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王侧-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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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朝德昭皇帝年轻时开疆拓土,与皇后琴瑟和谐,待臣子礼贤下士,乃是出名的中兴之主。然而,任何英主都经不起时间的摧残,德昭皇帝活得太长太长了,长到他的太子成年,长到壮年,这位父亲仍然健硕依旧。
权杖之下,任何夫妻父子亲情都不再重要。德昭一朝那些风云一时的名臣将相们被酷吏从老病之榻拽起,刑求于陋室,抛尸于荒野。德昭皇后悬梁于内宫,太子并皇孙十七人赐死东宫,党羽及攀附者共数万之众尽皆斩首于东市,直杀得都城之中血流成河,人头滚滚而落,让充满中兴希望的前朝从光明走向黑暗。德昭皇帝在失去了最得意的太子后,不得不把皇位传给不满八岁的幼子,也即前朝末帝。
那一场巫蛊案,可以说直接导致了中原此后两百年的混战,以及如今的分裂。是以,今人谈巫色变,因为这两个字眼,散发了极其浓厚的血腥味。
“一个小小术士也敢妄言巫蛊,真当世人都是三岁孩童吗?”褚英骂道。
“丧心病狂,丧心病狂。”姜毓只要一想到,巫蛊案一旦成真将会引发的风潮,就觉得浑身发冷。
“那齐王信了吗?”林文卿忙追问道。
“陛下听完后,什么也没说,就到德妃娘娘那儿去了。只是小的看他走时脸色不太好,这巫蛊之说对陛下恐怕并非毫无影响。”
赵灵儿抚着胸口坐下来,把茶杯端在手上,喝了一口,定了定神,说道:“齐王应该没那么傻吧。巫蛊之罪虚无缥缈,太子康本就曾被名医断言难活过二十岁,便是就此过逝了,那也是预料中的事。若他真信了巫蛊之说,对毓下手,而那边太子康又未能挺过来,岂不是自绝子嗣。无论如何,他应该没那么蠢吧。”
“所以,小的另有一事呈报。”那中年男子说道,“在殿下还在刑部大牢里的时候,太子宫中的陆桐姑娘经太医诊断,已经身怀有孕。只是,当时朝中为了殿下之事,纷争不休,所以宫中还没将此事对外公开。”
惊讶之下,赵灵儿不觉碰翻了桌上的茶杯茶壶,安静的屋子里,陶瓷碰撞声不绝于耳。
“……也就是说,即使我姜毓被处置了,大齐天下仍然不会有无后之忧,因为陆桐姑娘的肚子里,还留着一个,是吗?”姜毓涩然道。
“正是如此。所以,此事还请殿下早作准备。”那侍从拱手行礼道。
“太子那边既然病重,用到你的时候少不了,你回去吧,免得被人发现。”姜毓不愿让属下人看到他丧气的样子,只得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故作镇定地吩咐道。
“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这话说得果然没错。”赵灵儿扶起翻倒的茶壶,冷声道,“陆家这是趁你病要你命呢。姜毓,我看你这父王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指望他良心发现是没可能的。他心心念念的都是那个太子儿子,先前既然为了他将你除名,保不齐往后会不会为了他,将你碎尸万段。”
姜毓低着头,却不说话,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姜毓,你不会还想着你那父王回心转意吧。说话啊。”赵灵儿见他不说话,斜着眼睛看他,说话越发尖酸了起来,“你在这儿伤心失落有什么用。他反正是不会回头的。自己想要的东西,就要自己去争取,等是等不到的。这个世上,没有人有义务可怜你。你明白吗?”
姜毓恍若未闻,只沉默地坐了下来,想从赵灵儿手上拿茶壶,给自己斟茶。赵灵儿本硬按着茶壶不松手,两人抢得急了,赵灵儿玉手一挥,把茶壶扫到了地上。
“你跟我拗什么!装什么死人脸。有气去找陆家人,去找你亲爱的父王撒去。”赵灵儿恨恨地一拍桌子,扭身走了出去。
褚英和林文卿交换了一个眼神,立刻心有灵犀地决定了各自应付的目标。林文卿追着赵灵儿离开了房间,而褚英缓缓坐到了姜毓的跟前。
“姜毓,这事怎么办。给个说法吧。”褚英看他这个状态,隐隐觉得有些不对。
事实上,这种怪异的违和感开始于好几天前,姜毓乖乖入狱的时候。这几日,有赵灵儿在一旁插科打诨,这种感觉本来已经消失殆尽,但是从巫蛊之祸的消息传来后,这种感觉又出现了。
姜毓,不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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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两样心思
“灵儿,灵儿。你别跑了。”林文卿见赵灵儿越跑越快,只得借着对地形的熟悉,转身绕小道,到前面去堵人。
而赵灵儿见没人追来,便慢下了脚步,这时,林文卿忽然从旁边的走廊拐角处闪了出来,一把抓住了她。
“你真是的。跑这么快干嘛。”林文卿喘着气,看着她。
赵灵儿见甩脱不开,便也不再跑了,只翻身走到庭院里,寻了块巨石坐下。林文卿也便走到她身旁与她比肩而坐。
赵灵儿闷声说道:“那个家伙,现在的蠢样,像我那个笨蛋爹爹。”
“你爹?”
