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海逐流-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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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领口絮了进去。不一时,取出交与谷昭,谷昭给歏善道:“大人请在闻闻。”
歏善闻言一嗅,但觉少女身体幽香丝丝入鼻,心神为之一醉。谷昭道:“将军绝顶聪明,现下可曾明了。”
歏善哈哈一笑,猛地用力将参往地下一扔,那参立时摔成数段。真参假参,此时一目了然。歏善怒道:“好你个高丽棒槌,胆敢欺我如此。明日我便奏明大汗,本将亲自出征,不将这高丽棒槌赶尽杀绝,誓不罢休。”
众将闻听有仗要打,齐声鼓噪,直要追随将军左右。
谷昭轻抹头上汗水,一颗心总算是归位。眼见群情激愤,万没料到,一场大战要因己而生,正琢磨如何规劝。却见参奴眼角闪过一丝狡狤得意之色,心念急转道:“将军不可动怒,请听在下一言。当今世上自上党参绝迹之后,世间只有关外、高丽盛产人参。高丽进献假参,焉有不知金国参党无数之理,草民自小采参,所学尽是参民所授,仅十几年采参龄,尚且能够分辨真伪。那天下间能分辨真伪者何止千百,高丽国一国之智,岂能无知至此?”
歏善本就文韬武略,一腔的智谋,只是一时动怒乱了方寸。经谷昭这一提醒,顿时醒悟。凝神沉吟片刻,把眼一瞧那参奴,大喝道:“你好大的胆子。”
众人这才发现,那参奴趁歏善沉吟期间,已经溜至厅门口。待歏善看过来,急忙一个箭步窜出,门旁正好撞见那红袍执鞭将军,红袍将刚刚出去换了根长鞭,就等着谷昭答不对题,准备抽谷昭用的。刚刚谷昭叫他在士卒面前丢了脸,心里攥了把狠。陡见人影一晃,还以为谷昭要跑,兜头就是一鞭。不想那参奴瞅也不瞅,伸手攥住鞭梢用力一甩,红袍将军只觉一股大力涌至带动身形,急忙撒手弃鞭。不想,那股大力竟吸着他,把他一下子扔出内城墙,身形笔直下落。参奴紧随其后飞身便从内城墙跃下。谷昭一惊,城高二十余丈,此人竟敢直接跃下,跑出去一看。但见,参奴落至一半,用力一提鞭子,红袍将军本来落在当前,身形突然提起本以为得救,却见一人急速下压,在其胸前一点,胸骨立碎,没到地上已然惨死。而那参奴借着一点之力,下坠之势立缓,临近地面轻飘飘一个翻身,翩然落地。谷昭不禁暗道了声好。此等功夫,怕已不弱于自己。
这时,外墙弓箭手已经拥至内墙上,弓箭齐发。立时汇成一片箭雨,罩向参奴。参奴落地后身形急转,下面俱是参天古树,围树绕行,箭箭射空。歏善亦拿着五石之弓赶到,搭箭瞄准,“嗖”地一箭射出。这位有“女真箭神”之称的神箭手出手果然不同凡响。箭去势如闪电流星,后发先至,正中参奴后心,参奴扑倒。歏善哈哈大乐,笑声未歇,有个眼疾手快的部下高喊:“将军小心。”却见参奴蓦地翻身一挥,一点寒星电射而至。歏善仓惶后退,手下忠心卫士,立即挡在歏善身前,寒芒透体而出,余力仍然直奔歏善咽喉,歏善大惊,神情慌乱趔趄后退。这时,一只大手横在觐善咽喉前,一把擒住那点寒芒。展开一看,竟是歏善射去的箭头被反投回来。参奴一挥之力,竟不弱于五石之弓,众皆骇然。谁都没料到,这二月来,整日跟在身边被他们呼来喝去,毫不起眼的参奴竟如此了得。参奴冷冷看了眼谷昭,闪身树后,消失无踪。
谷昭见这眼神,暗自一愣,从这似曾相识的眼神里似乎读到不同寻常的东西。如果是仇恨?必定是刻骨铭心的仇恨。可是到底在哪里见过这双眸子呢?谷昭一时茫然失措。
众人拥促歏善回至大厅,因为谷昭救了歏善一命,对他的态度俱有改观,恭敬不少。歏善下令悬赏缉拿那参奴,毕竟戎马一生,久经沙场,稍作休息,已然恢复从容之态,对众人哈哈大笑。
属下不明所以,问道:“将军为何大笑?”
觐善道:“我笑我大金人杰地灵,区区一个参奴都有如此能耐,大汗何愁大业不成?”
