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旗玉笛-第17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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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见她花容惨变,五官离位,顺着歪鼻斜眼之中,一齐向外流血,面上的肌肉,兀自抽动不已,四肢像惊风的小儿一般,不时猛地抽弹。
欧阳昭这份气恼焦急,可想而知,猿臂轻舒,弯腰把气息奄奄的雷音神剑吴娟娟扶了起来,右掌一运功力,按上她的灵台大穴,默施内功,打算替她疗伤。
不料功力初送,那吴娟娟顺着七孔外流的鲜血,竟然泉涌一般的外流。
这分明是五脏已经离位,内腑受了不治的伤害,纵然大罗神仙,也不能起死回生,唯有绝望一途而已。
这样一来,欧阳昭不禁悲从中来,束手无策,滴下几点英雄泪来,将软绵绵的吴娟娟已死未寒的尸体拥在怀内,沉痛地道:“二姐,二姐,是谁?是谁下的毒手?你……你为何不说话?你……你为何……不……”他已泣不成声。
忽然,身后有人道:“吴姑娘受了五脏离位之伤,怎么说话?”
欧阳昭自顾悲痛,身后来了人,竟自不知,闻言一放吴娟娟尚温的尸体,霍地翻身运掌,猛然一击,口中叫道:“胆大的凶手!”
“哎呀!你……”
黄影一闪,原来是汉玉观音魔掌珠跟踪而至。
她不料欧阳昭会突然发招,惊呼一声,忙不迭一跃退出丈余,险险躲过一掌,哀怨地,余悸犹存地道:“少侠,是我,你是……”
欧阳昭看清了是她,但怒气并未稍释,厉声道:“天柱山既然久不在江湖露面,你们与吴娟娟有何深仇大恨,竟然下此毒手。”
他急怒攻心,无处消此恶气,森颜厉色地喝问,俨然把汉玉观音魔掌珠当作了仇家。
汉玉观音魔掌珠一见,不由泪如泉涌,悲声道:“少侠,我也是被人陷害的弱者,你何必对我……”
欧阳昭见她可怜兮兮的样子,叹了一口气,才道:“依你看,我盟姐是谁所害?”
魔掌珠毫不犹豫地道:“必是笑面无常尹亮的乾坤十指,不然也不会伤得这等厉害。”
说着,她紧上几步,弯腰扶起吴娟娟来,撩起她的上衣,又大声地道:“果然不出所料,你看,吴姑娘胸前五个淤黑的指印,骇然在目。”
欧阳昭怒火如炽,料定魔掌珠所说不错,还有何心绪去看指印,而且也不方便,一跺脚,狠狠地道:“姓尹的,我饶不了你!”说时,对着汉玉观音魔掌珠一躬到地,道:“姑娘,我盟姐的后事,算是拜托你了,踏遍了天柱山,走完了天涯海角,誓必找到尹亮,算清这笔血债。”
汉玉观音魔掌珠闻言,叫道:“你到哪里找他?”
“谅他去之不远。”
欧阳昭的话未落音,人就一跃而起,直向群山起伏深处射去。
他虽不明天柱山的道路,打量着一连八九个峰头,必是所谓的天柱九峰,因此,沿着山势,径向逐个峰头搜巡过去。
然而,空山寂寂,林木苍苍,慢说是笑面无常尹亮的人,连一个野兽也没见到。
足足有一个更次,依然是石沉大海,毫无蛛丝马迹可寻,四野空荡荡的,欧阳昭心烦意乱,想起自己初出贺兰山,独上天心庄,第一个遇见的友人,就是雷音神剑吴娟娟,如今她为了自己,遭了毒手,此仇不报,怎能对得起她。
然而,笑面无常尹亮到何处去寻找呢?
蓦然,他想起适才一连串的吼叫来。
敢莫是笑面无常尹亮纠合的孤群狗党?
