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想年代-第10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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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想摇摇头,又点点头,想起井冈山做山大王的太祖,遂笑道:“我们坚持人间正道,坚持民族大义,坚持革命理想;我们为华夏继文明,为天下开太平。就是沦为响马流寇的劣势,也要把革命进行到底。北洋逆历史潮流而行,迟早会沦为历史的尘埃。”
黄光中暗暗警惕,李想的话里明显在刺他。
白兆山的祖师殿原是奉祀元明之际道家领袖真武大帝张三丰的仙宫,传说张三丰在入武当之前曾在此开辟道场修炼。张三丰羽化之后,白兆山也就因此成为道家福地,留下数百间殿堂庐舍。祖师殿已经破败不堪,院中一堆堆瓦砾,一丛丛七尺高的蓬蒿,显得十分寂静荒凉。墙壁上绘画的道家神话故事已经很久很旧,依稀还可以看出故事里有封神,有八仙。仅存的真武大帝的塑像金身现出泥胎,金箔被剥的干干净净。破拜殿里,像是闯进《倩女幽魂》里的兰若寺一样,给人一种高深莫测的恐怖神秘感。
黄光中环顾四周,祖师殿年久失修,蛛网密布,满清的末世光景处处显露无疑。白兆山的祖师殿沾张三丰的光,以前是香火鼎盛,但自太平天国乱世起来之后,最后破败了这个样子。李想选中这样一个地方来碰头,他是一点也不意外。民军在阳夏惨败,李想他们就得过这样躲躲藏藏的日子。今早宋缺来找他时,他就猜中了李想的心思。他倒也想知道,这个少年大帅到底会怎样应对湖北党人山穷水尽的局面?又要怎样把革命进行到底?不过李想真是好城府,每次看似绕到正题又打住。
黄光中陪着李想绕过廊道,在天井下一樽青铜香鼎旁边上下审视,他笑以言语试探道:“听闻大帅武功高强,有拔山扛鼎之力。”
黄光中这话是问得太露骨。周宣王三年,楚王助天子伐陆浑,兵胜之后,在洛阳近畿阅兵。楚王便乘机询问王孙满太庙中禹王鼎的大小轻重,意在侵占。问鼎就是篡国,此时黄光中引出此典来,自然是看出李想的野心。李想就是不读书的文盲,在现代爆炸信息的灌输下,又岂能不知此典?
宋缺直肠子,没有听出黄光中言外之意,倒是非常有兴趣的围住青铜香鼎转了两圈,自侍武功高强的抱着鼎尝试了一下,青铜鼎纹丝不动。宋缺脸上挂不住的迟疑了一下,方干笑一声道:“这鼎怕有两千斤,沧州的千斤力王,也未必就能动得了它。”
曾高和汤约宛却在边上笑而不语。李想却不答话,也像宋缺一样围着这尊尺多高的鼎兴致勃勃地仔细打量,惹得他们还以为李想也想真去试一试鼎之轻重。李想突然停下,以手叩鼎笑道:“问鼎?我到想过,却还没有这个资格。现在清廷苟延残喘,穷途末路,清失其鹿,引来南北之争,南北之争就是北洋和革命党之争。北洋由袁世凯领导,南方革命党人能与袁世凯叫板逐鹿的人不多,论字排辈也轮不到我。黄兴是一个,可惜在孝感吃了一个大败仗。黎元洪呢?已经发表和议宣言。可你们不要忘了,还有一位能影响全国的大人物没有出现,正在海外漂泊。”说着便睨视了黄光中一眼。
“孙文先生!”黄光中像是被高压电过了一下惊叫道,自武昌举义以来,中华大地风起云涌,变幻无常,所有身在局中人,只觉得眼花缭乱,各种谋划几乎占据所有人的心眼,竟然把这个关键人物给忘了。黄光中察言观色,似乎若有了解李想的心思。“袁世凯在汉阳的胜利,并不能挽救清廷的瓦解之势。革命形势在全国范围内仍然飞速发展。从11月初,南方各省接连发动起义,并且全部获得胜利。11月3日上海起义成功,杭州、苏州相继光复,随即组成沪苏浙联军和起义的新军 第 143 章 团封建恶习积的太深,几乎继承了清廷的所有劣根。袁世凯这个老封建是不能救中国的,不要幻想他反正之后革命可以事半功倍,只能功败垂成。如果不能把北洋集团彻底消灭,中国的现状不可能得到任何的改善。”
