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愿长醉不复醒-第7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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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儿便替子攸说道,“王妃娘娘知道了,你先回去吧。也请侧妃娘娘好生将养着,我们王妃娘娘得空便去探望。”
眼看着那丫鬟走了,六儿叹了口气,转身走回到子攸身边,“这不过是怀了个孩子,就已经像是擒过贼拿过反叛似的了。要这样下去,这地方可真是难站了,别说是咱们,就是王爷也别想落个心静。小姐现在是娘家厉害,还勉强不被人欺负,若是老爷百年之后,穆家这棵大树倒了,那小姐……”
子攸“忽”地坐起来,“有什么难站不难站的?我是什么人?难道要我也做个跟小老婆抢男人地无聊婆娘吗?争风吃醋曲意逢迎那些勾当老娘都不会干,也不屑干!老娘清清白白地一个人,也不比任何男人女人差,凭什么要我连个丈夫都要去争?穆家也好司马家也好,在我眼里原没什么差别,总之是哪个能让外头那些平民百姓吃饱了肚子,哪个能扫除这个国家的外患,叫这地方河清海晏,太太平平的,我就愿意帮着谁,这样我也才能觉得我活这一辈子值当,没做亏心事,也没做缺德人。我做事只凭本心,别说我六亲不认,也别说我不通事务,有穆建黎那个祸害,穆家焉能不倒?到了最后的时候,该是我的人,我就要,若真不该,那我也不勉强。好命的话我就隐居山野云游天下,若没那福分,我就剪了头做姑子去,一辈子谁也不见,什么事也不听了又能怎样?若是这样我也不能被人家容下,大不了还有一死呢,总不能跟一个死人较劲吧?”
六儿急得说道,“慢着点,慢着点,别那么快就站起来,你身子还没全恢复到往日时候,这么急火火的头不晕么?”
子攸气呼呼地重新坐在榻上,脸已经涨得绯红,眼里也隐隐有了泪光,只是忍着。六儿叹气道,“做什么说得这么绝呢?说得人心里都冰凉了。王爷不是那样地人,将来穆家就算败了,王爷也会好好待小姐的,小姐这样说王爷,不是连王爷几次为小姐流的血都白流了吗?这话小姐是跟我说,我知道是小姐脾气急躁,可若是小姐真这么跟王爷说,王爷只怕就要心冷了。王爷也有王爷的苦衷,小姐平日都是知道地,可怎么遇到事就不体谅了?难道小姐平日里对王爷的心都是作假地么?”
“我也知道他不是。”子攸低下头,声音馁了下去,眼里的泪却要忍不住了,“我不是说他……就算真有那一天我也不怪他,情势逼人,我也知道,恐怕将来很多事也由不得他。”
“小姐常说。走一步想三步地人是蠢人。因为事情往往在走到第二步之时便有了变化。原先想地第三步全没有了用处。只是徒劳心力而已。可如今小姐怎么也想到了三步之外地事呢?”六儿慢慢地说道。“况且。呵呵。小姐。你是随性地人。只肯在外头用心。却不肯在家里使心机。从不盘查王爷。可我却是留心地。往日里跟着王爷地小厮丫头里头都有我旧日里使惯了地人。王爷并没在侧妃房里待过太长时间。兴许……兴许那孩子真不是王爷地。”
子攸抬起了头。六儿看着她眼里地泪终于流了下来。她站起身。搂住了六儿。六儿低声说道。“可是小姐。这个孩子倘或生下来。会不会……老爷会不会……”
子攸回答地声音很轻。“眼下不会。穆建黎想要篡位地心恐怕爹爹已经见到了。此时比不得先时那时候了。爹爹从前便说过。多少了不得地帝王。都败在了老年时候。败在自己儿子地手里。自古以来。弑父夺权地例子从来都不少。司马昂没有兵权。对爹爹地威胁并不直接。可是穆建黎克扣爹爹粮草。调司马昂去前线。
饮宴到半夜……这些事都太明显了。爹爹不能不此时司马昂地这些事还都不是个事。怕只怕……”
子攸地话没有继续说下去。现下她不生气了。心头也就清明了。她怕地是。看出这一步地人并不仅仅是她。如果萧吟是假怀孕。那么是谁安排地?谁指使她地?她自己是没有那个胆子地。
是皇后?还是某个她穆子攸还看不到的人?京城的迷雾太重,水也太深,她总是隐约觉得暗处有人在狡黠地利用他们这些立在明处的人,有时候她觉得自己马上就要猜出来了,可是又总是抓不住这个飘忽的影子。最近最明显的事就是到底是谁在假传穆建黎的命令来围攻王府,明晃晃地要置自己于死地,同时还把穆建黎的野心暴露给爹爹看的?看似是穆建黎的心腹孟凡义反叛,可他一个人,真有这么大的手笔吗?
