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愿长醉不复醒-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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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继续出剑,余光却看到一个刚才跟子攸动手的蛮子脚步有些摇晃,他百忙之中瞥了那人一眼,只是胳膊给子攸砍出一条不甚严重的伤口而已,怎么就如此不济。他还未想通,那人摇摇晃晃地倒在地上,竟像是死了。
正与司马昂交战的一个蛮子呆呆地停住手,发出一声痛号,纵然司马昂不通他们的语言,也听出他悲伤至极,显见方才死去的该是他至亲至爱之人,这一声痛号让紧贴着自己脊背的子攸哆嗦了一下。
那人弃了司马昂这里,刺痛之下他也不管自己是否不该杀子攸,举起刀就向子攸劈去,也不顾得自己露出多少破绽,司马昂疾回身,不敢手软,一剑刺进那人眼睛,那人长声惨嚎,便犹如困兽一般。可司马昂这一回剑救得了子攸,却顾不了自己了,他瞥见一人挥刀向他腰间砍来,他却来不及闪避,只能勉强侧身逼开要害,但腰上到底还是被砍了一刀。
“司马昂。”子攸尖叫一声,猛地一刀向砍伤司马昂的人递去,司马昂看着她的刀仅仅在那人的面上划了一下,可那人再出招却慢了半分。子攸也不去看他,伸手捂住司马昂腰间的伤口,“好多血,我……”
“不要紧。”司马昂感觉腰间剧痛,但还能分出心神去看那个被子攸划了一刀的人,那人正缓慢地倒在地上,随后便不动了,司马昂意识到子攸拿的刀上必然有见血封喉的毒药。
那十几个人本来是来捉拿子攸的,可是却被杀剩了五个,他们的功夫本来也不算弱,只是败在未能知己知彼上,总没想到子攸身边会有武功高强的人,一上来就有些托大了。此刻他们不再贸然上来,只警惕地观察着司马昂的动静,想看出他伤得到底严不严重。
子攸别过脸去,不愿去看被她毒死的人,脸上大有不忍,“我在刀上抹了毒。算是江湖中下三滥的招数了,我可真是小人。”
司马昂点点头,想说点别的,可腰上疼得紧,也说不出太多的话,只说了一句,“不是你的错。”
子攸见他腰上的伤口不断流出血来,知道这伤势不好,心里已经焦急万分,又听他这样了还要安慰自己一句,刚才她虽然想着死便死了,可现在看着司马昂这样又经不起心如刀割,哽咽起来,“都是我不好,自找祸事。那时我若不使性子,跟着你走便是了。现下,倘或……倘或你命丧在这些小人的手里,我也不要独活着,我就用淬毒的刀划破自己就是了。”
司马昂有些站立不稳,身子靠在子攸身上,知道难以再战,再看剩下那五个人的情势,知道他们瞧准了自己伤重,再发动一次进攻,必然都是杀招,自己很快就抵挡不住,他既然不中用了,子攸也是保不住的。子攸心里难过,他反而哈哈大笑起来,笑得喘吁吁的。左手握住了子攸的手,一时豪气冲天,望着子攸一双明澈的眸子说道,“攸儿,人生在世,谁没有一死,何用这样悲伤。我司马昂也不知何德何能,竟能得你死生相陪,那纵然我一生抱负未酬,半世基业付诸流水,也当真是别无遗憾。”
子攸呆愣愣地听他说完,想到自己这半世的不如意到此竟然是个了局,两人若是活着,总免不了种种猜忌,倒是此刻若能死在一起,从此再无不能白头的忧虑,那真让她心头大感宽慰。又想到,自己从前绝没奢望到司马昂会为自己做到这地步,到死前才知道司马昂果然是个大丈夫,并非伪君子,而自己又能在最后一刻得知实与他心意相通,倒像一对知己,她也着实心满意足了。
