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为途中与你相见-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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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小气这种毛病是世界上最无法治愈的病,它深入骨髓腐蚀灵魂,而我每次都要被苏晓鸥这个小气鬼拉来当垫背的,我多次挣扎但还是无法摆脱这种丢人现眼的宿命,我的内心深处涌出一股深深的无力和酸楚感。
苏晓鸥却像捡到了天大的便宜,蹦蹦跳跳地在我面前显摆,“怎么样,洗剪吹外加掏耳朵修鼻毛刮胡子和按摩才10块钱值吧?”
我回头看了眼理发店朴实到让人心碎的名字“便民发型屋”,心中为真诚憨厚无私的老板感到心寒,如此低廉到全北京城难找的价格竟然还会遇到苏晓鸥这种人渣,最关键的是,我还被拿来当帮凶,大冬天寒风瑟瑟,在破败的小路口我低下了坚强的头颅,内心异常羞愧,质问苏晓鸥:“你这破毛病啥时候能改改,贪小便宜吃大亏你知不知道,还好意思说下次再来,下次发型师说不定给你剪成个秃子,到时候看你还怎么张狂?”
苏晓鸥倒是很有自知之明,“他敢,要是剪成秃子我起码索赔五百块,我苏晓鸥可不是省油的灯,我脸皮可厚了。”
“你忘了上次去吃自助餐的事了,差点吃撑死疼得在医院的走廊里打滚,抱着医生大腿哭爹喊娘,吃了39块钱的自助餐结果看病花了几百块。还有大学那会儿,你老跑别人屋里去蹭吃蹭喝。最可气的是,让你去帮我批发一箱方便面,你竟然为了贪几块钱的便宜在网上给我搞了一箱假冒伪劣产品,康师傅打成了康帅傅,那面能吃吗,面条都胀出了碗口,调料咸得要死,你是不是以后自己死也要拉上我呀?”
苏晓鸥嘀咕了一声,我却听得清清楚楚,只两个字,“对啊。”
“苏晓鸥,如果贱是一种潮流,恭喜你,你已经走到了时代的最尖端。如果做贱人是你毕生最大的追求,再次恭喜你,你已经天下无敌。”
苏晓鸥却是满不在乎的模样,摊摊手耸耸肩,“贱人很光荣,这年头越贱越能混出头,脸皮越厚越是能干大事,你就等着瞧吧,我苏晓鸥绝对是贱人一出,谁与争锋,以后我肯定是中国最德艺双馨的漫画大师。姜唯啊,不是我说你,你如果有我脸皮一半厚,说不定早嫁给了自己的初恋情人呢,哪还用得着想得一整晚都睡不着。”
完了还语重心长地拍了拍我的肩膀,“换做我是你,要不放弃,要不来个最后一搏,都这么大年纪了,玩暧昧矜持这一套最浪费时间。”
我窝在沙发上,想着苏晓鸥那天的话,用辛潮的话说,苏晓鸥这人虽然狡猾无赖小气爱放屁爱吹牛懒惰又邋遢,但是出版的漫画册里写的那些话是字字珠玑犀利无比,和平时见到的人天壤之别。
最后一搏……
我的心里像是点了一把火,不大,却是烧得我坐立不安,在沙发上辗转反侧,辛潮的电话这时打了过来,“小唯,我老妈问你过年回不回家,不回家就到我们家来过年。”
“我……要回家的。辛潮,你说,我是不是该试一下,或者……碰碰运气?”
辛潮在电话那头声音都抬高了,“你说,你要去向他告白!”
