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颜四大名捕之青瓦台-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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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家寨、陆家寨……”图亭南喃喃自语。这时候,他不会忘了还有两个人是无论如何不会缺席望眼亭这一战的。非但是望眼亭,他绝对相信那两个人会自始至终地穿插于舒自卷一案里,直到风波平息为止。那两人,一个是僵尸门下的血影子谈大先生;另一个当然就是名捕嫣红。
“现在,你们在哪里呢?”他游目四顾,就目前来看,尚未有这两人的踪影。而且他暗中探查到的伏击之人,也根本没有这两人在内。谈大先生与嫣红,每一次出现便会石破天惊,每一次出现便能改变舒自卷一案的走势方向。
“她,也该来了吧?”十九公子淡淡地道。他的话刚落,北边官道上突然响起了“吱呀吱呀”之声,有三个粗布衣衫的汉子推着三辆独轮车,埋着头向亭中过来。想来这车上的东西必定十分沉重,才压得独轮车乱响。何去皱眉道:“大人,要不要——”他的意思是先要将这独轮车拒之亭外。
“慢!由他们去!”图亭南摆手。他们在这里已经坐了一段时间,若按一路上线人的密报,舒自卷一行人绝对应该到了。所以,现在出现在望眼亭的每一个人都有是舒自卷同伙的嫌疑。
三个汉子埋头赶路,行到亭前时,最前面那个推车汉子吆喝了一声:“兄弟们,稍微休息一下。”放下车子,自车把上取了一块手巾擦脸。天气虽寒,他额前已经有了细密的汗珠。这个人国字脸,浓眉大眼,唇边有微微的短须,年纪只不过三十余岁,身材极是健壮。图亭南向这人只扫了一眼,唇边浮出一个冷笑。何去跟何从向衣袖中探手,全神戒备。十九公子却是将折扇靠在胸前,微微出神,想必是对“陆青眉”三字所思甚多。后面两个汉子略微瘦些,脸上的汗水更多。他们三个一停下来,便坐在亭前,捶腿敲背,想必不堪行路辛苦。
蓦地,自推车汉子来的方向上传来轻快的脚步声。有一顶两人抬的青花小轿迅速奔近,抬轿的两人俱是肩宽背厚、腿脚麻利。这小轿制造得也实在是精致,青花缎子的轿帘深深垂着,上面以繁复的针法绣着“凤攒牡丹”的图案。轿杆、轿顶四角都裹着铜皮包头,亮晶晶地晃人的眼睛。
两人一轿一路行来,眨眼间已经到了亭前。这时,众人才发现原来小轿后面还跟着一个人,只是他的身材矮小瘦弱,给小轿完全挡住了,直到近前,才显露出来。这人面色蜡黄,鸡胸驼背,身上虽然穿的是上好的白缎子夹袄,却显露出一副寒酸孤苦之相。他跟不上抬轿子的两人的步伐,气喘吁吁地捶打着心口,不住口地咳嗽。“来了!”图亭南冷笑。十九公子看着青花小轿,面色突然变得复杂古怪。“喀、喀!”小轿里传来一个女子轻轻的咳嗽声,立刻,抬轿的两人跟寒酸汉子屏息静气,停步不前。
“咱们……咱们已经到了望眼亭了么?”轿中女子的声音有说不出的倦怠,但声音清脆如檀板敲击,悦耳动人。亭上亭下的人听到这般动听的声音都不禁想道:“有这样声音的女子其容颜必定清丽绝伦!”都极盼那轿帘卷起,好一睹芳容。
“小姐,已经到了!”前面的轿夫恭敬地回答。“那好,暂且休息一下!”这声音说了这一句,便又悄无声息了。小轿落下,三个人环绕着小轿站着,对亭上四人跟亭前三个推车汉子视若无睹,似乎天地之间只有这小轿跟轿子里的人才是唯一值得关注的对象。
“轿中人是她么?”图亭南以低到几乎不可听闻的声音问道。十九公子双手握住折扇,缓缓点了点头:“她的声音,我只要听过一次便永远不会忘记。”这个“她”,指的便是陆青眉。何去听到十九公子这么说,心里对陆青眉的天香国色更加好奇,眼光望定了小轿,再也挪不开。亭下那三个粗布汉子也定定地看着小轿轿帘,六只眼睛眨也不眨。
