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系契丹王-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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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律寒微微抬了抬眼,靠着栏杆,一只手拿起桌上的茶轻啜了一口,问道:“你怎么来了?”
“我不能来么?这里是我的家啊。”皇后有些薄怒,接过宫女端上来的茶也啜了一口。
“家?”他眼中暗暗的感情波动,瞬间又恢复了平静,“不想家了?”
皇后坐到他身边,浅笑嫣然:“想啊,可是来了这里,想家又有什么用?”
“燕燕。”他抬起头,眼神复杂,“要是从此以后再没有家,你会怎样?”
“不会怎样,因为我是着大辽国的皇后,可是……”她顿了顿,眼睛望得很远,“要是没了牵挂,心会死。”
他的心狠狠地刺痛,漆黑的眼睛如同子夜:“心死了,人呢?”
“心死了,人当然只是躯壳了,行尸走肉,活着也像死了一样。”
手中的茶杯轻轻晃动,滚烫的茶水洒了出来,泼在他手背上,他像是没有觉察。
皇后定定地凝望他,掏出手帕小心地擦着他的手背,轻轻吹着凉气,“怎么这样不下心,这茶可是很烫的,疼吗?”
她抬起头,望见他俊美的脸,望进他深邃的眼眸。
四野无声,皇宫里静悄悄的,宫女垂手站立。
“我真的想看看那个大宋公主了,看你这样魂不守舍的。”她打趣道,借以掩饰脸上的红晕,心里一片苦涩。
耶律寒回过神,放下茶杯,语气带着警告:“她没什么好看。”
皇后自嘲地笑了笑,有些恍惚,“你这样在乎她?”
他背着她站起来,声音轻柔地:“我爱她。”
她仰望他挺拔而又认真的背影,双眼一片雾蒙蒙,“第一次见你这样认真,寒,你是动了真心吗?”
他沉默不语,答案已经显而易见了,他望向远处的南王府,仿佛透过了重重宫墙,雕栏画栋,看见她蹲在雪地里,手里拿着一片落叶,逗弄着脚下的兔子,笑靥如花。
“她……也爱你吗?”她恋慕的目光停留在他的背上。
耶律寒轻轻吸了一口气,手指收紧,关节泛白,仿佛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不!她恨我!”
皇后吃了一惊,想开口说什么,他却转身走了,冰天雪地,他有力的步伐踏过积雪,留下一长串深深的脚步。
“她不恨你,傻瓜,任何女人都不会恨你。”她提起华丽的宫裙,绣花鞋踏进他的脚步里,一步一个脚印,追随着他。
夜未央
窗外朦朦胧胧有微光透出,德锦睁开眼睛,侧过脸,看见一张熟悉的睡颜。她枕着他结实的手臂,一个晚上都睡得很沉。
她轻轻把头移开,坐起身,温暖的被子从她身上滑落,寒意趁机席卷了她,她蜷缩着身体靠在墙上,愁肠百结。
“娘……”她的声音几乎不可闻,颤抖着。
睡梦中的耶律寒突然睁开眼睛,柔肠百转。
“怎么了?”他把被子盖到她身上,赤裸的上身在黑暗中隐隐泛着金属的光泽。
她低着头身子轻轻颤动。
他心中动容,知道她想家几乎成狂,夜夜梦中喃喃呓语的都是她在大宋的家和杨家的人,这是他心中永远的痛,他用那么残忍的方式狠狠伤害了她,将她推进痛苦的深渊,同时也让他万劫不复。
天边露出鱼肚白,隐约的白光照亮了东方的一片天,积雪正在慢慢融化,似乎其间有沙沙的声音。
德锦抬起头,倔强的眼中泛着点点星光。
耶律寒狠狠地吸了一口气,黑暗中,他眼中有龙虎的精魂,还有深情的温柔,只是……窗外的微光透进来,他背着光,她看不清。
“还有多久?”她望着他隐在黑暗中的脸,心里好恨。
“还有多久你才会放了我?”
他眯起双眼,声音如同外面的冰天雪地:“等本王对你不再有兴趣。”
她心中隐隐作痛,她等着,等着他对她不再有兴趣,然后将她丢弃,弃如敝履。
天大亮
侍女们端着热水和衣物鱼贯而入。
耶律寒走下床,站在床边让侍女替他更衣。他定定地看着她,她缩在床角,眼敛低垂。
感觉到他的目光,德锦抬起头,怔怔地看着她,眼睛迷蒙。
他嘴角噙着一抹不易觉察的温柔,眼神那么深那么深地在她身上。
她突然从床上跳下来,连鞋子都没穿上便跑了出去。
外面冰天雪地,她赤着脚,踏着雪花,将侍女的呼唤远远抛在身后。
好冷好冷,她只穿着薄薄的单衣,迎着刺骨的空气,雪花在她脚下发出沙沙的破碎声。
冰凉刺骨,只有这样残忍的折磨她才不会迷失在他的温情之中,总有一天他会将她丢弃的!而他是她的仇人,她不能,她不能,不能有任何非分之想!