我被辛潮的音调刺得耳朵嗡嗡回响,“我知道我太天真了,毕竟大家的生活轨迹早就不一样,我……只是觉得自己只能空想却什么都做不了,很难受。”
“小唯,不要等到那个人不属于你了再后悔,那时真的晚了,我就是反面教材。说不出口的爱,那是学生时代,现在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即使他不接受你的表白,还是可以做朋友的嘛,毕竟他知道有个老同学一直喜欢他,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不好的事情啊,对不对?暗恋,在我看来就是一种执念,要不当断则断,要不就勇敢地去追求。”
辛潮和苏晓鸥几乎说着同样的话,我挂完电话在沙发上已坐不住,走到房间里,打开抽屉,画册在我手中沉甸甸的,我的心却缥缈起来,像是被那团火烧成了烟尘,画册里夹的那张洁白的画纸,是我与他唯一的联系。
我把白纸举了起来,眼睛离得那样近,昏黄的灯光透过纸背,我仿佛看到了那段青春的色彩,虽然遥远。
他跟我一样,是一个人生活吗,还是……
越是临近,越是失了自信。
我想起了他在机场和那个穿绿色大衣的漂亮女生说话的情景,忍不住揉了揉头发,就这样趴在桌上,手指在画册上弹来弹去,关于他的现状,我一无所知,很久以前关于他的消息,也不过是陈词滥调早已知道的事情。他回国定居了,还是只是回来参加一些活动,他是否单身,回家我就一定会遇到他吗……我一概不明。
我想得头有些发痛,干脆躺在床上,把脸闷在被子里。
算了,走一步是一步吧,我一个人在这里胡思乱想又能怎么样呢,平静了这么多年,却被一次偶然的重逢打破了,人果然是一旦有了贪念,就会自寻烦恼,原本并不抱任何期望的我,在身边好友的煽动下,内心再也无法安宁了。
我想起辛潮那句富有哲学的话来,“我发现很多人比愚公牛,人家是移山开道,我们倒好,把山搬过来,挡住自己。”
越是自己想做的,越是裹足不前,然后还要替自己找一大堆理由。
世界上本处处是路,被挡得多了自然就没了路。
辛潮为一再妥协于自己的所谓自尊错过真爱懊悔不已,我眼睁睁地看着,心里为她可惜,难道就忘了,我比她有过之而无不及吗?
还是试试吧,如果一条路从未走过,怎么知道是死路,还是一条康庄大道。
我强迫自己停掉各种猜测。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一夜竟然无梦,到公司吃完早饭,办公室座位有一小半空着了,此时有些人已经到家了吧,这个时候其实大家都没了干活的兴致,都跟小鸟一样唧唧喳喳地聊天,李总也只好睁只眼闭只眼。
“小杨,你跟你家那位去哪里度蜜月啊?”
“毛里求斯啊,我老公把什么都准备好了,听说,那里有法式的浪漫,英式的优雅,美得冒泡啊,毛里求斯真是个好地方。”
问话的吴然却没了动静,辛潮插话:“小吴,羡慕忌妒恨了吧。”
吴然却是烦躁地扒拉了一下头发,扭头神经质地看了辛潮一眼,“我一听到毛里求斯心里就发毛,我是恨啊,别跟我提毛里求斯,我妈以前去那儿给人做了4年的服装,跟坐牢一样,我心里有阴影。”
辛潮冲我吐了吐舌头,“看见没,地方再好,也拼不过一份丑陋的回忆。”
“唉,你要加油啊,把幸福握在手中才是最实惠的,小唯,我永远是你最坚强的后盾!”
吴然和小杨两个八卦女耳朵一下竖了起来,忙把脸蛋转向了我,向我一阵炮轰,“小唯有对象了啊?”
“小唯,你对象是谁啊,有房吗,是不是四环以内的精装房?”
“帅不帅,赶紧带过来给我们瞧瞧啊,你放心我们就偷偷地看,不让他有压力。”
辛潮白了两人一眼,“肤浅的女人。”
我更白了辛潮一眼,“大嘴巴的女人。”
“八字还没一撇。”
吴然和小杨一脸没劲地看着我,“唉,我们又白激情燃烧了一把。”
整天想着靠做媒婆致富的吴然问辛潮:“辛潮,你这名儿取得这么花枝招展,人也长得跟朵花似的,还特能说,你可不能落于人后啊,给姐说说,你想找个什么样的,我这儿手头上一把好货。”
我为那些男的默哀,本是群鲜活娇艳的男子,却生生成了吴然口中的好货。
辛潮却是不较真,胡说八道起来,“行啊,我啊,条件不高,有房有车,房可得二三环的,必须还是豪华装修,车最低档次也得是路虎,开起来老霸气了,学历嘛,北大清华太次,最起码得是剑桥哈佛,长相嘛,古天乐那一型的就凑合看了,最关键的是,要父母双亡,省得我以后被老头老太太批评教育。”
吴然和小杨笑得前仰后合,“你啊,干脆直接回家挺尸去吧,这么人神共愤的条件亏你说得出口。”
辛潮妥协,“那什么都落不着,只要有钱就成。”
小杨细声细气地开导辛潮,“你可别啊,掉钱眼儿里啦,找男人得找人品好的,钱以后慢慢挣嘛。”
吴然在一边冷笑了一声,“切,那是因为你老公有钱,你才装这么看得开的吧,饱汉不知饿汉饥,你有种跟我一样,天天挤公车穿路边摊试试?”
辛潮跟着搅和,“小杨,我知道你的意思,我都懂,钱可以买房子,但买不到家,可以买婚姻,但买不到爱情,钱不是一切,反而是痛苦的根源,那这样,把你的钱给我和吴姐,让我们两个人来为你承担这巨大的痛苦吧!”
