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迟慕-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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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量着这间卧室,精致又不显奢华,布置上处处显出主人的品味。
南面壁上挂着一幅绣品。妙如左看右看,只觉得有些眼熟。
傅红绡在一旁掩嘴窃笑,妙如这才省过神来——是照着那天在船上她画的奔马图绣的。
妙如连声赞叹她的绣工,夸这作品跟真画相差无几。
“怎么把马挂在睡觉的地方,跟卧房的柔美风格完全不搭嘛!”
“没办法,相公就是喜欢这马儿,天天想见着!”
“小姐说差了!来到卧室,姑爷还哪有功夫去看马啊,美人都看不过来!奴婢觉得,该挂到姑爷书房去!”傅红绡的贴身丫鬟栗儿,进屋酌茶时,乘机插嘴道。
“没个正形!不出声没人把你当哑巴!”少妇拿起手边的帕子,丢了过去。白玉般的脸上,满是绯红,莺声婉转,一副新嫁娘娇羞的模样。
看着她幸福满满的样子,妙如从心底里替她高兴,附和道:“是呀!是呀!这奔马跟书房更搭!”
“见不到美人时,看看美人绣的马,也能提醒丁姐夫,多想着姐姐你!这叫睹物思人!”妙如跟着打趣道。
“你也跟她学坏了,拿你姐姐来开涮!”傅红绡又朝妙如扑了过来。
两人在屋里嬉闹半天,最后还是屋外乳娘宋妈妈,进来提醒她们:快开席了,作为新媳妇,她要早点过去,帮着夫人们招待客人。
妙如这才知道,傅姐姐是中途溜出来的。特意等着她,想跟她见见面。
双方互赠礼物后,出了碧飒院,两人携手,就朝前面的宴厅赶去。
路过一座凉亭边时,就听得有个小少女的喊声传来:“云表哥!等等茜儿,你老躲着我干嘛呀!那边是内院,不能进去!”
众人听了,忙停下来回避。
妙如腹诽道,这是哪家的楞小子?!躲桃花都躲到人家女眷的内院来了。岂不是要惹来更多桃花?
妙如本来也跟着背过身低着头,后来又想想,她好像还没到该避忌的年纪,遂转过身来。
猛地抬起头来,撞进了一双灿若星辰的墨黑眸子里。
第四十二章触动
妙如还没反应过来,对方倒先怔住了。“将来分府出去单过,小两口生活也有个保障!”
“可不是!俗话说‘嫁汉,嫁汉,穿衣吃饭’,这娶媳妇也是一样,没有权势,就得有财势。忠义伯这块牌匾,对江南那些在京中无人的世家们来说,还是蛮有吸引力的。”
“说起这个,你听说没有,曹家那小丫头片子,又追着罗家世子在外面东躲西藏的。罗曹氏也不想想,自己娘家是什么出身?!就算镇国公应允了,宫里的宸妃娘娘也一准儿不答应!”
“听说你二伯那房,有意跟罗家结亲?”
“没的事儿!是罗世子常来家里,跟我那小子一起练骑射。老祖宗相中了他,想拉他做孙女婿,才起了一点意思。谁知我那二嫂,硬是舍不得女儿嫁过去吃苦,嫌他家关系太复杂。推说已经相准了婆家。要我说,他俩站在一起,倒是蛮般配的,家世也适合。等老的走后,那曹氏还不得跟她亲儿子到一边过去。这有什么打紧的!”
“以曹氏的心性,怕不会那般简单。舍了她亲侄女,新进门的世子夫人,哪会有好日子过?婆婆的规矩向来都能折腾死人的!”
她对面的妇人深以为然:“可不是!罗家最重规矩了,曹氏进门后,没少受她婆婆的敲打。以后这气,没准会撒到她便宜媳妇身上。难怪那小子整天不着家,总爱往咱家跑!想是逼得太狠了!”
“你家小子跟着那罗世子,在骁骑营练得咋样了?我娘家外甥回家整天就叫苦!”
提到她儿子,那妇人有些得意道:“我家那混小子,倒没喊苦。就是整天怂恿他爹,要到边关去。嫌京郊军营场子太小,练不开!其实还不是他那狐朋狗友,躲不过曹家人的纠缠,自己想去的!勾得我那不孝子也呆不住了!”
原来他跟自己一样,也是个有家呆不得的苦命娃!生作男儿身就是好!这样跑出去,既躲过了逼婚,又能闯一番事业回来。
看来,想有个好归宿,她也得早作打算了。打造自身的优势才行!手中所持的东西越多越硬,越能掌握自个的命运!