一名将官手抚脖颈道:“单凭这份坚忍的功夫,那参奴绝对是个人物。以往末将总对他呼来喝去,现今想来,直不信头颅还在。”众将大笑。
觐善转首对谷昭道:“好兄弟,今日你救了本将一命。本将该如何赏赐于你,给你三次机会,但说无妨。”
谷昭抱拳道:“救人乃侠义之本,大将军何须挂怀,在下别无他求。”
歏善摇头道:“不行,本将戎马倥偬二十余年,善罚分明,从不欠别人人情。”
谷昭看他态度决绝,心道:此人功高盖主,自养成桀骜不驯的性子,不依他恐怕没完没了。那参奴已然进山,心急如焚,只想速速进山。遂道:“那好,在下就提三个要求。”
歏善眉毛一扬,“讲!”
“这第一吗,请赏赐贱内一身金人服装。”谷昭想到,在金人地界,绿笛儿的装扮过于扎眼。
歏善及众将不禁一愕。有人心下嘀咕:这个参民,脑袋进水了怎地?要求个黄金千两什么的,别说一套衣服,就是满洲最大的二道河子制衣坊都买下了。
歏善略一沉思,一点头,道:“允了。”
谷昭道:“第二件吗,请将我的参铲还我,好日后采参用。”谷昭那把参铲尚留在城墙上。
底下众将官,有人已经气笑了。歏善再点头,“允了。”
谷昭道:“第三件吗,请大将军赏个小帐篷。”谷昭想到一入深山或许就是数月,绿笛儿一个女孩家,怎能跟他长期风餐露宿。三个要求一说完,底下人见惯不怪了,俱没反应。
歏善自嘲道:“本将一直以为自己个儿身价不菲,怎么也是个万金之躯。不想在兄弟你眼里却只值一两银子都用不了的寻常物件,看来人不可自大啊。”
谷昭为人绝不因功邀赏,没想到却伤了歏善的自尊心,一时语塞。
歏善略加思考,猛一挥手,“来人,拿本将令牌。”
手下不一时送来一面金牌,上面龙飞凤舞刻着四个字:“大将军令”。歏善将令牌亲自交到谷昭手里,道:“兄弟乃是人中之龙,不因功邀赏更显高风亮节。本将焉能以黄白俗物辱没于你。这块令牌你且收着,将来不管何事何时,但凡需要本将相助,只须将令牌交回,本将便是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第一章 沧浪吟 卷七 绿野仙踪 1
谷昭深知北方汉子知情重义,若再拒绝恐会伤了歏善的好心。眼下时间紧迫,谷昭不再推辞,收起令牌,抱拳道:“那就多谢大将军了;兄弟先行告辞。”
歏善执意送二人至城墙上,派人绞起吊篮。谷昭二人乘篮直下,下到地面,回首遥遥一拱手,道别歏善。往前路眺望,此山原本有参民和土著猎人踩出的一条羊肠细路,但是被大军封山后,因久无人踩踏,早已荒草齐腰,看不出原来面目。二人只得沿着参奴消失的林隙前进,沿途古木参天,林荫蔽日。手臂粗的树藤,如同巨蟒在林间纵横缠绕,遇到过于密集的地方,谷昭便挥动参铲开路。谷昭的参铲前端为铲,后柄中空内旋藏匕首,通体玄铁打造,比得上兵器。这是参党必备的装备,参党挖参时用前铲,若遇强盗便反过来,把匕首旋出,倒拧于铲柄上,便如同二尺多长的一把箫剑,用来防身。
二人在林间穿行。到了夜间,谷昭找个避风的矮石崖,在其下侧支起帐篷,叫绿笛儿进去休息。自己则横卧在石崖上仰望苍穹。此时,皓月当空,明月引起谷昭无数感慨,回想数年来奔波于江湖,做了无数惩恶扬善之事,却并未得到天下人认可。反倒恨他的人不计其数,一颗心真是伤痕累累,自己真的已经倦了。眼下佳人在侧,不管多苦,总有说不出甜蜜,自问生平从未有如此惬意之时。以前是满脑子打杀,现在却一肚子柔情,难道这便是人言道:儿女情长,英雄气短?
绿笛儿在帐篷里,也是辗转难眠。从前在江南水乡乌篷船上,众雅士赏风吟月,谈笑弄笛。日日诗情画意,视名利富贵如浮云,从未有任何羁绊。如今不同了,这半年多来,日日夜夜,无时无刻不被那个青色身影缠绕。为了这个身影,她甘愿放弃毫无羁绊的优雅生活,甚是做出背叛结拜姐妹的不义之举。她为他做了这么多,那个他心里到底有没有她呢?转念又想,遇见雨侬后自己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向她解释呢?姐姐会不会原谅我呢?想起雨侬便越发睡不着,心乱如麻。
这时只听谷昭在巨石上似乎快意至极,口中轻吟道:“落拓江湖载酒行,楚腰纤细掌中轻……”
绿笛儿心下更恼,我为他烦恼的睡不着觉,他竟在想着其他女子。不由重重地“哼”了声。
谷昭听见,立即住口,从崖上探头下看,见并无动静,刚要缩回去。不料,绿笛儿在帐中道:“你在扬州快活得很吧,正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扬州弱水三千,不知是哪个女子让你如此魂牵梦绕?”
