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之舞-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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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可没有闲工夫去管这些，这些人……与他无关。
转过身，正欲离去。背后忽然传来了一声惊呼：“啊——是那个阴阳师，你们快看，他回来了——”
“这个冒名的阴阳师，他竟还有脸回来啊！快抓住他，收了我们那么多钱就这样逃跑了——”
“抓住他！快！”
……
顷刻间，原本空无一人的街道热闹了起来，不少人打开家门跑了出来，将真珠团团围住。
“哎呀，真是那个阴阳师啊，亏他还长得这样一张漂亮的脸，却尽是做些见不得人的事。”
“就是啊，我们都被这张脸给骗了。为了除去怨灵，我连家里传了几代的传家宝都送给他了，可是他竟就这样丢下我们跑了。”
“是啊，他都把刘老伯气得一病不起了呢。刘老伯那样信任他——说什么他是很有名的降灵大师，没想到，竟然是个骗子——”
“那他现在回来做什么？是因为良心发现了吗？”
“他会良心发现？他应该是再回来骗钱的吧？”
……
周围，老老少少、男男女女纷纷议论着，脸上满是愤恨之色。
真珠一直冷冷地看着，一脸毫不在乎的模样，就像那些人并不是在议论自己。
降灵……真的是你这个笨蛋吗？你竟然……还没有死啊！
真珠忽又笑了起来，那艳艳的笑容，煽情的眼眸，让四周原本满面愤恨之色的镇民竟都为之失了神。
真是一个很漂亮的人呢！那五官漂亮得就像画上去的一样！镇民们再一次感叹。
只是，好像比前几天多了一丝妖艳的气息，还有一丝让人心寒的冷酷。
“快点把他抓住，不然他一定又要跑了。”
人群中不知有谁最先清醒了过来，这样大喊了一声。镇民们回过神来，纷纷卷起袖子，扬起拳头。
然而，眼前忽然有什么光芒一闪，当先冲过去的几个人莫名其妙地往后飞跌了出去，狼狈地跌倒在地上，痛得哇哇大叫。
“阴阳师，竟然打人啊——”
“他都骗钱了，难道还不会打人吗？”
“是啊是啊，真是一个可怕的人——”
四下里那原本愤慨不已的喧闹声已渐渐低弱了下去，虽有怨言，但已经没有人再敢上前一步。
在这里所有的人，都没有看清刚才那个阴阳师是怎么出手的，他好像连动都没有动呢，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唇角噙着那一抹冷艳的笑容，但那些人就这样飞跌出去了……
这个阴阳师看起来比怨灵还可怕三分啊！
看了惊恐的镇民们一眼，真珠眼眸中掠过一丝冷嘲的神色，冷冷地转身，然后，慢慢地、一步步离去。
——走得那样从容不迫！
“他——他走了啊！”
“要拦住他吗？”
人群里有人小小声地嘀咕着，可是依旧没有人敢走出来。不知道那个阴阳师用了什么妖法，那几个飞跌出去的镇民，直到此刻还躺在地上起不了身。
“有这样的力量，为什么不拿去对付妖魔呢？”
“难道真没有人可以救我们红枫镇了吗？”
“求上苍保佑，让我们渡过这个难关吧！”
……
眼睁睁看着真珠越走越远，红枫镇的镇民们只能将愤怒都吞进了心底，现在镇上已经很不平静了啊，如果再加一个可怕的阴阳师，红枫镇怕就要这样毁了吧？
然而，上苍似乎听不到那些善良镇民们心底的呼唤。天际，已渐渐暗沉了下来，黑暗，开始张牙舞爪地吞噬着光明，一点点地，将大地与黑色融为了一体。
危机已渐渐逼近……
秋季的夜晚，带着些许凉意，但小镇上依旧热闹非凡，人来人往。各式货摊上摆放着琳琅满目的商品，让人为之眼花缭乱。
师宴拉着降灵穿梭于人群中，几乎每一个摊子都没放过，逛得不亦乐乎。
“这里真不愧是白梅镇，真是什么东西都雕上梅花了。”笑吟吟地随手拿起一支别致的白玉梅花簪，放到降灵面前摆了摆，“降灵，这簪子很漂亮，对吧？”
“嗯。”降灵点了点头，既没说好看，也没说不好看。只是用那一双漂亮的眼睛迷惑不已地看着那簪子，似乎在思考这支与他无关的簪子，师宴为什么要问他漂不漂亮？
