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鼓晨钟-第80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从人群中穿过,,一
月亮升高了。都说十六的月亮比十五的更亮更圆,真有点道理,灯市和填满街街的游人,映着明月倍显精神。索额图这时发现,游人中的年轻女子,并不像前几日那样穿红着绿,多半一身月白色衫子,被月光一照,格外娇媚口他奇怪地问:“这些女子难道是一家子姐妹?怎么穿一样的衣裳了”仆从想笑又不敢笑,连忙答道:“爷不知道京师风俗,正月十六晚上,是女人们走桥的日子。这些年轻的,多半还要往正阳门去摸钉呢!走桥摸钉,兴穿葱白缝衫米色续衫,号称夜光衣。”
“走桥摸钉?是什么意思?”索额图仍不明白n
仆从忍笑对他解释:京师妇人结伴行游街市,前面一人燃香开路,叫作走百病,走一趟,百病消;遇到有桥的地方,就三五相扶而过,叫作“度厄”,度过今年就不再有厄。总称为走桥。年轻妇人多半要走到正阳门中门洞乘夜摸门钉,据说心诚而摸,今年可生男孩儿口· · 一
索额图不禁笑了.“怪事儿真不少!'
四周忽然欢声雷动,只见亮光一闪,空中开出了万树银花,“嚼畔啦啦”的鞭泡声响彻云天。原来,几处富户门前的烟火花炮棚子开始放花了。游人都停步仰头观看,索额图他们想要前780
进,已不能举步,而烟火花炮又绚烂夺日,火树银花不足以比喻,也吸引着他们的目光。只得等放完一过,游人走动了,他们才能跟着走。
就这样,看一处,走一段,停停走走,挤到灯市日时,简直就没有了出路。伶府门前的花灯鳌山已经遥遥在望,可是要挤过人群走到近前,不出两身大汗怕是办不到,
这里是灯市的中心,灯棚数十架,气势浩大;各店肆高悬五色灯球,如珠串如霞标;而饶鼓歌吹之声,更是如雷如霆,游人一互相说话的声音都听不清。灯市东日和西口,各有一架高达十丈的巨型烟火架,把万千游人紧紧地吸引在那里,不得动弹。两边像是在竞赛。两口这边的不用说是伶府,他们家年年在这儿放花。东口那边,难道是鳌拜家么?索额图记得,鳌拜新近搬了家,不知看中了哪一处园子,好像就在这一片儿。这两家放花就是怪,西边不放,东边也不放;西边放上去一种花,东边一定也放,而且一定盖过西边,总是压着西边一头。这不,己是本夜第二过了。斗牌斗蟋蟀斗鸡斗鹤鹑,今夜竟有斗放花!一时何灯市口一条街挤得水泄不通,游人争看,大饱眼福。
西边放了一个灯笼锦,照得数丈以内一派红光;东边跟着飞上一支月明帘,如同空中又升上一轮明月,把四周照得雪亮。西边点燃了架上的水浇莲,火花飞速转动,如同开了数十朵金花;东边立刻把线穿牡丹烧着,顿时烟火架上开出了五颜六色斗大的牡丹。
西边气不过,“刷”的一声,一座葡萄架放上夜空,紫色的星光密密闪动,仿佛垂下一串串成熟的葡萄;东边毫不放松,随7 名!
着向天空放了一副珍珠帘,那变幻不定的色彩四方流荡,实在令人惊叹。
西边飞出滴滴金,也叫叠落金钱,漫天金球雨点般下坠;东边却斜射十几只千丈菊,长长的金丝亮得叫人睁不开眼!每放出一种花,千万人便同声欢呼,这声势、这气氛,真像身处山摇地动之中。眼看着西边的烟火不如东边,游人纷纷向东边流动。几句议论传到索额图耳际:
“年年灯市,终皇亲家烟火盒子最棒,今年怎么栽啦?' “打对台的是鳌大人,懂不懂?'
“哦哦。是鳌大人… … ”
“打十四起就叫仁劲儿啦。前儿赛炮,昨儿赛灯,今儿个赛花儿,伶府都输了。人家拿升高花级浪响炮,赢厂他的双响震天雷;拿冰灯水晶灯胜丫他的彩灯纱灯羊角灯。今儿个,你也瞅见了。走! 过去就近瞧瞧 ”
“那,我不去了!'
