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迟慕-第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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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如的怒火也蹭蹭起来了。
让织云把她扶到床上,理了理情绪,对妹妹反问道:“怪我?咱们至今无兄弟,此事怪谁?三妹的姨娘那时都快生了,失去亲娘和弟弟,她又该怪谁去?圣上下旨,谁能阻止得了?不要总把过错,推到别人身上!到底是不给谁留活路?我这腿……”
妙如欲言又止,在妹妹面前揭发杨氏,似乎有些残忍……
“你有功夫为难姐姐,还不如去陪着母亲,开导开导她,让弟弟顺利生下来……”妙如实在不知拿什么话跟她解释:她们父亲卷进了政治斗争了,在他成为杨家女婿时,就已命中注定……迟早要发作。本来还可以及时抽身的……
这日子过得太郁闷了,妙如觉得自己快炸开了。早知如此,当初就该遁入空门,一了百了。
这念头刚起,灵慈寺的慧明大师,她师叔就找上门来了。
终于等来一丝阳光!
妙如让人把她推到前院,要亲自接待这位待人厚宽,扶危济困的长辈。
“师侄,这是怎么了?短短一年不见,怎的腿也摔断了?”见她坐在轮椅上,慧明大叔怜惜望向她,问道。
他满脸风尘,一身僧袍已经破旧不甚,胡子间已有几根染白,精神状态却还是不错的。
吱吱唔唔乱说了一气,妙如把真相遮掩了过去。接着就让秦妈妈为他在外院找间厢房,安排他清洗歇息,回头又派人去请示母亲。
落日时分,从翰林院回到家中,钟澄听闻女儿师叔来京的事。特意前去看望他,妙如也尾随而至。
宾主一番问候,妙如这才得知,她的信师叔根本就没收到。此次进京,师叔是要前往长白山,路过京城顺道来看望她的。
“师叔可听闻过云贵之地,某些部族的巫蛊之法?”妙如有些担忧地问起此事。
“听过,还中过!此次入彝寨,师叔就在无意间中过蛊。后来还得亏慧通师兄出面,请来彝族中的大巫师,才解得蛊毒,捡回条性命!”慧明大师一脸余悸和后怕。
听到他不仅亲眼见了,自己还中过,最后还治好了。妙如心中大喜,忙把汪峭旭父亲的症状和当年的一些往事,挑挑拣拣地说与了他听。
“此种蛊毒,正是贫僧遭遇到的,采药时无意中闯进一座古墓……”接着,就把当时他中蛊的经历,原原本本讲述给钟家父女听。
“此蛊毒,是他们族中不传之密,只有头人贵族才能接触到。若不是无意间闯进某首领的墓穴中,也中不了……”
讲的人说得跌宕起伏、惊险万分,听的人目瞪口呆,连叫刺激。
妙如暗中感叹,这跟前世听的《鬼吹灯》《盗墓笔记》等探险小说一样精彩。这还是真人版!虽说那些盗墓小说,有不实的地方,师叔所讲,还是证实了些东西。出家人不打诳语,真让她窥见神秘古墓的一角了。
随即她又想,旭表哥他爹真是幸运,若非师叔这段奇遇,估计他此生都醒不来了。
当即,妙如就遣人给汪峭旭送了信。
次日,刚吃完朝食,就听见秦妈妈告诉她,长公主亲自到钟府,来请慧明大师了。
第六十九章苏醒
当日,搭乘长公主府的车辇,慧明大师就去了掇芳园,在那里住下来。
没过几天,妙如就听说,汪峭旭的父亲也就是她的大姨父,苏醒过来了,还能认出家中的亲人。
又过了十来日,慧明大师来钟府向妙如辞行。他要继续前往长白山云游,寻找一些珍稀药材。
妙如极力挽留他,慧明师叔笑了笑,谢绝她的好意:“师叔乃方外之人,本不该在凡尘俗世间呆太久。与净昙是有段师徒缘分,故而来看望你一番,顺便检查检查,教给你的医术,都忘干净没有?!”
