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魂的舞蹈-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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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的最佳表达方式,以及把握时间的问题。在花店里她对红玫瑰做了一番思考,回到家在楼梯上闻到某处流出来的油炸带鱼的腥气,她又想到当今社会每个人都有的烦恼与痛苦。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她想到自己情感世界里的两个男人——阿芒和余叶。在厨房她又想到小时候的理想,想到上大学时常去的公园……正是这些看似琐碎冗长的心理活动,充分地写出凯瑞的平庸无聊的生活,写出她慵懒而近于麻木的心境。
意识流是用来展示人的内心世界的。顾艳小说中无所不在的诗情与哲思,都是主人公内心世界的蓄积物。因此说,她采用意识流这一手法,是恰当的。从某种角度看,也可以说是别无选择。不是顾艳选择了意识流,实在是她的蓬勃的诗情与哲思的小说选择了意识流。
此刻,我想《灵魂的舞蹈》是写得到位的。它带给读者的东西很多。小说所展示的艺术空间包括音乐、美术、诗歌和哲理,读后给读者带来强烈的共鸣。让读者去欣赏、去玩味、去参与。应该说小说对人物心灵的开掘,是深广的。另外《灵魂的舞蹈》也需要读者有更多的艺术情愫,去回应作者点出的艺术名灯。正像罗兰·巴特所说:好的作品需要读者共同参与。我想《灵魂的舞蹈》,也需要读者与作者共同起舞,与主人公共同起舞,这部作品才会更美。
这就够了。有了这些,你就可以在一个黄昏的夏日海滩,或在一个灯光柔和的幽室里读她这本《灵魂的舞蹈》了。这绝对是件雅事。
现在我也受到作者的感染,突发奇想,脑海里也有意识流在流动……
如果把好看的小说比作荷花,生长舒展,婷婷玉立,夺目而亮丽,傲游于清水之上,那么,《灵魂的舞蹈》应是另类荷花,很抒情、很哲学、很安宁,不动声色,却有另一番红艳,另一缕幽香——那些善于思索的人们才会真正发现这一点
。
2004年12月20日
诗性的语言、哲理的思辨,使小说构架既厚重又空灵。在大胆展示不同于西方话语的中国经验式意识流中,使小说人物于逼真中具有时代的普世象征性。小说在语言的弹性、内容的丰厚、人的精神层面、意识的流动等多方面,烘托出当代人在沉重肉身中的灵之舞的渴望。
——王岳川(评论家)
杭州有顾艳。今天的女性不能当苏小小了。顾艳从对这片天堂般山水的爱启程,邂逅更多的人和景色,写自己的喜欢。她容易被感动,容易认出美丽,她用心里的好丈量人世间。
——陈村(作家)
在散点式结构中,我们看到一缕行云流水;在灵魂的舞蹈后面,我们听到的是一种寂静。寂静,然而自由。
——半岛(作家)
像海边贝壳一样,既密集又闪闪发光的思想,让我
惊喜又意外。那么一个古典端庄的女诗人,何以像一个满面沧桑满腹经纶的哲学家,随时随地都可在笔下发出深邃的思想之光!
——张玉太(诗人)
世界与内心1(1)
凯瑞趴在窗前,晚霞所勾勒的剪影转瞬即逝。凯瑞已经一个星期没有出门了。冬季的街道因此在她视野中,变得神秘而又神圣起来。她知道这一个星期,她成了幽闭症患者。除了一个精神世界,别的似乎都不存在。灵魂中的哭泣之神,在幽暗的烛光中舞蹈。
阿芒离开凯瑞已经3年了。怀着悲痛的爱恋之情,凯瑞要把他从心里彻底赶出去。可做起来却并不容易。现在,思念是她装饰柜上的一件古董。多少个日日夜夜,所有的期待都不是期待。巴黎塞纳河畔的风光,已离她无限遥远。她在江南在运河之堤,在灰蒙蒙的街道那扇小窗里的枯灯下,除了酣睡,便是一首首抒写着通向上帝的诗行。当然,还有室内的音乐和窗外的风声与雨滴。飘零的思绪,如沙沙翻过的书页。对于凯瑞,寂寞、孤独早已习以为常。
有时候,凯瑞想象自己像鲁滨孙一样,居住在一个无人的孤岛上。沉思与思考,这不是每个女人都乐意的事情。可对凯瑞来说,却是每天必不可少的内容。凯瑞与阿芒的恋爱和婚姻,可以说刻骨铭心,如同翻不厌的内心文库。她的血脉如河流,时而平静时而翻腾。翻腾的时候,她企图从遥远的海底电缆线中,呼吸着爱情的呼吸。这时候,她想象柏拉图是他们的朋友。他们曾经结合在一起的肌肤,以及表皮下的神经,都如冬季里的一束迷香,一坛成年的老酒。
现在,凯瑞回到书桌前。书桌上,有她的诗稿和一本精装的艾略特《四个四重奏》。她非常喜欢“一个老人衣袖上的灰,是燃尽的玫瑰留下的一切的灰。”她想象自己年老时衣袖上的灰,该是如何层层叠叠的灰?