因而那五人虽然执刀逼近,她贴在司马昂身边,反而脸现微笑,两眼只望着司马昂,心中自有说不出的喜悦满足。
第五十五章 离别
第二卷 第五十五章 离别
树林中的夜弥漫着一股血腥味,天上的薄云散去,一轮明月挂在树梢头。五个人慢慢逼近了司马昂和子攸,子攸捂着司马昂腰上的伤口,司马昂的血浸透了她的衣袖。
司马昂紧紧挨着子攸,向她微微一笑,“攸儿,死虽不怕,却不能等死。”
子攸颦起了好看的眉,看着司马昂又一次举起剑,剑尖微抖,只怕再出一次剑就要撕裂伤口,血流如注了。她心头一痛,拉住了司马昂的手,“等等。”司马昂见她抬头看着自己,柔情满眼,一张小脸被月光泽被,泛着一层淡淡的光华,明艳无双。
子攸看着司马昂深邃明亮的眸子,不觉微笑,心中舒畅甜美,难以言说,天长地久岂是凡人能求得的,她穆子攸有这一回心意相通已是足矣。她转头向那几个蛮子,口中说出一串司马昂听不懂的异族语言,声调抑扬顿挫,司马昂虽不懂她说的是什么,可却觉得很是好听。司马昂瞧见那五人听了子攸的话,都有些发愣,不再向前走,似乎因为子攸的几句话便心存忌惮。
那五个蛮族汉子中间的一个似乎是个小头领,也开口向子攸说了几句话,司马昂听来音是相近的,只是音调粗犷的多,没有子攸话里那么多的转折。
司马昂不知他们在说什么,又见子攸抬起右手,按在胸口,随即举起,掌心向天,口中说了几句话,语调甚是凝重,连表情亦肃穆端正,倒像是在神龛前祈祷。司马昂想到这里,忽然觉得子攸像是在起誓,他听说过游牧民族最崇拜上天,且最笃信誓言,子攸难道是在祈求他们?他心中陡然不安起来。
方才与子攸对话的蛮子向子攸点了点头,左手按在胸前,然后举起双手,也是掌心向上,喃喃诵读了一段,也像是在起誓。随即那人从怀里取出一只牛角似地东西,手中的马刀指在地下,显见已经不再怀有敌意,他走到他们面前,将那只牛角和一只水囊递给了子攸。
子攸又同他说了几句话,他们便后退到十步开外,不再过来侵扰。子攸才扶着司马昂坐下,她向司马昂笑了笑,神色仍是如常。
司马昂看她从牛角里面挖出黑色的膏药,向他说道,“北疆产一种灵草,采摘下来制成伤药,最是难得的。真是尺有所短寸有所长,咱们中州的医者虽然医术高明,可若单论起外伤的治疗,还真是不如北方的蛮子。”
子攸一边说着,一边解开司马昂的衣服,司马昂拉住了她的手不叫她继续下去,可见她脸上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不得已又将口气放得和软了,“他们为什么给你伤药?你方才跟他们说什么了?”
子攸已经看到他腰上翻开的伤口很是凶险,忍不住一下子哭了出来。司马昂吓了一跳,连忙松开手,子攸咬着嘴唇用皮囊里的水给司马昂冲洗伤口,司马昂咬着牙一声不吭。子攸用手硬按住司马昂的伤口,将伤药涂抹上去,一时血止住了,子攸又重新涂抹了厚厚的一层,再从裙子上撕下一条来给他包扎伤口。司马昂肩头的伤口她也如此处理好,忙完了这些,她口里只说了一句,“我只能做到这样了。”随后一跤坐在地上,仿佛用尽了心力。
司马昂伸手拉住她,子攸见他浑身浴血,又被自己那样草草地处理了伤口,也不知能不能挺过这一关,心里哀伤不已。司马昂见到她眼里有不舍之意,神色凄惶,与方才大不相同,拉紧了她的手,心中忽而一痛,“你是不是拿自己换了伤药给我?”