一念及此,略一打量先前发啸狂吼之处,腾身认准方向奔去。
片刻之间,已越出了九个峰头,迎面已是天柱山的主峰。
但见乱石叠云,荆棘密布,一道清溪淙淙地流着山泉,两岸苔藓如翠,碧绿可人,荒芜中含着钟秀之气。
但是,瞧不出有半点人迹。
欧阳昭折腾了许久,人已疲乏,口中发烧,向溪畔走去,打算捧些儿溪水解渴,他蹲下身子,刚要弯腰捧手,不由啊的失声一惊。
原来这时他发现自己蹲身之处,厚厚的苔藓之上,分明是印着一双人的脚印,清晰可辨。
再看一看,那脚印乃是一双未穿鞋的赤脚,不是自己踏上的,决无疑问,此地既有脚迹,而且是经过未久,必然有人来此。
想着,顾不得喝水解渴,仔细思量,断定这足印必是由此搭脚,论方向,一定是跃向对岸,或是涉水而过。
既然敢到这等荒山野洼,一定有护身的功夫,不致于脱.鞋涉水,一定是跃身过溪,微微着力留下来的。
欧阳昭断定之后,毫不迟疑,蹲下的势子不变,平地春雷,唰地一声已穿过小溪,跃身对岸。
到了对岸,不由噫了一声,自言自语地道:“哦,好深的功力。”
却原来,跃身过岸之人,落下来的地点,竟比自己远五步之多,而且着脚之处是一片浮沙,不然,恐怕连浅浅的脚印也不会留下。
欧阳昭不由越加小心,生恐敌暗我明遭了暗算,因此,屏气凝神,鹤行鹿伏,小心翼翼地向前去。
转过几丛杂树,穿出几堆乱石,眼前忽然白茫茫一片。
原来是一望无际的一座梨花林子,此刻梨花怒放,如同梅花一样的幽香,白雪一般晶洁。
这等深山穷谷,竟有如此去处,欧阳昭不由大奇,怎奈,梨树密密麻麻,梨花耀目生花,月色暗淡,看不真切,只好掩藏伏躲地向林内接近。
盏茶时分,梨花林子的中间,忽然现出一间破败竹枝搭成的小房。
那小房大可一椽,四面皆窗,屋顶矮小,而且已破烂难遮风雨,月光由顶上射进屋内,隐隐可见。
似这等神秘所在,必有蹊跷无疑。
欧阳昭也算艺高人胆大,不管许多,挺身矮势,脚下提气轻身,径向那竹屋缓缓地走去。
远离那竹屋尚有丈余远近,由窗子中已可见到房内的情形。
一个瘦的老者,盘坐在一个厚厚的蒲团之上,闭目垂睛,双手按在膝上,十分安闲地入静。
老人的发鬓如九秋之霜,雪白发亮,一身土黄的长衫,罩在地上,下身可看不出来是什么装束。
那老者的面前有一矮几,上面放着一个铜盘,铜盘之中,有一个环形的东西,放着淡黄的光彩,不停地闪动,照得那老者须眉毕现,光芒四射,敢情这室内的光亮,都是那珠子形的东西映照出的。
欧阳昭感到奇怪。
他想,这老人必是深山修炼的术士,何必惊扰于他。
恰巧,这时那入定的老者,仿佛已听出了欧阳昭的气息,微睁双目,对着欧阳昭略略一瞥,又复闭目而坐,好像全不为意。
从那老人的眼神中,欧阳昭只觉得和霭可亲,慈祥善良,丝毫没有敌意。
欧阳昭更加觉得这老人不是恶类,因此,一回身就待离去。
不料,才退了三四步,忽然,梨树林子的左侧,忽然有人吼道:“站住!”
这声吼叫,虽然其音不高,但听来震耳嗡嗡作响,发话之人功力不弱。
欧阳昭不由一惊,闻声知警,倏地回身作势戒备,向那吼声之处瞧去。
就在欧阳昭转身退步之际,身后发出一声轻微的叹息。
分明是那瘦老人的声音。
欧阳昭百忙之中,还回头一望。
但那老人安静如常,宛如一尊石像,胸部连呼吸的起伏都没有。
此时,欧阳昭不能多想,放眼向梨花林中一望,也不由打了个寒噤。
原来,自己先前一心留意那间小竹房子,没有料到,梨树林子之中,却隐隐约约有不少的黑影,都是虎视眈眈,蠢蠢欲动。
欧阳昭断定,这些人必定不是善类,最少是一般贪利之辈,毫无疑问的,都在企图攫取屋内老人面前那颗珠子。
在他游目四顾之际,脚下似乎有物阻挡,低头一瞟,原来地上躺着两具死尸,头破膛开,脑溢肠出,污血四流,死状之惨不忍卒睹。
照梨林中众人不敢接近小屋,同这两具尸体来看,这瘦的老者,一定是一位武林奇人。
但,这老人是谁?
