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龙引-第5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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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不知四位长老中,来的是哪一位?
玄修道人对这所巨宅,似乎甚是熟悉,他们从月洞门进去,里面是一条极长的通道。走到一半,就折入腰门,绕过两重院落,又从另一道腰门穿出,又是一条长弄,等走完长弄,跨出院门,已是到了巨宅后园。
玄修道人还是丝毫不停,左弯右弯一直走到拱形桥下,才回身含笑道:“小施主请上船吧!”
赵南珩道:“上船……到哪里去?”
话到一半,目光一瞥,业已瞧到桥下停了一条小船,船尾坐一个身穿灰色短靠的汉子,似在等人模样。
玄修道人当先跨落船去,在中舱坐定。赵南珩不禁满腹狐疑,但也不愿再向他多问,依言跨下小船,在玄修道人对面坐下。
玄修道人没有说话,灰衣汉子也没有说话,只是拿起木浆,向桥墩上轻轻一点,小船立即横了开去,缓缓朝桥下驶出。
赵南珩举目打量,这是园中人工开凿的一条小河,两岸垂柳成荫,河流曲折,边上还有许多亭台楼阁,隐在青郁树林之间。
一会工夫,小船已驶到闸口,那是花园尽头,和外面河流相通之处,高大的围墙底下,有一道可以开闭的铁栅。
小船刚一驶近,便见岸上一幢石屋中,摇摇摆摆走出一个皂衣汉子。驾船的灰衣汉子,浆势一住,左手抖处,从手中飞出一块圆形铜牌,直向皂衣汉子面前缓缓落去。
皂衣汉子接到手中,低头看了一眼,就回身拉着铁练,栅门徐徐上升,小船通过墙下,驶出河流。
赵南珩看在眼里,心知那面铜牌,敢情就是进土府准许小船出府的令牌,但心中止不住暗暗惊诧。
驾船的灰衣汉子,方才送出铜牌那一手,竟是极高明的暗器手法,“刘海洒金钱”,别看铜牌去势缓慢,这缓慢就是贯注了内力之故。
第四十八章 月出灵山各自呼
那皂衣汉子使的也是接暗器的上乘功夫“捕光捉影”,这两人只不过是进士府中下人身份,身手已大非寻常,那么他们主人的武功,自然更高不可测。
可恨这武当道士故意卖弄关子,不肯和自己说明,真是岂有此理!心中想着,目光不期朝玄修道人瞧去!
玄修道人只望着赵南珩微微一笑,他好像在说:“小施主忍耐点儿,到了地头,自会知道”。
灰衣汉子对操舟技术十分熟练,驶出铁栅之后,运浆如飞,在小河中舟行甚速。
大约经过顿饭光景,小船已驶入一条大江之中,只见水域辽阔,一望不见边际,(此处为远安与当阳之间的沮水)但船头却一路往东,冲浪前进。
这样又驶了将近半个时辰,小船横渡大江,直向一条港湾中驶去。这港湾岔道纷歧,小船随着曲折水道,又驶进一条叉港。
只见前面正有两条渔舟,在江心作业,不知他们是有意还是无意的,竟然一左一有,拦住去路。此处已是小港,水面不宽,两条渔舟横在江心,就阻拦了小船去路。
灰衣汉子右手把浆,左手一抖,从他手中飞出一支一尺来长的旗杆,“夺”的一声,射落船头,钉在木板之上!
原来旗杆上还卷着一面三角小旗,就在钉落船头之际,立即迎风展开,那面三角小旗是白纺制成,边上饰以流苏,中间绣着一个黑色“钟”字。
这原是一瞬间的事,灰衣汉子小旗出手,依然若无其事的双手把浆,朝前驶去,两条渔舟等小船接近之时,船头斜斜横开,让出水道。
双方虽没说上一句话,但赵南珩已看出这两条渔舟,分明是四大门派中的门下弟子所乔装。
看来这一聚会,当真严密无比。
正行之间,只见右首一条岔港中,忽然又有一条梭形快艇,疾驶而来,船头站着一个身穿青色劲装的青年汉子遥遥抱拳,问道:“钟府来船上,两位朋友,如何称呼?”
玄修道人赶忙站起,答:“在下金顶王某,这是蓝宝石顶赵兄弟。”
两句话的时间,快艇业已驶到小船五尺左右,那劲装青年目光瞟过两人,含笑拱手:“原来两位是武当、峨嵋道兄,小弟候剑英失敬之至,前面一路,均由敝派担任警戒,还望两位多多担待。”
话声一落,快艇在水面上一个转折,斜斜驶去。
赵南珩因人家出声招呼,也自抱拳答礼,目送快艇去远。
只觉这位劲装青年,眉宇轩昂,年约二十一二,站在船头上,美风飒飒,一时木禁起了惺惺相惜之感,急忙回头朝玄修道人问道:“道长,这位候兄,不知是哪一派门下?”