“晦,你这个人!看烟火嘛,还管他什么忠啊奸的 走吧
人群向东边流走了一部分,西边才疏通厂许多。索额图主仆三人得以穿过人丛,踏进俘府的大门。
不料俘氏兄弟就在大门内临时搭起的观灯楼下坐着。修国维脸气得通红,伸拳将袖地要亲自出去再买大花盒子来放,非要压倒东边,出一口气不可。 伶国纲倒不怎么在意,以长兄的身份,不准他出府。索额图到来.正好消饵了兄弟俩的争执。终国维大骂鳌拜老东西欺人太甚,一五一十地把这三天斗782
赛的事告诉索额图,并说;' ‘我们并没有跟他斗赛的意思,他偏偏压上头来欺人!他妈的)这口气怎么忍得下去?这老混蛋也太目中无人啦:; ;
伶国纲皱眉道:“花灯烟火.算什么火事,也值得动肝火?皇上平日怎么教导你来?气量这么小,能托给你大事么?”日气间,颇有步军统领领兵大员的威严二
伶国维一愣,冷静了一点,说:“我是恨那老混蛋过于嚣张,气焰太逼人土”
索额图笑道:”忘了皇上说的啦丫月盈则亏,水满则溢。这不正是他盈满的征兆?'
咚国维想了想,顿时拍手笑道:“索兄说得好!索兄说得好{小弟敬你一大杯!'
三人二一问开怀大笑,上了楼,在铺着厚厚地毯的小屋里盘腿而坐,一面饮酒谈笑,一面观赏灯市一条街上的花灯烟火游人,惬意非常。
“元旦朝贺日,鳌拜的穿戴行为,你们都知道了吧了”索额图突然问一句.伶氏兄弟脸色立刻沉下来。将国纲点点头,心事重重地说:
“鳌拜居心巨测,皇上不叮不防!'
伶国维愤然道:“要照我的性子,一道圣旨,赐帛!' “哪有那么容易!”索额图说,“不过,我也不明白.皇上为什么还不动手· · ,一”
侈国纲又皱起眉头:“皇上何等英明,你我哪能预料!… … 索兄,你在吏部,侍郎官儿做得如何?'
索额图笑道:“还是皇上说的话:驭将之道,无非置腹推心、783
恩礼优握,使之感激奋发而已。吏部虽然是阿思哈所长,这些日子以来.也增加了许多感激奋发之辈}伶兄想必同感?' 侈国纲笑而不答。伶国维却说:“正是正是。皇上的话真是至理名言!不但我大哥,就是我那边也是一样。 … … ”王说得有劲,索额图的一名仆从随终府管事急急忙忙赶上楼下跪察道:
“府里派了专人来寻爷,要爷立刻回府:'
“什么事丫”
“来了两位乾清官的公公,说皇! 一有旨,召爷进宫弈棋。”索额图松一日气。.叮是眼珠一转,便意识到事情决不这么简单。他一刻向俘家兄弟告辞。那兄弟俩一A … -把他送出大门,眼看他消失在无穷无尽的次闹喧嚣的人丛之中。
上元佳节的最后一夜,还远远没有结束呢· 一
节后开印,朝廷政务日口如流水般进行。不久.索额图上奏,以力不从心为山.自清解除吏部侍郎职,要求仍在皇土左右效力。于是,皇上准奏,命他仍为一等侍I。 … .在御前侍候。
门前月台! 二,摆着几盆西府海棠,树干有胳膊粗细,正在开花,一团团一放簇.霞蒸云蔚。繁盛的
门前月台! 二,摆着几盆西府海棠,树干有胳膊粗细,正在开花,一团团一放簇.霞蒸云蔚。繁盛的深红浅红的花朵拥挤不开,把枝干坠得往下垂落,仿佛一串串美丽的理路。鳌拜正烦躁地在花下踱步,艳丽的花朵、清淡的花香、嗡嗡嘎噢的蜂来蝶往,引不起他半点情绪,他连眼珠都不曾向海棠转过去。称病不朝、在这独门小院里静养,已经十天了。阿思哈、班布尔善等心腹大臣每天来通报朝中情况。皇上并没有惊慌失措,朝廷政事有条不紊。皇上照样每日天不亮就起身,旱早往乾清门御门听政.、遏必隆样样都依着皇上:
废藩田产变价已完全镯除,领差往各省的部员全部撤回;杨光先、吴明煊被革职,而西洋人南怀仁被授为钦天监监副;
被马尔赛想尽办法逼迫去职的原户部尚书王宏柞,以“系皇考简用之人、效力年久”为由,起照原职补用;
最大的一件事、是皇上三日前亲临太学祭孔、讲书经,在朝野土下引起极大震动:
这一切也极大地震动了鳌拜!他真是有苦说不出口早知道这个小皇帝竟然这样胡作非为,他无论如何不会称病告假,无论如何也要阻止他的这些倒行逆施.! … … 现在,他可真成骑虎难下了。
再有、皇上至今不肯亲临探病,也使鳌拜感到尴尬,这尴尬随着时间的延续,渐渐变成了愤怒。皇帝亲临府第探病,是806
一般人想都不敢想的极大恩典,除了辈分高的亲王,还没有人享受过这么大的荣耀。可是,鳌拜是谁?早年,鳌拜为救皇上臂骨折伤,皇上还领了太皇太后爵旨亲临鳌府探视。那时他对鳌拜何等钦佩敬爱}说实在话,皇上对他鳌拜,难道不该像阿斗敬重诸葛亮一样?鳌拜难道不也是一位’‘相父”?
