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元-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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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劲!”
“膊劲!”
“背劲!”
…………
小少年攻击不断,口中不停。
“好!漂亮!”花放看得眼花缭乱,越打也越是兴奋。
谢青云也不管花放那庞大劲力汹涌而出,从头到尾都是未触即闪,绕着花放将他所会《九截》中的各种劲力一一使出。
一套劲力用完,谢青云稳稳站定:“这便是我的武技,尚有腹劲、胯劲、臀劲三处未及练成,这武技的名字唤作《九截》。”
像现在这般,小少年使全了的九截,除了教他的老聂,尚未有任何人见过。
花放懂武、识武,更好武,看得痛快,当下就道:“九截,这名字取得好,诡异的运劲法门,以九个部位用来截击对手的招法,妙得很!”
花放只看一遍,就能说出这些,谢青云心下是真个佩服,口上也真个佩服道:“厉害,我才打了一遍,你就能看出其中的精髓,我算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天才了。”
花放倒是被谢青云说得有些不好意思,忙转了个话题,“你不是说不能示人么?”
谢青云挠头,笑:“不能示于外人,你是生死之交,能算外人么?”
“呃……”花放一愣,才想起之前谢青云的确说的是不能示于外人,不禁摇头失笑:“谢兄弟,你真是诡诈的很……”
不等谢青云接话,花放又道:“不过你的诡诈配上《九截》倒是相得益彰,只是于我的武技却不大合适了。”
花放好武,见到有意思的武技,对方愿意教,他都想学,对方不能教,他也想打上一架,细细揣摩。
可打过之后,哪怕对方愿意教,他也未必都会去学,因为他明白什么叫贪多务得,什么叫适合自己。
谢青云听过之后,忽然想起了什么,当下问道:“对了,你的父亲和兄长不都是军门武者吗,为什么你打架却都是堂堂正正的?兵家不是常说,兵者,诡道吗?”
老聂打架,什么都用,老聂是兵王。可花放的父亲兄长也是兵,花放的打架方式,却让谢青云有点摸不着头脑。
“你不知道势么?”花放问道:“诡道有势,正道也有势。”
“不知。”谢青云摇头,“能说说么?”
“不是外人,自然能说。”花放笑了,示意谢青云席地而坐,跟着当先坐下。
谢青云也笑,更多了几分期待,心中猜想这所谓的“势”多半与武者修习相关,因为怕自己分心,所以老聂才从未提过。
小少年当初也用心克制,从不找人询问武者相关之事。因为他知道一旦问了,多半会分心,影响到习练《九截》。
不过这些都是一年以前的事了,如今他只剩三种劲力尚未学成,其余六种都已练至初成,即便多听些武者修习之事,他相信自己也绝不会受到影响,相反,多一些见识,对于将来御敌,会更有好处。
所以,小少年欣然坐下,洗耳恭听。
“用兵之道,正奇相辅,斗战之法,也是一般。”花放认真讲解:“正就是正道,奇就是诡道,寻常武技不分正奇,在于用武之人的心思。而有些武技,自创始之初,本身的招法就分了正、奇。”
谢青云一点就通:“我明白了,正道武技,若老想着用坑人的法子去使,反而会削弱招法的战力。同样,用的是诡道武技,却非要堂堂正正与人硬撼,也无法施展出武技的精髓。”
未等花放再说,谢青云又疑道:“不过我刚才坑你的法子和武技没多大关系。我以为,在用武同时,诱敌、陷敌,不都是可以的么,而且即便是武技本身,一个人也不可能只学一套,多学几套,有正有奇,不是很好么?”
