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波逐流一代军师-第25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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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珏和董山都是露出苦笑,城上敌军士气正旺,己方虽然也被挑起了战意,可是若是这个时候继续攻城,除了增加损失之外,是绝对不可能成功的,看看天色,两人同时决定收兵。
望着缓缓退去的雍军,陆云放下弓箭,心中感叹道,怪不得大雍多年来可以在群雄环伺下屹立不倒,只见这些军士竟替敌军喝彩,而又丝毫不曾减弱气势,反而更加生出斗志,就知道即使是父亲麾下的精兵也比不上他们,终究是缺少这般的信心和坚定。这些雍军,只怕失去了主将仍然能够进退有序,而若是父亲出了什么意外,江夏大营和九江大营都会群龙无首,慌乱失措。
在陈明的谢意和其他将士的赞颂声中,陆云好奇地问道:“不知道方才是谁和我同时发箭的,我怎么不记得石将军身边亲卫有这样的高明的箭手呢?”那些将士听了,突然都露出诡秘的笑容,陈明已经从丧兄的悲痛中挣扎出来了一些,强笑道:“少将军,反正我们将军正在那边等你呢,你何不过去看看呢?”
陆云心道也是,就向那边走去,不多时走到帅旗之下,只见淮西主将石观正在那里吩咐整修城墙,准备明日的作战。陆云的目光却是一下子就落到了站在石观身边的一个少年身上,那个少年年纪和他相仿,相貌和石观有七成相似,只是眉宇间秀气许多,石观本就是相貌堂堂,那少年自是俊美端秀,虽然不如陆云雄壮,可是腰间佩剑,肩上挂弓,一身剑气隐隐,英姿飒爽。
陆云一见这少年便觉得惺惺相惜,心中觉得定是这少年射了方才那一箭,但是不便先和他说话,上前对石观施礼道:“将军传唤,陆云姗姗来迟,请将军恕罪。”
石观看了陆云一眼,笑道:“云侄果然是年少英杰,箭术超群,用兵也颇有章法,不愧是大将军虎子,你也不要过于客气了,我在镇远公老将军麾下多年,和你父亲也是兄弟相称,如今虽然权位悬殊,不过想来你叫我一声世伯还是应当的。”
陆云原本是因为这位石将军严肃可畏,一直不敢使用这样亲切的称呼,只是按照军中的规矩称呼他将军,今日见石观神态和蔼,心中一宽,下拜道:“侄儿陆云拜见世伯。”
石观伸手相搀,指着那个俊秀的少年道:“这是我的女儿石绣,自幼顽劣,被她祖母、娘亲当成男孩养大的,比你大一岁,你就叫她姐姐吧。”
陆云瞪大了眼睛,这怎么可能,这个少年虽然俊秀非常,可是眉宇间英气勃勃,完全没有一丝女孩儿家的娇柔温婉,怎么可能是个少女。
石绣见状冷冷一笑,上前就是一脚踢去,正中陆云的小腿,陆云痛得一个踉跄,差点叫了出来,石绣怒道:“瞪着眼睛看什么,还有,不许叫姐姐,若是你敢乱叫,可别怪我砍你十剑八剑。”
石观只装作没有看见,撇开两人继续安排军务,他这个女儿自幼男装,哪有半分女孩子的模样,若非如此,怎会明年就要及笈了,却还没有许人,就连自己麾下的将士也都乖乖叫她少爷或者少将军,有些人甚至都不知道石绣原本是一个女孩儿,不过他总不能对陆云说自己有个儿子吧,而且这几日通过对陆云明里暗里了解,他心中倒有一个想法,只不过不知道是否高攀,所以一上来就说明了石绣的身份。
这两个少年少女自然不明白他的心意,见石观忙着处理军务,石绣扯着陆云到一边去,威胁利诱,不许他以姐姐相称。
石绣上面本来有一个兄长,只是年幼夭折,所以石绣出生之后,石观为了安慰母亲和妻子,就将石绣当成儿子教养,石绣也是性子像极了父亲,女孩儿擅长的女红之类一概不通,对于弓马武艺却是一学就会,后来又拜了一位从蜀中避难而来的峨嵋高手学习内家拳剑,小小年纪,武功已经出类拔萃。她性子刚强,不喜欢和那些同龄少女一起做女红,只喜欢使枪弄剑,走马射猎,一见陆云也是小小年纪便武艺高强,心中生出意气相投之念,相谈片刻,两人已经是言笑宴宴,和乐如同手足。
