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邑夫人-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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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正以西炎语相谈。男子神色浅淡,不过寥寥数语;西炎人则十分殷勤,吐字既重且急——阿七一句亦未听懂,当下却仍是微微一怔,悄悄藏回草中。
末了只听那西炎马商用衍语道了一句:“。。。。。。如今此物着实难寻,只怕是柯什王陛下一时也难以达成公子之愿。。。。。。”
阿七猫在草堆之后,心下纳闷道:好巧不巧,倒在此处遇着,千万莫要叫他瞧见才是。
偏偏此时怀中二喵一觉醒来,许是嗅着了旁边衣袋中的枣干杏干,便将前爪扒在阿七襟上,呜呜叫了两声——那西炎人“唰”的拔出弯背腰刀,一双鹰目直直扫向阿七藏身之处,冷冷喝道:“谁!”
阿七一惊,心知已是难躲,索性背对那二人缓缓站起身来,口中懒洋洋打了一个短哨,一面将手探向腰间佯装系着裤带,一面头也不回便往外走。
眼瞅着走出十多步,身后二人似也未再理会,阿七却不死心,街市上绕了一圈又悄然拐了回去。
藏在马厩后头一番张望,只瞧见那西炎马商独自一人牵了方才两匹驮马走出马市,而深衣男子却再寻不着。悻悻然回身正要走时,不留神脚底下一歪一绊,一个踉跄便向前扑去。
恰在此时,身侧竟似有人探出一臂,阿七眼明手快一把攀住,人未跌倒,胸口衣襟内的大把吃食却七零八落撒了一地。
回过神,方觉手中紧紧攥着的,竟是一截素白衣袖,薄暮中袖摆随风翩翩轻动;而袖中露出的手,更是骨节修长,白皙如玉——阿七看得两眼发直,再定睛瞧瞧自己的五指,黑乎乎油渍渍,心道却也怪不得她,投军月余,沙里来土里去,一双手却月余不曾好好沾水,而方才的下酒菜又正是手撕羊前腿。。。。。。
“亓兄!”阿七立时松开五指,换作满面惊喜之色,向着修泽连连拱手道,“果真是亓兄!竟在此处遇着!正可谓天涯无处不相逢哇——”
修泽淡淡然一垂目,却见西天边红日映着这少年,面色黝黑,眉峰英挺,一把中发乱糟糟绑在脑后,眉眼似也未变,却又道不出与以往有何不同。
阿七在修泽面前早已是皮厚如墙,此刻并不怕被他误认自己方才全无女子的羞耻之心,反倒只顾琢磨将将究竟有何纰漏——忽而灵光一闪,暗悔不迭——男人撒尿都是站着,必是如此才叫亓修泽瞧出了端倪!
而对面修泽一副既凉且淡的神气——不知瞧的是她的人还是被她抓脏的衣袖——几不可察的微一颦眉,冷冷道:“。。。。。。怎的,这样黑!”
八 再遇君时君不识(8)
阿七只当未曾听清,干干一笑,没话找话道:“不知亓兄何日来此?下榻何处?方才听着,亓兄来此是为寻个什么稀罕物?”口中说着,突然暗悔不迭——可不是多嘴?修泽来此,必是为了寻那中土难见的药材,保不齐便是为了补全先前不慎遗失的毒方古册——
一念至此,心下不免有些发虚,又似酒力上涌,后背腻腻的浮上汗来。
修泽却似全然无意阿七的话,只淡淡睨着脚下。
阿七顺着他的目光往地下一瞧,立时黑了脸——二喵浑身灰扑扑脏兮兮,趴在修泽脚边,啃果干啃得正欢,前爪还扒在修泽那淡青靴面上,压出两片黑爪印子——弯腰将二喵一把拎起,边向怀内揣,边讪讪笑道:“半路上拾的,倒叫亓兄见笑了——”
见修泽仍是凉凉的无甚回应,阿七便觉后背汗意更重,欲寻个什么由头借机开溜,因向修泽道:“稍晚些有人邀了小弟往栖风楼去,不知亓兄可愿赏光同去?”
