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水-第15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展扬脸上有些发红,便自讪讪的说不出话来。
在一家酒肆前停下,萧冷儿入得屋内,只叫小二上酒。
她酒量原是极好,自斟自饮一阵,便觉酒壶不够装,又叫小二直接上坛子来。心内茫然,想到第一天见他,他在她身后不远,那般洒然高歌,便不由自主击掌歌道:“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长风万里送秋雁,对此可以酣高楼。蓬莱文章建安骨,中间小谢又清发……”
歌声清越,引得坐中诸人纷纷侧目,萧冷儿满腔心事,却并不在意旁人半分。想到第一次见他时,自己心中异样感觉,还有这些日来心中不由自主所系所疼,仅只是为着那个人。
越想,那人的影子便在心中愈发清晰起来,她心中却渐渐开朗。若这就是她内心对他真实的感觉,她又何必要抗拒和不安?
半晌叫来掌柜结账,萧冷儿再走出酒肆去。心中虽已然想通,方才那事,到底意难平,便又自打了马去郊外。
风驰电掣般飞奔一阵,萧冷儿这才觉心中畅快起来。这一清醒之下,才觉出不对,方才在集市之中,自己一味慢走,倒是无谓。但此刻在外飞奔一阵,那马也似给激出了烈性,跑得愈发快。心中一慌,萧冷儿伸手扯缰绳,那马与她原本不熟悉,这慌张一扯之下惹得它脾气,发足狂奔起来。
萧冷儿被颠得仿佛五脏六腑都快倒出来,难受之极,大骂道:“你这疯小子简直和你主人一样招人讨厌!”又急又怒之下,索性不再管它,任它不住发疯。
眼看自己再支撑不住终于要被甩下马背去,咬了咬牙,萧冷儿正准备跃身下马,却突听身后响声,慌乱中抬眼一看,却生生呆住,心中一刹安静。只见背后一马早已在七八丈开外,那人玉袍如莹,恢弘绝伦,似从天而降,鹘起兔落之下,已至她跟前,薄唇紧抿,见她呆望他那目光,却依然回他粲然一笑。迎着那赫赫笑容怔住,身体终于有了被跌下马的感觉,萧冷儿来不及想还有什么更多的感觉,那让她心安的笑容已在眼前,只觉身体一轻,已被那人抱在怀中,再一次飞身上马。
狠狠瞪他一眼,萧冷儿心中气恼之意再起,立时便要挣开他,恨声道:“放开我,谁要跟你这色胚子呆在一起,我宁愿摔下马去!”
庚桑楚似笑非笑看她,眼中却闪过一丝恼意:“你再闹。”却是气她方才竟险些遭难,此刻却还不肯安稳。
萧冷儿哪是听得了别人威胁之人?当下手脚并用闹得更起劲。那马儿哪受得了这般折腾,只静得片刻,立时又发足狂奔起来。几番挣扎之下,庚桑楚手中一个不稳,萧冷儿险些又栽下去,连忙折身紧紧抱住了他,两人却已是半挂在马上。庚桑楚眼中恼意更甚,萧冷儿还待大叫,已觉背上一痛,不由自主向后仰去,眼前一暗,那人温热嘴唇已重重亲在她唇上,背抵着马丝毫动弹不得,萧冷儿只觉脑中“轰”的一声,微微张开了嘴,那人唇舌已趁机与她纠缠。
“嘤咛”一声,萧冷儿心中忽的什么意识也丢得无影无踪,只抱紧身前那人,任与他唇齿相依。
半晌微微分开,萧冷儿立时大口吸气,目光与他相接,却终于胸中最后一口空气也耗尽。两人默默对视,但觉心驰摇曳、不能自已,半晌约好一般,各自转过头去。
依然抱她在怀,庚桑楚心中感觉,却早已与方才天差地远,纷乱思绪,想要开口,却又不知如何说起。半晌极近淡然道:“我方才一时情急,冒犯之处……对不起。”
萧冷儿只觉心中漂浮的情感尽数在他这一句话中凉透。被他圈在怀中,姿势都不曾有变换,但是那温暖找不到实处,萧冷儿忽然眼眶发热,伸手向他,颤声道:“你……”
庚桑楚偏首,侧过她的触碰。
入手尽是空气的凉意,萧冷儿凝视他耳廓边挺秀的曲线,半晌柔声道:“你跟我说一句实话,你跟我在一起,快活吗?”
半晌,庚桑楚颔首。
“这些天你刻意避开我,便是不想要这开心?”
庚桑楚再点头,声音在她身后,已然模糊不堪:“嗯。”
“这表示你其实有些在意我吗?”
