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鼓晨钟-第8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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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以后,只过了半个月,就有谕旨下到府里,准柔嘉公主暨额验耿聚忠往福建省亲。冰月进宫去拜醉之时都没有见到玄烨,老祖宗说他幸太学祭孔老夫子去了… …
此刻,冰月眼前又出现了玄烨的面影:苍白的脸、性扬的黑眉、深邃的眼睛里燃着两团灼人的火、燃烧着慷慨和悲壮,仿佛是一位将赴死战、有去无回的英雄! … … 为什么紧急召阿玛回京?他出了什么事?开始了决战?· ,· … 胜了?败了?· ~… 岳乐终于回来了,表情很沉重。冰月越发慌了,忙!b! : ' ‘阿玛,怎么啦?' '
岳乐摇摇头:“不清楚。只是命我星夜回京。”
…… .那更名田、展界、祭祀这些大事呢?”冰月更加着急,“上谕暂停。”
“啊?!· ,· … ”冰月变了脸色.嗓音发抖了,' ‘阿玛.我· · 一还要去福建么?· · 一女儿随阿玛一道回京吧!'
“不:你一定要去福建省亲!'
岳乐的声调使冰月不敢违拗,泪光荧荧.忧心忡忡,哀求地望着父亲。
岳乐竭力把口气放得和缓:' ‘你的婕媛和那姑娘都已安排妥帖,你就不必牵挂了。我皇命在身,立即就走,不能耽搁。你一路平安吧!'
安亲王匆匆离去之后,公主忽然大发脾气,把所有的丫头太监全撵出上房,只留下她最心爱的白猫,又“澎嘴啪啪”地把门窗一一紧闭。下人们只得站在院中廊下小心侍候。一顿饭工夫过去了.谁也不敢吭声。
窗口门缝中,突然传出铿铿锵锵的七弦琴声,不过和平日849
优雅徐缓的古琴曲大不相同!曲中如有风暴雷雨,极其高昂壮烈。只有一名公主的贴身侍女听得明白,这叫《 烈风雷雨操》 ,是端敬皇后留下的琴谱,公主只在出宫之前弹过,只跟皇上一起弹过。
初夏的夜,带着它特有的温馨和宁谧,降临了。每年到了这个时节,宫里的人便在香海中浮沉。茉莉、
初夏的夜,带着它特有的温馨和宁谧,降临了。每年到了这个时节,宫里的人便在香海中浮沉。茉莉、晚香玉和夜来香这“三白”又盛开了。花事最盛的地方是慈宁宫。殿内殿外、廊下道边,上千盆“三白”点缀着红墙黄瓦,走进宫门就如步人芳香无比的梦一样美丽的世界,那就怪不得皇上皇后每天都来向老佛爷请安,常常皇后都回宫了,皇上还赖着不走。今天又是这样。
皇后拜辞回宫之际。显得十分疲惫困倦。她走后,太皇太后问玄烨:“近日皇后身上不好?'
玄烨想了想,说:“倒也不见有头疼脑热,就是爱犯困,睡不醒,吃饭不香,早起呕酸水儿… … ”
太皇太后高兴地说:“傻孩子,她八成是有喜啦!' “啊?”玄烨一愣,心事重重的表情被喜气冲淡,“真的吗?' 老祖宗感慨地笑着直点头:“好了,这就更好了、要是生个阿哥,你就有了嫡子万皇室人丁兴旺,是天地护佑啊!' 玄烨霍地站起来,心情激荡地喊叫道:“老祖宗!现下我更是一无所俱了!'
…… ’坐下,坐下。”太皇太后细声慢语地安抚着玄烨,“凡事要850
沉住气。周密、精细.想深想透了,自然不会怯场。”玄烨点点头,冷静下来。祖孙俩隅喝细语,讲起儿个新来的太监在宫里迷路的笑语,阵阵细碎的笑声随着花香透出帘拢,向寝殿内外飘散… …
月亮升起不多会儿,慈宁官总管太监来察告说几家皇亲赶着来送夏至节的礼品,都在西华门外候旨。太皇太后笑盈盈地看看玄烨,吩咐道:“一个个领进来。”
第一家是安亲王。王府的总管太监向太皇太后和皇上跪叩请安后,命小太监抬上敬奉的礼品:两株栽在青花大瓷缸中的……
石榴树,树上花开正盛,浓绿油亮的树叶衬托得簇簇花朵像燃烧的火焰一般照眼;两丛栽在粉彩金花瓷盆里的美人蕉,花大如斗,朱红色的花瓣在翠玉般的碧叶簇拥中无比娇艳,送出一团团喜气;两只口径三尺的白瓷鱼缸,翡翠似的茸茸水草间,十多尾金红色的朱鱼摆动着纱裙翩翩游动… …
太皇太后笑道:“这三红真可与只白媲美了 一派喜气,真红火。皇帝喜欢吧?' '
玄烨连连点头:' ’太好看了!'
