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汉帝国-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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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殷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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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豪门公子
“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罗羽躺在床榻上,望着房顶上的斗拱,郁结的嗥一嗓子。
弓形的斗拱好似怒张的劲弓,古朴中透着大气,有着力量的美感。可是,罗羽毫无欣赏的心情,只觉斗拱狰狞可怖,让人生厌。
天不下雨,天不打雷,天怎么不把屋顶给掀了?
不,天怎么不把丞相府给轰了?
丞相府就是罗羽难以忍受的牢笼!
现在的罗羽已经不再是罗羽,是周阳。
周阳,丞相周亚夫的小儿子,有着别人做梦都想拥有的崇高地位,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豪门公子生活。只要他愿意,漂亮的使女可以一箸一箸的喂他进食;只要他愿意,还可以占漂亮使女的便宜。
出入,有车马随行,护卫成群,前呼后拥,威风凛凛,无人敢招惹,无论百姓还是世家子弟,都得退避三舍。偶尔相遇,他们只有乖觉的避于道旁,以示尊敬。
更难得的是,周阳相貌不错,面如傅粉,剑眉、星目,丰神隽秀,长安世家子弟誉为“小宋玉”。
可是,这小子是个混蛋,净做些生孩子没屁眼的事儿。喜欢出入风花雪月之地,眠花宿柳,斗鸡走狗。周亚夫名重天下,权倾朝野,家里有的是钱,他要是只做花钱买欢的事,也不至于有罗羽今日性命不保之虞。
花钱买笑,只不过是他的一个小爱好,他最大的嗜好就是喜欢仗势欺人,凡是他看不顺眼的事儿,无论王侯百姓,他都要插上一手。
他做过的混帐事情有多少,没人能说得清,就是他自己也不记得做了多少。不全是好事,也不全是坏事,行事的准则就是他的心情,他心情好,偶尔会有善举,更多的却是坏事恶事。
有人称他为侠客,有人称他为恶少。究竟是恶少,还是侠客?以毁誉度来评判的话,若是赞誉为一,那么诋毁就是一千,完全不成比例。
前几天,他经过一家渔铺时,看见渔铺的妇人长相不错,而渔铺的掌柜相貌难看,丑陋不堪,他大起怜香惜玉之心,鲜花岂能插在牛粪上?这么美的鲜花,应该侍奉名主,这名主舍他其谁?
他下令强抢,渔铺掌柜死活不肯,抓住妇人不放手,他恼羞成怒,一脚把渔铺掌柜踹在地上,闹出了人命。
别看他欺负百姓的胆子大,却是胆小如鼠,人命一出,当场就尿了,妇人也不要了,忙忙慌慌的躲回丞相府。
苦主不肯罢休,向京兆府递了状子。京兆尹不敢惹周亚夫,把这事透露给周亚夫,周亚夫大怒,派人把他关起来。
这小子胆子小,一关二关三关的,越想越害怕,颤颤兢兢中一命呜呼,吓死了!
罗羽接管这具身体后,就成了背黑锅的替罪羊,要给这小子偿命。周亚夫派了人手,士卒把屋子围得水泄不通,如临大敌一般。瞧这情势,周亚夫很有可能把他交出去,以正王法。
真要如此的话,罗羽这冤就大了,穿越还不到一天,又要重蹈死亡覆辙。这种人命官司,按照汉律,是要押到菜市口,再加上一刀,这叫“弃市”,专为那些穷凶极恶、罪大恶极、让人不齿的囚徒而设。
弃市之后,连一个怜惜的人都没有,还要背上骂名,罗羽之冤比窦娥还要冤,冤得太多!
此番穿越真的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惊人之作了!
罗羽在现代社会,是一个成功人士,白手起家,创业成功的成功人士!有着丰富的人生阅历,经历过不少大风大浪,胆识、智计都不差。
可是,处在现在这种情况下,又能做什么呢?
告诉周亚夫,杀人的是那个周阳,顶罪的是这个周阳,谁信?
不要说罗羽,就是起姜太公于地下,也不见得能有办法,罗羽心情之坏可想而知。此时此刻的罗羽,只觉天塌地陷才是最好的解脱!
雪中送炭没有人做,落井下石却是大有人在,这就有那么一个不识相的家伙。
“砰砰!”
重重的敲门声响起。
“谁?”
