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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日落紫禁城 -吴启泰-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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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她也栽进去,闹 不好那又是一条人命啊!
    “你怎么不说话?”慈禧见他趴在地下,茶水章抬起头,一连给自己几个耳光,然后趴 在地下说道:“老佛爷一定要奴才说,我只得先打自己耳光子,说错了老佛爷千万宽容奴 才!”
    “快说吧,免你无罪。”
    “老佛爷圣明!奴才以为,储秀宫的名声在外,宫中上上下下无论什么人都知道这儿的 威严,更知道在老佛爷跟前当差是极光彩的事儿。所以奴才以为秀子的事,最好别让外面人 知道,更不能因为秀子一念之差坏了储秀宫的名声啊!”对于宫中的事,无论大小,茶水章 平日从不在慈禧和其他人面前流露自己的态度。现在为了秀子的人命,同时也算为了吟儿, 再也顾不得许多。
    他说了这一番话,慈禧竟然愣了片刻,没想到他有这样的胆子,这可不像平日的茶水 章。
    “大胆!你想替秀子说情?”慈禧沉下脸,猛然喝道。
    “奴才不敢,奴才不敢!奴才不是这个意思,奴才只是替老佛爷着想,储秀宫是皇城中 天字第一号的地儿,秀子纵然该死,也绝不能让她坏了储秀宫的声威啊!”茶水章心中一 沉,心想今儿非但帮不了秀子和吟儿,反倒会因此激怒慈禧,真要那样他也没有办法,这都 是命。
    慈禧听后半天不语,最后无奈地回到茶几边坐下,端起银耳汤。茶水章慌忙说汤凉了, 要替她换一碗。慈禧不听,一口气将碗里的汤水喝干了。因为喝得急,呛了几下。茶水章磕 头请罪,一边说自己该死,一边迭上半温的茶水。
    慈禧喝了茶,止住了咳,瞅着趴在地下的茶水章半天不说话。一方面她觉得茶水章的话 确实有道理,另一方面她觉得自己老了,缺少当年的决断,连这种小事也变得犹疑不决。她 似乎有些后悔,不该硬逼对方说。尽管对方是个奴才,既然他说得有道理,按理说就该听, 碍着皇家的威严,她又不能听,两难之间,她目光突然落在案边那只铜烟袋上,眼前不自觉 地浮起秀子那张脸,心中不由一动。她沉默了一会儿,走到观音玉佛前双手合掌静默片刻, 然后顺手抓起案桌上一枚铜钱往空中抛去。只见铜钱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发出一声脆响落 在案几的桌腿边。
    “你去看看,那钱儿要是正出朝上,就饶了秀子。要是背面朝上,那就不好说了,这是 天意!”慈禧有意背过身,让茶水章上前看个究竟。
    茶水章巍巍颤颤一路向案桌边爬去,心想一枚小小铜钱,这一瞬间将决定二条人命,相 比之下,他们这些当奴才的多么不值钱啊!他终于爬到桌腿下,瞅着地下那枚铜钱半天不说 话,一股热流顿时涌上眼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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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一寸相思一寸灰



    荣庆随军到承德避暑山庄。相思苦情中,被人拖进抱月楼,与英英姑娘一夜风流。 为此他与军头元六一场恶斗,茶水章为救人一命,于慈禧前冒险说情。秀子躲不过命,嫁了 王爷的痴儿。送亲的路上,野马惊驾,荣庆救人于危难,不料与吟儿偶然相逢。

    那天晚上荣庆一气之下出了军营,一路向北走去,走了没多远,又无奈地回来了。正如 元六所说,纵然跑到天边也是大清国的天下,他身为皇上的护军,真要当逃兵,自己惹祸不 说,还会连累他二舅和家里人,所以他尽管非常不情愿,最后还是回来了。元六躺在门边炕 头上瞅着他悄悄爬上自己炕位,心里暗暗好笑,嘴上却没出声,第二天当荣庆面也没提,只 当这件事没发生过。几天后,荣庆所在的健锐左营便随着八旗骁骑营调防到承德避暑山庄。
    承德比南苑行宫热闹得多。皇上御驾未到时,军营管得不严,没事可以上城里逛酒楼茶 馆,闲下来可以在营房里赌钱,月头领饷时护军们三五一群地跑到妓院玩女人,比在南苑自 由得多。但这一切对荣庆来说,似乎毫无意思。他最关心的是吟儿。过去虽说见不到她,但 每隔一、二个月她们家里人探宫时,多少总能带回一些有关她的消息,他也能求她们家人给 她捎话,两人至少保持着一线微弱的联系。到了承德,关山阻断,音书全无,两人之间犹如 断线的风筝,再也没有联系。