康亲王府的太监抬上来五格大红漆的食盒。打开来看,第一格,是一双点了红的焦黄香脆的烤鹅,又大又肥,就像两只烤猪。第二格,十只酱红色的烤鸭,顺序排列,油光闪亮,又整齐又好看:第三格又是一双烤鹅,不过点的是蓝花。第四格又是十只烤鸭!看得玄烨非常兴奋,叫道:“老祖宗,一个两鹅十鸭互又一个两鹅十鸭!杰书真能干 ”
太皇太后满意地点点头。只有祖孙俩明白,这意味着两红旗十参领、两蓝旗十参领都可以完全信赖!两白旗自然不用担851
心,至于天子自将的两黄旗,历来不会背叛皇上!
警卫京师、管理内城外城及驻守九门的步军统领、国舅伶国纲送来的礼品简单明了:一大盒精致的龙须贡面― 这是京师夏至节吃冷淘面习俗的必备物,所谓都门美品,天下无双… ,另外一盒盒盖方开,香味已冲出来,那是一只躺在青豌豆、嫩玉米、绿蒜苗、扁豆角之间的肥美喷香的烤全羊!一见烤全羊,太皇太后和皇上互相一望,便都那么眉开眼笑,使得侍候在侧的宫女太监都暗暗纳罕:总是好些口子没进羊肉菜品了,要不的老佛爷这么高兴!他们怎能猜到,这是伶国纲在向太皇太后和皇上桌告,他已完全准备妥当!遏必隆进上的是时鲜果盒。桃盒里盛着硕大的麦熟桃、鹰嘴桃、纯白的银桃、纯红的五节香、绿皮红点的林桔叶、红绿相间的缸儿桃,还有扁圆的蟠桃、又大又自的肃宁桃、粉红色的香气浓郁的深州桃;杏盒里盛着驰名南北的香白杏、八达杏、麦黄杏、海棠红杏;李盒一开,浓香扑来,玉黄李、玫瑰李、嚼香李、梅李,像硕大的珠宝一样诱人!累累果实.象征着瓜熟蒂落、水到渠成。
礼品一一收一F ,送礼使者领了赏一也都出宫了。太皇太后让苏麻喇姑把桌案上的几份奏折收人折匣,交玄烨的随从太监带去,然后笑道:
“南怀仁到底是有学识的,不但善知天文,一也善于审时度势。他能看准节骨眼上疏请为汤玛法平反,够聪明!你回去再推敲推敲.他们毕竟是外洋人,处置总要谨慎妥当才好。”“是。”玄烨躬腰回答。
太皇太后又深深地望了玄烨一眼,慈爱地说:“你去吧,好852
好歇息,养精蓄锐。放心,只要防住疏漏和意外,无论才智还是机敏,他都算不得你的对手了 ”
玄烨心头“坪抨”跳,问“是么?真是这样么?老祖宗你什么时候看出来的?'
太皇太后和悦地笑笑:' ‘如果当初恭喜公主下嫁、他的女儿指配兰布之后,他能够自谦自抑,而不像他后来那样洋洋得意、态横专擅,那他就真是一个难以对付的劲敌了!虽说多行不义必自毙.但不义行得如此之快如此之多,毫无顾忌,此人无才略无城府则可想而知。… … ”她的眼睛里又一次透出寂寞和孤独的冷光,似乎因为对手太弱而感到索然无味。但她很快抹去了这一丝悲凉,语重心长地叮嘱小孙子:
“主少国疑,向为历代朝廷一忌。你身为幼主,立威信、揽人望在此一举,小心谨慎周密,则必胜。还记得元宵,!7 你掷的一把顺花吗?'