“公子,是我,陈尚。”声音洪亮,好象打雷一般,震得罗羽耳朵嗡嗡作响。
“知道你是人!没人杀你,嗥什么嗥?”罗羽心情极差,拿陈尚做出气筒,骂他是猪。
“公子恕罪,陈尚记住了。”陈尚一副认错的好态度,声音却一点没小:“公子,丞相要你过去。”
该来的终于来了!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周阳是一刀,罗羽还是那一刀,周阳就周阳吧!罗羽心情极度糟糕之下,有些破罐子破摔。
周阳打开门,门口站着一个中年男子。这男子曲裾深衣,头戴武冠,这是典型的汉代武人平常所穿服饰。腰间一口汉剑,鲜红的丝绦微微晃动。
往这里一站,感觉那不是人,是一把出鞘的利剑,冷峻峭拔,带有一股让人心悸的气质,应该叫杀气。
他就是陈尚,周亚夫的死忠。周亚夫在细柳治军时,他就跟着周亚夫了。后来跟随周亚夫平定七国之乱,用人头喂出一身的杀气。
在他面前,任何话语都是没用的,他只认周亚夫的命令。周亚夫要他去死,他会毫不犹豫的滚刀山。最让人可气的是,陈尚最瞧不起胆小之人,即使是妇人尖叫一声,他也会扯嘴角,就这么一点胆,这也是人?
周阳头一昂,胸一挺,一副赳赳之慨,就是要死,也不能让你看扁了,丢命不丢人!
“公子,请!”陈尚侧身相请。
“陈尚是吧?你这副身板不错,又高又大,要是双手抱着头,团团圆圆的,往地上一趴,会变成何物?”周阳一步跨出,大步而去。
“毋晓得是何物?公子,你说话真绕……”陈尚明亮的眼里闪过一丝迷茫,随即清澈如水,目光凌厉,如利剑一般望向周阳。可惜的是,只有周阳的后脑勺,说不定周阳正在讥笑他蠢得象猪。
“生死间还能谈笑自若,真丈夫!”陈尚在丞相府里有着不低的地位,就是周亚夫对他也是礼让三分,以前那个周阳见到他好象老鼠见到猫似的,大气都不敢出,更别说,还把一个“滚”字送给他,这是破天荒的第一遭。
他是战场博杀出来的人,在死人堆里睡个觉,在血水里洗过澡,对周阳在现在这种情况下把他绕进去一事,不仅没有生气,还大加赞赏。
现在的周阳等于是给判了死刑,还能镇静自若,这需要什么样的心境?他最是明白。
来到左厢,狭长的进深,屋里摆着汉代家具,短案矮几。正中的矮几上跪坐着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赳赳一丈夫,双睛明亮,剑眉入鬓。身着华丽的朝服,曲裾深衣,头戴三梁进贤冠,腰佩紫绶,正是周亚夫。
周亚夫铁青着一张脸,好似一头发怒的猛兽,右手重重在短案上一拍:“哼!区区田舍翁,也想封侯!”
第二章 大义?亲情?
周亚夫心情不好,这不是来触霉头?人走霉运,撒尿JJ都咬手,真够晦气!
“见过丞相!”陈尚上前,对周亚夫施礼。
周亚夫抬起头,冲陈尚微笑颔首,脸上泛起和煦的笑容:“陈尚,辛苦你了!”
“为丞相效劳,陈尚敢不尽心竭力,不敢言辛苦!丞相,公子带到。”陈尚复命。
“你先下去。”周亚夫脸上的笑容不变,冲陈尚挥挥手。
“诺!”陈尚退了出去,把门关上。
周亚夫脸上如春天般温暖的笑容陡然消失不见,代之而起的是一脸的冰冷,仿佛万载玄冰般冷冽,右手重重拍在短案上,一张上好的短案碎裂,木块纷飞,声威骇人。
“你这逆子,做的好事!”周亚夫咆哮起来。
要是在以往,周亚夫发这么大的火,周阳肯定是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百般告饶。周阳苦笑,并没有惧怕,哪怕是一点点。
这事要说,是说不清的,周阳只能报以苦笑。周阳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周亚夫的火虽大,倒也不放在心上。
周亚夫把周阳的反应看在眼里,有些发懵,愣怔了一下:“逆子,还不跪下!”
下跪?没那习惯!周阳站着不动:“阿父,事儿都出了,你想怎么办就怎么办。”告饶、乞求没有用,该来的还是会来,周阳很光棍。
也许是周阳的镇定发生了作用,周亚夫的怒气小了些许:“不办能行么?连皇上都知道了,还在朝上问起。为父就是想帮你,也帮不了,你惹的祸事,用你的命去偿!”