吴然也跟着演,做出一副慷慨就义视死如归的模样,小杨娇滴滴地哼道:“你们这些坏人,不跟你们玩了。”
说完扭起小腰就去泡她的日本咖啡,已婚贵妇果然理解不了未婚草根的苦。
MSN上有人说话,我一看是林珍珍,我初高中的老友,如今已经是一个4岁小女孩的母亲,她发了束鲜花过来,“小唯,好想你啊,什么时候到家呀,我家妮妮也想你呢。”
“后天就回去了,我给妮妮买礼物啦。”
林珍珍发了个高兴的扭屁股动态图过来。
我也发了个搞笑的图片过去,嘴角不自觉地扬了起来,如果说回家最让我开心的事情,应该就是能抱上圆圆滚滚的小肉球妮妮了,想起去年给她买的西瓜帽子,戴起来可爱极了,我抱着她猛亲了一脸口水。
林珍珍不知道是不是又被妮妮闹了,很长时间才回复了一串字,“你猜我最近见到谁了?”
我和辛潮说完话回过神来,看着电脑屏幕,脑海里不禁想起了江子墨的身影,又摇摇头,也许不是呢,回了四个字,“我猜不到。”
“我提示你一下,是你高中同学哦,而且是很有名的天才哦。”
彼此已经心知肚明,“就知道卖关子。”
不过林珍珍显然是要将卖关子进行到底了,打了一串字就匆匆下线,“妮妮要出门跟小朋友玩,我先下了哦,回头见。”
这个林珍珍……
(3)
下班后,辛潮硬是拉着我去她家吃饺子,辛潮的妈妈是个很潮的阿姨,爸爸也很潮,记得当年第一次进她家门,就被叔叔阿姨的一身大红大紫的穿着震撼了,简直就是时代的弄潮儿,难怪会给辛潮取这么个名儿,殷殷期盼尽在其中。
吃饭期间,辛潮妈又谈到了辛潮的人生大事,辛潮爸更直接,本来埋着头只顾着狼吞虎咽地吃饺子,突然在辛潮妈滔滔不绝的话语中抬起脑袋来,对着我和辛潮彪悍地来了一句,“你们两个光棍儿要不在一起得了。”
我夹起的饺子当场不给面子地掉在了桌面上,而始作俑者辛潮的爸爸却又埋下头去扑哧扑哧地只顾着吃饺子,好像刚才那句话是天外之音,就连辛潮都没反应过来,冲我一阵问:“刚才老头子说什么了?”
辛潮妈妈气得牙齿咯咯作响,却还是强装笑意地撑住了这凌乱不堪的场面,拍了拍我的手背,对着辛潮说:“甭管你爸说什么,他老年痴呆了。”
我脸上的肌肉一阵抖动,却见辛潮爸爸一脸没听见的模样在往嘴巴里塞饺子,自言自语:“太好吃了。”
也许是我长期受苏晓鸥的荼毒,已练就超凡的心理承受能力,于是一会儿我便适应了这诡异的气氛,云淡风轻了。
“你刘阿姨家的小孙怎么样,上次你们俩见面,也没听你回来说。”
我想起了那天辛潮对小孙的形容,“长了一张莽汉的脸,表情却是女人味十足,满脸胡碴都掩饰不了他的娘味,我真的觉得和他聊天是件非常有视觉冲击力的事。还随身带了张照片送我,我一看差点没自插双目,那腋毛黑得跟泼了墨,请问他拍照能不老举着个腋窝嘛,太狐臊了,简直就是在拍毛片!”
“他兰花指翘得太带劲了,我怕以后他说话一兴奋,把我眼睛戳瞎。”
辛潮妈听辛潮这么一说,表情继续沉稳,“那,你姥姥给托人介绍的,刘志怎么样?”
“刘志?就那小眼睛胖子,我姥姥这也太所托非人了吧,我要跟这种人结了婚,以后生的孩子眼睛那么小,人家还以为这孩子从小就没睁眼看过世界呢,长那样,妈我就直接跟你说吧,把他照片搁你电脑里,你电脑保证不用杀毒了,木马见了都不敢攻击的。”
辛潮妈又说了一堆,辛潮却是不为所动,舌灿如莲地一一回应,辛潮妈节节败退,最终溃不成军,把所有希望压在了我的身上,“小唯你是好孩子,多给我家潮潮留意一下,我家潮潮全靠你了。”
我感觉我这可怜的小身子板儿一下被压沉了下去。
我和辛潮躺在床上聊天的时候,辛潮跟我说实话,“不是介绍的那些人真有多不好,我是觉得没感觉,没感觉能跟那些我妈口中的好条件结婚吗?我嫁的是人,又不是嫁的一堆条件,现在的男的可真够惨的,一个个零部件都被放大镜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