玄修道人回身坐下,说道:“目下各派中人,赶来慈悲渡的,为数已是不少,其中还有许多改容易装,掩去本来面目,贫道也不大清楚,只是从这位侯施主身边不带武器一点看来,还是以拳术闻名的形意门高弟无疑。”
小船沿着港湾转折前行,在一处山脚下停了下来。
玄修道人起身道:“小施主,咱们到了,上岸去吧!”
说完,回身向灰衣汉子稽首道谢,才纵身跃上岸去。
赵南珩跟在他身后,相继跃上,举目一瞧,只见这一带峰峦起伏,山势虽不太高,但林深草长,甚是荒僻。此时又当接近黄昏,猿啼鸟鸣,景色苍凉!
玄修道人低声说道:“小施主请随在贫道身后,遇上什么,一切由贫道应对好了。”
赵南珩道:“在下理会得。”
玄修道人不再多说,转身就朝山脚树林中走去。
赵南珩亦步亦趋,同时跨入林中。
密林如织,一条小径,曲折往里通去,两人走了不到一箭来路。只听有人猛喝一声:“站住!”
玄修道人走在前面,立即依声停步。
这时左侧一棵大树后面,有人朗朗说道:“十二时辰合天道。”
玄修道人暗哦一声,原来在这里轮值的,果然是形意门的人。
(按形意门以意行拳,按十二时辰之生肖,分为十二形,这句口号,正是表明他们来历之意)
当下打了个稽首,应声道:“帝遣玄武驱神奸。”
他这句口号,乃是出于程短夫“大天一真庆万寿宫碑”碑辞,正切合他们武当派的身份。
敢请各大门派此次集会,乃是极端秘密之事,为了防范敌人混入,遂订下暗号,藉作联系
玄修道人话声出口,那人微微一顿,又道:“后面那位呢?”
玄修道人接着说道:“月出灵山照沧海。”
这句话,赵南珩听懂了,对方问的是自己来历,玄修道人答的,正是从前峨嵋门下行走江湖,遇上同门时互相联络的暗号。
这句诗出于李白,原是“月出峨嵋照沧海”,如今把“峨嵋”两字改成了灵山”,听来就隐晦得多了。
林中那人高声道:“两位请!”
玄修道人又打了个稽首,就继续朝前走去。
此时虽然只是黄昏时分,但林中树枝茂密,透不进天光,入林渐深,愈觉幽暗,差堪辨路。
尤其这条小径,敢情还是新僻不久,曲折穿行,最多也只容两人并肩可行,直修道人尽管熟悉路径,但也走得并不太快。
赵南珩跟在他身后,细看两侧林中,人影幢幢,各依有利形势,暗中严密监视,这般布置,别说是人,只怕连飞鸟也无法飞得进去。
林中小径,好像是盘着山脚而行,走了里许光景,此刻已逐渐向上。又走了一刻工夫,去修道人领先闪出林去。
赵南珩相继走出,眼看已到了一处山腰之上。
这是一片足有数亩方广的石砌平台,中间依山而起,建着一座巍峨寺院,平台下面,约有数百级宽阔石级,直达山脚,山脚底下,面临大江,但见江水滚滚,波澜壮阔。
自己两人,是从山后抄小径来的,心中不禁深感奇怪,那小船何以不从正面登陆?却要绕上这大一个圈子?
心念转动,目光向平台掠近,发觉这片平台,虽然静闷如恒。但稍微留意,就可看到四周树林边上,各按方位,静静地站着十八名怀抱禅枝,腰佩戒刀的灰衣僧人,胸挂一串精钢念珠,像木偶般凝然而立!
少林寺十八护法罗汉!
赵南珩瞧得微微一怔,他在少林寺住过一年,深知十八护法罗汉,乃是千百僧侣中精选的武功特强之人,再经严格训练而成,平日足不出寺,只有方丈离寺外出,才由他们随从护驾。
十八罗汉既在此地,想必少林方丈百愚上人也赶来了!
那么文判诸葛忌说的江湖上遗传着四大门派掌门人离奇失踪,遭人劫捕之事,当属空穴来风,不足徽信。
他随着玄修道人,越过平台,迎面又有三十来级石砌,直达寺门。两人拾级而登,山门横额上,题着“观音寺”三个剥落金字。
寺门前面矗立一座高大石香炉,炉前盘膝坐着一位灰衲老僧,闭目垂帝,状似入定,身前地上,横放一支精钢禅杖!
