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子修炼守则-第4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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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斩了……”
夏芷娟脸色骤然惨白,她知道,这一斩,莫如意纵然再受皇帝宠信,也难逃先斩后奏的欺君大罪,更难逃史官的笔诛墨伐。如果说之前的风波只是让百姓群情激愤,那么现在则有了实质性的升级,杀僧禁佛,稍有不慎,甚至会激起百姓的逆反之心。
若真是那样。作为莫如意的姻亲。生路何存?
饶是夏芷娟平日素有主意,如今也不禁慌了神。“瑞瑞……”唤了一声,才发现车内除了她空无一人,白瑞宁不知何时竟离开车厢了。
白瑞宁当然没有像林渊那样去爬车顶。她努力地在人群中寻找着突破口。猫着腰往前挤。好在现在人人激动不已,多得是振臂高呼要替大和尚讨回公道的,人群有所松动,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终于让她挤到了前三排,也算能得到第一手现场资料了。
白瑞宁不是没见过死人。那次当街刺杀的时候,她也算见识过大场面了,所以挤进来的时候她就做好了一会看见满地光头的惨烈情景。不过最终她也只见到一面幕布,和高坐在监斩台上的莫如意。
莫如意依旧一袭白裳,和那遮挡血腥的幕布一样的白,唯一不同的是那幕布上又多了鲜烈的红,点点喷洒在上,与弥漫在空中的血腥气一同凝成惊心动魄的画面。
幕布对过,跪着十数个身穿囚衣倒缚双手的光头和尚,他们有的面色惊惧,有的悲惨交加,还有的低喧佛号,闭目诵念经文。
“怎么样?还没考虑好?”莫如意身姿挺直地坐于监斩台上,望着那些和尚,面色波澜不经,“那么……下一个。”
话音落下,两名禁卫拉起最侧一个和尚拖至幕布之后,面对此景,百姓的喊冤声更大,可莫如意置若罔闻,眼睛都不眨上一下。
“饶、饶命!”震天的激吼声中,幕布后传出的求饶声显得万分渺小,却仍是被一些围观百姓听进耳中。
莫如意得了通报后唇角轻蔑一翘,“带出来。”
那带到幕布后的和尚便又被拖出来,已是身体瘫软,面如死灰。
“慧真,你做什么!”待斩席中一个犹如怒火金刚的大和尚极愤而吼,“他要斩,便让他斩,看他能不能斩尽天下所有佛徒!”
那慧真和尚双唇微颤,“师兄,慧法就在里面,头身俱分,我……不能像他那样……身首异处,如何轮回……”
“阿弥陀佛……”跪于首一位始终闭目诵经的老僧呼了一声佛号,“涅盘名为无相,善男子无十相故。何等为十?所谓色相,声相,香相,味相,触相,生住坏相,男相,女相,是名十相。如来真法身者:无色,无现,无着,不可见,无言说,无住处,无相,无报,无生,无灭,无譬喻。自性身唯有真实常乐我净,离诸杂染,众善所依无为功德,无色心等差别相用,故法身无相,慈悲为相……”
老和尚吟诵至半,其余和尚俱跟随诵读,连那怒火金刚也不例外,个个鼻观心眼,虔诚无匹。
和尚们的态度影响了围观百姓,人群鼓躁之时,莫如意问那慧真,“我为何饶你?”
慧真看一眼诵经的和尚们,心有所动,可下一瞬,目光坚定,咬着牙道:“宁国寺污秽暗藏,寺中几处地下皆置有密室,室中匿藏金银无数,还有一室藏有数名女子以供不可耳闻之事,如此污事在我心中纠结已久,慧法更因此丧命,如今祸及自身,我不能再有隐瞒!”
“慧真你说什么!”那怒火金刚到底没有老和尚那样稳重,怒目圆睁的眼中几欲喷出火来。
慧真似乎下定了决心,“慧安师兄,这件事所知之人甚少,你但问方丈师伯与无相师兄,便可知晓!”
那慧安仍是不信,“你这狗贼,竟被这狗官收买了!”
慧真也急了,“这就是事实!我在宁国寺超过二十年,何事能将我收买?若非我亲眼见过,我也不敢相信!”
慧安因这一番抢白怔怔发愣,缓缓将目光移至低头诵经的老和尚身上,“师伯……”
慧安由于脾气火爆,在宁国寺素有名头,不少百姓认得他,他这一迟疑,倒让不少百姓停了哭喊,目光纷纷投向宁国寺方丈。
久久未得答复,慧安断喝一声,“师伯!事到如今,连句明白话都不肯给我们吗!只要你说没有,我慧安死也瞑目!”