庚桑楚不再说话。
这次不容他避开,萧冷儿再次紧握他手,低声道:“我为你做一件事,你考虑清楚,不必现在就答复我。这一件事只关乎我自己,无论你提出什么要求,我都会答应你。”
庚桑楚不由笑叹:“你这是何苦?”
萧冷儿反倒笑出声来:“想必你一路都跟着我,我方才在喝酒时,想通了一件事情。我与你不同,这些年一直自由自在,不受任何拘束,也不曾为了旁人……我想你珍惜这个要求。”
见她如此慎重,庚桑楚也自点头:“好,我会好生考虑。”
执了他手,萧冷儿策缰而鞭,纵马飞扬。笑声飞出好远:“庚桑楚,你记着,这件事是我自愿,你不要觉得欠了我,否则便是侮辱了小爷!”
一大早敲门声便“砰砰”的响起,萧冷儿打定主意不管是谁都一定要好好教训教训这个竟敢打扰她老人家美梦的,但房门一打开,她原本想好的一大堆骂人的话立即堵在喉咙处出不来。只因门外站的既不是他以为的闲着没事做的庚桑楚,也不是这几天已经很了解她作息习惯的红袖,而是眉含轻颦的苏堇色。顿了一顿,立时笑嘻嘻道:“怎的?大美人姐姐一大早的就想我想得睡不着么?真让我受宠若惊。”
不知该如何反应,苏堇色索性装作什么都没听到,双手往她面前一递:“公子让我把这身衣服拿给你,说让你好生打扮一番,今日带你游洛阳。”
心知昨日之事,他心中必然已经有所决断,萧冷儿不由忐忑,转念却又暗笑自己,向苏堇色点了点头,便自再次关上了门。
门打开,萧冷儿直直走出来,仍是清爽简单,却着女装。
苏堇色应声回头,不又有些发怔,只觉眼前这人当真还是尘世中人吗?半晌喃喃道:“镜湄小姐媚骨天成,香浓小姐绝艳无伦,他都可视若无睹。我直到此刻才明白,他为何一见你、一见你就……”
温柔看她半晌,萧冷儿伸手抚上她脸颊,轻叹一声:“傻姐姐,你还是不明白啊。人之相交,哪能单靠了一付皮囊。若当真这样想,非但看轻了我与他之间情谊,更是瞧轻了他。”
苏堇色心中一震,细细思量,心中似懂非懂,但她也确然明白庚桑楚绝非看重色相之人,否则也不必这么多年明知希望渺茫依然无尤苦恋于他。却忍不住问道:“那,那为何……”
萧冷儿微微一笑:“皓首如新,倾盖如故。”回想那日自房顶跌落初见他那刻的感觉,笑容不自觉明媚起来,“与君初相见,犹如故人归。”又问道:“他在哪儿呢?我这就去找他。”
苏堇色无意识站在原地,呆呆答道:“还在大厅。昨天因你的关系耽误了,昨晚又是整夜议事,直到方才离开片刻便是向我交代你的事。”
心中些微的发疼,萧冷儿抬足向大厅奔去。
路上遇到展扬盛药给庚桑楚,见萧冷儿正要前往,便自把药交给她。
萧冷儿接过药碗,便也不由自主小心翼翼起来,半晌才好容易挪到大厅门口,正要敲门,却听庚桑楚声音道:“……也并非就如你们所想的那般。圣君经常告诫,即使你面对的是一名普普通通的农夫,也切忌轻敌。我此次去江南,见到的扶家与洛家后人,都非一般,尤其那扶雪珞,无论心智武功,只怕犹盛他父亲。况且还有一人……”他说到此声音忽然低下。
深深吸一口气,萧冷儿伸手叩门。
门开,萧冷儿混不在意众人惊艳目光,走到庚桑楚面前道:“展大哥让我端给你。”
接过那药一口饮尽,庚桑楚笑道:“昨夜耽误诸位整晚,问心深感惭愧,诸位这就先回去休息吧。”
众人客气几句,便自出门去,临走前还不忘多看萧冷儿两眼。庚桑楚只瞧得心中暗笑,待众人都已出门去,这才笑道:“我们萧大小姐果然红颜祸水。”
萧冷儿撇嘴笑:“小女子再祸水,又哪敢与庚大妖怪相提并论。”
庚桑楚挑眉,摇扇笑道:“走吧,今日陪你逛街。”当先跨出门去。萧冷儿连忙跟上。
一人折扇轻摇,容貌气度自不必讲,只谈笑间风流姿态已叫人失了心跳丢了呼吸;一人容貌风华绝伦,一抬头一展颜已让百花凭地空了颜色。
两人一路行来,旁人惊艳盛况之空前,似连这洛阳花会也成了陪衬。
萧冷儿向来不喜欢别人盯着己看,但更不喜自寻烦恼,见每个人都是相同表情,干脆再不去管旁人,只一心一意玩自己的。正自手中拿着糖葫芦到处晃,瞧见前方一支开得极艳的姚黄,不由大大惊艳,向前跑了几步,又回头向庚桑楚招招手笑道:“绣花枕头,快过来。”
正午阳光衬着那难以描绘笑颜,庚桑楚一呆,脱口道:“回眸一笑不生花。”说完自己先觉出失态,难得的俊脸一红。
萧冷儿却扮个鬼脸:“穷酸。”
庚桑楚笑道:“我若再吟几句诗会不会酸死你?”