夜幕已经降临,凯瑞扭亮枯黄的灯,一艘轮船的鸣笛,犹如一声绝望的呼唤,从遥远的地方随风而入。她喝了一口龙顶茶,觉得自己已从梦中清醒过来了。清醒的她,却仍然不知道自己的思绪是什么混合体。东方与西方,文明与文化,在一切变革时代,吸收与输出都会产生矛盾冲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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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芒,她的指引者。从一开始他就引领她,让她知道自己有着一个可以引为骄傲的,东方女人坚韧的眼神和温柔的外貌。然而她还知道,她有西方波希米亚人的作风。波希米亚人,在她眼里是真正为艺术献身的艺术家。为此,凯瑞除阿芒之外,还有许多异国他乡的朋友。他们在不同的季节,不同的国家,会从一根匍匐而行的电话线中,来到她的身边。旧金山、纽约、夏威夷、巴黎、莱比锡、东京、罗马、悉尼、香港。这些城市后面联结着汉字,那是一些中国人的名字。
无论母语交谈,还是英语交谈,都已不再重要。重要的是要有一颗中国心。这是凯瑞的宗旨。凯瑞不喜欢那些喝了一点点洋墨水,就自以为了不起,看不起自己从小生长的土地,又赖在国外的人。凯瑞有着浓郁的故乡情结。故乡是她深植于生命的根。
余叶是凯瑞的前夫,曾经也就是这套住宅的男主人。凯瑞住房里的所有陈设,还是从前的陈设。因此前夫的衣橱里,依然塞着他当年穿过的旧衣服。有时候凯瑞喜欢穿上她前夫的衣服,尤其是那件长长的格子细条灯芯绒衬衫。这谈不上睹物思人。前夫虽不再是丈夫,却如同家里的一个亲戚,逢年过节也会在一起吃顿饭,谈谈孩子。他们的孩子已长成了一个大小伙子,18岁出远门读书去了。凯瑞每每谈到儿子,都会眼睛发亮、脸发光。那是她一手养育大的孩子啊!母亲的骄傲,只有当孩子有出息时,才是真正的骄傲。凯瑞是个好母亲,可她的形体和外貌依然如少妇般光鲜靓丽。
懂得养身的智慧女人,一般尽可能地不把沧桑留在脸上。她们懂得这世界,是因为女人才灿烂。凯瑞深知此道。她不会像一些女人那样,去美容院做面膜。她什么美容也不做。但她知道女人需以内养外的道理。因此在她家的炉灶上,瓦煲里总有花生米、红枣、椰子肉、猪排、鸡脯、牛肉、鸡蛋、党参、黄芪,加上三碗清水,开始用很旺很旺的大火,随后是很小很小有着持久耐心和兴奋异常的微火。要长时间地煮与熬,起码三个小时,或者更长时间。
凯瑞是有耐心的。她常常坐在炉火边闻着香味儿,捧一本心爱的书读。这叫炉火边阅读的女人。也是等待喝香汤的女人。女人常喝香汤,皮肤滋润,脸蛋儿也红润。那年凯瑞住在巴黎十八区,几乎每个休息天都煲汤。
阿芒,一个巴黎某大学的中国教授,行走在巴黎的天空下,如一头垦荒的牛。他要点点滴滴撒下东方文化,留下中国人的真诚。于是那个被书籍和各种电器化设备,塞得满满当当的房间,便是他们曾经生活的房间。他们生活的房间是杂乱无章的。凯瑞常常为找不到自己的东西而烦恼。
“我的梳子在哪里?”凯瑞常朝着阿芒吼叫。阿芒很会欣赏女人。他总是不声不响地坐在沙发上,注视凯瑞因忙乱而脸颊上泛出的红晕。而凯瑞却被阿芒的注视,弄得心里不安。她不知道阿芒在想什么?阿芒坚毅的下巴,头发的层次,锁骨的质感,绷紧的背部,以及双耳的轮廓和耳垂透过粉红色的光晕,都是凯瑞经常赞美的地方。凯瑞与阿芒,他们互相欣赏却又相互猜谜。他们正如艾略特所说:“在时间之内和时间之外的瞬间,不过是一次消失在一道阳光之中的心烦意乱……”
世界与内心1(2)
这会儿,凯瑞身上的男式衬衣和她披散的长发,一同伏在紫褐色的书桌上。她侧着脑袋,目光神秘地阅读窗外远处的景物。谁也不能走近她静止的躯体,不能走近烛光下飞翔的思绪。她的想象行走着,前方的街道以一种透视的方式,向深处延伸。宛如一本打开的书。它的扉页上标明了几处必读的段落,与可以略去的部分。
一个人想要好好生活,然而却不能好好生活。这是不是思想的危害?凯瑞曾经读过《安娜·卡列尼娜》、《红字》以及《红楼梦》、《金瓶梅》和一些流行的性知识书。她读这一类书不是为了寻求刺激,而是为了帮助她好好做女人和好好生活。可是这些书的每一页都是一种建筑,对这种新建筑的扼要解释,在凯瑞读来全是对某个显而易见的传说的暗示。那种暗示,使她悄悄地渴望被男人诱惑,被强有力的肉体占有。然后遭到破坏,卧轨自杀。卧轨自杀,是一种残酷而诗意的死亡。安娜—卡列尼娜还有中国的诗人海子,他们选择了这样的死亡。这样的死亡,使凯瑞不明白活着为什么?活着的实际意义又是什么?
