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我独法 [校对版]-第17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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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唉。”惠科长仿佛彻底折服了一般,任由这名他看不起的古生物学研究生揉来捏去。但笔在他手中,他肯定不会将要命的东西写出来。
正如一切双规开始时的官员们那样,所有人都想保留尽量多的秘密烂在肚子里。
陈易好似看透他了一样,冷笑一声。
惠科长不禁一个颤栗,手下的两个字都歪了。
“给陈先生续杯茶。愣着做什么。”不知什么时候,所长从后面出来了,命令着噤若寒蝉的前台小妹。
所长有些气喘吁吁。他是收到老丈人的消息后,才从楼外面的消防电梯爬下去的,8层楼的高度,就一根1。2米的铁架子拦着,空空的悬在北楼的侧面,这么爬到一楼,再爬回八楼,可是不容易。
但也是没办法的事,他得罪不起陈家的二公子,又不想从里面出来,落了把柄,就只能爬出去,再跑进来。
前台小妹早就傻眼了,倒了茶过来,劈手被所长夺了过去。
他两步跨到陈易面前,堆起满面的知识分子的笑容,道:“陈公子,底下人不懂事,给您添麻烦了,我余聪颖,给您负荆请罪了。”
说完,他还真弯腰弯成90度,把茶捧过了头顶。
40岁的正处级,做到这一步,真的不容易。
尤其是当着手下的面,就在自己部门的招待室内,面对一个无官无职的世家子弟——面子里子都丢干净了。
要不是事态严重,要不是老丈人生劝,他是拉不下这张知识分子的老脸,奉茶请罪的。
不知情的人,若果看到这一幕,脑中定然会浮现出种种戏文中的坏衙内来。
陈易却不接他的茶。
他靠着椅背,声音轻巧的道:“你们是硕鼠,是我江宁的蛀虫,你的茶,我受不起。”
当他说“我江宁”的时候,他是真的把江宁看作是自己的,这份心思,是在场任何人都猜不到的。
余聪颖不是真的聪颖,他真真是委屈的想哭,就是入赘张家的时候,也没有这么丢脸啊。
但面子就像是泼出去的水,他第二次躬下腰,头都要磕到桌子上了,才勉强笑道:“您大人有大量,放过这只小老鼠吧。”
陈易抬了抬头,笑道:“你话里有话啊,只有一条小老鼠?”
所长咬咬牙,道:“今日之后,我们一定会在系统内发起严厉的纠察整风运动,惠科长,惠新明这只硕鼠,确实是多年来少见的腐败分子,斯文败类。”
惠科长睁大了眼睛,脑袋一阵眩晕:我被放弃了
虽然早有觉悟,事情来临的时候,依旧是如此的突然。
“陈公子,您有什么气,都尽管朝我头上撒,手下人狗眼不识泰山,您大人有大量,放我们一马”余聪颖的头又低了一些,“嘭”的撞在桌子上,发出磕头似的声音。
他突然之间福临心至,脑袋竟而“砰砰砰”的砸在招待室扁平宽大的实木茶几上,如同在疯狂的磕头,举过脑门的茶杯溢出的茶水,就那么滴在他的头发上,也恍若不知。
兴许是真的不知道了。
甭管是副市长对处长,还是开国元勋对厅长,那都是非对称战争。他打不赢,输不起。脸早就不要了——既然都不要脸了,那丢脸越多,赚的就越多。
早先设计成半透明的办公室,此刻发挥了巨大的作用。鉴定所近百号人,现在都围在外面的一圈毛玻璃后,观看着高高在上的所长,沦为别人的垫脚石,心中不知是爽还是寒。
“你是正处长的所长吧。”陈易在他磕晕之前,缓缓的说了一句。
余聪颖依旧捧着茶,彻底低头说“是”。
却听陈易吁了一口气,说道:“太低了,你担不起。我江宁,不要蛀虫和硕鼠。”
……
正文 第二百四十七章清理门户(1)
第二百四十七章清理门户(1)
40岁的处长,其实并不慢了。
要是没有特殊的背景或特殊的机遇,一名干部是无法按部就班的在40岁前成为实权处长的,换句话说,大多数能在40岁前当上实权处长,都是有特殊背景或特殊机遇的。就余聪颖而言,他的特殊机遇是老婆,他的特殊背景是老丈人,因此,老丈人的决定和老丈人的劝说,他是一定要听,一定会听的。
要是没有波折的话,到惠科长的年龄,他至少能坐稳了副厅级,退休前再来一步,至少重走一遍老丈人的老路。
但陈易要是不给他机会的话,那他的仕途就要到此为止了。
余所长忽然一阵恐惧仿佛无边的黑暗向自己袭来,在这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时不时的有两只爪子伸出来,拽走他的衣服,拽走他的遮羞布,拽走他的脸皮,拽走他的肌肉,拽走他下垂的胃和肥嘟嘟的脂肪肝……最后,拽走他的官位。
奉茶道歉
负荆请罪
这是老丈人教他的最后两招。
他原本觉得委屈,但当没用的时候,他又变的忿忿不平,变的患得患失……
陈易可是真的能把自己拉下马。余聪颖的脑子也在拼命的转动,不光在怀念他那辆一年新的奥迪A6,也在思考陈易如此做的源动力。
究竟是为了什么?鉴定所是东南省的派出机构,普通员工都是事业单位编制,可谓没有丁点的官场价值,要说是为了顺藤摸瓜,一路砍上去,自己的老丈人就算是顶大的背景——不过厅级而已,还是文化厅的。陈家要整还需要这样?