白茫茫的雪地中,她瘦弱孤单的身体慢慢蹲下,埋首在手臂间啜泣。
天好冷,就如她现在的心一样,心灰意冷。
光裸的脚几乎冻结成冰,疼得麻木,早晨的风穿过冰雪无情地摧残她的身体,她像一朵摇摆在狂风中的花朵,稍不小心,便会粉身碎骨。
她抱着冻得发抖的身体,要是冰冷可以让她什么都不去想,那么她愿意永生永世生活在这切肤彻骨的痛苦中。
一件滚着紫貂毛的披风落在她身上,她抬起头,看见他一双漆黑的眼睛。
他把披风披在她身上,俯下身抱起她,走进屋里,放在床上,小心翼翼好像她是他最珍贵的宝贝。
“今天化雪了,外面很冷,不要出去。”他用披风将她紧紧裹起来,化雪的时候比下雪要冷很多,她身体柔弱,会承受不住的。
她眼底无波,头靠在床栏上,冷得发抖,脸色苍白如雪。
经过三天漫长的等待,千里冰封的北方大地终于迎来了暖春。
大地回春,北方也不比南方那么温柔,似乎是一夜之间,树上长出了绿叶,蕴藏了一个严冬的力量在一瞬间爆发,新绿的叶子在风中颤巍巍,鸟儿欢快地在枝桠间嬉戏。
流水淙淙,清澈见底的荷塘里浮着几片嫩绿的叶子,娇嫩欲滴,水中的鱼儿不时在叶子底下游来游去,水面荡开了一层又一层涟漪。
“终于到春天啦!”茗烁快乐得像只小鸟一样展开双臂,迎着新春的微风。
“过不了几天,这王府里就是鸟语花香了。”璃烁跟着附和。
阳光淡淡的,洒下的光不多,却有一种熟悉的温暖。
德锦轻轻呼吸,带着清冷的空气让她神清气爽。
“锦小姐,我们去四处走走吧,在屋子里闷了几天都快发霉了。”茗烁语直口快。
德锦不置可否,随心走出去。
高墙,深院。
这里像牢笼一样,看不到外面的世界,头顶的天空蔚蓝,却只是小小的一方,再怎么无边无际,广袤无垠她都看不到了,也许这一生,她会老死在这里,或许,等不到老,她就死在这里。
初春的微风中,弥漫着一股浓郁的花香。
“玫瑰花又开了,每年都这么早。”茗烁的口气带着些许的不屑。
璃烁拉了一把她的衣服,冲她使了个眼色,上前道:“锦小姐,我们到别处去看看吧。”
德锦冷冷瞟了一眼高大的院墙,从里面隐隐溢出的花香让人心荡神驰,隐约中,她听见了女子的笑声。
她瞥了撇嘴,转身便走。
“什么杨家将,还不是那么不堪一击,大王一上阵,就算十个杨家将也要死!呵呵呵。”
“全军覆没,就连武功最高的杨五郎和杨四郎都死了,杨无敌也不得不一头撞死了!几个女人能成什么大气?”
“听说没找到尸体啊,杨四郎可能还活着吧。”
“尸体?哼!尸体早被野兽吃了!说不定到现在连骨头都给狗啃了!”
“……”
德锦的脸色一瞬间煞白如雪。
隔着高墙,里面的说话声却清晰无比,那些女子尖细刻薄的话像刺刀一样狠狠刺在她的身上,千疮百孔,原本被她刻意隐藏的伤口又重新流血。
她握紧双拳,跌跌撞撞跑进玫瑰花香四溢的院落。
满目的鲜红,血一样的耀眼,铺天盖地,馥郁的芳香沁人耳鼻。
在一片鲜红欲滴的玫瑰花丛中她看见一群高谈嬉笑的女人,个个美丽妖娆,风姿绰约,各领风骚。
她们冷冷瞪着她,满眼的不屑和嫉妒。
妍姬被围在中间,笑得花枝乱颤,一双美丽的大眼睛盯着德锦:“大宋的公主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呵呵,大宋不要她,她只好像狗一样来咱们大辽乞食!”另外的女子轻蔑地嗤笑。
“狐狸精!装什么清高!勾引男人的下流胚子!”
“收回你们刚才的话!”德锦像是没有听见这一声声不堪入耳的污言秽语。
“骂你是狐狸精不对吗?装什么清高?”妍姬愤恨地道,她怎么也忘不了那一天,她苦心安排的舞蹈,却被她彻底破坏,她不甘心!这样一个小丫头,居然一个眼神就让她的美丽荡然无存!
