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宫之囚 (山海经密码)-第5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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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少女感到那少年越来越热的体温时,她也从心里发出一个越来越强烈的渴望。她闭上了她的眼睛,却更清楚地看见那个少年火热的眼神。左岸,迷蒙的山峰越来越高,越来越大,抵住了月亮,撑破了那一片月纱。月亮变成一朵花,蓦地绽放开来,少女低低地呻吟了一声,吐出一口气,虚脱地沉下水面。
“昨天……”
※※※
昨天……
飞鹰,流水,花丛,尖叫。
“啊啊啊啊——你,你别过来!”
“叫吧,叫吧,你尽管叫吧!就算你叫破喉咙也没人理你!”
……
※※※
春,三月。
有莘不破起身时,发现雒灵不见了。问了阿三,便向商队最前面的舟筏而来。
铜车“无忧”顶上:江离阖着双眼,似乎在睡觉;桑谷隽望着白云,幻想着那阵风;芈压拿着一瓶江离送给他的调料;于公孺婴呆呆看着银环蛇;雒灵坐在最边缘处听流水声——没人说话,都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们在这里干什么?”没人回答有莘,连雒灵也仿佛走神得听不见他的声音。
“你们到底聚在这里干什么?”
“吹吹风。”开口的居然是江离。他倚在一张开满五色花草的藤椅上,清爽得就像当摘未摘的瓜果、含芽待吐的新叶。
春机如春水,坐在“无忧”上,见大江万里迎面而来,两岸山林如画,也确实是个吹吹风的好时光,好地方。
和雒灵一起,有莘不破最享受的是用肉体创造感情;但和江离说说话却又是另一种完全不同的暇逸。他在江离旁边坐了下来,啪啦啪啦地胡扯着;江离眼睛似开似阖,也就将就地听着。
“前面有个人。”于公孺婴突然说。
有莘不破嗤之以鼻:“切!有个人有什么奇怪的!”他反对于公孺婴的话,并没有什么理由,只因为他想和别人抬杠。这日复一日无新鲜事的生活实在太无聊了。
“有个人当然奇怪!”桑谷隽反对有莘不破的话,一样没什么道理。
“是个女人。”于公孺婴继续说。
“咦?”两个男人同时出声,一个是姓有莘,一个姓桑。
“是个少女,几百朵芙蓉花托着她,顺江而来。”于公孺婴补充说。
“漂亮吗?”有莘不破问。桑谷隽瞪了他一眼,他一直以为,雒灵这样一个完美无缺的女孩子跟了这样一个色狼简直是老天无眼!不过尽管他很鄙视有莘不破这个无耻的问题,却仍竖起耳朵关注着答案。
“很柔弱的样子,很配那几百朵被江水打湿了的芙蓉。”于公孺婴没有直接回答,但他的话却引起了三个男生的联翩浮想——连稚气未脱的芈压也关注这件事情了:“她在哪里?为什么你看到了我看不到?”
“这家伙除了有一双毒辣的鹰眼外,还能通过‘通感之术’看到龙爪秃鹰那头扁毛畜生眼皮底下的所有东西。”有莘不破指着于公孺婴说,他当初在大荒原迷路就是这样给于公孺婴的父亲、于公之斯发现的。
“她在什么地方?”桑谷隽也有点沉不住气了。
于公孺婴望着江流的上游,叹息道:“在这样一个地方……真孤独啊……”
一个娇弱的美少女,坐在几百朵芙蓉上,孤独地漂流着……四个男生一起遥望上游,连江离也不禁怔怔出神。
“如果这时候她遇到危险,那这个邂逅就太完美了。”有莘不破很没人性地说。桑谷隽愤怒地瞪了他一眼,却听于公孺婴无动于衷地道:“她正受到一尾怪鱼的袭击。”他的声音还是那么平静,仿佛在讲一个大鱼吃小鱼的故事。
“什么!”两个男人一齐跳了起来,桑谷隽九分担心中暗藏一分兴奋,而有莘不破则把兴奋全写在了脸上。
“救人!快救人!”芈压是纯粹的担心,他毕竟是个好孩子。
“远着呢。”于公孺婴说。
桑谷隽手一挥,一条天蚕片刻间幻化成蝶,他完全不管有莘不破“带我一起去”的叫声,御蝶而去,不一会飞得不见踪影。
“快!”有莘不破扯着于公孺婴说:“把你那大鸟叫回来!送我过去!”