那就是陈易的个人行为了?
因为什么?
只能是得罪了他
余聪颖自觉想的明白,姿态竟而低至下溅,哆嗦着嘴唇,蜷曲着僵硬的手臂,继续奉茶说“陈公子”。
实际上,前面的动作,已经下溅到某个极端了,但当官的向来是最没有骨气的,不为五斗米折腰的早就饿死了,为了500斗米屈膝,算得了什么。
然而,真相是如此的诡异,他又怎么会猜到,陈易生气的原因,乃是自留地里的江宁,长了蛀虫——他是在给自家的果树驱虫。余所长除非证明自己不是蛀虫,否则面对聆听卷轴状态下的陈易,根本是没得跑的。
只见陈易摆摆手,甚至懒得说话,却对惠科长道:“他完蛋了,你继续写。”
“是,是是是。”惠科长一紧张,把桌面上的纸都划破了,他急的眉头都皱起来了,连声道:“我不是故意的,真不是,不是故意的。”
卢帆觉得可怜,示意前台道:“小姐,再拿一张纸。”
被叫做“小姐”的前台脾气好多了,再不生气了,不光拿来了纸,还给每个人都倒了水。
“有眼力。”陈易笑笑,转身拍拍身边的位置,道:“余所长,坐吧。”
“陈公子。”
“我不能革你的职,所以你想走也行,想留也可。不过,你要是有心悔改的话,也写份检查吧。”
卢帆一招手,彻底不明白状况的前台又拿来了一套纸笔。
她是真的不明白,世界怎么变化的如此之快,宛若前一刻爱不释手的LV包包,转瞬间就变成了假冒伪劣的赠品蛇皮袋,谁能受得了这样的打击
所长余聪颖声音小小的重复着“检查”一词。
他知道陈易想要什么,在古代,这种玩意就叫“服辨”,是认罪供状,是表示臣服不再狡辩的玩意。写出来,人家想怎么拿捏自己,就怎么拿捏自己……
他的处境,在短短的几分钟里,落的与惠科长一般无二。
也许,他可以转身就走,陈易肯定不会拦他,余聪颖还可以坚持不写,陈易也不会强制他写。
但惠科长已经开始写了。同在一个鉴定所近10年,谁不知道别人的秘密啊。最让余聪颖恐惧的是,隐藏在“服辨”或“检查”背后的危险。
四面灰墙,已经在他的眼前晃悠了。
陈家,是能祭起国家公器的家族。若果兴大狱,做大牢,他宁愿卸职回家做寓公。
余聪颖微微抬头,看到了陈易坚毅的侧脸——自个家的地盘被人蛀了,任谁都不会开心的。
“我写。”余聪颖猛的扯过纸,写的比惠新明还快。当然,他也许还会遮遮掩掩,避重就轻,但陈易并不在乎。
过了一阵子,江宁市治安总队的副总队长孔谦,就带着人进了地质大学的珠宝大楼。
在路上,孔谦就了解了些情况,见到陈易,小声道:“陈先生,我四处都安排人了,保证一只蚊子都飞不出去。不过……”
“嗯?”
