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邑夫人-第17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平日里亭中桥上,接踵摩肩皆是送迎之人,更有不少文人、显贵与富绅——时日久了,两岸百姓也算见多识广,倒不再留心。
而今日,却另是一番情景。天还未大亮,早起向河边打水的人家便瞧见河畔来了不少官家与兵丁,堤上垂柳间又扯起天青布幔——不免纷纷打听,莫不是定洲来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人老爷?
谁知没过多久,将布置好的帘幔又被匆匆撤下。众人远远瞧着更是摸不着头脑。此时便有畅郡府的衙役上前来,陆续驱散两岸围观的路人。
越是如此,越发叫人好奇,渐渐的河畔聚拢来的百姓反倒更多,把候在驿站前厅的畅郡知县昆同敬急得热锅蚂蚁般坐立难安。
师爷便在旁好言相劝:“大人稍安勿躁,稍安勿躁!二位侯爷最是体恤下情,万事还只等他二位来了再做定夺!”
只见那知县将脚一跺:“糊涂!侯爷来了,便管用么!今日的事,听这个的不是,听那个的也不是,反过来不是,正过来还不是!但凡错个一点半点,便要乌纱不保。。。。。。”一面说着更耷拉下脸来,“还妄谈什么乌纱?那些武人最是骄蛮无理,如今定北大营闹得这样凶,只怕一句话不顺耳,连老爷我这脑袋。。。。。。唉!”
师爷也苦了脸:“既这么着,老爷倒不如早听了在下的话,向侯爷称病告假。。。。。。”
“唉!”知县哀叹一声,“现如今说什么也晚了——”一面又哆嗦着手拭了把额上的冷汗,“对对!叫他们都有点眼力见,过会子来了人,都离老爷我近些,真有那红了眼拔刀的,好歹也替我顶上一顶!”
师爷应着下去吩咐。一出驿馆便见着一名差人急急的跑了来,上气不接下气道:“师爷!回师爷,来了来了!”
惊得师爷抖了一抖,“说清楚,究竟哪个来了?成府、靖远侯府还是京城的王爷?”
“是,是五千营的来了!城墙上老远瞧见他们的成字旗——成大将军去了这么久,现今还没换呢!望风的哪里还敢等,赶不迭的叫小的报信来了!”
师爷白了脸,口中念叨着“这可如何是好!”转身急步回了前厅。
。。。。。。迎着两千余戎装兵甲,满眼的刀枪剑戟,昆知县反倒镇定下来,虽惨白着一张脸,却也不复方才那般手足无措。
“昆大人——”马背上一名戎装男子居高临下,睨着昆同敬冷声道,“年余未见,可还识得本将啊?”来人却是五千营副将文铄。
“文将军哪里话?”昆知县在底下恭恭敬敬答道,“下官岂能不识得将军——”
话音未落,只觉面门一道寒光闪过,“叮——”的一声脆响,便见那文铄手中一柄偃月长刀已斜斜劈入马蹄下的青石砖面,又听他厉声斥道:“既是识得,为何不照本将的吩咐做!”
官袍下小腿一阵抽筋,若不是师爷从旁扶着,险些便要栽倒在马跟前——昆知县好容易定了定心神,“恭迎皇使,沿堤不设围幛,以示天恩——下官乃是奉命行事!”
“奉命?”手中马鞭指向知县,文铄蛮声道,“说来听听,奉谁的命!”
事到临头,昆同敬也只得将心一横——张口正欲答时,却听身后有人哈哈笑道:“原是我司徒域的吩咐,不知到了文将军这里,还过不过得去哇?”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八名满头大汗的轿夫正咬紧牙关,小心翼翼放下一台绿呢敞轿,旁边四名侍从立马围上前去,自轿中搀起一副肥壮身躯——正是那靖远侯司徒域。
司徒域好似不曾瞧见面前如刀般的两道目光,只管将帕子擦着颈上浮汗,口中笑骂道:“好你们这些猴儿,叫你们换个宽敞些的扶椅,怎的就是不换?”
便有个家丁打扮的躬着身陪笑道:“侯爷,早起可不就是按着您的吩咐换过了嘛?再要宽些的,还真不好找呢!”
靖远侯既已站在了地下,昆知县赶忙率众上前参拜。那文铄却不慌不忙只在马背上拱了拱手道:“原来是靖远侯爷!”身后一众军士自是无一人下马。
文铄道:“在下奉范总镇之令,来此恭送成夫人起行,总镇特为交代,沿途需避道围障,岂知他昆同敬小小一个畅郡县令,竟敢阳奉阴违——”
“文将军,”只见司徒域气定神闲的笑着将他打断,“如此说来,今日老夫这面子,竟是无人肯卖了?罢了罢了,此处静水照柳,泓桥长亭,风光尚可——老夫且歇歇脚润润喉,静下心来等王爷一等吧!”