他又不买簪子，而且这款式看起来像是女式的呢。＇　。。＇　
师宴微挑了挑眉，放下了手中的簪子。
降灵还是降灵啊，不论过多少年，他依旧还是那副样子。难道他还会因为自己的一句话，而聪明地买下这支簪子送给自己吗？
虽然明知每一次都是这种结果，但每一次她总是忍不住要逗他，因为降灵露出这副迷惑的样子真的是很可爱，让人百看不厌啊！
“我们回去吧！”她挽住了他的手，将他的手臂深深揽在怀里，眼睛里露出了温暖明亮的笑意，带着一点点的开心，一点点的快乐，还有，一点点的幸福。
“师宴不玩了吗？”降灵怔怔地问。
“不玩啦，这个地方不好玩，我们找下一个更好玩的地方玩。”
“哦。”降灵点点头。
这么多年，他们都是这样过的！
每次当他们手拉着手一起走到某一个地方，呆得烦腻了，便又会向下一个目的地出发。
师宴眉开眼笑地拉着降灵，行走间，听着降灵左耳发丝下的圆铃发出“叮当叮当”的清脆声响，心底被一股温暖渐渐填满了起来。
时间过得真快啊，一转眼，又过了十年呢！
虽然十年的时间对拥有不死生命的他们来说，只不过犹如白驹过隙。但在这十年里，他们却过得非常快乐，非常幸福——这是永恒的生命所不能给予的东西。
千年之前，她失去过降灵，过了千年寂寞痛苦的日子，原本以为，自己会永远这样下去，在永恒不死的生命里，永远这样……寂寞地一个人……
然而，谁也没有想到，千年之后，老天竟让她重新拥有了幸福，不再寂寞。
而且现在，拥有了实体的降灵，不再是傀儡，也不再是怨灵了。他有了人的体温——让她更真实地感觉到了他的存在。
以后，他们一定能这样安静地、幸福地生活下去吧？
没有圣香、没有容隐、没有上玄、没有六音……那时候这些人总是出来搅局啊，现在，他们各自有了各自的归属，也有了各自的生活，不会再来与她抢降灵了！
她可以单独地霸占这个可爱的乖宝宝。
“这样……真好啊！”她忍不住轻叹出声。
降灵奇怪地看着师宴，却说得很肯定：“师宴很开心。”
“是啊，很开心。”师宴的嘴角露出了一抹貌似温柔娴静的笑容，却是抓起降灵软软的手，轻咬了一口。
“啊！”降灵皱眉，满脸的迷惑，他搞不懂为什么师宴总是喜欢咬自己，难道他很好吃吗？
——真是个可爱的笨蛋！
师宴笑得满脸愉悦，又在他被咬的手背上轻吹了两口气，然后，重新揽回怀里。
有了实体的降灵，真的很温暖呢！
“难道降灵跟我在一起，不开心吗？”紧紧揽着降灵的手，她笑吟吟地问。然而，还不等降灵回答，忽然间，她又敛了笑脸，转眼便成了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我知道了，降灵跟我在一起这么久，已经厌烦了。”那压抑的声音里似乎隐隐带上了哽咽的哭腔。
“不是。”降灵急忙反驳，虽然他早已知道师宴变脸比翻书还快，但这么多年了，他们是有些不适应呢。
“肯定是！你肯定开始喜新厌旧了，看腻了我这张脸，现在想去找个更年轻的。”她放开了降灵，掩住脸，“是啊，这个小镇上，有很多漂亮的小姑娘呢。”
“我……我没有——”
一遇上这样的情景，这样的对白，降灵就只能满头大汗。
“你有。”她依旧掩着脸。
“没有。”
“有。”
“她们都没有师宴漂亮……”降灵想了很久很久，忽然这样说出了一句。他说得很慢很慢，一字字都咬得特别清晰。
师宴停下了反驳，稍稍张开指缝，偷偷看着身旁的降灵。
可惜那个笨蛋宝宝的脸上还是那样认真的、单纯的神色。他只是在陈述一件事实而已，并不是为了要讨自己开心，而说的漂亮话。
降灵是永远不会说漂亮话的。
师宴放下了手，脸上哪有半点泪痕，只有满眼压抑的笑意。
“走吧！”她忽然又重新揽回了他的手臂。
“哦。”降灵点了点头，什么也没问，只是乖乖地任由师宴拉着走。
“啊，快看！是那个阴阳师啊——”前面的人群中，忽然有人惊呼了一声。
师宴奇怪地停下脚步，往前望去，只见前面不远的地方有几个人正朝这里指指点点。
“是啊，真是那个阴阳师呢，难道他骗了红枫镇的人，现在又来骗白梅镇的人吗？”
“听说，就在几个时辰前，他还打伤了红枫镇的人呢，真是一个可怕的阴阳师啊！”
