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剑天涯-第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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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的机关。
“我身上火折给浸湿了。”
“我有,我身上的用油布包裹着。”花解语答。嚓一声亮起微光,两人沿着池底甬道缓步向前,甬道尽头是一扇铁门,一只青铜大锁紧扣门环。
“我没钥匙。”花解语苦笑。
“不用。”秋渐浓长剑一挥,将青铜锁劈为两半,推开门走了进去。
花解语吃了一惊:“那只是把寻常的青锋剑么?”
“是。”
铁门后一道阶梯,两人拾级而下,阴暗潮湿的铁栅栏之后,悬吊着两个已面目全非的人,低垂的脑袋被披散的长发遮盖。
“凌老爷,凌夫人!”花解语轻唤。
那两人不抬头。
“到底是不是真的?”
花解语道:“我只是知道这水牢,从未来过,真假我也难以得知。”
秋渐浓劈开铁栅,走近前去。花解语拂开其中一人的长发,那人头一抬,“呸”一声一口浓痰吐将过来,险些吐在她脸上。火折照亮她血污的面容,眼神如同狼一般带着恨意,布满血丝的双眼仿佛要将花解语吞了进去。
花解语倒抽口凉气,问道:“你可是凌夫人?我们是来救你们的。”
那女囚不语,仍是恶狠狠看着她。花解语掏出帕子,细细抹着她脸上血污,渐现出一张明丽憔悴的面容,五官与凌叶子有几分相似。花解语心中正喜,冷不妨那女囚发出一声低嚎,在她手上一口咬了下去。
“啊!”花解语惊呼着,无法抽出手来。秋渐浓伸手在女囚双颊边一捏,她才将手抽出来,她连连吹着手上两排血齿痕。
“在下秋渐浓,与凌姑娘相识,是前来救二位脱险的。”
那女囚表情木然。另一人也抬起了头来,散乱头发间,双目黯然无神。只听他嘶哑的嗓音道:“别再骗我们了,滚!”显然被困期间,他们夫妇也曾被相同之事骗过,要想令得他们相信,却是十分困难。
“没空跟他们解释了,天快亮了。”花解语道。
秋渐浓双指一骈,几缕劲风划过,已封了凌氏夫妇穴道,两人晕了过去。接着他劈开铁链,背起凌韫,当先走出水牢。花解语背着凌夫人,跟着出去。到得池底石板下,秋渐浓放开凌韫,双足点地,纵身而上,顶起石板,一手立即紧抵在那石洞边缘,露出空隙。花解语先背着凌夫人从洞口跃出去,借着水的浮力,吃力地将凌夫人推出水面。一出池面,方发觉天色已露微光。她怔了一怔:“三哥,你还在?”
“快过来。”她将凌夫人推上岸,便又潜入水底。秋渐浓仍撑着那四尺见方的石板,虽看不清面色,但从他紧蹙双眉已知他十分吃紧。花解语立即跳下去,虽有抽水设备,池水也已漫到凌韫脖子。她连忙抓起凌韫的身子,奋力跃上了去,秋渐浓立即抽身,石板一声闷响落下。
两人推着凌韫浮出水面。
“快走吧。”
“谢谢三哥。”花解语心中极为复杂,深深凝视着他。他轻叹一口气,将凌夫人交给她。
“快点走吧,天亮了。”秋渐浓与花解语一人背负一个,急速离去。临去前,花解语回头看了一眼,那一眼之中,有解脱、有伤痛、还有一丝凄婉的诀别之意。
他怅然若失地看着他们离去。
“那个三当家是谁?”公孙二娘尚未听完,已急不及待地问。
“你倒是猜猜看。”
“我怎么猜得到,反正不会是我认识的。”
“你虽不认识,也当听过他的名字。”
公孙二娘思索片刻,惊呼道:“卫渡天!”
“不错。”
公孙二娘惊道:“亏天冲哥哥还那么信任他,他竟然也是飞斧帮的人!”
“这也没什么,立场不同,不能说明什么。”
“呸,他定是处心积虑接近天冲哥哥,有何阴谋。”
“他若是有心做这等卑鄙之事,你天冲哥哥早死了一百次。况且他救过邵天冲,又救过凌叶子。”
“那倒也是,可是他怎么会是飞斧帮的三当家呢?真是好生奇怪。”公孙二娘歪着脑袋,觉得难以索解。
秋渐浓道:“你就别管人家的闲事了。”
“那凌韫夫妇与花解语呢?还有燕周二王的罪证,那才是最为重要的。”
“我让琴棋书画他们七人护送凌韫夫妇去不平门,虽然路途不远,可是一路却十分险恶。拭尘则带着花解语藏在一个安全的地方,我叫她无论如何不可出来走动。那罪证么,已在我手中。”
“奇怪了,凌韫夫妇被飞斧帮擒去年余,都没从他们身上逼出那罪证的下落,那你是如何找到的?”