小姑娘吐了吐舌头,有些赧然地低下头。
“在此处已耽搁不少行程,师叔若再不动身,等赶到那里,大雪都要封山了。就此别过……”说完,朝钟氏父女施了一礼,念了句“阿弥陀佛”,就转身离开了。
望着他干瘦有些佝偻的背影,妙如的眼睛有些湿润。
师傅和师叔两人,是世上少有,无条件对她好的人。可她却眷念红尘,没能侍奉在他们左右,还老麻烦他俩……
未过多久,汪府的管事就带着丰厚的礼物,上门来向她跟钟澄致谢。
妙如坦然收下礼物,放置在一边,继续练着自己的画。
秦妈妈见了,忍不住夸她道:“还是姑娘心善,若换了别人,没说装作不知情,不加理采。跟她那边的亲戚,不成为仇人就不错了……”
妙如淡然一笑,解释道:“非是我多么的心善。大姨跟旭表哥他们,跟母亲的作派为人,是两回事!没直接的关系。她是她,人家是人家。妙儿虽说做不到以德报怨,恩怨分明的道理,还是懂的……”
她为人处世的态度,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穿越到小妙如的身上,很多时候她的行为,自己看起来,都觉得有些分裂。
小妙如的身份,就好像是她的职业角色。扮好此种角色,她得忍着继母和妹妹,毕竟一个是长辈,一个比她小。与她们之间的恩怨,就当是职业带来的好了!
就好比空姐这类服务型岗位。被无理取闹的乘客无故漫骂侮辱,作为有尊严的个体,难道她们心中,就无怨怼?
但还是得笑脸相迎,职责所在罢了!社会角色赋予的责任和规范,让她们必须收起个人情绪,露出让乘客感到舒适放松的表情。
面对杨氏隔三差五的发泄和陷害,妤如不时的无理取闹。容忍她们,是小妙如这一身份的立场使然。既然借了此具身体,就得代她受过。一不小心,就被指责成忤逆不孝了。
有时也会同情可怜她们,二十一世纪来的成熟灵魂,冷眼旁观者的心态作怪罢了。
若是真的伤害到所关心的人,她也是决不手软的。布局找棋子制衡,留后手以备将来反击,这些事,她一直暗中在做,有些连父亲都并不知情。
可妙如的善举,看在旁人眼里,意义却是不一样了。无形中,给她意外带来了好的名声。
自从汪家姨父醒来后,长公主府几次派人来,想接妙如过府小住,都被她以腿伤未愈,婉言推掉了。
渐渐地,外面竟传起钟家大姑娘小小年纪,品行高洁,谦逊有礼,施恩不图回报,以德报怨什么的……
听到此类传言,妙如哑然失笑:果然立场决定态度。
自己还没怎么着呢!
当时的情景,只是让她想起前世的父亲。对旭表哥的悲恸感同身受罢了!
就像让她穿越过来的那次事件一样:救那被歹徒挟持小女孩,是不想看到她父亲,做出令人失望的选择,让世上又多了个受伤的幼小心灵……就是那一瞬间的热血和冲动,才使得她改变了人生轨迹……
从汪家人那里传出的好口碑,作用是明显的。再看到杨氏时,能真切感受到面对她时,对方那种不自在的愧疚表情。和急于修补关系的讨好,这讨好中,多了些诚挚,少了几分刻意……妹妹妤如,也扭扭捏捏地想跟她和好……
就连新进门的宋氏,望向妙如的目光中,也满是欣赏和敬意……
自从新人进来后,杨氏果然收敛了不少,整天呆在华雍堂里不出来。
宋氏却是极为知礼,每日辰时到华雍堂请安,用膳时站在杨氏身边伺候,一副事事以她为尊的模范妾室形象。
后来妙如听说,宋氏是内务府去年从民间采选进宫的秀女。
她家中父亲也中过举人,曾补过州所吏目一职。本人通晓文墨,写得一手好字。
长得也是标志动人:秾纤合度的身材,一双澄如秋水的明眸,顾盼婉转。定力不够的,见了怕是挪不开眼睛。娴静时,却是另一番风情,身上的书卷之气,让人不能忽视。
妙如心中暗想,杨氏算是遇到真正的对手了!
看来坐在那张龙椅上的,也非无能之辈。送来此人前,想是花了一番功夫挑选。明摆着,这人是按照钟澄元配林氏的模样,挑选出来的嘛!
虽然她没亲眼见过,在春晖斋里,也是见过林氏的画像的。从林大舅的描述中,有一些模糊的印象,妙如可以肯定,林氏应当就是此种类型!
对于两女人之间的暗潮汹涌,妙如明智地保持着壁上观的态度。
要避祸的想法是很美好,可现实未必如她所愿,人家可不会轻易放过她。
妙如腿伤愈合,才刚开始行走,杨氏就提出要教她学学管家。也好在自己月子里,家中之事有人帮衬。
钟澄却提出把事交到宋氏手里,让她带着女儿打理起来。妻子还是安心养胎的好!