子攸不相信皇后会害司马昂,她深信虎毒不食子的典故,所以她从不疑心皇后,可是她现在却觉自己忘记了一个最简单的推理方法。那就是,不去想那些错综复杂的关系,只去想在一场一场的危机中,谁是得利的人。不是几次差点被害死的司马昂,不是自己,也不是暴露在明处的穆建黎。如果嫌弃司马昂不肯听话的人,并不仅仅是爹爹呢?司马昂平日里忤逆最多的人又是谁?子攸不寒而栗。
“我要去看看这个莫名其妙就怀孕了的侧妃。”子攸声音提高了些,她突然觉得冷得很。
六儿低着头,好一阵子沉吟不决,“小姐,虽然这事做出来或许有伤阴德……小姐,倘或侧妃是真的怀孕了,不管侧妃肚子里的孩子是王爷的,还是哪里来的野男人的……都应该打掉。”
子攸猛然抬起眼睛,“杀一个胎儿?”
六儿低低地出了一口气,“小姐,这个孩子将来或许会害死你跟王爷,就算它是王爷的孩子,他也非死不可。小姐这些年多少大事都干过,难道在这样的小事上反而下不了决心了吗?”
子攸直直地看着六儿,六儿被她看得低下眼睛。子攸轻声说道,“六儿,有时候是要做一些决定,有时候是会死人,可是……”她想起了贺启那张没有眼睛的脸,“我知道我手里握着的权力有多大,有多少分量,或许……或许未来,我还会有更大的权力,如果我自己不知道如何约束自己,那么我……”
她摇了摇头,转身向外走,六儿直到看着子攸走到门口才缓过神儿来,“小姐,带几个丫鬟婆子一起过去罢,还有这是刚加了炭的手炉。外边冷,多披一件猩猩毡的大毛衣裳。”六儿把手炉送了过去,又低声说道,“小姐说的都对,可是……唉,那么就只有等着看了么?”
子攸摇摇头,没有话说。
六儿忍不住又问了一句,“那要真是侧妃怀了王爷的骨肉,小姐……小姐要如何呢?”
子攸立起两弯柳叶眉,想要说什么又忍住了,怒色隐约,转身向外走,一径往侧妃的院子里去。
萧吟没想到子攸会来的这么快,才听见子攸的脚步声已经战战兢兢如临大敌,那张本就苍白的脸越没有人色。向子攸行礼的时候,她全身都在颤抖。
子攸的怒气稍减,心中疑惑陡增,面上没露出来,只是说道,“妹妹有孕在身,搀着不用拜了。不过妹妹的脸色不好啊,莫非是身子不舒服么?”
“啊,没……没有……没有不舒服。”萧吟被丫鬟扶着,却仍旧止不住腿软无力,“妹子多谢姐姐特意过来看望,着实……着实过意不去。”
子攸细看她,只觉得她比上次看时瘦了不少,精神头也不足,自己是重伤之后刚刚将养好的,可是似乎自己的气色还要比她好很多。子攸心里有了些计较,只说道,“妹妹不是身上不好,那想必就是心里不好了。”
萧吟的脸色越难看,勉强笑道,“姐姐说笑了。”她想再说些什么,谁知嘴唇抖,舌头也有些直,什么都没说出来。
子攸也不在意,“我确是在开玩笑。”萧吟一愣,子攸回过头去看了跟自己的丫鬟一眼,那丫鬟点点头出去,子攸继续说道,“妹妹一定是身子单弱,禁不起怀孕的劳苦。我为妹妹请了京城的名医,请他来给妹妹诊诊脉,修个方子,只怕就好了。”
萧吟吃了一惊,呆呆地看着子攸。(
第一百一十六章 勒马
第三卷 第一百一十六章 勒马
一百一十六章
几个大夫略微商议了一下,便选了一个年岁最高的,由他向子攸回话。这九个被子攸召来给侧妃诊脉的京城名医,有五个都是穆家药铺里头的坐堂大夫,就算没亲眼见过可也听说过穆子攸这小姑奶奶脾气火爆,极是不好伺候的,几个大夫虽说并不知道穆家和王府里边的事儿,可毕竟是京城名医,达官显贵人家的大宅门他们也是常进的,人情世故他们还是看得通透,今日见了这情景他们如何不懂?谁也不想去子攸那小姑奶奶那儿讨没趣儿,便撺掇了最年高的一个外家铺子里的大夫去回话,谁都知道穆大小姐脾气虽然不好,但平素里常是怜老惜贫的,断不至于为难一个老人。
