,听到仪华介绍后,对着徐辉祖就拱起两手,稳稳当当的作了一个揖,奶声奶气的说道:“熙儿见过大舅父。”见礼时,一双不安份的大眼睛,来来回回的打量起来,没有一点儿的怕生。

徐辉祖见了脸上凌厉的线条缓和了不少,微微噏动双唇,正要说些什么时,徐增寿忽然声音哽咽的激动叫道:“娘,儿子回来了!”

站在徐增寿身后的徐仪盈一听,一下也跪倒了脚踏上,倚在床沿上哭泣道:“娘,您看,是三哥回来了,他回来了呀!”少女细柔的嗓音,略略拔高,尖锐得似要唤醒谢氏混沌的神志一般。

屋里的人见状,连忙朝床榻走去。

仪华也不好不动,赶紧牵着小高熙跟了上去。

这屋子因为是在三层楼高的主楼后面,屋里的光线并不太好,又逢今日阴雨天气,便是更加昏暗。这会儿,八九个人围了上去,床榻旁昏昏暗暗的,好似晚间掌灯时分。

谢氏病得不清,从一开始的发烧昏迷,到现在已经浑噩不清,看东西也是模模糊糊。昏暗的光线下,刚转醒的谢氏只看见一个个黑影在眼前晃,她“啊”的一声,突然大叫道:“寿哥儿呢?你在哪里?为什么我看不见了!怎么这么黑……”她乱挥着手,虚弱却又疯狂的喊叫。

“娘!”徐增寿大哭一声,抓住谢氏的双手,摸在他布满泪水的脸上,急切证明道:“我在这里,娘您看,我就是呀!儿子回来了,娘!”

一声声饱含悲恸的呼唤,催人泪下,常氏、吕氏、林氏她们全都手拿起了帕子,抹着眼泪嘤嘤哭泣。

仪华不是铁石心肠的人,也不是以德报怨的人,但见谢氏母子如此,她一个做母亲的心怀,不由地被触动了,鼻子泛起了酸,却不至于落泪。

但是眼前的情形,却把小高熙吓住了,他一下子扑进了仪华的怀里,只露出半张脸悄悄的看。

徐辉祖见女眷都哀泣的哭,谢氏又闹着看不见,他走到妻子常氏的身边,让她下去点灯再把太医请来。常氏答应着出了屋,隔了一会儿,领了四个婢女进来,手脚利落的在大小角落里点了灯,转眼间屋子登时亮堂了起来。

这时,谢氏的力气巳耗尽,无力的仰躺在床上,借着通亮的灯火,努力的看着心爱的儿子,脸上慢慢有了笑容,口里呢喃的低唤着“寿哥儿……我的寿哥儿……”

徐增寿听着谢氏,像小时候一样叫他,又想起谢氏这三年来的思量,一时少年郎心里愧疚的没法,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握着谢氏的手,时不时应上一声“娘,儿子在这里”。

一时间,屋子里有哀戚的温情流淌。

见四周安静了下来,其他人都很沉默的各自站着,仪华这才略微走上前,眼晴打探一样的往青色的帐帘里看。

不过短短几年光景,谢氏己老得很厉害。她脸上黄黄的,额头、眼角都有了很深的皱纹;鬓边蓬着的几绺乱发,也是全白了。这样看着,全然不见当年精明艳丽的样子,就像风烛残年的老人,已然是一个干干瘪瘪的老妪。

正打量着,有一个体面的嬷嬷走了来。众人见她端着药,纷纷让开了路,徐辉祖发话道:“三弟,你服侍母亲用药。”说话的徐辉祖脸上一直挂着严肃的表情,双手背在身后,很有大家长的气势。

徐增寿揩着眼泪“哎”了一声,低头轻声唤着又快睡下的谢氏:“娘,您醒醒,先把药喝了再睡。娘……”

唤了好一会儿,谢氏才微微睁开眼晴。

徐增寿见了一喜,扭回头说了一声“娘醒了”,忙接过药碗服侍谢氏服药。

不料谢氏忽然伸出骨寿嶙峋的手,温柔的叫道:“仪华,你回来看娘了。这是炽儿吗?他脚上的疾患好些没?不过你别担心,炽儿还小,咱们找了名医给他看……有你父亲在,王爷是不会薄待你的,你也别发大小姐脾气,哪个男人不喜欢温温柔柔的女人呀……你马上就要随王爷就藩北平,那么远的地方,做娘的真舍不得…来,过娘这里来。。。。。。”

谢氏断断续续的话说着,听在众人耳里却如惊雷骤响,刹那之间,众人脸上乍然变色。

谢氏犹自不知,只看着自己出嫁不久的大女儿,神色愈发温柔:“仪华,来,到娘这里来。”

这时的谢氏一点也不像久病的妇人,倒像一个慈爱的母亲。

尽管如此,仪华仍忍不往退后一步,吃惊的望着谢氏,难道谢氏巳经记忆混乱了?怎么说朱棣还没就藩!

见仪华退后,谢氏像受了刺激一样,挣扎着要下榻拉仪华。

徐增寿急红了眼,回头焦急的叫道:“大姐,娘叫你呢!还是你来服侍娘用药吧!”

望着曾救自己于危难之中的徐增寿,这般脆弱的叫她,仪华心中不由一软,将小高熙交给常氏看着。她上前跪上脚踏,接过药碗,眼神复杂的看了谢氏好一会,又看了一眼殷切期盼望自己的徐增寿,才说:“娘,您病了,女儿伺候您喝药。”声音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僵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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