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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囚徒-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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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膏药狐



父亲(一)

第一章: 

母亲死的那天夜里,天上下著瓢泼大雨。她躺在病榻上,吊著一口气,死活不肯闭眼。窗外冬雷阵阵,雪白的闪电劈进屋内,照亮她枯瘦狰狞的容颜,她利爪般的手死死攥住长华的衣袖,一字一句:“莫要忘了与我的承诺,否则生不如死,永坠阿鼻。” 

长华沈默著,不应,也不拒。 

母亲急促道:“应了我,应了我!” 

长华仍是没应。 

一旁的老仆人哭道:“少爷您便应了夫人吧。” 

长华垂下眼睑。 

闪电劈开斗室,眼看著母亲气若游丝就要闭眼,他这才低声道:“好,我应你。你便去吧。” 

母亲双眸一弯,含笑离去。 

下葬那日,天倒是放了晴,豔阳高照,碧空万里。母亲躺在黑色的棺材中,干瘪的尸体裹著一袭大红的喜袍,悲凉的喜庆。人人都道她死的安详,嘴角有笑,唯有长华才懂得,那笑有多恶毒。 

磕了头,烧了香,立了碑,唢呐吹打,冥钱漫天,终是送了母亲入了黄泉。次日,老仆收拾好行李,将他送出门,道:“少爷您便去吧。” 

长华问:“你不同我一起走?” 

老仆道:“我要留下替夫人守这宅子。” 

长华点头:“好。” 

老仆说:“山高水远,少爷您一路珍重,我在夫人坟前等您好消息。” 

一路山高水远,坐了火车又换汽车,穿过城市高楼林立,行过北方粗犷田园村落,山水迢迢,终是到了目的地,江南一角的鲤鱼镇。 

江南自古以来都是富庶之地,千年之後,古楼变成高楼大厦,钢筋水泥,电子信息,股票金融,一切都是现代机器化的,唯有这鲤鱼镇,仍保持著千年前的旧貌。 

长华自小跟母亲在大都市长大,接受的是现代化教育,唯有後两年母亲病重回故乡修养,他才跟了去照顾。本以为母亲的故乡已算落後,却没想到山外有山天外有天,这鲤鱼镇,古老到仿佛时光停留在千年前,永不流转。 

到达镇子上时,天色已全黑。 

天上没有明星。 

秋夜雾气很浓。 

镇上青石板路迂回曲折,街边列著一排古老的楼刹,家家户户门口都悬著大红纸灯笼。 

整座镇子像死了一般,没有一丝动静。 

长华不觉恐惧,往前走,走一步,耳边就传来空荡荡的回声,偶有几声猫叫,颇觉有趣。 

雾浓露重,在浓雾的尽头,隐约透著一点凄厉的红光。 

他朝著那红光走去,约莫十分锺,终於到了尽头。 

尽头立著一栋巨大古老的宅子。 

宅门上挂著两只鲜红的鲤鱼灯笼。 

猩红的火光中,隐约照出铜门上的牌匾,行云流水的两个大字,上书:沈宅。 

长华确认了一下手中的地址,确定无误,上前叩响门上铜环。 

很快,里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铜门吱呀打开,一盏碧色油灯飘出,灯後站著一名面容娟秀的少女。 

少女见他,脸上先是露出疑惑之色,而後,绽开喜颜,道:“可是长华少爷?” 

长华道:“是。” 

少女笑道:“快进来,老爷等你许久了。” 

铜门关上,长华跟著她走进宅子。 

宅子很大,不知是否因为秋雾,湿气很重,园子里种著许多檀花,香气很重,熏的人头昏脑涨。 

少女叫小翠,话很多性子十分活泼,她自小在这宅子里长大,是宅子主人的贴身侍女。 

侍女这种词儿,在21世纪已很少听见,而在鲤鱼镇这种落後的地方听到,却也不觉得有什麽不妥。 

七转八绕,终於到了宅子的主厅。 

主厅光线依旧很暗,只燃著四盏长明灯。 

鲤鱼镇尚不通电,镇民仍以蜡烛取光。 

长明灯下,是红色的大圆桌。 

桌上摆满了丰盛菜肴。 

长华将行李交给小翠,去洗了手,然後在桌边坐下。 

小翠道:“老爷交代了,您刚到肯定又累又饿,先让您吃饱了,再去见他。” 

“他睡了?”长华问。 

小翠说:“老爷身体素来不好,一向早睡。不过今儿为了等您,到现在都没睡著,只是厅内有些寒,便去卧室里等您了。您先吃饱了再去见他。” 

“也好。” 

长华也的确饿了,没有再推辞,开始用餐。这一桌子的食物做的十分美味,他吃了很多,小翠在一旁一边给他添菜一边笑道:“少爷可是饿坏了吧。” 

“有些。” 

坐了好几天的火车,车上食物实在难以下咽,下车时腹中早已空空,又走了那麽远的路,尽管如此,他依然保持著优雅的进食动作。 

小翠在旁注视著他,忽地掩唇轻笑道:“少爷长的跟老爷真是一个模子刻下来的,不愧是父子。” 

“嗯?” 