皇上若终于驾临,述则罢了;若他就是不来,那就十有八九心怀厄测了 他想干什么?他能怎么样?… … 想到玄烨的小孩子脾性和贪玩的劲头儿,鳌拜摇摇头。他才十五岁,懂得什么!可是想到上一次的争论,鳌拜又觉得皇上并不那么简单,不那么好对付!· · 一要是由着皇_! 二的性子,放了手让他干,将会怎样?
鳌拜仿佛看到自己告老在家赋闲,成‘了 个无人理睬
人奉承的古怪老头。 匕;或者更糟没流放.像马尔赛的父母那样,由得浑身一哆嗦,握紧了双拳。
由于皇上震怒,一道谕
、更无旨,籍
死在遥远的宁古塔… … 鳌拜不他强迫自已继续想下去:
那时候,朝廷上义将重文轻武,部院等要害衙门的掌印官都被蛮子夺去,满洲人辛辛苦苦流血流汗打下的天卜,到头来还是双手捧给汉人!
那时候,天下百姓又要崇尚儒雅,一个个宽袍大袖、礼节繁缉、文弱不堪、手无缚鸡之力。一旦北边蒙古、西边西藏乘虚而人,还不是束手就擒?百年宏业必将土崩瓦解!甚至朱明余孽也会起来造反复明!那是什么景象啊!
或许鳌拜的宅院田庄奴仆,将会分给朝中那些口是心非、面善心黑的汉大臣?也许,鳌拜起解时看热闹拍手叫好的,就是当年跪在他马前、被他像割草X!。 麦般杀掉的南蛮子的后代?.· · … 807
自太祖时代起便奋战至今,军功累累的辅政大臣鳌拜,难道就要落得个这样屈辱的下场?· · 一
鳌拜越想越气,怒火烧得胸口发胀口偏偏走过树下.一簇海棠花勾住了他的帽子,差点儿闹了个顶子落地!鳌拜狠狠咒骂· 句,生气地朝树盆瑞一脚,想把它移开去曰这一脚,使红艳艳的花朵儿雨点般‘’簌簌”乱落,杀哟那间地面就铺了红毡毯似的一层,树身也在剧烈地摇摆。在鳌拜眼里,却像是什么人笑得前俯后仰。笑什么?笑了!笑池)
鳌拜骤然爆发了,大吼一声,发狂似的举拳川力朝树身一砸,“喀嚓”巨响.树齐腰断了 ,带着红云般的树冠.。 怜地倒垂下来,呼地栽倒在地.震颤不己。 鳌拜并不解气,又对着树卜的大木盆狠狠踢一脚,术盆飞起好高.从空中划厂一道弧线.立跌下月台,“扑通”' ’哗啦”摔得粉砖.泥一散了,树根残乱,木盆成了碎片片。
一八羔子蛋:让你们再笑活老子!”鳌拜发着狠,冲进止房他的住处,一路“乒乒乓乓”,把经过他手边的东西~样一样全都摔到地上:瓷瓶、陶罐、香炉、茶具… …
冲进正间,冲进卧室.迎to ' -却有个状貌凶恶的魁梧汉子,怒冲冲地朝他直撞过来:抉拜一愣,对方也猛地~停,刹那闷他清醒过来、他面前是卧室内的大穿衣镜.那个凶神恶煞般的汉子,就是他自己!
鳌拜望着自己的面貌、身形,呆呆地站了 片A!。 ,若右听思,忽然他脸色有些发自、屁反睛不安地眨动。他养病的这个小院,家里的人,除了玛尔赛非召不得人内的.但他还是小心地朝四面蜒望,走去把正门关好、把卧室的帘子放下。然后他打开衣柜,808
拿出元旦卜朝时穿过的那件杳黄色绣金蟒袍和那顶红绒结的朝帽;又开了柜里一个皮匣子_! 的锁头,从小首饰盒中取出一颗桂圆大的东珠,换下帽顶的红绒结.再揭开珍宝匣盖.那里面躺着一串东珠穿就的一百零八颗朝珠,每一粒都如黄豆大,义圆又整齐.闪射着珍珠持有的柔和而美丽的宝光。
鳌拜穿袍戴帽挂朝珠,心里极是忐忑,手指不住地颤抖.好几次都差点儿把朝珠掉到地!二,还没有穿戴整齐.冷汗便把里衣湿透了。
鳌拜克制着从未有过的恐惧,一步比一步缓慢、迟疑,们终于走到穿衣镜前。镜子里这个一身帝王装束而又脸色惨白、满头冷汗、嘴唇颤抖、目光畏缩的汉子,难道就是他鳌拜么?他并不是第一次照镜子,也不是头一回打量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