“陆青眉已经到了,那舒自卷呢?也该来了吧?”这是嫣红的心里话。她隐身于亭北三十丈外官道侧面的残垣之后,避开了图亭南一伙的探查。她也在搜索着谈大先生的踪迹,却毫无发现。
“这一次,一定要跟他作个了断!”蓦地,身后有风声暴起,有人自断壁残垣之间突出,以一柄漆黑色五尺斩马刀直劈嫣红的背脊。这个人遍身灰衣,几乎要跟断壁混为一体,而且紧紧屏住呼吸,所以根本就没有引起嫣红的注意。另外一人,掠地而来,手舞流星锤,锤头遍布尖刺,也同样是漆黑色。这两个人一声不响地出现,向嫣红痛下杀手。
“住手!”嫣红一边低叱,一边出手抢夺那杀手的斩马刀。那杀手一刀三变,脚下的方位也变换了四次,仍然没有躲过嫣红的“空手入白刃”,刀势未尽,已然脱手。嫣红一刀在手,反手向流星锤杀手斩下,咔的一声,已经斩断锤上链子,流星锤脱空而飞。两个杀手作势要退,嫣红双手齐出,已经制住了他们腰膝穴道,扑通摔倒。
嫣红重新向望眼亭方向看去,众人的注意力都在小轿美女之上,这边急促的战斗倒也并没有惊动亭上人。“你们是什么人?”嫣红回身问道,骤然间,她觉得眼前有人影急促一闪。一瞥之间,她已经看到那人颈上系着的血色红巾。“血影子!”她低声惊叫,只是那影子来得太快,也消失得太快,让她根本来不及追击。等嫣红低头再向地上看时,两名被封了穴道的杀手面色灰白,已是没了呼吸。
嫣红能够猜测到这两名杀手的来历,权相一方从来没有停止过跟诸葛先生、红颜四大名捕的纠葛,一定要除之而后快。死人是不能开口的,嫣红对血影子谈大先生的恨又深了一重。权相笼络了如此丧心病狂的杀手,的确是京师之不幸,大宋王朝之不幸。
“舒大人,你在何处?”嫣红重新把心事压下,也许这样的时刻任何儿女情长的烦恼思绪都该暂且放下。她想到青瓦台的沈镜花,再看到亭前小轿,念及轿中的如玉美人陆青眉——“舒自卷心里何曾再放得下哪个女子?”他已经有了沈镜花和陆青眉,一生足矣。嫣红的单相思像春天随风而起的尘沙,风起时便起,风灭时风沙又向哪里停息?
小轿的青花轿帘一翻,露出一只洁白无瑕的手来,轻轻扶在小轿门沿上。在场的每个人立刻都被这只圆润细腻的手吸引,指如春葱,肤如凝脂。“是她!一定是她!”十九公子低声自语。他的眼神如着了魔般望着这只手,呼吸也变得粗重起来。
“零丁哥,为什么咱们等的人还不来?”轿中人轻声问道,声音有一点儿嘶哑。寒酸汉子垂首道:“小姐,我想他们也该到了。您不必担心,寨主爷说过他吉人天相的。”“呵呵。”轿里的女子轻轻笑了笑,笑声像一首清秀的诗,或者更像一支清越的曲子,直刺入众人的心里去。
恰在此时,官道上健马的蹄声远远传来。那寒酸汉子挺腰道:“小姐,您听,他已经来了!” 远远的,北面来了六匹健马,风一般冲来。马上当先骑者满面风霜,果然正是罢职、奔逃的舒自卷。他身上罩着一件白色的披风,已经给征尘染成灰白色。胡须数天未刮,显得落泊而忧郁,只有眼底的光芒依旧闪耀,像暗夜里的云无法遮住的繁星一般熠熠生辉。
轿帘一卷,轿里的女子探身出来向官道上望去。这一刻,望眼亭的人却是被舒自卷所吸引,倒没有人分心去看轿里的美人。只有十九公子痴痴地向那青衣女子望着,一时间忘记了斯是何世。
舒自卷现身之后,望眼亭的局势陡生变化,杀势纷乱。
何去、何从自然是抢出来捉拿钦犯。何去的双手自袖子里掏了三次,已经将五截兵器连贯成了一条四尺红缨枪,飞跃着向马上的舒自卷刺到。舒自卷的马未停,人未落地,侧面铁胆军师何倚绣铁扇指指点点,抗住了何去的“暴虎冯河瞠目枪”。何从还没有奔近舒自卷,三个推车的汉子陡然齐齐地跃了起来,阻挡住了他的去路。而这三个汉子的武器竟然是——腰带。只是这三条腰带已经到了武学中“束湿成棍”的高明境界,如同三条镔铁齐眉棍般联手攻击何从,隐约是少林派“伏虎十八打”的路子。
所有埋伏的人都同时发动,他们的目标只有一个,便是杀独眼鬼捕图亭南,救助舒自卷。当图亭南明白这一点之后,方发现自己这布局的人反倒陷入了另外一个难解的布局之中——