那老和尚似乎对这一切一无所知,垂眉闭目,神色没有丝毫变化。
慧真面色灰败,“大人,我所说之事皆有依据,大人可至宁国寺中搜查,方丈禅房之下、大雄宝殿之下皆有密室,另有一条秘道修至寺后山间,方丈等人敛财之后便由这秘道将财物自如进出,还有那些女子,也是如此。”
莫如意微微一笑,“好,你迷途知返,我定会在皇上面前代你求情。”
慧安极怒,“慧真你这叛寺之徒,分明被这狗官收买……”
莫如意偏偏头看向他,“是不是收买,派人至宁国寺一搜便知!若宁国寺下没有他所说的密室秘道,便当我冤枉了你们!”说罢朝两旁喝道:“带人去宁国寺,搜!”
当即有督捕司的禁卫应声而去,随之同去的还有不少围观百姓,呼啦啦走了一群,法场外围立时松动不少。
莫如意的审问却仍在继续,问那慧真道:“你说你们方丈敛财,如何敛财?近来京中僧侣盗窃伤人一事是否与他有关?”
慧真望一眼方丈,用尽全身气力般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只见到有人自秘道中出来,将财物交给方丈。”
慧真说罢低头饮泣,也不知是在为宁国寺伤心,还是在庆幸自己逃过大劫。
莫如意见状不再追问,由他去哭,更不去审问其他和尚,双手环胸地坐在那里,摆明了是要等前去搜寺的人回来。
百姓也无人散去,一个个翘首以待,原本充斥着震天喊冤声的法场,如今满是诡异的静谧。
白瑞宁混在人群中,眼看着事态自几乎失控变为全场静默,她知道这里面一定是有问题的,比如那突然倒戈的和尚,还有那些密室的存在……这些都应该是莫如间的手段吧?为了彻底打压宁国寺的威望而布的陷阱,那幕布后……应该也没有人真的死掉吧?一切,应该只是他为了陷害宁国寺而设下的圈套吧?
白瑞宁小心翼翼地这么想着,可幕布上满溅的鲜血还是红得刺眼,越看,越让她没有底气。
由于人群松动,夏芷娟与林渊此时也都挤到了白瑞宁的身边,林渊朝监斩台上频频招手,又不敢招得太明显,生怕一不小心拉了群众仇恨,被直接围殴死在这里。
好在莫如意还算眼尖,林渊只招了几下手就引起了他的注意,但他也只是瞥来一眼,并没有其他的指示或举动。
由于形势好转,林渊此时也不像刚才那么急了,与夏芷娟低声道:“还不算太坏,只杀了一个,看来他没有彻底丧失理智,你们先回车上去等消息,以防万一出了什么意外,伤到你们。”
夏芷娟白着脸色点了点头,拉了白瑞宁挤出人群。
重回车上,布满精细纹案的厚重车帘挡去外界一切窥视的目光,夏芷娟闭了闭眼,低叹了一声。
“瑞瑞……”
听说一个人杀人不眨眼,和亲眼见到一个人杀人不眨眼,心里所受的冲击程度是截然不同的,想着女儿即将嫁给这样一个冷血之人,夏芷娟便连劝慰的话都说不出来。
白瑞宁看着夏芷娟,看着她装满复杂的双眼,轻声说:“我要是走了,连累的是你们,我们要是走了,连累的是白家的人,如果那样,与莫如意有何区别?”
夏芷娟极讶,没有想到白瑞宁竟能看出自己心中所想。
白瑞宁说完垂下眼帘,呆呆地望着自己交握在一起的双手,也不知在想什么。
第六十四章独处(一)
白瑞宁不是第一次见到莫如意的无情,她也明白自己将要嫁的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可再多的心理建设,也比不过那幕布上泼洒的殷红,她不得不紧握双手,才能稳住自己,不让夏芷娟看到自己因害怕而产生的轻颤。
她怕极了。
她怕听那些咒骂、怕死人、怕莫如意、更怕脑中所想的圈套场景不过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车外的骚动来了又去,掀起了好大的声浪,可白瑞宁对这一切像是无所察觉,直到林渊重新回到车上,她才微微抬了眼。
林渊的神色已恢复了往日的轻松,“我到底小看了他,宁国寺里也不知道怎么就有那些密室秘道,现在连百姓都开始怀疑是不是帮那些和尚申错了冤,看来皇上这次不仅不会罚他,还会重重嘉奖。”
夏芷娟忙问道:“其他的和尚呢?”