第二日,崔珏和董山重整旗鼓,再次攻城,这一次两人也不理会什么攻心和士气的事情,只是中规中矩的攻城,抓住每一个破绽,捕捉每一个时机,在如同细水长流的攻势中,不时发起狂风暴雨似的攻击,夜袭、突袭,无所不用其极,石观也是毫不示弱,守城时稳如磐石,夜里也趁机偷营截寨,整整十二天,两军几乎是将所有攻城守城的手段一一演练了一遍。借着坚城的保护,寿春守军可以说和雍军实力相当,战力上面,雍军虽然强些,但是淮西军也不是弱者,可以说双方拼得就是士气和毅力。这方面寿春守军也不欠缺,陆云这些日子几乎是敌军从哪里主攻,他就到哪里去守城,从初时的稚嫩,到后来的成熟,他成了南楚军千里挑一的勇士,就是下面攻城的雍军,也知道寿春有一位年纪不大的神箭手,少年勇士。这样的陆云成了寿春军民心中的支柱,只要陆云在这里,那么就一定会有援军,陆云小小年纪就这样勇猛,陆大将军一定是名不虚传,只要援军一到,就可以击败雍军。这样的念头让每一个淮西将士都悍不畏死,也让寿春成了雍军心目中收割人命仅次于襄阳的修罗场。
石绣也没有丝毫示弱,对于陆云,她有着极强的较量意识,她的宝剑雕弓,收取的性命不比陆云少多少,而且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两人都穿着同样的盔甲,身量相仿,有着同样出神入化的箭术,虽然一使刀,一使剑,可是在雍军眼里,他们被当成了同一个人,所以寿春的少年勇士瞻之在左,忽而在右,成了雍军心目中颇为神秘可怕的眼中钉。
十一月二十日,酉时,雍军终于停止了攻势,再次毫无所获地退走了,陆云望着远去的雍军,这些日子,因为南楚军的袭营,雍军已经将大营挪到了十里之外。陆云疲惫不堪地活动了一下麻木的四肢,将手中的横刀丢落,他自己的钢刀早已毁去,这柄刀是从攻城的雍军手中多来的,用得卷了刃自然丢掉即可。这时候,石绣大踏步走了过来,她身上的戎装也是尽被血染,在守城或者袭营的时候,两个人颇有默契地不在一个地方出现,但是冥冥中似乎有无形的力量让他们彼此牵绊,即使隔着千人万人,似乎也能够感觉到对方的存在。
※※※※※
石绣上前对陆云道:“云弟,今晚还去劫营么?”
陆云摇头道:“玉锦,今天不行,连续劫了三日,今天雍军一定会有防备,我已经跟伯父说过了。”在雍军和南楚军彼此偷营袭城的过程中,陆云表现出了十分机敏的直觉,选择劫营时机十分恰当,而且敌军若有埋伏,陆云总能在斥候探查之前便生出不妥的感觉。就连陆云也觉得奇怪,是不是在长安上了太多的当,让他变得这般敏感。至于称呼石绣“玉锦”,则是因为石绣不许他称呼姐姐,直接称呼名字又觉得失礼,所以陆云索性称呼石绣的表字,这是半年前石绣的师父离去之前赠给她的字。
石绣点点头,无所谓地道:“好吧,那么咱们回去吧,这一身血衣穿着多不舒服。”说完不耐烦地耸耸肩,这个姿势若是别的女子做来必定粗野难看,可是石绣做来,却有一种洒脱不羁的感觉,更何况她本就穿着男装,活脱脱一个少年将军,哪里有半分女儿情态。
这本是陆云看惯的动作情态,可是不知怎么,今日陆云心中突然一颤,竟然想起了原本已经在记忆中深藏的昭华郡主江柔蓝。初次相见,柔蓝也是穿着男装,可是和石绣不同,她虽然穿着男装,却是那般的娇俏端丽,她的气质纯净,如同清泉一般明晰,或许是身份的缘故,她的光芒是那般耀眼,虽然没有娇纵之气,甚至可以说是善解人意,天真无邪,可是陆云总觉得柔蓝有一种仰之弥高,望之弥远的气质。可是眼前这个少女,却让陆云有一种亲切的感觉,如手足,如骨血,不可分割,两人相处之时,几乎不需言语,就可以沟通无碍。石绣看看莫名其妙发呆的陆云,习惯性地一脚踹去,陆云下意识地想避开,可是不知怎么看到石绣带着嗔意的目光,身躯便移动不了,结果被踢得结结实实。陆云一声惨叫,引得众将士掩嘴偷笑,这样的好戏这些日子总在上演,他们早已经看得熟了。
这时,石观身边的亲卫奔过来道:“少将军,少爷,将军召你们过去。”
陆云和石绣奇怪地互望一眼,然后陆云不再揉腿,直起身来,和石绣一起向石观所在的方向走去,到了石观处,见他左臂上停着一只灰羽红睛的信鸽,陆云心中一动,上前惊喜地问道:“伯父,可是反攻的时候到了?”