花放点头,又摇头:“你说的没错,大多数人都是如此,不过我却不大一样。武道有势,诡势、正势,想要真正练成武道之势,便不能分心,需择一势练到极致。这便要求,若想练正势,不只所学武技须是正道武技,且心思脾性也都要堂堂正正,更不存在斗战前后或是间隙,想法子坑人了。”
“……”花放的这一套说法,谢青云闻所未闻,连他那向来机敏的心思也有些想不通透了。
可在他的心中,却似是打开了一扇大门,尽管门那边模模糊糊的,不大敞亮,但却透进来丝丝缕缕难以捉摸的东西,令谢青云心生向往。
“如果要练诡势,也是一般,除了所学武技要求诡道之外,御敌时,从头至尾,都要尽极了各种手段,平日的心性也要练得玲珑剔透。所以以这法子习武的人不多,因为一旦如此,与人斗战时,便要非正即奇,这样一来,很容易吃亏。”
末了花放又补充一句:“但练得久了,势日渐盛隆,便可见得威力。”
说完这些,花放便静静的等着,等谢青云自己去悟。
这些不是武技,却是一种武道,一种习武之道,花家一门三人所领悟的武道。
花家的武技,父亲不允许,便不能教授。但花家的武道,却能说与至交兄弟听,谢青云演《九截》于他,花放又怎会小气。
花放清楚,有些时候学一门武技,不如明一种武道,即便谢青云听过之后,不却选这种武道,也足以令他大受裨益。
第五十五章 坐而论道
北风凌冽,便是喝一口烈酒,武一套拳法,也难以把身子骨里的寒气全部驱散。
可两个少年却似无动于衷般,面对面坐在学府的一条石板路上,偶有路过之人,都是奇怪的指点几句,便又匆匆离开。
没人想去围观,这样的天气,哪怕是习武之人也不愿意多呆一会儿。
足足两个时辰过去,冬日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谢青云忽然问道:“花兄,可有人练成武道之势?”
花放实话实说:“没见过,却听过,练成的是千万年前传说中的神仙。”
“神仙?”谢青云愕然:“那势成时是何等模样?”
“武卷有记,诡势和正势最终都是一般,练到极致,便成武道之势,无论使拳脚,还是用刀剑,势于无形之中,可伤三尺之外的强敌。
“那岂非很有可能一生都难以练成,所说与人斗战要吃亏,可是吃的一辈子的亏?”
花放作答:“势吐三尺,那是大成。只需小有所成,便能吐势寸许,寸许不长,却足以杀敌于无形。”
谢青云再问:“可有小成之人?”
“有,武国之东是吴国,吴国之东有海,海中有山,青宁山。山上宗门,号青云天宗,宗门中有仙人,已练至小成。”花放又答。
青宁天宗,谢青云听师娘提起过,据说那里的人,都是些将武道修到不可思议的强者,最厉害的甚至可以飞天遁地,说是神仙也不为过,小少年一直神往来着。
眼下听花放说起青宁天宗的神仙,谢青云若有所思:“那还不一样,如今的神仙也只能小成,千万年前的神仙才能大成,还不是有可能一生难成,却要付出一生斗战都吃亏的代价。”
花放点头,眸子坚定:“武道修行,自是要穷尽一生,修不修得成,总要去修。”
“没错,总要去修。”谢青云霍然一笑。这与他争不争得来命,总要去争,何其的相似,只不过小少年修武是为了争命,而花放的命则就是他的武。
“笑什么,我说了这许多,你想了这许久,你对武道之势明白了几分?”虽然这么说,花放却也跟着笑:“莫要废了我在这儿陪你坐了两个时辰,冷得人死。”
“什么都没明白。”谢青云不好意思的挠头,又拱手:“不过,多谢花兄能与我讲势,虽不明白,却受益非浅。”
“噢,不明白,还受益?说来听听。”花放来了兴趣,他记得父亲说过,与人讲道,讲过之后,要听对方的感悟,或能听得奇思妙想,反过来完善所讲武道。
“我相信,单修一种势,确能修得成武道之势。”谢青云认真说道:“可我记得书中有载,天地万物皆有平衡,阴阳的平衡。所以,我觉得单修一种,似有不妥。”
“嗯?愿闻其详……”
“我以为正势、诡势便是‘势’的阴阳,阴阳要平衡,‘势’才能平衡,才能真正领悟武道之势。我猜所谓的只修一势到极致,并非真的只是去修一种,应该是先修成了一种,再以对这修成的一势的领悟,举一反二,修另一势时,便快了许多。”
“是么?”花放的眸子亮了,想了片刻,才道:“猜测真够大胆,不过咱们没人修成,也不识得那修有小成的神仙,或许真是如此也不一定。”
花放点了点头,跟着又问:“不过即便你都猜对,为何会说不妥,先修一种,再修一种,同样也能够阴阳平衡啊……”
“阴阳同修,阴阳融合,才算是真的平衡。先阴后阳,或是先阳后阴,都会在单修一种时,对人造成莫大的伤害,我想这种伤害不只是斗战时吃亏这么简单,也有可能修岔了路,走火入魔。否则为何万年以来,都无人能到大成,便是青宁天宗的神仙,也不过才至小成?”