思想是火焰。火焰在凯瑞的脑海里一串一串,使凯瑞的生存条件变得十分恶劣。她开始经常性失眠、头痛和痛经。医生说失眠、头痛是神经衰弱。而痛经是一种积郁,需要释放。医生似乎是那种没有疼痛和苦难感的人,医生的目光带着一丝淫欲。
严冬时节鸽羽般洁白的书页,在凯瑞纤细的手指中翻动。她听不见任何声音,战争在远方。孤独的默读,有时候让她觉得自己很悲哀。悲哀使她打开缅怀之门。她移开书页中的手指,站起来踱步。踱步很容易生出一些浪漫来。浪漫有时候是很美丽,有时候是很险恶和很刺激的故事。
凯瑞看起来还很年轻。年轻的她,走起路飘逸着青春荡漾的气息。这气息使她很黑的眸子,亮晶晶地有神采。而神采使她感到她是上帝按照真善美的美学原则,创造出来的女人。这样的女人是一个美学原则。你可以欣赏她,却绝不可以亵渎她。
凯瑞为自己是一个美学作品而快乐。她认为一个女人,能够让人爽心悦目终归是一件好事。就像一部书,充满着冲突、矛盾、反差和律动,读者就觉得够味一样。人应该活得够味。无论苦难多于幸福。然而书与思想,让她的内心世界活得很糟糕。她不知道如何调整自己。在找得到的那些常识里,她觉得女人天生爱慕虚荣。她们有的靠英雄和旗帜活着,她们需要松树和鲜花的装饰,使之成为革命女人。她们有的靠爱情和诗意活着,她们需要火焰和浪漫的装饰,使之成为恋爱中的女人。无论哪一种女人,在凯瑞看来都只是世界上一粒游荡的灰尘。这粒灰尘是物质的也是精神的,其动态处于不断地滚动之中。
世界与内心2(1)
凯瑞的住房,确切些说是她父母的房子。已经陈旧不堪。这座上下二层携带一个天井的洋房,留着旧时代的贵族气息。凯瑞居住在西边二楼,东边那户男主人是退休牙医。窗外悬挂着一块巨大的广告牌,到了夜晚广告牌上闪烁的霓虹灯,成了不少人的路标。凯瑞楼下那户男主人,为产科医生。产科医生对门的,则是在某个歌舞团吹小号的独居男人。这座洋房总共4户人家,7个人。当然不包括临时居住没有户口的人。
应该说4户人家中,只有凯瑞的家“门前冷落车马稀”。其余的3户,人来客往,常常发出各种不同的声音。因此这座洋房的日常景观,便是牙痛病人的呻吟,吹小号男人的练习曲,或者一支海顿的《降E大调第一小号协奏曲》。还有那些私生子,孕妇们的尖叫声。它们有时一起发出声响时,就如同一部交响曲。
当然,这里的邻居除了牙科医生这一户外,其余的两户都是后来调换入住的。所以,牙科医生是凯瑞的老邻居。也是看着她长大的见证人。那时候,凯瑞的父母与哥哥都住在这里。凯瑞的前夫余叶,与她谈朋友时,逢年过节常常拎着孝敬未来丈母娘的礼物来到这里。然后面庞红红的,坐在一只木凳上。他看上去憨憨的,很讨人喜欢。凯瑞当年自然是喜欢他的。喜欢他的英俊帅气,喜欢他的一手好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