亭左沼泽中七人发出飞蝗暗器,及时阻止住了图亭南相救何去跟何从。枯草中两人、亭右树丛中两人四剑齐出,以洋洋洒洒的“大漠孤烟”剑阵扑击图亭南。图亭南腰间铁尺怒起,只是他还没有找到合适的出手目标——是该全力攻舒自卷?还是乱军中暂避锋芒,再作决定?他本来想要再跟十九公子作个商量,偏偏此时,十九公子离座而起,飞鹤般冉冉飘向青花小轿,身形曼妙,气度非凡。
图亭南还没有开始向剑阵还击,轰然一响,望眼亭崩塌,有个赤膊巨人抱着一柄镔铁金瓜锤破地而出,冲破亭顶,一飞三丈。而后,他自半空以一种不惜两败俱伤的绝望之势,锤击图亭南。同时,这巨人嘴里发出尖利的号叫声,如同受伤发疯的野兽。此刻整个望眼亭的局势只能用“极度混乱”来描述。
那轿里的女子遍身锦绣青衫,漆黑细长的头发用一条淡青色的手帕系着,自肩膀上直垂到腰间。她的肤色极为白皙,漆黑的眉毛微微有些上翘,双目修长,而睫毛天生卷曲,这令她看上去眉宇间有淡淡的愁郁。现在,她正微微张着樱唇,遥望舒自卷。苦相思的人相见,本应狂喜,但她的唇颤抖着,似乎马上要哭出声来。隔着一片刀光剑影,舒自卷也在望着她。谁都没有开口叫什么,说什么,此时此地,无言无声,一切,都在一个眼神交错里解释清楚。
十九公子已到,陆青眉连望都不望他一眼。她眼里,只有一个风霜满脸的舒自卷,一个虽历经风雨而更加挺拔的舒自卷。两个轿夫已经自轿杆里各抽出一柄又软又薄的刀在手,横在轿前,齐声叱喝:“什么人?敢在小姐面前撒野?”十九公子手里的折扇哧地一展,沉声喝道:“不要挡我的路!”铮铮两声暴响,两柄刀在轿夫手里抖得笔直,同时斩了过来。
十九公子腕底一翻,以扇挡刀,刷地一挥,将两柄刀同时反弹回去。两个轿夫身形交错,软刀再起。十九公子欺身直进,以折扇扇柄磕中两个轿夫的心口。那两个人的内力也着实深厚,心口受此重击,只是各自向后倒退了两步,却双手捧胸,不敢再动。“陆姑娘!”十九公子叫了声,觉得自己的心跳突然变得十分急促。整颗心也提到嗓子眼,似乎不小心便会跳出来一般。
陆青眉仍然没有看他。十九公子再踏近一步,距离小轿里的人不过七尺余,似能闻到风里传送过来的陆青眉的发香。他记得当日看到范大师笔下的美人时,心里已经起了波澜:“这样的女子若今生能抱上一抱,一亲芳泽,该是何等旖旎销魂?”他的府邸里美人众多,但像陆青眉这般纯净无瑕、这般出尘清高的却绝对没有。自看那幅画的第一眼,他便醉了,醉在陆青眉的容颜里。
“公子留步!”有人在轿侧低声道。声音既不严厉,更不威猛,但十九公子明明自那声音里觉察出一种无形的汹涌杀气。他只能停步,横扇当胸向那寒酸汉子望过去。寒酸汉子手里倒提着一柄样式古怪的柴刀,锈迹斑斑,并且刀刃上还留着几个崩碎的缺口。这汉子右手提刀,左手食指用力按在柴刀背上,而尾指跷曲如凤尾,拇指斜挑似凤冠。刀虽锈,人虽落拓,倒也犹有一种“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的草莽气概。
“尊驾是谁?”十九公子抱拳当胸恭恭敬敬地请教道。因为,他感觉这人绝不是寻常之辈。“惶恐门下,零丁刀客!”寒酸汉子只说了这八个字,手势已变。左手食指在刀背上叮地一弹,几片铁锈应声而落,想必这刀已经很久不用,锈得太利害了。只是不知道这样的刀,是否还能伤人杀人?
这八个字,足足令十九公子退了一大步。江西九江源头、激流险瀑三百里惶恐滩前、惶恐门下——位列八大刀之尾的零丁刀!“尊驾原来是陆零丁?”十九公子沉声问道,神色已经大见严峻。
嫣红料不到舒自卷的援手一出现便控制了局势,阻挡住了图亭南、十九公子、何去、何从的杀势。她舒了一口气:“还好,望眼亭这一关舒大人应该可以平安度过!”也就在此时,她又发现了血影子的踪迹,直追过去。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