子攸也看出他们的心思,也知道自己会听到什么不想听的话,一张脸沉得越发黑了,那老郎中弓着背慢腾腾地走到子攸面前,向她说道,“王妃娘娘,侧妃已有将近两个月的身孕了。”
将近两个月?那就是说怀孕的时候是司马昂将要出征的时候?子攸心里一阵难受,难不成就是自己被那个看不见的人陷害,司马昂以为自己与上官缜有私的时候么?难道司马昂这个混账糊涂蛋,就因为跟自己赌气,就去找萧吟了吗?子攸气得几乎坐不住了,她原本还在怀疑萧吟根本就没有怀孕,她怕太医们信不过,特意去找了几个京城中有些名气,又跟宫廷没多大瓜葛的大夫来,那这样的结果就是没什么可怀疑的了。
老郎中年老眼花,没看出眼前这个大夫人的恼怒,还兀自说道,“只是侧妃娘娘受孕的时候大约是受到了些惊吓,况且又是个平日里思虑过重地人,这都对胎儿不好。如今该开几副安胎的药,须得侧妃娘娘按时服了,再有还要什么烦恼都不要去想才好,否则的话,只怕是……”老郎中压低了声音,生怕里头的孕妇听了徒增烦恼,“否则的话,只怕是会难产。”
什么?受孕的时候受到了惊吓?子攸瞪圆了眼睛,差点骂出来,难不成还能是司马昂强迫了她不成?好恶心的。可是看一眼那医者老态龙钟的样,子攸什么都没说出口,只得算了。“那还等什么?你们快去,斟酌着写个方子,叫小厮去抓药。要用什么稀奇难得的药材都没关系,”子攸厌恶地吐出最后几个字来,“老娘不怕花钱,只怕是非。”
老郎中一愣,还没明白什么意思,剩下地几个大夫已经过来,搀着他到一边去,几个去斟酌药方不提。
子攸走进内室,两个小丫头已经把萧吟床前的帐幔撩开,萧吟坐在拔步床的暗影里,只是低着头,神情萧索,倒像这个人已经死去了一半似的。子攸心中的怒气稍减,疑惑又添,她仔细看萧吟的面上,只觉她不在王府地这段时日里瘦得很是可怜了,原本就有些高的颧骨此时更加明显,子攸心里有个想法渐渐的更清晰了。
“妹妹有了身子,可怎么一点都不欢喜呢?说句实话,妹妹应该知道母以子贵地道理,倘或妹妹生下个儿子,将来就有了指望了。”子攸想起了这些世俗话,便说了出来,大凡平常人家的小老婆不都是这样想的么?果然萧吟抬起头来,可她的目光一碰到子攸地眼睛,立刻躲避开了。
“姐姐。我有些累了。姐姐请了这么些大夫。也折腾够了罢。就请姐姐回去罢。等明日我身上好了。再去给姐姐请安。”萧吟侧着脸似有闪避之意。可说完话却用牙咬着嘴唇。又似乎有多大地恨意在里头。
子攸还没开口说话。从后头走进来地六儿就先说话了。“哟。这是赶我们小姐走呢!也不过就是怀了个孩子。还不知是男是女。生得下来生不下来。先就兴地这个样。再说。侧妃娘娘早不怀孕晚不怀孕。怎么咱们家王爷一走。你就怀了孩子?怕不是在王府怀上地。是在萧府怀地吧?也不知道这孩子是张姓王姓?”
“六儿。”子攸没等她说完就呵斥了一声。“怎么这么没规矩。你怎么过来了?”
“我见小姐在外头地时间久了。就过来送脚炉。”六儿说道。“小姐你别太好性儿了。就算咱们不搭理她。那相安无事也就罢了。若是欺负到了头顶上。自然就不能那么容易过了。”
“六儿。”子攸拦着不叫她再往后说。谁知回过头来一眼看到萧吟瞪着她地眼神。倒吃了一惊。那眼神可说是又怕又恨到了极点。外带几分狰狞。这样地眼睛长在萧吟那张年轻又娇嫩地脸上。便显得格外恐怖。子攸看着她。心里就不知怎么地飘过一阵冷气。
僵了好半日。子攸才想起要干什么来。她转过身从另一个侍女手里接过一只茶盅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