景帝知道了?周阳很是意外。
官家子弟犯法,盘根错节的关系使得处理起来千难万难。现代社会,一个小小的县官,甚至小小的村官,他们的子弟犯了法,往往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周亚夫是名重天下的丞相,权倾天下,要护得周阳万全不是问题。这才几天时间,连景帝都知道了,这事透着蹊跷。
你这丞相当得也够窝囊的,周阳在心里腹诽周亚夫。
“朝上,皇上要封王美人的长兄为侯,我给驳了。皇上就提起你的事,为父无言以对,受够了羞辱。”周亚夫叹口气,语气中多了些柔情:“阳儿,并非为父不想护持你,是不能护持你,要护持也护持不了。”
景帝一问起,周亚夫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护持周阳。无奈之下,周亚夫只有把周阳交出去法办,换取一家人的平安。
真要把周阳交出去的话,周亚夫尽管权倾天下,却不能干预丝毫,周阳的生死只能听天由命。欠债还钱,杀人抵命,天经地义,周阳必死无疑。
这趟穿越真够衰的,真够霉的,那么多的穿越者,怎么就没有如我这般倒霉的?
周亚夫右手在腿上拍一下:“皇上派郅都为京兆尹,审理这案子。郅都是什么人,你还不知道,你别想有一点侥幸之心。郅都做齐国都尉时,用法不避贵戚,就是齐王的小舅子都给他法办了,齐国官吏见了他就发抖。当皇上说派郅都为京兆尹,朝堂上当即哗然,大臣们惊呼出声。下朝之后,大臣们三五成群聚在一起,说的只有一件事,回去好好管教他们的子弟、仆佣,不要惹出祸事。”
一个官员能有如此威风,让百官惧怕,真不简单,周阳仿佛在听英雄故事。
周亚夫长叹一口气:“他这人是出了名的清官,就是渭河里的水也没有他清廉,行贿也不行。你偏偏在这时候惹出人命官司,那不是不想活了么?”
刑罚不避贵戚,告饶、说情、权势相压、行贿都没有用,周阳是霉到家了,苦笑摇头,心情郁结,连话都懒得说了。
“为父知道,皇上如此做,还不是为父驳了王信封侯一事,皇上这是要借你这事给为父难堪。”周亚夫倒也是个明白人,要是景帝不插手,这事未必就不能洗脱,景帝一插手就成了御案,更别说还派郅都这个油盐不进的酷吏来审理,连最后一丝希望都断送了。
不是给你难堪,而是周家从此走上家破人亡之路。周阳的历史知识并不是太好,由于周亚夫的名气大,特别留心过,知道王信封侯一事是周亚夫家破人亡的开端。
别看现在的周亚夫风光无限,名重天下,就因为王信封侯一事,景帝对他失去信任,数年之后就会家破人亡。
灭就灭吧!
周阳对这个家没有一丝留恋之情,家破人亡也好,还是延续下去,无所谓。
要是没有这事,周阳肯定会想方设法避免家破人亡。要是没有这事,有周亚夫这个坚实的基石,周阳好生经营,在汉朝混得风生水起,出将入相,纵横疆场,史册留芳都有可能。
问题是,周阳过得了眼前这个坎吗?鱼与熊掌不能兼得,性命与富贵不能共享,天意啊!
“为父这就让陈尚把你送到京兆府去。陈尚会打点一切,你在牢中会少吃些苦头,为父只能做这么多了!”周亚夫的心也不是铁石做的,虎目中泛起了泪花。
舍却周阳这个庶子,换得一家人的平安,安安稳稳当丞相,享受荣华富贵,真是好算计!
周阳冷冷的道:“不消!反正是一死,不如多享受些苦头再死!死了以后,想吃苦也没有机会了,就当苦中作乐!”
周亚夫眼里闪过一丝诧异。
“吱呀!”
门开了,一个中年美妇冲了进来,一把抱住周阳,通红的眼里涌出泪串儿:“阳儿,阳儿,苦命的阳儿!”
她是周阳的生母,周亚夫的侍妾,许茹。一双手不住在周阳脸上抚摸着,双手的冰冷通过脸颊传来,周阳冰冷的心有了一丝暖意。
卟嗵!
许茹跪在周亚夫面前,磕头道:“丞相,妾身只有阳儿一个孩子,你就可怜可怜我吧,求你救阳儿一命!”太过用力,细嫩的额头上渗出了鲜血。
“不是我不想护持,是护持不了。”周亚夫如木雕似的跪坐着,机械的看着许茹磕头。
“带走吧!”周亚夫冲陈尚挥挥手。
“诺!公子,请!”陈尚冰冷的脸上闪过一丝无奈,旋即消失,好象没有出现过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