“我们治安总队,不太适合管这种事。”
“你带着人,听我命令就行了。”
“是。”孔谦一个立正,半路出家的野军人,比家养的军人还爱行礼。
伏在茶几上,连张小板凳都没有的余所长,使劲低着头,既是担心被人认出来,也是真的不想抬头。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谁头大谁去顶吧。
身着制服的警察接管了鉴定所的全部通道,引起了里面工作人员的阵阵恐慌。那些心中有鬼的科长们藏在办公室里不敢出来,就指派着手下人出来询问。
孔谦立刻上前喝止,今天的事儿小不了,他站在陈易身边竟然冒冷气,太不正常了。
许是看见那戴花的警衔,所内逐渐安静下来,只余沙沙写字的声音。
卢帆瞅着余所长磕红的额头,心生不忍,却又不免幸灾乐祸的道:“这家伙的脑袋,得肿一些日子。”
“活该。”陈易嗤了一声道:“陋规比贪污更可恨。”
“陈先生。”孔谦伏在陈易耳边道:“都控制起来了,是不是通知纪委的人?”
“让他们写检查,不写的,全部甄别出来。”
“好。”孔谦也咬牙了。他都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这个权利。当了这么多年的治安警,他ji女嫖客抓了不少,嫖ji的官员也抓了不少,就是没抓过穿戴整齐没来得及找女人的公务员。
又是一阵混乱,但进行的比预想的容易。
除了几个“小官吏”,鉴定所剩下的都是事业单位编制,闹事的力量明显削弱。此外,余所长也起了表率作用——野皇帝一样的人物可怜成这样,他们自然而然的就歇火了。
陈易翘腿坐在接待室内,以一介白身的姿态,审视着小官吏们的检查。
待到大家都写的差不多的时候,他指挥着卢帆道:“你去把所有的检查都复印一张,然后打乱发给大家。”
听见的人都不安的扭动起来。
惠科长心想:这是要把大家都往死里整啊,难道还搞红卫兵那一套?
说归说,不满归不满,效果是极突出的。
当几位先生看到自己的大名,出现在某份检查上的时候,报复的冲动油然而生……
不实的要闹,实在的更要闹。
警察就在旁边,白纸黑字可不是闹着玩的。
“何英雄,你不仁我不义。”
“大家都是苦命人太过分了,当日可是我们两个一起做的。”
“女人何苦为难女人……”
嘴上说着,大家的检查也就越写越厚了。
孔谦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更加想不透这位主儿想做什么。这样写下去,纠察眼前这起子小官是没问题的,但想闹大却不容易,往另一个方向看,事情却容易闹大。
难不成江宁鉴定所就是个贼窝?一锅烩了?
没有这个道理啊。
不过,这一手玩的真是漂亮啊
虽然通知纪检,照样能把这个所给端了,但那耗费的精力得多少?陈家的力量是够了,可书记和市长是怎么想的?后续的审问、开庭,无数的麻烦事等着呢……可稍稍换个形势,就用纪检这把剑悬在这起子人头上,互相揭发,当场检举,事不用大,够判就行,省了多少心。
陈易依旧老神在在的喝着茶,都换第二杯了。孔谦一看,算了,我是皇帝不急太监急,爱咋整咋整。
时间推移,天色逐渐暗了下来,所内的众人也渐渐急躁。
孔谦最擅控局,立刻来找陈易,劝道:“陈先生,不宜过夜啊。”
“这就到你展现能力的时候了。”陈易笑着拍拍愣神的孔谦,稍稍吐露了一些,道:“我在等说情的人呢,不过夜,他们不敢说情,过夜,他们才着急。”
“然后呢?”孔谦完全不明白,在他眼中,陈易还是陈家二公子,既不是官员,更不是江宁的主事人。
可陈易只是淡淡笑了一声,道:“清理门户。”
他还藏了一句“显示肌肉”。
孔谦怎么都想不明白,陈家的门户中,啥时包含了鉴定所。还是在场的头脑,有陈家子弟?
在万众期待和无限的疑虑中,陈易离开了鉴定所。
众人登时鼓噪起来,,却被孔谦强力弹压下来。每次去夜总会之类的地方抓人,总会遇到形形色色的想要逃亡的男人女人,要是没点手段的话,他也不用混了。
等陈易到家的时候,陈从余和方曼怡早就等在里面了。就连小叔和大舅也在客厅坐着。
“我们是躲债来了。”方振南笑的苦色连连。
所谓拔出萝卜带出泥,鉴定所这些年真没少赚钱,光是一条步行街上的珠宝店,每年的正当支出就得在数万数十万朝上,才能拿到足够的鉴定书,聚沙成塔,正经渠道的收入,就足以让他们编织一张底层的社交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