回忆武林之中,为何从来没听说过?
欧阳昭不由疑云丛生,但适才那老者充满慈祥的一瞥,使他对这林子中四周隐伏之人,无形中起了厌恶之意。
欧阳昭略一沉思,但脑中又映起了雷音神剑吴娟娟的惨像,对这里的情形,便淡而视之了。
因为,自己既无夺宝之心,又无协助那瘦老人的必要,何必淌这浑水,耽误自己追寻笑面无常尹亮,替盟姐找场的正事。
他有这一想,心中便不愿出事,又看了看那屋中的老者一眼,疾步由原路向林子中走去,对适才的一喝,也没放在心上。
谁知,左侧又暴起一声尖锐刺耳的厉喝:“回来!”
欧阳昭知道这声断喝,是对着自己而发,双掌平胸,循声而视。
距自己身侧远仅丈余的一棵矮矮的梨树之下,跌坐着一个蓬头垢面,鹑衣鸠形的老乞丐,赤足不履,两腮无肉,瘦骨如柴,一双眼睛精光四射,两只污泥似的手,抱着一个酒香四溢的大葫芦,仰着脖子刚刚喝了一口。
欧阳昭乍见,心知这又是一位武家的高手,不凡的人物,蓄势以待,生恐这老乞丐陡然出手。
没想到,那老乞丐咕嘟一声,吞下了一口酒,微闭双目,理也不理,仿如没见到欧阳昭一般。
这吼声,自然不是他发出的了。
欧阳昭顺着老乞丐的存身之处望去,丈余之外,还有一个怪人,也是静静地坐在当地,纹风不动。
竟是一个豹头环眼,狮鼻方口,大耳垂肩的肥胖和尚。
那和尚盘膝而坐,一袭宽大的僧衣外面套着血红的袈裟,环眼瞪着,射出两道冷峻的寒光,正注射在欧阳昭的身上。
这胖和尚的长像虽然凶恶,但也丝毫没有动手之意。
离这和尚不远之处,有一个皓首如银,长发披肩,奇丑无比的老太婆,翻着一对白眼,敢情是个瞎子。
瞎老太婆,一身麻布衫褂,长可及膝,小脚裹腿,手中持着根镔铁鸠杖,乌光发亮,份量不轻,面有怒色。
她身旁有个反穿皮衣,头戴重裘皮帽,满面黑乎乎,虬胡子的大汉,约莫如四十左右的人,粗野之至,正倚树而立,神情凝重,双目半开半合,光芒慑人。
远远还有十来人,林暗枝密看不清楚。
适才的声音,不知究竟是谁发出来的。
欧阳昭打料着,这些全不是好惹的人物,不禁又回头向那竹室内瞧了一瞧。
当他回头向竹屋内端详之际,仿佛觉着那乞丐、和尚、大汉、瞎婆,仿佛都十分吃惊,远远的那些人,也不约而同地发了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
愈是如此,欧阳昭的好奇心愈盛,索性回头又向小屋走去,要看个究竟。
等到离那小屋的窗子已自不远,一探手,就可以从那瘦老人的面前把铜盘之内的黄色珠子取过来。
但欧阳昭不明真相,一时无从下手,而那老者也似乎全然不觉。
谁知,劲风微荡,身后有人道:“对,拿过来!”
欧阳昭这一次可看得真切,发话的乃是那个瞎眼老太婆,不由回身放眼望去;老瞎婆子这时已飘身越过了肥胖和尚与老乞丐,横着铁鸠杖,白眼连翻,如同鬼魅一般,煞气满面,虎立狮伫。
赤脚乞丐、肥胖和尚、黑须大汉以及那些鬼影似的人仙,不由一阵冷笑,一齐望着瞎婆子的身上。
“叫你拿来,听见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