对面文铄沉下脸来。
昆知县与师爷悄然递了个眼色,二人皆是有些不解——定北兵乱,先是由五千营而始,其后定北各部八万余驻军,军心大躁,各拥其主,乱势无人能控,饶是靖远侯司徒域、总兵范裕和坐镇定洲多年,亦已是无能为力,前些时日还有乱军为泄私忿,纵火烧了定洲城北的邬氏旧宅,而邬氏恰是范裕和的妻家——定洲城内人心惶惶,莫说平头小民,世家望族更是各个自危,既盼着京中来使,却又深知眼下这阵势,若非大动干戈,安抚亦是无用。
更何况,定洲业已知悉,这安抚使一职,竟是被那难堪重任的宸王爷领了去——那宸王数月前还曾落入埈川寇匪之手,为救他脱险,致使成沛殒命,由此才引发这场祸乱,五千营诸将士尚因成沛之死对宸王怀恨在心,更有别有用心者,道那成将军实为宸王有意加害——朝廷却偏偏派了宸王来此,岂不是火上浇油,乱上添乱?
一骑飞奔而来,众人纷纷避让,却是文铄手下。来人凑向主将,附耳轻言几句,便见那文铄眸光更冷。
那人报的正是——“宸王人马已至泓桥”。
果不多时,只听阵阵马蹄由远及近,在场众人俱是鸦雀无声,那马蹄更好似直踏在人心上一般。
遥遥望向长堤,疾风骤然旋起。风过,阴沉多日的天色竟忽而放晴——
卅三 斩龙台(15)
东南方雾散云开,陡然间万道白光自云上倾泻而下,白光之后,千人骑阵穆然而立,阵内绣金王旗,雪亮银甲,映的人眼不能直视。
“老爷!老爷——”方才那畅郡县衙的差役又飞跑了来,气喘吁吁,向躲在后头的昆知县小声回道,“京中、京中的王爷到了!”
昆知县打量周遭无人留意,一个窝心脚给踹了上去,悄声骂道,“糊涂东西,这会子还用你说!”
原本惬然而坐闲闲品茶的靖远侯司徒域,此时肃了面色,竟也不需侍从搀扶,起身正冠整衣,阔步迎上前去,身后定洲与畅郡一众大小官员,见状赶忙按序随其迎了上去。
。。。。。。泓桥下,水光轻漾垂柳依依,河畔三五辆毫不起眼的成府车马,最末一辆,车夫乃是雷英所扮,此刻正望向河对岸两相峙立的五千营铁骑与京中王师,等着那些人马散去。
阿七歪在车内一块接一块往口中丢着梨脯,吃得有些撑——人吃撑了往往又瞌睡,便不曾留意外头的动静。
几名紫衣侍者渡桥而来,走近一瞧皆面白无须,又手执拂尘,竟似宫内的执礼太监。那几人向最前一辆马车前站定,态度十分恭谨,自称奉了宸郡王之命,请成夫人一行往泓桥驿站相叙。
这日成氏早早出城,意在避开借机生事的定北乱军,更无心与安抚使碰面,无奈行踪既露,思前想后无可推搪,唯有从命。
车马停在驿馆后院,成氏与两个女儿被人请至客房安顿。阿七正睡的迷迷糊糊,两手又被缚着,雷英怕人多眼杂徒生事端,索性将她留在车内,叫旁人自去歇息,独自一人守在外头。
不多时,院中走来两名衣饰发髻相同的素服少女,十来岁光景,一个犹犹豫豫落在后面;另一个则丝毫不惧生人,大大方方上前来,除下蒙在面上的薄纱,浅浅笑道:“雷将军。”
雷英识得她是成沛次女成落儿,忙从车辕上跳下地来,抱拳道:“在下不敢!”
成落儿便又是一笑,改口道:“听人说,雷校尉手上有柄了不得的名器,能取来瞧瞧么?”