栖风楼——入城不过一日,营中便已人尽皆知——听来倒十分雅致,实则却是个拈花寻柳的去处。
如修泽这般,必不肯去这种场子——阿七心下算盘拨得正响,只听头顶那人闲闲接话道:“也好。今夜亥时,便在‘渔殊’等你吧。”
西北不比中土,白日里日头暖的直如春末,一入夜便立时转寒。阿七被楼外冷风激的一个寒战,赶忙缩回身来,掩上窗扇。
房内四处垂了碧桃色纱幔,屋角又是两盏水红纱灯,烛火一映,入目便是红晕晕的一片,好似楼中姑娘们唇上化不开的羊油口脂。
立在当厅,被熏香熏得额角发沉,怔怔望着周遭嵌宝琉璃屏,乌木雕花案,榻上芙蓉软帐、洒金鸳鸯锦。。。。。。不觉便生出些置身温柔富庶乡的恍惚;而此时帘外一阵娇声笑语,进来几名艳丽女子,倚门而立,内中竟有一名西炎女,身形最是高挑,极为惹眼,开口时亦是衍语,“云公子,水已备好了——”
言语间几名女子相视而笑——如今这衍西边镇,几已是水比油贵,而眼前这蓬头垢面浑身泥污、险些被轰出门去的少年,出手倒十分阔绰。
阿七亦是哑然一笑——仅剩的一片金页子,花的不算冤枉。
籍口不胜酒力,撇开一干兄弟偷偷来此,只因这满城之中,再寻不着一处能叫她安心将自己清理一番。
抬目向几名女子面上轻轻一扫,笑对最末那西炎女道:“便是姐姐你吧——”
许是看阿七年岁轻,众女闻言,又是一阵嬉笑,独留下那西炎女,各自散去。
西炎女走去掩好房门,回身正要替阿七宽衣,阿七自是不肯,只叫她候在屏后。两人便一里一外,隔着屏风说话。
除去许久不曾离身的外衫里衣,阿七一入水便没入水底,半晌才浮上来长长吐出一口气,又问起那女子的名姓。
女子笑答姓沈,双名惜珠。
阿七不禁笑道:“果然连名姓亦同我们的一样。非但如此,方才进门时,我瞧着房门上所挂木牌,也刻了‘西珠’,倒是一字不差呢。”
惜珠便道:“巧也不巧。奴家养父姓沈,原是茶马道上的珠玉商。当日为奴家起名,乃是‘惜取’之意。”
阿七便觉有些蹊跷,莫非这玉商蒙了大难折了本钱,才将养女送入烟花之地?
此时只听惜珠又道:“七八岁上,养父启程往江南去,一别之后再无音讯。府中还有几个姊妹,管事的欲将我们一并遣回西炎。途经此地,我因贪顽与众人走散,只得留了下来——”
惜珠如此说着,十分坦然,并无哀戚伤感之色。阿七反倒不好替她唏嘘,只随口道一句:“难怪姑娘虽是西炎人,行止间却与衍人无异。”
一时间自己洗好了,爬出木桶抄起二喵,也摁进水中一顿猛搓,洗净了拿根绳子拴在桌脚,自换了身洁净衫子出来。
灯下两人一照面,惜珠忽而掩唇笑道:“公子。。。。。。是女人吧。。。。。。”
阿七笑问:“哪里看出我是女人?”
惜珠答道:“方才公子在几位姊妹中拣选,两眼只落在脸面上,”说到此处又是一笑,“若是男人,断不会如此。”
阿七不慌不忙,低头向惜珠领间一瞥,勾唇笑道:“谁说我只瞧面上?只需一望便知,众位姐姐里头就数姐姐你骨肉匀亭,我说的可有错?”
“不错。。。。。。”惜珠轻吐出两字,就势偎上前,紧接着双臂亦缠了上来——灯影下碧莹莹一双眸子,艳的有几分诡异——不知为何阿七便想起绣红阁的芍药女媚九,心下一凛,打断她道:“不知‘渔殊’却在这楼内哪一处?姐姐可愿带我前去?”
。。。。。。绞尽脑汁,阿七亦想不出修泽逛青楼,该是何等情状?莫不是与陈书禾一般,来一回只为品品茗听听琴?心下胡乱想着,推门入室,却见内中设了地屏矮几,修泽独坐屏前几后,几上倒有一方漆木匣,瞧着尺寸却并不似琴。
二人相见亦不寒暄,阿七径自往下首处席地坐下。此时修泽已信手取出匣内之物,却是乌沉沉黑漆漆一柄直背短刀。
阿七心中好奇,瞄了两眼却瞧不出名堂,本也无意多问,忽而只听修泽说道:“若继沧在时,许能看出此刀精妙之处。。。。。。”
怔了片刻,阿七鼻中一阵发酸。
稍后修泽低声又道:“。。。。。。继沧嘱你将他葬在青潼关外?”
阿七不禁又是一怔——喉间哽咽,不答反问:“白先生为何将此事告知与你?”
修泽眸光浅淡,仍未离开刀身,“究竟是何处?西炎,还是祁地?”
似是唯恐被他窥见心思,阿七垂下眼来,冷冷道:“亓公子素来不问世事。云七不知,此又与亓公子何干?”