“说得到容易。”黄光中不屑的道,“袁世凯不是纸老虎,北洋军不是泥捏的。如果袁世凯能够反正,中国可以少死许多人,中国可以多保留一份元气。袁世凯老封建又如何?民国建立,即使推举他为大总统,任期一满,也得乖乖下野,民国却照样存在。这样的好事有什么不妥?大帅既然无心问鼎,何不成全了和议?何必还要搅这个局?何况以大帅的能力,将来竞选民国大总统未必没有可能,也不争于这一时。”
李想真是无语,也不知该说他的天真,还是该佩服袁世凯的阴谋厉害?难怪,袁世凯能够窃国成功,真是历史给他的莫大机遇。难道李想现在能够告诉他袁世凯后来集集权,独裁,称帝,复辟,卖国于一身?袁世凯死后,北洋军阀分裂,展开了长达三十余年的军阀混战,中国进入五代十国的黑暗历史,最后引来日本侵华战争,中国差点亡国灭种。李想自嘲的笑了,说出来真怕吓着他们,再有远见的大贤能也不可能把历史走向看得如此透彻。
“你把袁世凯想简单了。”李想最后只能这样说,却又不得不叹息一声,“如果安陆士绅都是这样想,整个南方士绅立宪派人士也这样想,革命形势就真是堪忧了。”
这是李想想要的信息,却不是他想要的结果。湖北和北洋有破灭家园的深仇大恨,都不免生出这样的想法,其余独立各省更不要论。
“确实如此。”黄光中直认不讳,“即使我同盟会中人也多这样认为。而湖北与北洋军的仇怨也并不是没有化解的可能。冯国璋只不过是袁世凯面前的一条恶狗,属于一力主战的北洋派系,袁世凯只要换掉冯国璋,湖北士绅就再也没有拒绝和议的理由。”
北洋替清廷卖命的臭名声,烂杀无辜的罪恶,和民军的仇恨,全有冯国璋一人来背。高!李想张大了嘴巴,他还没有想到袁世凯留有这样的后手,果真是步步为营,机关算尽。袁世凯这样的手段,窃国成功没有丝毫的侥幸。
“哼!革命党人玩枪杆子玩不过他,玩权术更是玩不过他。袁世凯把清廷架空,你们却想架空他,让他做个傀儡大总统?袁世凯是狼,是虎,谁能制约住他?期望他反正,推举他做大总统,就是引狼入室,就是送羊入虎口。”李想句句紧逼的追问,最后化为机械式的一声苦笑。
“这也未必。”黄光中自信激昂的说道,“不能因为你的无端揣测和凭空担心,就放弃这样大好的时机。难道真要把革命党人血流干,用血把长江黄河染红?战火烽烟燃烧万里河山,把锦绣中华烧个干净?只要袁世凯肯反正,将来无论如何?总可以通过政治手段解决,避免了战争踏溅。袁世凯无论如何会权术政治,我们同盟会玩得起,一定陪他玩到底。如果战火继续延续下去,内战继续延续下去,瓜分之祸迫在眼前,亡国灭种迫在眼前。”
“你们玩不起。”李想大吼一声,气得太阳穴鼓鼓的青筋条条爆凸,额头上哪条刚刚愈合而鲜嫩的伤疤涨得紫红,面目狰狞,这破败的大殿都有被他一嗓子眼吼踏的迹象。曾高和汤约宛也不知道李想会有这样激动的反应,也是奇怪的看着他。
李想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摇摇头,还是城府不够深啊。他尽量以现在的形势推测,这样更具说服力。“不要小看了袁世凯,还是趁此革命风潮,把革命进行到底的好。全国已有十五省独立,而山东、河南民党亦蜂起,直隶则军队且内应。湖北只要坚持革命斗争,稍迟数月,当可全国一律光复,断无疑义也。”
黄光中冷笑道:“我没有小看袁世凯,是你小看了他。袁世凯只出一招,就把首义之地逼入绝境。‘全国已有十五省独立,而山东、河南民党亦蜂起,直隶则军队且内应’这还不都是袁世凯纵容的结果,山东独立之后,袁世凯只是派出一个说客既能取消独立。石家庄有吴禄贞内应,联合山西阎锡山计划兵逼北京,却被一个来历不明的刺客颠覆了计划。‘稍迟数月,当可全国一律光复,断无疑义也。’只是你的一厢情愿。袁世凯一直掌握攻势,掌控全局。你要以湖北残军与袁世凯继续开战,你实在是太小看袁世凯了,无疑是把湖北人民推入地狱。你是嫌孝感,汉口被烧了还不够,想让战火把整个湖北烧成灰烬?”