“您瞧见了就知道了。”小翠调皮的眨眨眼。 

长华垂下眼睑,静静的微笑。 

晚餐用完,小翠便带著他前去拜见父亲。 

父亲是个陌生的词,在长华十八年岁月中,从未出现过,小时候他在学校里念书,每到放学时,同学总有父亲接送,唯独他,永远是一个人上学放学。母亲常年卧於病榻,并不关心他的成长,偶有同学问:“沈长华,你爸爸呢?” 

那个时候,长华永远不知如何回答。 

所以,此刻终於要见到这个只存在於遥远幻想中的人,长华的心情其实有些激动的,血液在身体里亢奋的窜动,骨肤血肉无不微微战栗。 

小翠带他穿过重重长廊。 

这宅子又老又大,所有的房间都保持著古色古香,东厢那第一间房,便是父亲的寝室。 

房门前站著一个守夜的仆人。小翠轻声问:“老爷可睡著了?” 

“还没呢。”那仆人看看她身後的长华,与小翠交换了个眼神,遂恭敬行了个礼,“长华少爷好。” 

对这不合时代的礼仪,长华也不觉不适,对他微微颔首。 

小翠说:“那我带少爷进去。” 

门一推开,里头就扑出一股浓郁的檀木香。沈沈浮浮,凛凛冽冽。 

屋内吊著一盏油灯。 

玄色纱帐动了动,里头传来一道人声。 

那人声低沈内敛,却又带著一股难以言说的慵懒。 

他道:“来了?” 

小翠说:“来了。” 

那人道:“过来罢。” 

长华朝床前走了几步,借著油灯微弱的光线,隐约看见里面坐著一个人。 

那人在里头说:“你叫长华?” 

长华说:“是。沈长华。” 

那人沈默片刻,问:“可是你母亲许你的姓?” 

“是。” 

“好。”那人说,“这名字是我当年替你取得,你可知其中之意?” 

长华道:“长生百岁,风姿韶华。” 

长华不吭声。 

那人说:“你今年多大?” 

“十八。” 

“没想到竟已过了十八年。”那人在帐中发出幽幽一声叹息,道,“你过来,让我瞧瞧你。” 

墙上灯火摇了摇,一只雪白削瘦的手自纱帐中探出,像玉石,在暗中发出温润白光。 

纱帐掀开,那人的脸便露了出来。

第二章

父亲。

父亲坐在纱帐後,坐在摇曳烛火中。一袭月白丝袍将他裹住,宽大的水袖下,是削瘦白净的腕骨。他微微侧著脸,眉目清雅淡秀,本该属江南婉约的面容,却因那眉心一点豔红朱砂,生生添了十分妩媚。

豔至极则为煞。

那紧抿著的红唇殷如血,薄凉又多情。

周围都是一片通红通红的璀璨光影。

屋外的檀花香气浓烈,沈沈浮浮。

长华几乎挪不开眼光来。

他想,这便是父亲,父亲便是这个人。父亲的脸原来生的是这般。

父亲唤他走近细瞧,屋内灯火太暗,他轻声道:“长得的确有几分像我。”

小翠在旁笑著附和:“可不是嘛,尤其眼睛那块儿,简直一个模子。”

父亲笑笑,撩了撩衣袖,长华看著,总觉得他一举一动都有种不可言说的媚态。

也不知怎样的男人经过怎样的修炼才会有此气质?

父亲又说:“嘴巴这块儿不太像。像他母亲。”

长华唇形薄,抿起来时有些无情的滋味。而父亲的嘴角却是天生上扬著的,永远都像是在笑,但他眼睛却又没笑,如此便形成了一种似笑非笑的奇异风貌,明明多情,看起来却比长华更加无情。

长华沈默了片刻,忽然低声问道:“父亲还记得母亲?”