石观微微一笑,将手中的一张细绵纸递给陆云,陆云拿过一看,只见上面绘着只有一个铁划银钩的“战”字,下面盖着南楚大将军陆灿的金印,除此之外字条一角还有一个小小的“丙”字,陆云只觉得心中狂喜,再也说不出话来。石绣在旁边看的迷糊,索性抢过字条,翻来覆去地看着。
陆云向石观施礼道:“伯父,陆云也想随伯父上阵杀敌,请伯父准许。”
石观微微一皱眉,守城的时候陆云自然可以参加,偷营的时候也不妨事,可是反攻在即,战阵之上,刀枪无情,若是陆云有个闪失,自己可怎么向大将军交待?见他犹豫,陆云连忙道:“伯父,您也知道,我是迟早都要上阵杀敌的,这些日子我的武艺您也见了,这次上阵我一定紧跟着伯父,绝不会擅自冲杀。”
这时候石绣将字条看了半天也不明白其中含义,便又还给了陆云,陆云这时正在满怀热望地望着石观,却是极为顺畅地接过字条,见到两人之间的小动作,石观不由一笑,心道,我这丫头终于可以嫁出去了,罢了,这小子迟早也要上阵的,跟着我总比跟着别人好,便道:“好吧,你准备一下马匹武器,到时候跟在我身边护卫。”这下石绣可听明白了,原来是要出城作战了,连忙道:“爹爹,我也要上阵杀敌。”
这次石观可不答应了,怒道:“胡闹,一个女孩子,马上就要嫁人了,也不知道学些中馈之事,就知道舞刀弄剑,这次不行,乖乖呆在城里。”
石绣扯着父亲战袍道:“爹爹,我哪里比云弟差,他都能上阵,我为什么不能,最多我也呆在爹爹身边护卫就是了,再说我可不嫁给那些娘亲选的官宦子弟,要嫁便嫁给能够和我一起上阵杀敌的英雄好汉。”说到最后一句,她的脸上也有了一丝羞意,可是双目目光炯炯,竟是没有一丝退缩。
陆云被她神光所摄,不由道:“伯父,玉锦武艺那样出众,就让她一起吧,在战场上我一定会好好保护她的。”
谁知石绣不领情,飞脚踢去,道:“谁要你保护,我武艺比你差么。”陆云不敢闪躲,只是苦着脸硬受了这一脚。
石观忍住狂笑的冲动,再看看石绣一副你不让我上阵,我便自己跟去的模样,心道,也罢,还是留在自己身边放心些,便道:“好吧,你们两个一起都去,不过不许离开我的左右。”
陆云和石绣都是十分欣喜,自然而然牵着手跑去整理马匹和兵器,浑然没有察觉应该避嫌。石观眼中闪过喜悦的神色,然后面色沉静下来,又看向那张字条,“丙”,那么至少已经失落了“甲”、“乙”两份传书,雍军的防范很严密啊,不过就算是字条落入雍军之手又有什么关系,这张字条不过是个信号罢了。
第二日,陆云和石绣都是全副披挂,偏偏一日都没有任何意外,雍军和南楚军都已经熟悉了对方的战术,几乎是敌军一动,便知道如何应对,厮杀虽然惨烈,却是全无新意。日落时分,崔珏随手丢去手上的两张字条,道:“果然是无稽之谈,定是南楚军有意迷惑人心,陆灿就是天大的胆子,现在也不敢离开京口。”一阵风吹过,那字条在风中翻转,露出上面的金印。
十一月二十一日,石观仍然令将士披挂好,准备随时出战,更是抽出一部精兵,让他们养精蓄锐,双方战到午时,太阳移到南面的天空,今日是难得的晴朗天气,虽然冬日天气有些寒冷,可是城上城下的将士都是汗透重衣,双方都已经是强弩之末,几乎全凭毅力在苦斗,十几日毫不间断的攻守,实在是消磨人的体力和意志。
崔珏和董山对望一眼,都看到对方眼中的忧虑,董山犹豫地道:“裴将军和陆灿在扬州对峙,我们攻略淮西,这本是既定之策,可是淮西战况这样艰难,真是始料未及。”
崔珏道:“那也没有办法,反正寿春没有援军,总归是我们占优势。罢了,再猛攻一次,趁着中午守军疲惫加把力。”
董山点点头,这本是惯例,这一次攻击若是不能得手,便会撤退休息到未时,然后再一鼓作气攻击到日暮。
崔珏催动三军,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