“对。我爹。那个全天下为之可惜的大周忠臣,明王最挚爱的族弟,馨君赵德。”赵灵儿自嘲地笑着,说道,“永远得不到信任,永远在最危急时才肯启用他,事态稍有缓和就冷藏他。所有的事情他做得好是应该的,做不好就是心怀怨望,刻意坏事。你说,泥人也总有个土性,这要是换个人,大概早反了吧?可我爹就这么生受着,忍了二十多年,你看他蠢不蠢。”
赵灵儿与赵甫的父亲,周国的宗室赵德,自周明王去逝后,就一直被明王遗孀,也就是如今的周太后所猜忌。坊间传闻,明王弥留之际,曾留下“太后垂帘,馨君辅政”的遗言,但是周太后将此言曲解为“太后垂帘,新君辅政”,自招六卿,辅佐新君,而将赵德挤出了大周的权力中心。
“其实,我知道,我爹是在等。他总存着一种幻想和希望,觉得太后不信他,可周王总会信他的。毕竟,周王姓赵,是一家人。周王会长大,也总会看到他的好,他的忠。”赵灵儿看着林文卿,凄然一笑,说道,“可他忘了,周王始终是太后的儿子。他养在深宫之中,长于妇人之手,从来也没有先王那种振兴大周的气概。他不会知道自己族叔这些年来吃的苦,受得罪。他只会看到,馨君赵德在民间声望日隆,远胜自己。”
“然后,等到有一天,这个只知道嬉耍玩乐的周王,承载着我爹所有幻想的周王,作为一个典型的纨绔子弟出现在他面前,宣布要强娶他女儿为妃,我爹那做了二十年的长梦才终于醒了。没有什么君明臣贤,没有什么苦尽甘来,在他等待新王长大的期间,周国早已被六卿折腾得民怨载道,而他等来的新王却又不是当年那个握着他的手,说共建伟业的王。”
林文卿听到后来,才楞楞地回过神,说道:“你是逃婚出来的。”
“聪明。”赵灵儿这时情绪已平缓了下来,又有了说笑的心情,“我那蠢爹爹总算在最后一刻大梦初醒,命人开了后门,放我和冰魄逃出来,才没让赵廉那小子得逞。”
“我记得,同姓不婚应该是个约定俗成吧。”林文卿苦笑道。
“所以我说了。周太后距离什么贤后还远着呢,至少她连个儿子都没养好,还放出来祸害自家人。”赵灵儿哼了一声,说道,“所以,我最恨这种拿着君王的权势来害人的家伙们。刚听说那个齐王竟还犹疑着要不要为了太子,对付姜毓,真是听得人心中不忿。再看姜毓那逆来顺受的样子,我一下想起我爹每次接周王圣旨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
“只是因为生气吗?”林文卿故意逗她,说道,“难道没有一点是因为心疼姜毓?”