雷英怔了怔,看似有些犹豫。
落儿又细声央求,“只是瞧一瞧,还不行么?”说的正是自阿七身上收来的剑——途中雷英曾将那剑展开来细看一回,不想倒被同行的落儿瞧见。
雷英只当她是为其母所求——这其中倒有一个原故——那成氏虽一介女流,却因出身兵家,自幼耳濡目染,喜好鉴别兵刃,亦十分精于此道。
雷英被落儿瞅的发窘,又见她娇娇小小一个人儿,遂放心将剑交与她,还教她如何收在腰间,口中道:“记得快些送回来。”
落儿接了剑,与妹妹自去不提。
回头再说那长堤之上,文铄冷眼望着一众官员远去,仍手按剑柄静立原地,身后骑阵亦迟迟未动。
定北大营早派出探子探得了音信,宸王领了皇命,名为安抚,却一路戎装重甲而来——文铄今日率众到此,打着为成妻送行的旗号,却意图凭着重兵之威,先声夺人。
此时那泓桥桥头,望去果然全无王侯出行的仪仗,倒更似两军对垒。文铄自鼻中冷哼一声,示意左右随自己驱马上前,离对方骑阵十丈之内,才微一扬臂命身后兵众止步。
对方阵前为首一人,玄甲骍驹逆光而立——文铄望不见他面上的神色,他却将文铄的满眼傲气看的分明——那人并不叫护卫跟随,独自掣马出阵,直奔五千营阵眼而来。
孤身一人,行至相隔不过丈许,方缓缓驻下马。
狻猊护额之下,目沉如水,一一扫过前排兵士——这双眼眸之中,并无出入沙场的暴戾狠决,却另有一种杀伐之气,恰如他身后的耀目白光,令人不敢与之对视。
文铄本是满心轻蔑,此刻却渐生不安——且不提定北大营,单单今日随自己而来的,便有五千营内两千余精兵,而他宸王却只带来区区千人千骑——他竟是未将十万虎狼之师放在眼中?这底气究竟从何而来?
文铄坐在马上,一时如坐针毡,仿佛招架不住了一般,终是翻身下马,单膝点地与那人见礼。
靖远侯率官员们适时走上前来,齐声道驿馆内酒食已备,请安抚使一行与文铄往馆中赴宴。
文铄虽觉意外,却见宸王只带了十数随从便欣然前往。文铄哪肯落于人后,仅吩咐三五亲卫随行,众兵士则原地候命。
往驿馆去,途中有处歇马亭,亭畔草木密生。众人路过此地,却见道旁几丛黄刺玫无风而动,待走近了,花枝后竟匿着一头小兽,长尾阔耳,青灰背毛底下,隐约露出厚厚一层白绒。
暄望见它时,却见清冷冷一对乌亮眼仁,也正静静望着自己——扈从之中有人悄然搭箭引弓,暄抬手制止,回身再看时,早已不见踪迹。
身旁一副男装打扮的齐儿打马上前,轻笑一声:“方才为何不叫人射它?”说着又侧脸盯着赵暄,“倒也奇了,此处怎会有祁地的狐?”
暄淡淡说道:“既知是祁地的狐,为何还伤它?”
齐儿却笑了笑,自顾自说道:“没瞧见么?那根本不是野地里的狐,颈上还系了半截布绳呢——”
。。。。。。放眼四处,苍茫一片,荒塬上连人影也不见。心中火急火燎,似要赶往某处去,却又想不清究竟是何处,便只能踟蹰在原地。惶惶之下,两手摸向袖间,掏出一片梨脯。将它埋入土中,眼看着嫩苗破土而出,极快的抽枝,发芽。。。。。。不多时长成参天巨木,眨眼间枝头花开花谢,坐下青色的果,须臾又压弯了枝,绿叶间琳琳琅琅,垂下的竟是一枚枚渍好的酥梨。
爬上两人多高的树桠,摘了梨脯边吃边往树下丢。二喵则蹲在底下,抬头呆呆望着。
怀中揣满梨脯,探身望着二喵哈哈大笑——稍不留神,手中攀着的树枝竟化作一条游蛇,周身闪着幽蓝冷光,窣的咬上右臂。
阿七惨呼一声,直坠下树来,惊惶中激起一身冷汗,倒也不觉得痛,只是腕上有些痒麻——睁开双目,却见缚手的软绳已被咬断,二喵正蹲在自己脸前,起劲儿嚼着自己吃剩的果脯。
不知为何,心头仍突突跳的厉害——只听院中传来一阵喧嚷,紧接着车帘被雷英掀起,向内中探了一探。
阿七背对着车门,将二喵与两手藏在胸前,佯装昏醒。
雷英未觉有异,只当阿七一时半刻也难醒,心中按捺不住,便循声往前院而去。
不过片刻功夫,简秀凤便赶了来,半道将雷英截住,责问他如何离了马车。
雷英还不知此时车内已是空无一人,只问简秀凤道:“前头出了何事?”
简秀凤便道:“嗐,今日果真是节外生枝!方才酒宴之上有人行刺,宸王右臂中了一剑,那刺客竟是一名舞姬,现已被拿住了!”
卅四 斩龙台(16)
偏院,门户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