这晚坐马车回去时,钟家母女三人各怀心思,谁也没多说话。
车外月光如水,只听得马蹄打在夜街的石板路上,噼啪作响。
独自坐在马背上,钟澄心绪起伏难定:那些人提起父亲时,交口称赞。望向他的那些目光的有些复杂,却并不难懂。有婉惜,有鄙夷,有嘲讽,有同情,有不屑!
一阵寒风刮来,将他醉熏熏的头脑,吹得好似清醒了些。他摇了摇头,想让自己清明下来!怎奈那酒的后劲挺足,刚上马时没什么感觉,快到家时,反倒上头了!
一路摇摇晃晃,钟澄终于蹭到了家,把跟在后面照看他的星魁吓得不轻!
“小姐,姑爷回来时,好像喝多了!这是个机会!乘着姑爷对您今天的表现还算满意,赶紧再去添把柴。亲自给姑爷送些醒酒汤去!”刚回到院子,崔妈妈就提醒杨氏。
“吩咐厨房,赶紧上醒酒汤,我先去沐个浴!”说着,杨氏就往净室走去,突然她停下脚步。转过头,喊住正要出门的崔妈妈,在她耳边又小声吩咐了几句。
“倩娘,倩娘,你终于肯出现了!”春晖斋里间的床榻上,钟澄四仰八叉倒在上面,嘴中还念念有词,“你是怪我……照顾好咱们的女儿?……都不肯……来见我!倩娘,倩娘,别走,你听我说……”
“澈之,我不走!”杨氏放下手中的汤盅,坐到床榻边上。她脸上虽有愤恨表情,还是咬着牙,换了称呼,试着温柔地安抚着床上的醉鬼。
“倩娘,你这是……怎么了?!恨我再娶了?!”钟澄起身拉着杨氏的手,不禁伤起心来,“人都说,忠孝……不能两全!如今你夫婿我……两头不是人……不是人!对皇上的忠……没做到!对爹娘……孝道也做得……不够好。亏我还自诩得……圣人之道,谨身节用……”话没说完,就又倒下了。
……
第二天,寒风把屋子的窗棱,带得呼啦呼啦作响。
一觉醒来,钟澄只觉得头痛欲裂。才想起昨晚喝多了。正要起床,发现身边还躺着个人,顿时吓得他魂飞魄散!再环顾屋子四周,是家中书房没错!松一口气。扳过那张脸,见是杨氏,他的眉头又皱了起来,脸上满是懊恼之色!
这时杨氏也醒来了,见丈夫盯着她松开的中衣看,脸“噌”地一下就羞红了。讪讪地解释道,“昨天相公喝多了,妾身是来送醒酒汤的!后来拉着人家,不肯放人家回去!”
钟澄望着案上的汤盅,里面汤水却丝毫未动,心下就明白过来。
恢复往日云淡风清的那表情,钟澄就催她赶紧起来:女儿们快来请安了。
“早过了请安的时辰,她们被守在外头的崔妈妈打发回去了!”杨氏想也没想,脱口而出。说完后才意识到失言了。
钟澄眉头都没皱一下,也没深究她装睡背后的用意,出去梳洗起来。
回到正院,崔妈妈就凑上来恭喜杨氏。
她却见后者一脸麻木的表情,脸上没一丝喜气。
杨氏坐在窗前发呆,心中却五味杂陈,各种滋味泛滥开来。
有什么好恭喜的!还不是做了那女人的替身!
别人的夫君,宁愿过继,都不动其他女人。自己的夫君,正等着妻子生不出儿子来,好再进新人!
那人现在的一切,原本是该属于她的,若当时不那么激动,去主动退亲的话……
同样没生子嗣,她就不用忍受跟别的女人抢相公,还被呵呼得无微不至……
也不对!她跟那三公子也没感情基础,不比他们青梅竹马。说不定还不如嫁钟澄,起码他还不敢明目张胆直接纳妾,留几房小妾在家里碍眼。
说来说去,还是感情问题!
可她如何争得过,已不在了的那个人呢!除了陪他吃过苦,她还为他送过命,留给他的印象全是美好的!
杨氏觉得自己的婚姻,像一件千穿百孔的华丽袍子,让人舍不得扔掉,又补不回来。
想跟他好好过下去,难道就非得捧着他们的女儿,乞求那丁点儿施舍来的恩爱?!