“你可知有些去处,你是去不得的?”修泽将短刀轻轻收入匣中,再开口时言语间依旧平淡无波:“将继沧所托之物交与我,我可替你达成此愿。
隐约只觉曾有人与她说过相似之语,阿七心头一刺,咬牙道:“为何亓兄去得,偏偏我却去不得!”
“你是女子,”修泽静静将她一望,“莫要忘了。”
“那又怎样!”阿七斩钉截铁道,“无论凶险若何,继沧之愿,我定要一力替他达成,虽死无憾!”
一番话竟将自己说得胸臆沸腾,阿七只觉心口有如拢着一团火,一路来所受种种艰辛危难,皆是微不足道!
正自心潮难平,却见修泽起身缓缓走近自己面前——沉沉之语好似叹息,在她头顶低低响起:“如今你活着,便只为如此么。。。。。。”
九 再遇君时君不识(9)
阿七心头一滞,茶盏执在手中,指尖竟微微发抖。抬目望向修泽——烛火透过艳红罩纱,将他那一袭白衣染做轻粉色;而他的眸光落在自己周身,竟也不似往日那般淡漠——眼前分明还是那个清隽男子,却又仿佛从未与他相识。
“云七只是云七。云氏松若,另有其人。”阿七紧紧盯着修泽,唇角噙了一丝媚笑,口中却冷冷道,“若非错认,云七着实想不透,自己究竟何德何能,可令大公子对我处处留心?”
修泽承着阿七咄咄逼人的目光,俯身揭开案脚一只温酒红炉——内中炭火将熄未熄。
细细一缕药屑自修泽指间洒入炉中。“我从未将你错认。”修泽静静说道,“而你们口中的大公子,亦不是我。”
火光突的一跃,初时极淡的药草气息,随着炉火渐红而变得浓郁——阿七明知自己该警醒,却后背僵直,一动未动。
翻涌的思绪很快凝滞,阿七任由修泽将手轻轻探向自己发间,解下她束发的锦带,又将那锦带蒙上她的双目。
周遭纷纷杂杂的人声与乐舞之声渐渐散去,她只能听得一个低缓清寂的男声,似远而近。
“。。。。。。如若不是你,他便不会死得这般惨烈。。。。。。”相向而坐的暧昧身影,被微红的炉火映上矮屏,菲薄的唇几已贴上她的眉梢,附在她颊畔反复轻问,“你可知。。。。。。”
“。。。。。。若不是我,”阿七神志渐失,顺着他的话喃喃道,“他不会死。。。。。。”
男子的声音仿佛从极远的梦魇中传来,又好似自她心底发出,“可他确是已死,曝尸荒野,片骨无存。。。。。。”
眼前一片漆黑,而回荡在耳畔的缓缓低语,却替她描摹出尘封在心底的一幕——
浓墨一般的重重宫阙,白衣女子裸足疾行。阴冷的风不断旋起她的裙裾,她终于奔至偏殿前,却发现自己脚下、一层又一层的白玉门阶之上,尽是黏稠的血。
跌坐在渐渐凝涸的血泊之中,不能再上前一步——她眼睁睁看着面前垂死的男子,面色愈来愈灰败。
那个男子,始终紧紧阖着双目,至死也不曾睁开,不曾看她一眼。
直至此刻她才恍悟——这男子已然望见了她,只是不肯看她。
他与她,生来便是足踏利刃而行,死生不过交睫——可他深知她最惧亡人,于是曾叮嘱她,莫与将死之人四目相对,如此便不会为亡魂所扰。
他早便想好,若自己先行死去,绝不让她替自己收殓骸骨;而行刺东宫,一旦失手罪无可恕,必会被悬尸示众,挫骨扬灰,以儆效尤——他便只需留一片青竹与她,嘱她安葬,如此,甚好。
只是他不曾料到,去往那极北之地,沿途竟会战乱四起。
。。。。。。低缓的男声好似咒诀一般,将她深埋心底的悲悔一丝丝引出,如同生生揭开看似已然结痂的伤口,露出暗藏的脓血与腐肉——令她痛不欲生,却又无可遁形。
额间冷汗涔涔,眼泪早已浸透了锦带——犹如一头困兽,终被一步步逼入绝地,随着一阵低抑的悲咽,阿七泣不成声:“继沧——”
执起一盏冷茶,浇熄了身侧微红的炉火——修泽至此方知,她的执妄已成心魔——即便是他亓修泽,亦不能替她除去。
迷雾渐渐消散。微凉的指,轻轻解下缚在她眼前的锦带。
房内灯烛已熄,月色皎洁如霜,透过窗棂,静静洒落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