花放不解:“可正、奇同修的人,遍地皆是,同样无一人成势,只有古人留卷所言,单修一种,才有可能修成。”
“所以我才没能明白……”谢青云又挠头:“我觉着真的正、诡同修,并不是如今这样,时而诡诈坑人,时而以力硬撼,其间应该有什么没有做到的……”
谢青云眉头蹙了蹙,才继续道:“想到了疑问,却没法子解决,盘亘在脑子里,越想越糊涂。可虽然糊涂,毕竟有东西去想,比起原先对武道之势全然不知,不只是好了一点,还能深入探究其因,实在是好了太多,因此受益匪浅。”
“嗯?”这次轮到花放皱眉思索了,不过他只是思索片刻,重新又神清气朗:“你说得或许对,可现在却无法证明,我父亲、我兄长和我都是练得正势,我也会一直练下去,至少如今所知,这样修习才是正途。”
想了想,花放又道:“说不得你讲的同修之法,若是找到了途径也未必不是正法,万千大道,各有各法,却能殊途同归。”
谢青云洒然一笑:“也对,不过现在却怎么也不可能想得明白,以后再想罢了。”
花放却一拱手:“我爹说过,习武不能只知道痴练,要多思,多想,方能有所进。谢兄弟心思通巧,远胜于我,今日这番武道推演,我虽不去用,却也令我眼界大开,花放佩服。”
小少年被赞,没得意,而是心中想到了师娘。
若非师娘教他读书,他又何以心思开阔,闻道能思。
当下也就直说:“哪里有什么通巧,读书多了而已,武以文明道。习武之人,也要修文,这和你父亲说的多思,多想是一个道理。”
“读书?”花放听后,只稍一迟疑,就霍然开悟,单掌一击地面,哈哈笑出了声:“谢兄弟说得好,武以文明道,比我父说得更透彻,以后花某也要多读书了,这是你师父教你的么?”
“嗯……”谢青云想也没想,便即点头,师娘代师授徒,师娘也就是师父了。
花放忽然又摇头叹道:“以前我爹还说过咱们宁水郡三艺经院的首院韩朝阳武技一般,天赋一般,现在看来我爹却是看错了人……”
呃……,谢青云有点迷糊,没想到自己随口一应,却被误会,于是赶紧岔开话题:“你不冷么,你这个准武者,我可比不了,我又冷又饿,得赶紧回去大快朵颐。”
一边说,谢青云一边揉了揉酸麻的腿脚,跟着重新站起,方才动心思这武道,却忘记了天寒,这会儿还真有点受不了。
被谢青云这么一说,花放嘿的一笑,也没什么不好意思,这便起身告辞:“谢兄弟,那便就此别过,年后有机会咱们再打,再谈。”
第五十六章 门神
雪花儿落了不长时间,地面的雪便积到了小腿厚,踩起来咯吱咯吱的响。
这般光景,在年的前一夜,真个是团圆的大好兆头。
小少年回到书院,大门一推开,就瞧见地上团柴锦簇,生着一把熊熊的烈火。
火上支着一张烤肉的架子,架上大半只獐腿,正泛着油亮的光,吱吱的声响带着孜然入肉的喷香,令人垂延不止。
烤架旁,还横七竖八的放着十来个酒坛子,有些空着,有些还封着。
聂石一人坐在前院,吹着呼呼的北风,就着洒落的雪花,喝着醇香的烈酒,啃着手中滑嫩的烤肉,吃得是美滋滋的,可面上却没甚表情,还是那张石头脸模样。
谢青云瞧见酒肉,浑身似乎也暖和了起来,当下也不客气,这就笑嘻嘻的坐下,拿起肉架旁的短刃,切下一条烤肉。
溜溜的滚烫,在手中过了一下,就扔在了厚厚的雪中,嗤的一声,那滚烫的肉油和雪混在了一起,谢青云立马抓了起来,撕下一块,放在口中大嚼起来。
冰冷与滚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