“我要你收回刚才的话!四郎不会死!”她一双大眼睛像是要喷出火来。
“哈!杨四郎?他就是死了,怎么样?”妍姬充满挑衅的看着她。
“四郎不会死!四郎不会死!收回你的话!我不准你说他死了!”她疯了一般冲过去,茗烁和璃烁死命拉住她。
“哈哈哈……一个傻子!”妍姬像没事的人一样靠着柔软的深红色软枕,嘲弄地看着她。
围在一起的女人放肆地大笑起来。
“啊!大王来了!”一个女人尖叫起来,其她女人立刻慌忙整理自己的衣裙,笑容妩媚地站起来。
德锦回头看去,耶律寒走进来,一抬眼便看着她。
他来了!
她忽然觉得心里难受得要死。
“这不是你来的地方。”他冷着脸拉过她,“以后不准再来。”
德锦抬头看着他,突然,她迅速地抽出他腰间的一把镶满玛瑙玉石的黄金匕首,划破他的手臂,挣开他,疯狂奔向妍姬。
女人们一片惊呼,四下逃开。
德锦用匕首抵着妍姬雪白的美颈,双手颤抖,“放我走!否则我杀了她!”
妍姬浑身颤抖,冰凉的刀尖抵着她的脖颈,她恐惧而又无限娇媚地看着耶律寒:“大王……救救我。”
“放我走!放我走!”德锦瞪着他。
耶律寒冷冷地牵了牵嘴角,漆黑的眼眸中没有任何情绪的波动,声音淡漠:“要杀你就杀,本王不会放了你。”
德锦不敢相信地看着他,双手还在不停地颤抖,“他是你的女人,你不是很爱她吗?你不可以让她死的,你爱她啊,你不可以让她死的……”她语无伦次,脸色苍白。
“我不爱她,你可以杀了她。”他无情地冷笑。
那一瞬间,妍姬娇艳如花的脸庞顿时没了血色,她美丽的大眼睛盈满了泪水,簌簌流下。
“你不是人!你明明爱她!你明明爱她的!”她举起匕首指着他,不敢相信这世上竟然有这么无情的人。
“爱?”耶律寒没有任何感情的声音在充满花香的庭院中飘荡,他一眼也没看妍姬,深邃得看不见底的眼睛只留得下一个人,“她不配!”
电光火花间,妍姬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将她手中的匕首抢过来,对着她狠狠刺下去:“我要你死!”
阳光下闪着寒光的匕首朝着她的胸口刺下来,德锦不避不闪,清澈的眼睛像融化了的雪水,清洌寒冷。
“住手!”耶律寒暴怒的声音传来,妍姬的身体狠狠飞了出去,倒在一大片玫瑰花旁边,鲜血顺着她的嘴角流下来。
风轻的仿佛最温柔的少女走过,大片大片玫瑰花在她身后绽放成海洋。
妍姬的眼中妒火燃烧。
黄金的匕首掉落在地上,德锦重新抓起,这次,她抵住自己的脖颈,一只手指着耶律寒:“不准过来!”
他的脚步凝固。
“如果你要的只是一具尸体,我现在就可以给你!”她知道她卑微得不足以威胁他,连他宠爱的女人他都可以不顾她的死活,她只是他的女奴,更是连死的资格都没有!
他漆黑的双眼仿佛有一个巨大的漩涡在旋转,他停在那里。
身后大片大片的玫瑰花开的艳丽,德锦用匕首抵着自己的脖颈,锋利的刀尖在她细嫩洁白的皮肤上划出了长长的一条伤口,她眼神倔强,有一种视死如归的决然。
“你要一具尸体没有用,你放我走。”她一步步后退着,玫瑰尖利的刺投过厚实的布料刺伤她的脚。
“我死了对你没有好处对不对。”她身后鲜红的玫瑰花怒放,血一样的鲜红耀眼,她脖颈上的血顺着匕首一滴一滴落在花瓣上,玫瑰开得更加艳丽。
她不知道,在这血海一样的花海中,她期待的不仅仅是他能放她走,她甚至更期待他说一个‘不’字。
玫瑰花在春风中怒放,如同燃烧的烈火,鸟儿飞过花丛,冲上天空。
她像是站在火海中,接受烈火焚身。
“放下刀,你的条件我可以考虑。”他的声音缓慢,却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德锦怔怔地望着他,有些不可置信,“你……”
“慕胤大人回来了!”
空气仿佛凝结了起来。
慕胤匆匆地跑进来,有些气喘,他还未来得及说话,便看见这样的画面,大吃一惊。
“慕胤……”她的声音叹息一样透过芳香的空气传来。
“锦儿。”慕胤站在玫瑰花海的尽头,满脸疼惜,在大宋,他目睹了柔妃的死却无能为力,这个悲惨的女孩,什么时候?上天才肯给她一个公平,让她承受这样多的痛苦,是否太残忍了。
“我要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