“急什么。”于公孺婴说,“等龙爪飞回来,桑谷隽早把人救下了。”
有莘不破向江离凑了过去,几乎鼻子贴着鼻子地说:“七香车!七香车!借我。”
有莘不破的鼻息都喷到江离脸上了,但江离似乎也不介意:“今早我让他吸食太阳精华去了,还没回来。就算回来了,这会也赶不上桑某某了。”看有莘不破一脸又是失望又是不忿的样子,江离又说:“不过我有一个主意,或许能让你比桑谷隽更快到达……”
“什么!快说!没时间了。”
“你先拿一点芈压手中的调味粉,然后站在那个位置,对,就是银环盘着的那个地方,对前面一点,往左一点……”江离一边说,有莘不破一边行动,“哦,对了,位置刚刚好,然后把调料粉洒在银环的鼻子上——对了,蛇有没有鼻子的?”
江离正思考这个严肃的学术问题时,有莘不破已经照他的话做了,正在睡觉的银环巨蛇被有莘不破当头撒下的调味粉呛着。眼睛还没睁开,眼泪就流下来了。看着泪眼模糊的银环蛇,有莘不破暗叫不妙,突然江离说:“不破,小心你的后面。”有莘不破才回头,愤怒的银环蛇尾巴突然变成一围粗,呼的一声向有莘不破甩去。
“江离——你阴我!”在渐渐远去的惨叫声中,有莘不破化作一颗可爱的流星。
“那是什么调料?”于公孺婴皱了皱眉头,问芈压。
“江离哥哥送给我的,说是在东方大洋再过去的大陆上才有这东西,味道又辣又怪,不知叫什么名字。对了,江离哥哥,为什么桑哥哥去救人了有莘哥哥还那么着急?那怪鱼很厉害、他怕桑哥哥应付不来吗?”
于公孺婴没有回答,回答他的是江离。
“有一种传说中的邂逅,叫做‘英雄救美’,”江离悠悠道,“像有莘不破这种男人,做梦都想遇见……”
※※※
“还好,赶得及!”
少女闪避着怪鱼的攻击,她清雅的面貌配上那惊惶无措的神情,足以让十万个正常男人为她热血上冲。“别怕,我来救你!”桑谷隽高呼着冲了过去。
少女听见声音,百忙中抬起头来,却见一件东西砸了下来,刚好砸在怪鱼的头上,怪鱼被撞晕了,但这小小的芙蓉舟也被这冲力撞散了!
有莘不破一手抓着被他撞晕的怪鱼冒出水面,还想破口大骂江离,却发现眼前一个水灵灵的女孩子正诧异地看着他。他马上意识到这就是于公孺婴口中的那个少女了,马上把骂江离的话吞了回去:“呵呵,别怕,别怕,有我在,没什么东西能伤害你了!今晚我们炖鱼汤吃。”
被撞散的芙蓉又重新聚集在少女的脚下,结成一圈一丈见圆的花舟,有莘不破带着怪鱼爬上花舟,脸上堆着阳光灿烂的笑容:“这位姐姐,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会在这鸟……鸟不栖息的地方?”
这时桑谷隽也轻轻地降了下来,尽管因为被有莘不破抢先出手,心里十万分的失望更加上十万分的不服气,但面对这少女的时候,还是一脸的温柔。
那少女面对这两个从天而降个陌生男人,有些怯怯地说:“你……别叫我姐姐,你年纪好像比我大一点儿。我,我叫采采,我……”突然看见幻蝶渐渐蜕化为天蚕在自己面前掉了下来,惊叫了一声:“毛、毛毛虫啊……”向有莘不破抱了过去!
少女采采躲在惊喜交加的有莘不破怀里,晕了过去,晕之前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我晕了……”
※※※
陶函商队第十九铜车,白露。
雒灵看着有莘不破带回来的女孩子,试图阅读她的心灵。但她读到的竟然是自己!
“师父!师父!”雒灵无声地呼唤着,可是毒火雀池却没有师父的踪影。但雒灵知道,师父来过的。刚刚平静下去的雀池,泛荡着一种不一样的触感。但这触感却不肯停留,在雒灵刚要到达的时候便平复了。
“为什么?为什么不见见我?”雒灵有些担忧地跪在地上。师父对她来说,和世俗人眼中的师父完全不同:师父就是父母,是亲人,师门就是家,师父和她的师门,构成了雒灵的一切!
雒灵从小就不知道这个世界还有父亲、母亲、兄弟姐妹、朋友……她以为,每个人都只是有一个师父,以及一群死心塌地跟随师父的部曲。在某个夜晚,服伺师父梳洗的时候,她看见面纱下那夜一般凉,风一般淡的脸。那时候她因为这张脸而感到有点伤心——却不知道为什么伤心。那时候她只懂得心灵,只懂得情感,在那张脸上她只看见一点忧伤,而未欣赏到那张脸的凄美。那时候她还不懂得什么叫做美。
美这个词,是有莘不破告诉她的。那个健康的男孩对她说,她是一个美丽的女孩子。那天晚上开始,他们便常常很惬意地享受对方的身体。此后……
顿!