    想到当年他与吟儿耳鬓厮磨。切切私语的情怀;想到他俩跪在地上面对苍天,生生世世 结为夫妻的山盟海誓;又想到就在他带着花轿去她家迎亲的时候,她突然被宣入宫。这一切 来得如此突然,直到今天他一想起仍然觉得像一场恶梦。
    他想她想得心力憔悴。这不是一般意义上的想,也不是一时一地的想,这种无时无刻的 想念只能是一个结果,那就是越想越苦。当初她刚进宫时,他觉得没法活了,后来他无奈地 接受了这一事实,唯一的信念便是扳着指头算着她出宫的日子:七年,二千七百多天,而每 天对于他来说偏偏又是那么难熬,真像古人诗中所说:“一寸相思一寸灰”。就像一口黑洞 洞的深井,这是一种看不到尽头的苦等啊。
    他在营中度日如年。为了打发日子,他常喝酒,喝了酒往床上一躺,天昏地暗什么也不 知道,等他睁开眼,日子又过了一天,这样离他苦等的日子又近了一天。今天领了军饷,傍 晚他便独自跑到承德府大街边一家小酒馆,要了一坛米酒,切了二斤酱牛肉,坐在那张乌黑 油亮的破方桌前喝开了。
    他正喝着酒,元六领着军中四、五个弟兄进了酒馆。
    一个长着枣核脸的矮个头眼尖,一进门便见到荣庆,指着他对同来的元六等人叫起来: “你们瞧,荣庆在这儿。”他这一叫,护军们立即跑到荣庆身边,一边招呼他一边在方桌四 周落下屁股。
    “我说荣庆,你一个人吃独食,不跟爷们招呼一声,太不够意思!”枣核脸边说边从盘 子里抓起一块牛肉送进嘴里。
    荣庆瞪一眼枣核脸没说话,自顾自地喝着酒。
    “怎么着,看我不顺眼?”枣核脸骂骂咧咧地挨着荣庆坐下。
    “就看你不顺眼,你想怎么着?”荣庆心里本来就不顺畅,加上酒劲儿往头上涌,板着 脸猛地从长凳上站起。
    “想打架?”枣核脸站起来摆开架势。
    “老九!你玩得过他?”元六不动声色对枣核脸说,不想让他俩动手。
    “我还不信了!”老九不甘示弱地盯着荣庆。
    “闹什么呀?睡不着觉赖枕头?还不坐下!”元六看出荣庆自从到了承德府,一直心事 重重,老九真要惹上他,肯定一场恶斗,他作为这些人的头头,自然不想他们伤了和气,便 上前将老九拖到自己身边的条凳边。碍着元六的面子,枣核脸只得悻悻地坐下。为了缓和场 上气氛,元六对护军们说:“今儿我请客。”
    元六下午在牌桌上赢了钱,一听说他要请客,众人连忙起哄,有人吵着要吃狗肉,有人 叫着炖鹿鞭。
    “行啊。吃什么由你们挑!”
    “就怕六爷心疼钱!”
    “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我心疼?”
    “我想吃个娘们儿!”一名护军放纵地大叫,引得众人一片哄笑。
    “行啊。”元六看一眼闷头坐在那儿的荣庆,提高嗓门说,“一人儿一个,伸手算一 个!喝完了立即上抱月楼。”没等天黑,酒足饭饱的护军们离开了酒馆,簇拥着元六一路向 街南的抱月楼走去。到了十字路口,荣庆要回军营,不肯随大伙儿去妓院。众人拖住他不让 他走,一定要他随大伙儿一起去妓院。
    “荣庆,走啊!”元六走过来拍着他肩膀,满嘴酒气他说。
    “给六爷面子,不玩儿白不玩儿!”有人推荣庆一把。“我……我今儿喝多了。”荣庆 躲着别人的眼光。
    “别拉皮条了,我们荣庆还是个雏儿呢!”有人故意逗他。
    “荣庆!说实话,是不是还没开过荤?”元六见对方支吾着不说话,将他拖到一边,低 声说,“你准是还没见过娘们儿吧?听我的没错,尝尝鲜儿,不想家,”说完咧开大嘴猥亵 地大笑。就这样,护军们七手八脚地拉着三分酒意的荣庆一起向抱月楼走去。
    元六和荣庆等人进了妓院,一位姓张的妈妈见到元六,立即满脸笑容迎上来打招呼,一 边埋怨他,说他好些日子没来了。元六显然与张妈妈很熟,一边说着好话哄她,一边指着荣 庆等人,说这都是他军中的好兄弟。
    “这位是荣爷,这位是李爷,那二位是杨爷和丁爷……这位是张妈。”元六边说边在张 妈屁股上拧了一把。
    “你个不正经的,闹到我头上来了!”张妈妈满脸飞红,当胸拍了元六一巴掌。
    “打呀!您再打呀……”元六咧着大嘴,嘻皮笑脸地伸着脖子。
    “各位军爷!”张妈媚一眼元六,然后向护军们拱拱手,“你们能上我们这儿,那是瞧 得起我们,盼着你们玩得尽兴,下次还来帮衬。”
    军爷们随着张妈进了花厅。按妓院规矩,客人再晚也得在这儿包一桌酒,先由姑娘陪着 吃了喝了再上房,元六等人本来就没喝好,于是纷纷在酒桌边坐下,一边眼巴巴等着妈妈招 呼姑娘们出来亮相。
    荣庆坐在那儿偷偷打量着四周,心里说不出地紧张。他生平第一次出人这种地方,当他 看见张妈领着一批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年轻姑娘走进时,顿时眼花缭乱,心口不由自主地急 跳。
    “这是英姑娘,这是黄姑娘,这是刘姑娘。李姑娘和潘姑娘……各位军爷仔细瞅准了, 一人挑一个,保准一个个陪你们玩个痛快!”张妈妈指着身边一溜排姑娘向护军们一一介 绍。她话音刚落,好几个人都指着英英姑娘七嘴八舌叫起来:
    “我要英英!”