父亲道:“时间久了,记得也并不太清楚。”

长华说:“母亲前些日子去世了。”

“嗯,我听下人说了。你不必太伤心,人自有一死。”

长华道:“我不伤心。”

父亲点点头:“你母亲去了,我身为父亲自然会照顾你。只是这镇子落後,比不得外头那些大都市,你习惯就住下去,不习惯跟我说,沈家还是能供得起你外出读书的。”

长华垂首:“习惯的很。”

“习惯便好。没事的话,就早点下去歇著吧。明日一早随我去祠堂拜祭祖先。”

“好。”

父亲从头到尾都没问起过他这些年过的如何,学业如何。只在他离去的时候,添了句“山中野镇,夜里寒凉,晚上不要随便出去走动,当心受了寒。镇上的医疗不是很好。”

说罢,纱帐垂了下来,灯火光影中,看见他的身影慢慢躺下。

小翠送他回了房。

他的房间远在宅子的西头,房内布置的古色古香,檀木雕花大床,碧纱窗,丝绸锦被。房中间摆著一张方桌,桌上燃著一盏灯。小翠给他铺床,好奇地问:“少爷,外头是什麽样子啊?听说有很亮很亮的灯,跟白天一样。”

长华问:“这镇子从没通过电吗?”

“电?那是啥?”

长华想了想,觉得跟她解释什麽叫“电”大概也不解释不通,便说:“哪天有机会,我做个点灯给你看看。”

“真的?”小翠惊喜不已,“少爷可要说话算话。”

“嗯。”

小翠下去休息了,长华沐浴更衣完,躺在床上发著呆。

夜已深。

窗外的檀花香气越来越浓,熏得他头昏脑涨,但潜意识里就是不肯睡去。

眼前仍不停的闪过父亲的脸。

很奇怪的,他并不觉欣喜。在来之前,他曾幻想过自己见到父亲时会是如何激动,但真见到了,却又平静的很。

他甚至不记得父亲跟他说了什麽。只记得父亲那张清秀动人的脸,有著不符年纪的妩媚,眉间那抹煞气的朱砂,像烙铁般,深深烙在了他的瞳孔里。

长华举起双手,将葱白色的十指映照在灯火下,严肃的嘴角忽然上扬,眼里涌上了一层奇异的色彩。

日子还长。

次日清早,长华洗漱完毕,去前厅用早餐。

父亲早就坐在桌边用餐了。

今日他穿了一身黑色的长衫,对襟盘扣领口紧紧裹著脖颈,留出一小片雪白的肌肤引人遐想。长衫上绣著古朴的金色花纹,雍容高贵。

厅里的檀香静静燃烧。

门外,是一层浓雾,隐约可见宅中的大红檀花开的火红火红。

父亲眼也没抬,淡淡问:“起来了?”

“嗯。”

“饿了没?”

“饿了。”

“吃吧。”

“好。”

父子二人对坐,慢慢用著早餐。早餐是新鲜的虾仁粥,配著精致的小菜,有一盘腌制的小菜,叫碧萝丝,口感清爽,咸中带甜,爽口的很,长华十分喜欢,便多夹了几筷子。却不晓得被父亲注意道,说:“那菜少吃点,多了腌心。”

“好。谢谢爸。”长华便不再动筷子,只低头喝粥。

忽然,几根碧绿的小菜放在了他的碗里。

长华抬头。

父亲淡淡道:“偶尔吃几口也没甚大碍。”

早餐用完了,外头的浓雾也散的差不多了。

天光大亮。

旭日东升。

长华这才算看清这宅子是个什麽模样。

宅子很大,典型的江南园林建筑风格,宅内有花有草,小桥流水与古朴凉亭,放在外头,就活生生一座苏州园林微型版。长华觉得略新鲜,拿起手机拍了几张,父亲瞧了几眼,没说话,带他去祠堂祭拜祖先。路上,突然问道:“你手中的,是什麽东西?”

长华微微一愣。

父亲面无表情道:“我看你一直在摆弄那玩意儿。叫什麽?”

长华笑了,把手机递过去说:“这个叫手机,外头用来通电话的。”

“电话?”

“嗯……”长华想著怎麽跟他解释电话这种东西,“就是有根信号线,可以让千里之外的两个人听见彼此的声音。”

“这样。”父亲接过手机摆弄了一番,最後还是没搞懂,叹了口气说,“我果然老了,外头这些高科技的东西,弄不会。”

“父亲从没去过外头吗?”长华问。

父亲说:“没有。”

“为什麽不出去走走?”

父亲的脚步微微顿了顿,而後道:“到祠堂了。”竟就岔开话题,再没回答。

祠堂就是普通的祠堂,里头摆著大大小小的祖宗排位。长华在父亲的指示下,一个个的磕头跪拜,等跪到第二十八位时,忽然瞥见牌位上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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