“那罪证是燕周二王往来的一封密函,由周王发给燕王,上有周王印章。凌韫用蜡丸将密函封了,再一根极细的天蚕丝系着吞落肚,一端系于齿间。天蚕丝透明,因此无法看见。”
公孙二娘啧啧道:“这点子倒也有点不错,以后可以借来用用。”
秋渐浓瞪大眼。
“对了,你们走时天已亮了,飞斧帮的人一定很快发现凌韫夫妇失踪,开封到郑州这一路他们岂不是危险得紧?你怎能放心让他们七人护送?”公孙二娘忽想起此事,惊跳起来。
“那也没有别的办法。我要先安置了花解语,还要等入夜赶去王府找你。”
“完了,万一路上有什么闪失……啊!”公孙二娘面色骤变,脸上霎时如结霜般惨白,全身开始不停的颤抖。
“怎么了?”秋渐浓扶着她肩头,觉得她柔软的身子陡然地僵硬,不停地在怀中颤抖。体温在不断地下降,身子渐渐变得越来越冷,寒意渗入他体内。他立即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拉过被子紧拥着她的身子,将脸贴在她冰冷的面颊上。
公孙二娘一语不发,只是不停地颤抖着。不久,寒意渐去,肌肤便开始变得滚烫,脸色由白转红,红得仿佛滴出血来。她一个字都说不出口,只觉得自己赤足走在冰山火海之间,一忽儿觉得全身僵冷得要结冰,一忽儿觉得全身每一处都在被烈焰灼烧。走过冰山火海,便是卧在钉板上打滚的感觉,全身刺痛,肌肤寸裂。她眼前发黑,觉得自己便在生死之间徘徊,而她除了双手紧紧攀着生存边缘那道关口,早已浑然不觉自己的躯体尚存在。
一股阳和之气缓慢地自背心渗入,暖暖的流向公孙二娘的四肢百骸,她开始渐渐觉得肢体尚能活动,指尖微微的抬起,一个温暖的身体紧紧拥着她,带着她熟悉的温存气息,令她潸然泪下。她慢慢睁开眼,一脸的温热令她不知不觉抬手在面颊上轻抹了一下,满手的水渍不知是自己的汗水还是泪水,但其中定有一滴是他的泪。他清水般的面庞上留着几许残痕,坚定透澈的眼神带着笑意看着她。
“我还活着么?”公孙二娘虚弱地问了一句。她觉得声音来得遥远,甚至怀疑不属于自己。
“自然活着,不会有事的。”秋渐浓笑着回答。
“嗯。”她柔弱地哭泣起来,濒死的感觉远比真正的死亡更令人恐惧,尤其是在生死边缘不停地游移,不停地浮沉。
“先前煎的药快凉了,我去热一下。”
“别走。”公孙二娘伸双手勾着他的脖子,抽噎道:“我……我……我快死了,我不想死。”她很想说害怕,但终究没说出口。
“不会死的。”他伸手理着她汗水粘在脸上的乱发,握了握她的手,手指稳定而有力,令她心中有分宽慰。
苦涩而温的药从洁白的汤匙间流进她口中,她的眉头皱的快结成了团。“这么苦,难吃死了。”
“吃完了吃蜜饯。”秋渐浓笑着将一颗金丝枣塞进她嘴里。
“太甜的我也不爱吃。”
“你倒真是难伺候,苦的不行,甜的也不行。”
“我想吃湖州粽子。”公孙二娘抬头看着秋渐浓,眼中有一丝促狭的意味。
“这里离湖州很远。”
“可是我想吃,我想师父。”
“那你乖乖吃完了药,就会有湖州粽子吃。”
公孙二娘接过药碗,捏着鼻子一口气喝下去,伸袖抹一下嘴边,说道:“你要是骗我,我把你当粽子吞了。”
秋渐浓失笑,在她鼻子上捏了一下,道:“伸袖子就擦嘴,真是只脏猫。”
过了半日,公孙二娘果然闻到扑鼻清香,一盘粽子端了上来。时值端午之后,正是满大街卖粽子的时节。那盘粽子裹的小巧,箬叶青碧欲滴。公孙二娘剥一只,咬一口香糯粘牙,裹着火腿栗子馅。果然熟悉的湖州粽子口味,她吃着吃着便落下泪来,想起往日在慕仁山庄无忧无虑的日子,幽幽道:“师父不知怎样了,这粽子裹得跟师父的一样好吃。”
“等你好了,就可以回去看你师父。”秋渐浓抚着她的秀发,怜惜地道。
公孙二娘不语,想起听风榭,自然又想起邵天冲,她心底的那丝痛渐已变成一声惋叹,浅浅地随风而去。