    “我也要!”
    “不行,今儿英姑娘归我……”
    “是我先叫的!”
    众人闹成一团,唯独荣庆坐在那儿没出声,目光却忍不住落在那位众人争着要的英英身 上。英英长得白净,看上去她与吟儿年龄相仿,身材比吟儿略高,两只媚眼非常粘人,确实 讨人喜欢,难怪大伙儿都争着抢她。他由英英想起吟儿,心立即乱了,觉得来这种地方似乎 有些对不起吟儿,恨不能立即离开,但实在又按捺不住那份莫名的好奇心,他第一次在这种 特殊环境中、和一大群年轻漂亮的女人面对面在一起,心中不由自主地涌动着一股难言的激 动。
    面对众人的争吵,元六从方桌边站起,对众人挥挥手,让大家都别吵,说他有个办法, 大伙儿抓阉,谁抓着了归谁。众人一听都拍巴掌叫好,一致表示同意。元六走到一边,写了 几位姑娘的姓,然后走到酒桌边:“为了公平,我不抓阎了,今儿谁也不要,就要张妈妈陪 我!”
    “去你的!我老得可以当你妈了。”张妈妈其实并不老,顶多二十七、八岁,只是比起 她身边这些十七、八岁的姑娘确实大了一截,所以她嘴上骂他,心里又是另一番滋味儿。
    “今儿就是奶奶我也要了。”元六伸手搂住张妈妈,伸手将纸阄扔在桌面上。
    众人纷纷抢着纸阄,剩下最后一个纸阄滚到荣庆面前。众人迫不及待地打开纸阅,全都 有些悻悻然。元六抓起荣庆面前的纸阄打开一看,乐得叫起来:“好!英英归荣庆了!”说 着将英姑娘往荣庆面前一推。
    英姑娘妩媚地一笑,顺势坐在荣庆怀里,一手搂着他脖颈子,一手举着酒杯:“荣军 爷!来,干了这杯酒!”她说着举起酒杯和荣庆碰了杯,也不管对方喝不喝,仰起脖子一口 干了。
    除了吟儿,荣庆生平第一次怀抱别的女人,心里说不出地慌乱,紧张得连手心都出汗。 隔着单薄的纺绸旗袍,他伸手摸着英姑娘那温软的肉体,周身上下的血像被一把火点着了, 咝咝叫着在血管里涌窜。他兴奋地涨红了脸,在众人鼓噪下,也将酒杯里的酒干了。
    姑娘们对号人座,纷纷坐进各人怀里。
    “荣庆!”元六高兴地举着酒杯大叫,“今晚上你中了彩,我们大家敬你一杯。”
    英英给荣庆倒了满满一杯酒,然后举起杯子,拖着荣庆站起来和众人一起干了杯。顿时 酒桌上热闹开了,打情骂俏,划拳赌酒,有人让身边的姑娘陪着喝酒,有人干脆接着姑娘一 通乱摸。
    来这儿之前,荣庆已经喝了不少酒,加上这会儿又一连几杯白酒下了肚,顿时飘飘然, 一时间忘乎所以。在同伴们的感染下,加上英英特别喜欢他,又很主动,于是他渐渐放开了 胆子,任英英接着自己说话。
    “荣军爷!你们这些人当真在宫中当差?”
    荣庆不置可否地笑笑。
    “听说宫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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