自从那天起,杨氏突然低调起来。
暗自观察许久后,妙如觉得母亲此次可能是真的改了!不像上次那样有时会刻意示好,有时又懒得敷衍。妹妹有的,她现在都能被安排上了。
不管她是听了别人的劝导,还是真的想通了!或是要在新人进门前,先占个有利地形,打造主场优势。
总之,对于任何转好的迹象,妙如都是乐见其成的,哪怕只是短暂的开始。
有了好的开头,谁又能料定,不会朝好的方向发展下去呢!说不定,慢慢坚持下来,她哪天真的彻底顿悟了!
人们有些改变,起初时是连自己都无法预料的!她宁愿相信人的天性是向善的。只是还没逼到那一步而已。
幡然醒悟,还是偏执到底,只在一念之间!
家中的烦恼,暂且放下了。妙如两姐妹去掇芳园上学途中,又遇到了新的麻烦。
天气惭惭开始冷了。这天还没下课,窗外飘起了鹅毛大雪。
对于小孩们来说,铺天盖地白茫茫的一片,像换了个世界,给他们凭空增添了许多乐趣来!
可是,掇芳园是建在山坡上的。天一冷,山路上就容易打滑,无论是坐轿还是坐车,都有些不便。
妙如把此事说与父母听,想偷懒不去了。反正快到年底了,在家练习也是一样的!
钟澄对此表示赞同,而妤如不干了:“映姐姐说要我们就留宿在掇芳园里,不用每天跑来跑来那么麻烦!”
“人家这是客套话,好心收留你俩读书,还赖在别人家里不走了?!她家就那般好,让你乐不思蜀了?连爹娘都不要了?!”望着二女儿舍不得回来的样子,钟澄打趣道。
“不是客套,长公主奶奶都发话了,大姨和表哥在一旁都在点头。”妤如近来跟汪家兄妹们,在雪地里玩得很开心,不想失去玩伴,就想极力促成寄宿的提议。
她又拉起妙如的袖子,哀求道:“姐姐,你也说句话嘛!岑夫子整日都夸你,映姐姐也开始认同你了!你不是喜欢画画吗?掇芳园的景致多好啊!处处可以入画……”
望着母亲带着恳切的目光,想到她最近的改变,妙如觉得该给她多些时间。也不好驳她们母女的面子。只得含蓄说道:“是不是客套话,得看后继的行动。咱们也不好一厢情愿,是不?!”
话刚说完,门外传来小厮的声音:“老爷,太太,小姐,汪家表少爷来了!”
第四十三章悠远
这是个清冷的冬夜,一轮残月挂在寂寥的苍穹上。就像妙如第一次见他时的感觉。
看见来人是她,少年有些意外!随即唇角又挂起了习惯性的微笑。
“这么晚了,怎么还没就寝?是一个人跑出来的吗?小心摔倒在雪地里,都没谁知道,呼救不及。”清冷的声音中带着一丝隐隐的担心。
“换了陌生的床榻,还有些不太习惯!睡不着只得起来。又听到这箫声动人,妙儿就随着寻了过来!”妙如坦白道。
“吵着你了?每天在这时辰,我都会吹上几曲。原先园子没人住,正好躲在此处图清静。抱歉,忘了今晚还有两位娇客!”他脸上露出了愧疚的神色。
“该说抱歉的,应该是我们姐妹。不仅借你家的学堂读书,还打扰到你们平静的生活!”面对他的客气,妙如觉得有些无地自容,恨不得有个地缝立刻钻进去。
“你们来了,整座园子里才有了些生气,好久没这般热闹了!”他喟叹道,微微地扯了扯嘴角,那笑容在月光雪影的照映下,显得有些脆弱和凄然。
妙如见了,好像能感知到那份落寞一般,也沉默下来。
“旭哥哥,那是什么曲子?好像有无尽的心事,又像是在怀念什么人?”毕竟是被箫声吸引过来,妙如忍不住想打听一下,以后学会了好自己吹奏。
少年有些意外,想不到她小小年纪,竟能听出他曲中的心境。
“这是《秦暮曲》。你听得没错,想起童年时和爹爹在一起的时光,我才想起来吹的……”声音包含着浓浓的依恋和不舍,“小时候,总是爱玩,不肯静下来好好练习。爹爹就在这亭里,陪着我一起练。现在想起来,当时最难捱的日子,竟成了我现在最珍贵的回忆……”
对逝去的美好时光,追不回来的亲情,错过的人和事。此中惆怅和牵念,就像毒药一样,慢慢深入人的灵魂,**蚀骨,无休无止。每次想起来,都让人的心里隐隐作痛。
这种心情,她也有过!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妙如突然想起此句诗,忍不住念了出来。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他跟着念了一遍,目光迷离起来,茫然不知所措,仿佛失掉了意识一般。
看着他脸上的表情,妙如的心也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