“也许，他根本不是一个阴阳师，他只是一个怪物。”
“快走快走，离他太近了，他肯定会杀了我们的。”
……
师宴听着听着，双眼已微眯了起来。
这些人……是在说降灵吗？
“乖乖在这里等我。”她满脸温柔的微笑，拍了拍降灵的手。
“哦。”降灵点头，就那样站在了那里，面对周围人的指责控诉，只是迷惑地张大眼。
他是怪物……吗？
似乎有一些不好的回忆纷涌而出……那个时候，他抱着受伤的师宴，敲开一家家紧闭的大门时，那些人……也都说他是怪物呢。
他是神遗弃的玩偶，只是一个傀儡——可是师宴说，现在他是个人了……已经……是个人了……
不一会儿，师宴回来了，看了降灵一眼，忽然又抓起降灵的手，咬了一口。
但这一次，却咬得比刚才重。
“啊——”降灵轻呼，蹙眉看着师宴，不明白师宴为什么又咬自己？
“我说降灵是人，就是人。”师宴笑得温柔而娴静，只是那目光却雪亮得夺人心魂。
“哦。”降灵并没有反驳，对于师宴，他是完全相信的。
师宴说他是人，那么，他一定是人！
“走吧，我们去红枫镇。”师宴拉着降灵就走，“离这里不到三十里，应该很快就能到了。”
“哦。”
“我刚才听了个故事呢。”师宴笑了笑，“降灵要不要听？我们一边走，我一边说给你听。”
“嗯。”降灵点头。
“传说，红枫镇种满了红枫，每年秋天，满山遍地的火红，很漂亮很漂亮。原本，镇里的人们都过着和平安静的生活，但谁知有一天，镇上忽然出现了一只怨灵，他四处捣乱，扰乱了镇上的安宁。昨天杀了李家的鸡，今天偷了陈家的牛，明天还准备去剃林家绵羊身上的长毛……”
师宴说得绘声绘色，降灵也听得很认真，但听到这里，他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满脸疑惑，“师宴怎么知道，那只怨灵明天要去剃林家绵羊身上的长毛？”
“我猜的。”师宴笑眯眯地回答。
“哦。”
见降灵毫无异议地接受，于是师宴接着说下去：“就这样，当李、陈、林家的鸡鸭牛羊全部被杀光、剃光毛之后，终于，红枫镇的镇民无法忍受这只怨灵的捣乱了，于是，高价请了一个又一个的阴阳师。可惜，这些前去降伏怨灵的阴阳师没有一个人回来。”
“那只怨灵很厉害。”降灵慢悠悠地总结了一句。
“是啊，真的很厉害。”师宴点了点头，“据说，已经有六个阴阳师一去不复返了。但红枫镇的镇民们不死心，便请了第七个阴阳师。谁知啊，这第七个阴阳师，竟然拿了镇民们的高价聘金，还有一大堆宝物就这样逃之夭夭了……”
降灵轻“啊”了一声，加快了脚步，“师宴，我们快走。”
师宴唇角微微一弯，她就知道，接下来降灵一定会这样说的。
跟上了他的步伐，她目光忽然闪了一下，“那个阴阳师真是很可恶啊！不仅骗了红枫镇镇民很多钱，而且还打伤了人呢。”
降灵想了想，忽然慢慢地说：“阴阳师不会骗人。”
师宴微一挑眉，“是啊，也许那不是阴阳师呢。降灵，我们一起把他揪出来打一顿，好不好？”
“师宴为什么要打人？”降灵微微蹙眉，“可能他骗人是有原因的，我们应该好好说。”
“这样啊——”师宴狡黠一笑，“降灵，如果说那个人是我的仇人，你会不会帮我报仇？”
降灵双眉皱得更深，看了师宴半天，“师宴不会有仇恨之心。”
看着说得认真无比的降灵，师宴挫败地叹了一口气，“真是败给你了，降灵大师。快走吧，不然，一会儿那只怨灵跑出来，一定又会有什么鸡啊鸭啊被杀了——”
“哦。”降灵应了声，也不再多问什么，只是乖乖跟着师宴走。
望着夜空中那一闪一闪的繁星，师宴唇角微微一扬。
红枫镇那个与降灵长得一模一样的阴阳师啊……真珠，是你这个可恶的家伙吧？
黑夜来临的时候，寂寞，也同时悄悄地降临了。
黑稠的夜幕中，月亮升了起来，渐渐地，就连耀眼的繁星也布满了整个夜空，为这座寂静凄清的枫林点缀上了一层淡淡的银光。
又是这样一个人……又是一个令人讨厌的夜晚……
真珠半卧在树枝之上，仰望着满天的繁星。
天际的那一方，一层薄薄的轻雾正笼罩在红枫镇的上空，那是人的肉眼所看不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