谷昭立觉酸气扑面,忙道:“姑娘想多了,在下去扬州办案到是有过几次,可从未久驻,适才仰望星辰,心下惬意,便想起杜牧的这首‘遣怀’。不过,在下跟杜牧不同,在下从不去那花柳之地。”
绿笛儿醋意更甚,怒道:“你去没去过别人怎么知道,你一惬意别的不想,却单想起这首诗,只不知是前两句令你遣怀呢?还是后两句‘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令你难以忘怀。”
谷昭这才知道引发酸气的根源,忙陪笑解释道:“绿笛儿姑娘,在下吟的前两句,却不是要对杜牧的后面两句。在下终日奔波于江湖,有一年行至鲁国故地,姑娘当知文坛自有‘齐风鲁韵’一说。鲁地更是文化之源,那里民风重文轻武。人称,三人能文,六人能书。就是说三人中必有一人擅写文章,六人中则必有一人兼擅书法。谷某到鲁地办事自然少不得瞻仰先贤遗风。一日,在‘孔夫子闻韶处’旁的一座古碑上见到一个叫庵的人续改的杜牧遣怀,甚合吾意,姑娘请听:
落拓江湖载酒行,
楚腰纤细掌中轻。
一生总为痴情故,
江山红颜两零仃。”
这话一出口,绿笛儿那边立刻烟消云散,笑道:“续得好。”
谷昭见此诗有拨开云雾见日出之功效,不禁对那鲁国庵人,敬佩有加。
绿笛儿道:“一个是花花心肠,一个却是痴情好男儿,不论结果如何,字里行间便看出做人的天差地别了。”
谷昭暗咋舌头,心道:女儿心,海底针,惹不得。一时无心之语,差点引发一场“战争”。嘴上道:“其实,在下钦佩杜牧的小节不拘,大节坚贞的顽世洒脱的态度。但并不代表欣赏他所有的为人处事。”
绿笛儿问道:“那么,有没有诗文人品俱和你意的呢?”
“这个嘛……姑娘可曾听过僧贯休此人,此人诗赋流传不多,但在下却极为欣赏:
贵逼身来不自由,几年辛苦踏山丘。
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霜寒十四州。
莱子衣裳宫锦窄,谢公篇咏绮霞羞。
他年名上凌云阁,岂羡当时万户侯?
说到做人吗,此人刚直不阿。当年僧贯休因避黄巢之乱,欲效仿先贤智者投奔明主建功立业。来到越地,将此诗呈给吴越王,以求晋见。吴越王一见此诗,果然十分赞赏,但是又嫌‘一剑霜寒十四州’一句气象不够,没法体现他的远大志向,让贯休改‘十四州’为‘四十州’才考虑见他。贯休听说后,吟诗四句回他,‘不羡荣华不惧威,添州改字总难依。闲云野鹤无常住,何处江天不可飞?’吟罢飘然远去,从此隐世不出。光凭这‘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的气节,谷某便钦佩有加。”
绿笛儿静静听完,道:“没想到谷大哥你文武双修,一手琵琶弹得出神入化,文章典故也如此精通,小妹最佩服的便是你了。”说完,黑暗中脸已羞红。谷昭那边一时语塞,老脸亦觉发烫。
第二日,二人早早起来,开始艰难的寻参之旅。一连几日探索,一无所获。眼见又迎来一座白头山,谷昭打算二人凭借轻功,专挑那连野兽都难以行动的路线前进。便找了个最高的古树,施展轻功跳上树冠,观察一下四周情况。这一看才发现,前方不远出有一片不大的草地,竟然围满了士兵,似乎出了什么大事。谷昭带着绿笛儿赶至空草地。那些士兵看见二人,立即包围过来。谷昭将金牌一亮,立即好使。一为首的将官,过来施礼道:“阁下既有大将军令,想必是歏善大将军派来的了?”
“正是,不知将军在此何为?
“你有所不知,这里面便是迷子林,据传说万年参王便是这里发现的,故大将军下令闲杂人等一概不得进入。”
话音刚落,陡见人影一晃,眼前俩人已经消失无踪。那将领还以为见了鬼,揉揉眼问手下:“我刚才和谁说话?”
手下乖乖道:“一男一女。”
那将领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