杨氏并不让步,坚持说此乃当母亲应尽的责任。
各方最后妥协的结果,宋氏带着妙如学管家,杨氏派步摇跟在大女儿身边帮着打下手。
妙如无言以对,还是没摆脱不了当夹心人的命运!
如今她每天安排是,早晨和妹妹们一起进学,跟韩夫子学些诗词歌赋。再就是在新来师傅的指导下,学些女红针线。下午由宋氏带着她,打理后院的庶务。
钟府的生活,日趋平静起来,钟澄前段时间板着的脸,也恢复了些许笑意。自从新人来后,杨氏一直紧崩着的表情,也开始有些冰融……
变化最大的,还是三姑娘婵如。
以前大姐再怎么护着她,鼓励她,婵如都改不掉唯唯喏喏的性子。
新人进门后,钟澄作主将女儿交到她手里抚养。宋氏天天把她带在身边,体贴入微地照顾她。婵如胆小怯懦性子,也开始有好转的迹象。
看在眼里妙如心中暗叹,看来母爱,是任何其他人的关心代替不了的。望着她们其乐融融的样子,她不禁想起杨氏,又想起白三娘。
如今虽是养着胎,可她们几个的一举一动,杨氏暗中都派了眼线在留意着。
听到府中上下人等,对宋氏为人和气度交口称赞,她心里难免就有些酸酸的……
在妙如看来,宋氏极力想表现得,比正室更抢眼。
对庶妹婵如的照顾,对下人的宽仁,对府中事务井井有条的打理,对外的待人接物,对正室的恭敬谦让,无一不体现着,一个良好教养,心胸宽阔的合格主母的风范。
虽未说出口,在大伙心里,都暗中比较过的。反映言行上,多多少少落了些痕迹。落在杨氏眼里,颇不是滋味,也开始回顾她以往的言行……
宋氏虽有皇上的撑腰,在宫中教养过一年才嫁过来的。身上难得无丝毫“上面有人”的骄纵之气。在杨氏这个正室面前,做小伏低,让人找不到一丝错处。杨氏心中纵然有火,也揪不住任何把柄,来发作她……
作为家中唯一的男人,钟澄的态度就颇令人费解了。
游走于两个女人之间,他并没有偏爱哪个。对待杨氏,较之以前反倒多了些额外的关心。来看望她频率也密了起来。这是让杨氏唯一欣慰的地方。
不过细心观察,就会发现最近一段时间,钟澄他也变了不少。
自从上次告诉她,偶遇圣上的事,妙如发现在他眼中,开始失去某些东西,是什么,她也说不上来。
只是某次,无意间发现父亲眼底的厌烦之色,她才明白过来。
那次是问候完杨氏身体状况,他转过头来,在那张脸上,妙如捕捉到一闪而过厌弃的神色。
后来,她又暗中留意过他跟宋氏相处时的情形。跟对杨氏不同的是,父亲自始自终,都是副暗中戒备的表情。
妙如知道,有些事已经发生变化了:以前父亲无论对亲人,还是厌恶的人,脸上的表情,都是内心真实情绪的反映。如今的他,学会了隐藏真正的想法,朝着成熟政客的方向,一日千里的在蜕变……
想到世上又多了个戴面具的人,少了个待人真诚,为人澄明磊落的尊长,妙如心底的失落感,别提有多强烈了。
从淮安到京城,对她们一家来说,到底是幸运,还是不幸的开始?她也弄不清……
自宋氏进门后,钟澄再也没提起过辞官回淮安的事。
是了,既然恩怨纠葛早就曝光于上位者的面前,又何须再遮遮掩掩,担心被人利用呢,都已经成这样了!
对父亲的转变,妙如心里有些理解了,虽然她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如今这情势,只有变得更成熟,更有能耐,让自己更有利用价值。两派彻底决裂开火时,才会顾及他的立场,能多些依仗来自保也是好的。
亲人的安危,怕父亲今后唯一操心的事吧!妙如尽量把他朝好的方面想。
时间很快就到了八月,杨氏待产的日子。
家中杂事交给宋氏打理,杨氏又派步摇,以帮衬女儿名义,跟在旁边监督。三方形成微妙的制衡之势。几个月以来,钟府内院一直风平浪静,呈现出前所未有的安宁平和的景象。
杨氏的精神状态,也好了不少,就是杨家请来的妇科圣手刘太医,对她的健康状况,也是赞不绝口。
日子越近,家里中气氛越是凝重,全府上下都开始紧张起来。
杨氏和妤如自不必说;杨家为女儿备了好几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