萧冷儿一声尖叫,已冲过去捂了他嘴,笑骂道:“这样漂亮的地方,臭妖怪你少给我刹风景。”
两人再笑闹一阵,庚桑楚执了萧冷儿手道:“走,带你去个地方!”
萧冷儿有些好奇:“还有甚好玩的地方我们没去到?”
庚桑楚摇头笑道:“不是甚好玩地方,却是我来到中原之后最喜欢去的地方。”
萧冷儿眼中一抹亮色,挑眉道:“那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带路呀。”
暖暖一笑,庚桑楚牵了她手向前走去。
走得一阵,渐渐少了人影。
抬起头用力仰视那城墙,萧冷儿眯着眼问道:“你说的地方……就是这里?”见庚桑楚含笑点头,便再仔细寻找一番,仍然无迹可寻,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这地方并没有任何通往上面的路啊。”
庚桑楚不语,摇了折扇笑望一眼城墙。
再次衡量城墙的高度,萧冷儿咋舌,试探道:“飞……上去?”
庚桑楚笑笑,不置可否。
萧冷儿只觉自己快要晕过去,指着他结结巴巴道:“你你你……这么高,你当真就那么爱发骚?”
庚桑楚点了点四周,没好气道:“看清楚些,大小姐,这附近连个人影也没有,除了今日有个你,我却还向谁招摇去。”
萧冷儿依然不信:“这么高,这世间哪来这么厉害的轻功?”
庚桑楚轻笑道:“自然不会有这样高的轻功,但……”他看她一眼,折扇一合,上前两步揽了她腰。
身体如腾云驾雾一样飞起来,萧冷儿放声尖叫,叫了片刻,却还是忍不住张开眼,紧紧抱住庚桑楚,向下望去。庚桑楚当然没有那样高的轻功能一下跃近十丈那么高,但他折扇轻点那城墙,却已坚硬如同刀刃,两人便借势腾了上去,几番之下,已稳稳当当落在城墙顶上。
庚桑楚掉头看萧冷儿,她方才虽然尖叫两声表达了一下“惊吓”之心,但此刻脸上分明半点惊吓之情也没有,满脸兴奋神色,灵活的眼珠到处乱转,似乎满目的景色都快放不下。心中不知为何,便生起一股宠溺和温暖混合的情绪,柔声问道:“方才若一个不慎落下来,定然摔得七零八落,你为什么不害怕?”
萧冷儿正自眼花缭乱,随口答道:“有你在,我怕甚。”只觉腰上力道一紧,回过头去,却见庚桑楚怔怔看着她,不由笑道,“绣花枕头什么时候变得这般没自信?”
庚桑楚心中一滞,偏了头去笑道:“本少爷什么时候对自己没信心了。”不愿让她看出自己此刻复杂心情。
然萧冷儿却已然握住他的手,望着脚下满目山河壮阔笑道:“我才想明白你为什么喜欢这里了。”
庚桑楚眼中一抹奇异:“你当真明白么?”萧冷儿一怔,细细体会他话中含义,却见庚桑楚目中孕育山河盯着远方,半晌搂了她肩,指着脚下大地笑道:“冷儿你看,此间江山如画,河山如炬,这一卷地大物博图景绵延万里。我直到来中原之后,才明白为何圣君以至楼心圣界百年来都心心念念要问鼎中原,称霸武林。大好男儿,便要有这等大好雄心,以凌云壮志酬这大好山河,方不枉一生。”
两人携手悠然望着远方,只觉天地浩渺,语言实在难以描绘其万一。
半晌,萧冷儿方叹道:“我虽几番惊讶于你手段,心中不忍。却也并不认为你心中所图有甚错误。”
庚桑楚长袖一挥,傲然道:“但即使这天下再宏伟,也未必便入得了我庚桑楚之眼。”
萧冷儿又自一怔。
庚桑楚折扇轻摇,复杂神色,似连这满目无垠也拉伸不开,却自朗朗笑道:“总有一天,你会明白,庚桑楚自是大好男儿,但运筹天下,指点江山,也并非就为了这人人艳羡的壮阔江山!”
呆呆望那光彩绝伦的男子,萧冷儿只觉与他相熟又似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