这灰衲老僧,赵南斯自然认识,他、正是少林寺“十”字辈的高僧之一——十志大师!
心中不禁又是一怔,底下平台,已有十八护法罗汉布下。罗汉阵”,这里竟然还由十志大师亲自居高监视。
看来观音寺这一场集会,定然关系重大,不然,哪有如此郑重?
玄修道人早已趋前一步,稽首道:“武当门下玄修,峨嵋门下赵南珩,有重要消息,入内禀报。”
赵南珩也连忙作了个长揖,叫:“大师傅好!”
十志大师合十还礼,徐声道:“两位请吧!”
玄修道人不再多说,领着赵南珩由左侧一道边门入内。
一路上每逢转角,必有三两个手杖兵刃的人,凝立戒备,这些人有僧道装束,也有俗家订扮,当真如临大敌。
两人由偏殿折入一条石砌甬道,两边花木扶疏,景物清幽,前面敢情已是本寺的方丈室了。 赵南珩跟着玄修道人刚跨进后院,只见一幢精舍前面,两边站着四个身佩长剑的灰衣僧人,和四个背负长剑的蓝袍道人!
心头不由猛然一怔,这八人之中,四个身穿蓝袍的人,当然是武当蓝袍八剑,但四个身佩长剑的灰僧人,竟是峨嵋伏虎寺“悟”字辈果。法、真、昙四师兄!(峨嵋派以剑术闻名,和尚而身佩长剑的,只有峨嵋门人)
蓝袍道人瞧到玄修,立即恭敬地躬下身去,口中同声叫道:“大师兄!”
赵南珩也迎前几步,拱手道:“小弟赵南珩拜见四位师兄。”
四个灰衣僧人瞧到赵南珩,似乎也深感意外,全部脸露惊喜,纷纷答礼。
悟果和尚压低声音说道:“赵兄弟,你也来了,监寺大师就在里面!”
玄修道人走进阶前,回身朝赵南珩招招手,一面取下头上覆着的毡帽,放轻脚步跨入玄关,肃然躬身道:“弟子玄修,暨峨嵋门下赵南珩,有事禀报。
只听里面一个清朗的声音,说道:“你们进来!”
赵南珩听出这说话的正是武当一苇子。
但他因监寺大行大师也在里面,玄修道人在通报之时,把自己说成“峨嵋门下”,心头不由“咚”的一跳,脸上也登时火辣辣的烧了起来。
记得自己离开伏虎寺的那一天,监寺大师曾经严肃的告诫自己,离山之后,不准向人再提峨嵋两字,也不准再使峨嵋武功。
如今自己竟敢违背他老人家的吩咐,以“峨嵋门下”的身份,在江湖招摇,岂非胆大妄为?他越想越觉得忐忑不安,只是既已到了这里,不进去也不成了,丑媳妇也免不得要见翁姑。
眼看玄修道人已经一步跨了进去,自己也只好低着头跟着他往里走去!
这是三间打通的敞轩,窗明几净,纤尘不染,中间八把绣娘椅子上,这时共有六个人相对而坐,好像在计议着重大事情!
上首客位上,坐着三人,第一个是身穿蓝布大褂,年约六旬,貌相清瘦的老人,手上执一支二尺来长竹节旱烟管,太阳穴鼓得老高,双目炯炯有神,看来是一位内外兼修的高手。
第二个灰衲老僧,正是峨嵋伏虎寺监寺大行大师,再次是武当派的一苇子。
下首是三个灰衣僧人,赵南珩全都认识,那是少林寺罗汉堂住持十住大师,伽蓝殿的十善大师,文武殿的十信大师。
赵南珩目光一瞥,心头暗暗奇怪。
少林寺随驾护法的十八罗汉,既已全数出动,照说方丈也该在这里了,何以厅上不见百愚上人?
玄修道人跨进敞厅,立即趋前几步,向一苇子恭敬的躬身道:“弟子参见师叔。”
一苇子摆了摆手,问道:“你这一路上,可是有什么发现?”
玄修道人垂手道:“弟子听江湖传说,三十年前一度出现江湖,但后来又突告匿迹的四方教,近日据说已在江湖出现,而且行动十分秘密,外人无从深知他们的活动情形。
另外又有一个叫朱雀旗的新兴帮会,势力遍布长江上下游,弟子已着人前去密查,目前尚无消息。弟子在远安附近,途遇峨嵋赵小施主,据称他有重要报告,因此弟子特地陪他前来。”
一苇子点点头,玄修道人退到一旁。
赵南珩等他退下,慌忙放下包裹,走上前去,在大行大师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