雒灵深深呼吸,有些惊恐地停止对少女采采的探视!这些回忆,她竟然是在采采的心灵中看到的!怎么回事!这到底怎么回事!
有莘、江离,这些人的心灵她不敢轻易去探视,因为她没有把握。她曾经试图探视季丹雒明,但却仿佛遇到一面天衣无缝的墙——这都是正常的,师父说过,只要对方有足够强大的精神力,就能阻止外界心力的入侵。但这个昏迷中的采采,竟然把自己的心力反弹了回来!这种事情,她不但没有从没遇见过,甚至从来没听说过!
“嗯……”少女轻轻呻吟了一声,慢慢睁开眼睛。
※※※
铜车无忧,车顶。
“那女孩子什么事情吧?”在雒灵扶着少女采采进白露后,有莘不破问。
“没什么,”江离说,“劳累过度,再加上一点惊吓。睡一觉就好。”他转头对于公孺婴说:“这女孩子的来历很怪啊。这里已经是极西!山水荒凉,而这女孩子身上穿的却是上等的丝料,虽然式样有些奇异,但显然来自文化开化之族,不是夷狄之流。”
于公孺婴还没说话,桑谷隽接口说:“她的口音也有点怪,没有西南口音,倒和阳城官话比较接近,但也有些不同。听起来有点古质。”
他们对少女身世的猜测,芈压一点兴趣都没有。他只是盯着有莘不破带回来的那条怪鱼:“这条鱼怎么办?”芈压说,“要不,今晚我们吃鱼汤,怎么样?”
“不!不要!”
芈压讶异地看了看众人:“谁说不要的?”没有人点头。
芈压低头说:“没人反对,那么……”
“我反对!”翻白腹的怪鱼呼地翻转过来,恶狠狠地盯着芈压说。
“哦——原来是你。你原来还没死啊。”芈压说,“反对无效。”
怪鱼怒道:“开什么玩笑!我乃河伯座下使者!你敢吃我!我还吃你呢!”它醒了一会了,知道身边这几个人多半不好惹,欺负芈压年纪最小,口一张,变成血盆般大小,就要来吞芈压。
“嗤——”的一声,怪鱼的半边舌头焦了。它可怜地留着眼泪,不大敢相信眼前这个少年原来这么难惹。
芈压奇道:“原来鱼也会流泪的。”转头问有莘不破:“今晚吃鱼汤好,还是烧烤好?”
“烧烤吧。”有莘不破说。
“我吃不下。”江离摇了摇头:“不过它的皮倒还不错,我的鞋底刚好有点破。”
“记得把鳍翅给我,我刚才跟你说过的。”桑谷隽说,“它的鳍翅真的很奇怪诶,像一根根的针一样,用来作发饰一定很前卫。”
芈压又问于公孺婴:“孺婴哥哥你要什么?”
于公孺婴皱着眉,想了想说:“不用了。嗯,不过龙爪喜欢吃鱼生,你会弄吧?”
可怜的怪鱼流下两行热泪,趴在地上,吧嗒吧嗒不知道说什么。
有莘不破说:“它说什么?”
“啪嗒啪嗒……”
“鱼话吧。”芈压说。
“啪嗒啪嗒。”
“不管它了,”芈压说,“皮,鳍翅,还有鱼生,记下了,我和有莘哥哥吃烧烤,不知道雒灵姐姐和那位采采姐姐吃什么……”
“啪嗒啪嗒……”怪鱼神色恐怖地以头撞着脚下的车,虽然说不清楚,但众人都知道它是在求饶。突然它好像想起了什么,用鳍翅沾了了自己的眼泪在车上写着:“求求你们,别杀我!我可以告诉你们那个少女的来历。”
“呵呵,真的吗?”有莘不破说,“如果有价值,那还真可以考虑可以饶了你的小命。”
怪鱼刚刚难以掩抑地露出一丝狂喜,就听有莘不破对芈压说:“不过,会写字的鱼,是不是比会说话的鱼更好吃些?”
※※※
没人有心情在那里看怪鱼一笔一划地写字,因此江离用赤泽之水给它敷了伤口。虽然灼痛不是一时可以消除的,但总算能够结结巴巴地把话说清楚了。
“我,我叫怪鱼。”看着有莘不破又想吃烧烤的神情,怪鱼忙说:“后来,门主收服了我,给我起了个名字,叫阿呆。”
“我们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