夏芷娟当然知道宁国寺里面有密室,白瑞宁还差点死在里面。这些密室的存在虽然隐密,却并非不可公开,最起码摩罗堂下面的那个有段时间就是明晃晃地搁在那里的,而既然摩罗堂下有,那么偌大一个宁国寺会有其他密室也不奇怪,可她没想到莫如意会拿密室说事,而在密室这个所谓的“证据”面前,只消莫如意提前准备,在密室里藏点东西,便已足可使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心里犯嘀咕。果然,先斩后奏什么的只是虚招,布下圈套让百姓与宁国寺离心离德,这才是他的真正目的!
林渊笑道:“自然是押回刑部等皇上处置……这小子。真是吓死我了……得了,这回没事了,我先送你们回去。”林渊说着拍拍车壁,朝外头小厮道:“走吧。这回走慢点,来的时候差点吓尿……”
林渊大松了一口气,夏芷娟的心情却愈加沉重。其他人等候处置。那死了的那个呢?其他的和尚会否因为形势逆转而真正被判死刑?人命如草芥,果真如此么?
回程的马车异常平稳,可车里的人却各怀心事,夏芷娟与白瑞宁均是一言不发,林渊本是想向白瑞宁打探一下白瑞怡的消息的,可碍于夏芷娟在旁也没有机会,便也安静下来。
伴随着车内的静默。马车不快不慢地行进了一会,突然车厢一晃,马车慢慢停了下来。
林渊马上探头出去,没等他说话,车外有人道:“大人想请白姑娘说话。”
林渊调笑一句。“还有几天就成亲了,这也等不了?”
来人却没有回答他,只是静静地等着。
白瑞宁松开交握的手,起身之时,夏芷娟握住她的手。
一握,才发现白瑞宁指尖冰凉。
“没事。”白瑞宁朝她笑了一下,抽出手去下了车。
他们此时所在离西市牌楼已有一段距离,在林渊的马车之后,另停着一辆青顶马车。过来说话的禁卫朝那马车示意一下,白瑞宁便走到车前,站了半天,才记起车里的人看不到自己,这才说了一句,“我来了。”
“上车。”
车内传出的声音简短得听不出任何情绪。白瑞宁扭头看着因担忧而自车窗探出头来的夏芷娟,朝她安抚地点点头,暗中紧握了一下双拳,上了莫如意的马车。
上车便见莫如意坐在那里,双目轻合。
白瑞宁四下看看,见这里虽然宽敞,却不像林渊的车子那般极尽奢华,更没有软垫之物,仅置了一张固定的坐椅,莫如意此时就坐在上面。因为别无坐位,车里又站不直身子,白瑞宁便只得直接坐下,坐好后抬眼,正对上莫如意张开的眼睛。
“过来。”
听着命令般的话语,白瑞宁低下头去,“我就坐这吧……”
“别让我重复说过的话。”
白瑞宁抿抿唇,最终还是起了身,以不挨到莫如意为标准,坐到他身边去。
莫如意没再挑剔什么,偏头看了她一会,伸出手来,手掌摊开在她身前。
白瑞宁愕然地看着他的手,再看看他,不敢确定他是不是她心里想的那个意思。莫如意这回倒有些耐心,虽然没说什么,却也没有收回手,直到白瑞宁带着十二万分的试探与小心把手搭上来,他才收了手掌,将她的手握在手中。
白瑞宁立时一颤,背后寒毛根根竖起,极为胆战心惊地,不知道他到底要做什么。莫如意握住她的手后也没有动,就那么握着,像是在确认什么似地握了一会,微微一笑,“原来和人接触的感觉也没那么差。”
白瑞宁不由怔忡,忽而想到他的洁癖,又想到上次顾月皎当着他的面昏倒,他不仅不扶,反而退避之事。
稍一失神,再回过神来,注意便已在手上,此时才感觉到手上暖暖地。
“原来……你的手也是热的。”白瑞宁喃喃说完,便觉手上一松,莫如意已收回手去,又敲了敲车壁。
马车即时启动,白瑞宁心里一慌,“去哪?”
莫如意轻扬唇角,“我饿了,去吃饭。”
他的神情十分轻松愉悦,一点也不像刚刚经历了那样血腥场面的人,白瑞宁纠结再三,壮着胆子问:“那、那个和尚,其实没死吧?”
“哪个?”莫如意看来心情不错,有耐心回答她,“第一个还是第二个?”
“第一个……”
“死了。”
“那幕布……”白瑞宁以前从没见过真正的法场,也不知道那幕布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