“哈……,把希望寄托在袁世凯身上,革命就一定能够成功?现在和议,只不过是城下之盟。”李想气极反笑,再道,“袁世凯虽然能在北洋军集中的武汉地区采取攻势,但从全国形势看,他却陷于被包围的地位,处于守势。所以,袁世凯于攻下汉阳之后,不敢作进一步的军事冒险,才转而急于施展和议的原因之一。”
黄光中知道李想叫他来白兆山不是游山玩水,是来了解湖北同盟会党人,地方士绅对和议的态度。李想这样激烈反对,他也觉问题并不那么简单。而他一直又试探不出李想主战到底的底牌,不由心里有些烦躁。他不想再这样无休止的继续论辩下去,一咬牙,便直接问道:“你到底凭什么能与北洋军继续战斗?你到底又凭什么实力去把革命进行到底?”
“武昌举义以来,我就没有输过,因为我从来不打没有把握的仗。”李想转过身,直面黄光中,强大的自信不用任何言语表达,还不忘撇出非常神秘的一笑。
“这算什么理由?”这鬼话连宋缺都不相信。
黄光中抬头看着天井落下的一丝阳光,不断回味李想的话,却只是道:“对袁世凯寄托希望却是在冒险,与袁世凯展开全面战争又何尝不是在冒险?”
“你想太多了,这些事情你决定不了。和你说这么多的废话,是要你接下来做事不要有太多顾忌,能够没有心里负担的配合我的工作。不过看来这废话真的成了废话,没有多大用处。你接下来的事情是给我看好了安陆的士绅,要是被我发现有人与北洋眉来眼去,惹火了我,后果很严重。”李想指尖感受青铜鼎身的铭文传过的凹凸不平,不太自然的笑笑,他绝不是在说笑话,不知道杀过多少人才养出来的杀气和虎威暴露出来,看得所有人心惊胆战。
黄光中才猛然醒道,他还只是李想扶起在安陆的代言人。李想敢把狠话放下,他就不怕多杀人。他心情陡然有些紧张,道:“一时半会我还看得住,但是和议要是真谈成了,又或者你不能尽快把北洋军赶出湖北,会出现什么严重后果我也不知道。”
“后果很严重,你也扛不起。”熊秉坤把桌子拍的震天响,指着朱芾皇吼道,义愤不已。
朱芾皇携有汪精卫函自北京来到武昌找黎元洪。阳夏陷落,黎元洪早扭屁股跑人了,各省来武昌参加*的代表们也跑的差不多了,就连军政府机关人员也开始逃散。此刻,武昌咨议局红楼会议室里竟然座不满员。
朱芾皇笑道:“汪君在信函中说,袁世凯将率北军反正,即请南方举袁为临时大总统,以免兵临祸结。袁世凯手握北洋雄兵,革命事业非袁不易成功,袁不是曾国藩、胡林翼,我们革命党人不要把他迫着走曾、胡这条路。今日大势,不是革命党和清廷的问题,而是革命党和袁世凯的问题,袁世凯的问题一解决,革命就成功了,而袁的问题只是条件问题,不是原则问题。这是避免战争的最好结果。何况武昌如此危势?熊秉坤!你一味反对,居心叵测。”
“这就是一个革命党人的勇气和信心?哈……”熊秉坤大笑一声道:“今日要是结城下之盟,真是革命党人的耻辱,我们都将成为历史的罪人,历史的笑柄。革命事业非袁不易成功?亏你还是一个革命党人,这话你也说得出口。”
孙武他们也不敢乱说话,城下之盟的罪名他们真扛不起。
“你一派胡言!”朱芾皇怒气上涌,“满清政府已经名存实亡了,袁世凯也是黄种汉人,那里来的城下之盟?今后和平与战争问题,不在于革命军与清廷之间,而在于革命军与袁世凯之间,倘如避免更多的流血,最好的方法是把袁拉到革命阵营来。袁的问题是要给他重大的酬报,他在清廷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所以要拉袁反清,则唯有许以比他在清廷更高的职位,因此如果袁真愿以举手之劳推翻清朝,建立共和民国,则革命军唯有享以民国临时大总统,才能引诱和打动得了袁。今日和议,同时也解去武昌的燃眉之急。”
“你瞧着长江那边!”熊秉坤脸色苍白指着窗外,“湖北百万难民流离失所,两座大城被北洋军烧成灰烬,几万民军死于北洋军枪口。”
“这一切还不是你们自己造成的。是你们一力主战,不顾民众生死。”朱芾皇盯着熊秉坤的目光毫不相让,“黄兴集两湖民军以三万精兵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