子攸一笑,眼里泪光隐隐,“我向他们说,要是他们杀你,我就自杀,他们就不能跟上司交差了。我向游牧之民崇拜的长生天发誓,与他们交换了誓言,他们虽然粗鲁,却最重誓言,我跟他们走,他们就绝不会再来杀你。呵呵,我要是真能跟你死在一起,那是我这辈子的福气。可我想,你还是不死的好。你是个英雄了得的人物,比我哥哥强多啦,我死了活了都没什么,可你若活着却是万民的福祉。只是我走了,你一个人重伤在这里,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被人发现,我心里真是放心不下。”
司马昂心中急痛,死死拉着子攸的手,“你说什么混话,我一个男子汉大丈夫,怎能抛弃妻子,更不要说用妻子来换自己活命。”
子攸抹了抹滚下的泪珠,“我从不知道你心里其实当我是妻子,我若早知道,那真要欢喜坏了。不过,你也不要这样想,刘邦被项羽追赶的时候,就不曾顾过妻儿,可他成就了霸业,也没人说他不是男子汉大丈夫。”
司马昂急道,“他也不过就是个老流氓。”
子攸倒被他的话引的笑了出来,伸手揽住了司马昂的肩头,额头贴在司马昂的脸上,低声说,“我心中有多爱你,总是难说明白,不过我也从不怪你不爱我,想是缘分不到,难以强求。只是……只是你可别忘了我。我爹爹是绝不会拿什么来换我的,此番我若真到了北疆就是必死无疑。你……你一定要即位做个好皇帝,那我也不白费这一番心机。”
子攸心中实在对他爱极,忍不住在他脸上轻轻一吻,司马昂被她这一吻扰得意乱情迷,一时手劲松了,叫子攸站了起来,等他再去拉子攸,她已经后退了几步。
司马昂一时心乱如麻,只是觉得若要让他这样舍却子攸,他是万万做不到的。又看见子攸抹干眼泪,站在几步开外,仍旧对他笑颜如花,“我走啦,你可要保重,别忘了我说的话。”
他也不知怎的,心痛如刀搅,就要站起来,谁知失血之后,勉强站立尚可,可这时他坐在地上,要站起来是根本不能。眼看着子攸随着那五人走了,他一时胸口气血翻腾,也不知怎地凭着一口气,硬是站了起来,可只提着剑向前走了两步,眼前一黑,一跤跌倒,再动弹不得。
他才及弱冠之年,虽然素来志大心高,可是毕竟自幼养在深宫之中,并未实际历练过什么,今日之事还是平生头一遭。他坐在地上,呆看着子攸越来越远,最后消失在林中的幽暗里,胸口的愤怒痛惜却是他这一生至此尚未尝过的。
第五十六章
第二卷 第五十六章
天亮时候,子攸骑着一匹蛮子的马走在这些蛮子的中间。她原来骑的那匹马被那个蛮子首领给骑去了,这让她很是不爽。
这一队蛮子只有健全的五人,那几个被司马昂砍断手腕和刺瞎眼的同伴眼睛被遗弃了,子攸知道这支剽悍部族的习俗,瞎子和没有手的人是弱者,弱者将不再被他们视为同族。即使是在草原上,那些弱者也会被逐出族群,部族的长老们会任他们自生自灭,如今在异国的土地上,踏错一步都会招致危险,他们当然更不会允许弱者同行。
这伙蛮子的首领是一个黑瘦细高的汉子,留两撇小胡子,有一双精光四射的眼睛,看起来极为精明。
子攸用蛮语向这男子道,“我累的要死啦,想歇歇。”
那人点了点头,他们的水囊都空了,肚子也饿,正该歇一歇,补充些清水,他便领着这些人拐进了一处隐蔽的山谷里歇息。
子攸看着他们在溪水里把几只水囊都充满了水,再挂在马鞍上。只是所有人都阴沉着脸,死气沉沉的。一个胳膊上有伤的人坐在一块石头上,口里哼着一只哀伤的歌,子攸听不懂他的歌词,那应该是用草原上的古语写的,她不大了解那种复杂的古老语言,只是感觉那支歌的曲调忧伤苍凉,仿佛透着几千年几百年的沉重哀痛,他们大约是在哀悼死在异乡的同伴。子攸被这歌声感染,呆了半日,想着司马昂重伤之下一个人孤零零地待在树林里,也不知到底能不能活命。想到这里,又摇摇头,她只是觉得,像司马昂那样的人,是决计死不了的。
领头的蛮子给了子攸一块干粮,脏兮兮的不知是什么,子攸留心看了其他几个人吃的倒也是一样的东西。可是她再看看那脏兮兮干巴巴的东西,还是觉得吃不下去,她站起来,随手把那块干粮丢在溪水里。
谁知这个举动竟然激怒了人,一个粗粗壮壮的蛮子猛地站起身,冲着子攸大喝一声,“喂!”
子攸不怀好意地冲他温婉一笑,中州的女子有多美啊,浅浅一笑,便动人心魄,那粗人喂了一声没了下文,又坐回地上,粗眉下的眼睛瞪着子攸。
子攸拍拍手上的残渣,用蛮语问领头的男子,“你们是怎么知道我的行踪的?难道是我们的侍卫里出了叛徒?”
那男人哼了一声,语气略有些轻蔑,“你们中州人不是最喜好当叛徒的吗?还用问我们?”
子攸有些被他激怒了,“难道草原人就没有叛徒?如果蒙德尔大汗的弟弟没有叛乱,那么你们也没有百年之祸了。”
那人的肩头一缩,像是被子攸的话刺到,“你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对我们过去的事那么清楚。”
子攸报复地哼了一声,故意不答他的话。
那人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