玄烨胸口起伏不止,却在竭力抑制着,向祖母拜辞。太皇太后扶起他,握住他的两只手,眼睛一眨不眨地盯住玄烨,轻声说:
; ‘去吧,是时候了。”
玄烨觉得祖母的手心温暖柔软,但最后紧紧一握又非常有力,仿佛要把她那深厚无比的力量和智慧,通过这一握注人到玄烨身上}她的手很快放开了,但这股柔韧绵长的热力,使玄烨的心搏动得更加强劲,有力地撞击着胸膛。他深情地向老祖母膝前一跪安,说道:
“放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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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月交辉,玉宇无尘。
慈宁宫花园之南的武英殿,是宫里树木花草最繁盛的殿院,崇脊飞檐、高树短丛都被涂抹上一层银色而变得玲珑剔透,仿佛琼楼仙境。因太和殿、乾清宫大修,玄烨移住这里,这里的警戒自然就格外森严.费耀色在殿前值夜,不安地瞅着书房。皇上从慈宁宫回来,吃罢点心便进厂书房。夜已经这么深了,书房的灯还亮着。
玄烨夜读的习惯已近十,年,原不足怪,可是今晚皇上并没有读书。从殿前可以清楚地看到书房纸窗上那孤独的人影。影子没有静止过,忽而大,忽而小,忽而清晰,忽而模糊。一会儿是整个身子完整的全形,能够看出皇上头戴便帽、身着便袍、腰里系着宽宽的玉版带;一会儿却又是一半个身子的侧影:细挑身段、高耸的鼻梁和微微前伸的下巴… … 可以想见,皇上正背着手在书房里来回踱步,陷人了深深的沉思。
半个时辰过去厂,又是半个时辰。月亮升得很高,月亮悬在头顶了,书房里的灯还亮着,窗上的影子还在不住地移动、改变口
费耀色不敢去打扰皇上.但见他深夜不眠也觉得心焦。值夜的侍卫们在殿外轻轻走动巡视,互相遇着时都看看书房.又交换一道忧虑的目光,然后再轻轻走开、
朽房门“呀”的一响,在静夜中非常清晰。费耀色连忙走过来,只见皇仁全身已沐浴在银白色的月光之中了。“费耀色,你在这儿了”皇仁的声音不高,听去平静而轻松。“皇上早早歇着吧,明儿个… … ”
“我正在想明儿个的事儿。已经细细滤过三遍.看来没有什854
么疏漏。总要万无一失才好!”月光慷慨地洒上玄烨的面庞。一双眼睛熠熠发光,显得比白天更加年少,英气扑人。费耀色用力点头,激动地小声说:“皇上必胜!' 玄烨笑了:“我倒想得睡不着觉了,出来走走。· · 一今夜当值的侍卫换班了吗?'
“没有。他们心里都有数,要求值到明天午后。”“不用他们求准.明天午时以前,没有联的特旨.当值的侍卫谁也不许出宫,免得万一泄露。… … 哦,费耀色,你再把去年冬天南下的故事讲几个来听,好不好?讲讲江南的风土人情,吃什么.穿什么,喜欢什么,有哪些跟咱们不一样的节庆?
于是,像对一个好奇的少年,又基本维持对皇上的敬意,费耀色低声细语,娓娓动听。于是,梦姑、容姑、同春、陆健以及吴之荣和粉儿的故事,又一次在玄烨眼前展开了。他们轻声地闲谈了半个时辰,费耀色送皇上进寝殿,东方己隐隐约约透出鱼肚白。
太阳探出红喷喷的笑脸,照亮了万里无云的晴空。鳌拜对晴好的清晨毫无感应,他心里正不痛快,打算今天要好好教训教训这个不懂事的小皇帝!他约同遏必隆一道进了午门,便直接出熙和门、奔武英殿去见皇卜。
五天以前,鳌拜病体痊愈,恢复正常辅政。皇上对他仍然敬重,他在皇上面前也不失昔日威信。部院大臣中他的亲信们仍然炙手可热、唯鳌拜之命是从,控制着整个朝廷。令鳌拜生气的,是南怀仁的奏折口此人真是得寸进尺,竟敢要求为汤若855
望平反昭雪 而皇上竟然把这奏本留为折本,将交议政王大臣会议!这不是对辅臣的不敬又是什么?天算的事儿,已经让辅臣丢够了脸,还不够吗?
昨天鳌拜与遏必隆商议,遏必隆也觉得愤慨不平。两人讲定今天赶在御门听政之前一同求见皇上口皇上答应了,命宣召太监领他们来武英殿书房。
太监在前面引路,鳌拜与遏必隆一前一后随行。鳌拜心里本瞧不上遏必隆,懒得搭他的话碴儿,一心想着一件家事:今天一大早玛尔赛就喊头痛,说是胸口发闷、浑身不舒服,要鳌拜留在家陪她,不要上朝。鳌拜哪能因私废公、因小失大丁安慰了许久,他才脱开玛尔赛的纠缠,应宣召进武英殿,已经晚半个时辰了。让皇上等候大臣,怎么说也于理有亏。耳畔水声拎冷,那是御沟里的水在流,一座青白石面、汉白玉栏杆的单孔石券桥迎接着他们。桥头四蹲兽是形似狮子而顶生一角的怪物,前爪用力地支撑着栏杆,一双石雕的眼睛就像活的一样始终盯着过桥的人口鳌拜不禁皱了眉头,想起这座雕刻精美的桥的种种传说:两条石雕行龙曾经半夜消失不见,清晨再现时一身湿雨潮雾;但凡后妃过桥,都须先用黄布袋将中间那只左手舞瓢、右手提裙的栩栩如生的石猴密密套牢,以防它惊驾得罪… … 四周极其安静,无声无息,走在这桥上,不知怎的有些令人心悸。只听遏必隆慢悠悠地问那太监:“这桥,不是叫作什么… … 什么断魂桥吗?'
鳌拜不高兴地抢过话头:“你糊徐了?什么断魂桥丁这桥叫断虹桥!'
“哦.我当真糊涂了!”遏必隆抱歉地笑着。说话间,已然85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