日复一日,每天掌伤发作的痛楚都令公孙二娘有生死轮回的感觉,她这才明白为什么那种掌法叫做七绝摧心掌,七绝摧心,便是每一日活得如同摧心挫骨,几乎要将她生生的揉碎、扬灰。每日秋渐浓耗费内力替她推宫过血,化解她体力的掌伤,他的脸色却一日比一日更白得惊人。
正文 第十五章 花落香销
宋琴和等七人奉命乔妆改扮,驾了两乘马车疾驰向不平门。车马行至郑州,已给人堵截,道上一字排开十名玄色衣衫的人,宋琴和转身,马车后也是十名同样的刀手。光这些刀手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尚有两名中年人,一个是成信,另一个是陌生面孔,斯文中透着阴森之气。
宋琴和停了马,茫然地看着对方:“几位爷,怎么拦在道儿上?”他装扮的是一名马车夫,一身缀了补丁的布衣,面上浮肿,神情呆滞。
“一个赶马车的,居然会是秋渐浓的手下,倒也奇怪。”成信笑了一下。
“什么手下?”宋琴和依旧茫然。那阴森的人忽然动手,出手快捷无伦,瘦长十指当空压下,宋琴和不闪不避,待手掌已向他头上压下,便叫了起来:“老爷,饶了我,我只是一个赶马车的,什么也不知道!”那掌在他头顶三分处停下,目光闪烁不定。
“甄兄,看来倒真像是个赶车的。”
“搜!”成信挥一下手。
宋琴和伸双手抱着脑袋,簌簌发抖。后一辆车上魏棋风已从马车上连滚带爬跳下车,抱着马腿惊惧不已。
马车上布帘掀开,前一辆车上两个病夫般的男子,额上包着葛巾,一副病的快死的模样,后一辆车上三名女子,面皮焦黄,形貌丑陋,相拥着缩成一团。
“只有七人,那两个也不在。”那几名玄衣人道。
“难道真的错了?”成信喃喃道。飞斧帮势力虽大,也不能随便在大街上随便杀几个农人,毕竟须给官府几分面子。
“走。若是那几人走得远了,便追不到了。”成信挥挥手。甄怀元与那二十名玄衣人退开,任宋琴和等人驱着马车去了。
远远走得离开他们视线,宋琴和方觉心神稍宁,车内展栌飞低声道:“宋大哥,马车下那两人没准要憋死了。”
“那也只能让他们憋死。”宋琴和低语。
不平门近在眼前,他们方始松口气。马车经不平门入口,两名弟子相拦,宋琴和一鞭抽在那弟子身上,那名弟子惨叫了一声,滚开一旁,另一人忙上前相扶。他不及解释,两乘马车一齐冲了进去。
成信忽道:“不对,甄兄。”
“怎么?”
“那马车激起灰尘好重,车轮深陷,车上至少也有四百多斤份量,可是那车上三名女子身材瘦小,加上车夫亦不过三百斤份量。”
“相差百余斤重量你也能分得出?”
“我们上当了!”成信大怒,挥手领着二十名刀手疾向不平门追去。然而为时已晚,堪堪追到,已见两骑马车冲进不平门,去得远了。
“回去调拨人马,围困不平门!”成信吼了一声,浑无平日和气笑颜。
不平门内乱成一团。
会贤厅中停着两辆马车,不平门弟子持剑将会贤厅团团围住,韦不平等人随之赶到。宋琴和不及解释,跳下马车,先弯腰向马车底。魏棋风撕去脸上人皮面具,抱拳道:“在下魏棋风,有要事求见韦掌门。”
韦不平沉声道:“你们如此冲进不平门,真是好大胆子!”
“我们本来也没兴趣与你们这些假正经的人罗嗦,只不过这件事事关紧要,韦掌门你先屏退弟子再说。”
韦不平挥一下手。赵一吭道:“师父——”
“退下。”
“他们可是秋渐浓的手下。”
“退下!”
会贤厅内只剩韦不平、邵天冲等人。他转身向邵天冲道:“邵兄弟,你们也先避一避吧。”
“不必了。”宋琴和道。他已与林停岳二人将马车底缚着的一人解下来,架着那人自马车底下半跪着直起身来。那人一脸枯槁神情,瘦削如柴。
凌叶子一见之下,已尖叫起来:“爹!”扑上前抱着那人放声大哭。
宋林二人松开手,那人微移着头,目中浑浊无光,颤声道:“是叶儿么?”
“爹,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