谁料,此话才刚出口,赵灵儿白嫩的面庞一下子红到了耳根,她不可置信地转过头,看着林文卿,结结巴巴道:“你,你,你可不要胡说。”
这个反应倒是出乎林文卿意料之外。这赵灵儿平素千伶百俐的,没想到竟也有如此害羞的时候。
“难道不是吗?那可惜了。我看姜毓现在正好最是失意落魄,需要一个红颜知己安慰的时候。既然你对他没意思,我看还是很有必要去帮找一个。听说,承恩坊里今年的花魁娘子羽音姑娘,体贴入微,是朵解语花。”林文卿做出一副要离开的姿态,说道,“我看还是马上去那边接她过来,陪姜毓喝喝酒,解解闷,跳跳舞,生生情……”
“喂。”赵灵儿一把扯过她的衣袖,红着脸说道,“别去。”
“傻灵儿,刚才本来是试你的。没想到你还真对姜毓有那份心。”林文卿笑着回过身,弹了弹赵灵儿的额头,说道,“既然这样,那我可知道了,从明天起,我和褚英可都得注意着点,要主动避让,不给你们两个当灯泡。”
谁料,赵灵儿听这话,反倒长叹了一口气,说道:“不必了。文靖,我是有未婚夫的,从小定的亲。爹开后门叫我走时,本是叫我去投夫家。只是,我总想再见他一面,所以才任性地来了齐国。我想知道,这么多年过去了,他有没有比从前开心一些,快乐一些,有没有交到知心的朋友,有没有夺回父母的疼爱。本来,只是来看看,结果没想到他比从前更不快乐,而我也更……”说到这里,她忽然收口,抬起头,羞涩地笑道,“所以,我留在这儿的日子不长,很快又要走的。所以,还是别害人害己的好。”
……
齐王宫·弦月居。
“陛下,喝口茶,醒醒酒。”苏绾恭敬地把茶水送到齐王的跟前,柔声劝道。
齐王似乎仍有些梦里不知身是客,他双眼迷惘地接过杯子,入口的热汤让他稍稍回了一点神来,他张嘴问道:“德妃,孤怎么来了这里?”
“陛下昨日过来,也不和臣妾说话,只看着臣妾喝酒,喝了好多酒,看得臣妾都怕了。”苏绾绕到齐王身后,为他按摩肩部,说道,“陛下,喝酒伤身,您要有什么事解不开,可以和臣妾说说。臣妾虽然出不了什么主意,可您说出来就会舒服许多,比喝闷酒强多了。”
齐王这时已完全清醒了,他只觉得入口的醒酒茶汤宛若苦药。他低声喃喃道:“可酒能醉人,我倒宁可自己永远不要清醒得好。”
“陛下?”苏绾又回到齐王跟前,半蹲下来,仰望着他,担心道,“是不是太子的病情有什么反复?”
齐王楞楞地出神,捧着茶杯的手,紧了又紧,直到手指发白,他才终于说道:“太子一直昏迷着,法师说,怕是有人行了巫蛊,才会害得太子迟迟不醒。”
“这……不会吧。”苏绾一下子站起身来,“那陛下怎么不快派人去查啊?巫蛊之术,行得越久会越凶险的。”
齐王拉住苏绾,颓然道:“孤下不了手。”
“下不了手?陛下已经知道是谁下的手了?”
“孤膝下只有二子。若康儿没了,唯一得好处,还不就是毓儿嘛。孤之前又刚罚过他,也难保这孩子不会做出什么偏激的行为。”齐王痛苦地掩面,说道,“如果,他真做了什么不义之事,那也是孤害了他,逼得他。所以,你叫孤怎么能下得了手。”
苏绾俯下身,握住齐王的手,指着那手心,说道:“民间说,手心手背都是肉。陛下的心情,臣妾理解。只是太子他怕是等不得……”
“康儿……是啊,康儿是等不得的。”齐王想起卧病的长子,那苍白到毫无血色的面孔,干裂的唇,仿佛能看到黯淡的死气布满了他的额头。一时间,关于姜康的记忆全部涌进了自己的脑海里,当年从陆敏君手中得到的那个满身青紫的婴儿,后来那个病弱苍白的孩童、少年……
苏绾在第一时间发现了齐王的双手在发抖,她眼睛一转,抬头说道:“其实,臣妾在宫外还听过另一种解除巫蛊的办法。也许,陛下可以先用那个法子,消解了诅咒。”
“什么办法?”
“说是,只要让施术的人到神灵面前沐浴焚香,诚心祈祷,祈求被害人长命百岁,身体康健,就会让这诅咒失效。我看,陛下不妨先把毓殿下带回宫来,派人看管着他,在后宫的玄武堂里为太子祈福。您看,怎么样?”
“这样能有用吗?”齐王怀疑道。
“有用。当然有用。您想啊,行巫蛊的时候,求的是咒。祈祷呢,求的是解。这两相抵消,可不就没事了吗?”苏绾解释道,“您既然一时还决定不下来,不妨就先这么着吧。”
齐王一边点头,一边说道:“对。这样也行。德妃,你确定这么做有用的吧?”
“当然,有用的。臣妾很确定。”苏绾含笑点头道,“不信,您可以派您身边的德盛出去问啊。”
“不不,你说的,孤当然信。”齐王用袖子擦了擦汗,便对外喊道,“德盛,德盛!”
被称为德盛的侍从从外面走了进来,赫然正是昨日出现在勤读小筑的那个中年人。他向齐王行了个礼,恭敬道:“陛下,有何事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