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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落日-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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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此事件后,二王子苏察众叛亲离,再无能力东山再起,军队小部分被歼灭,大部分被咄?收编。咄?拱手献上了“可汗”的宝座,终于换得了二部合流,万众归心,草原统一,战斗的矛头直指黄河以南的汉室中原。

咄?没读过多少书,却牢牢记得了一句: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

第七章 折柳

飘灯

(一)

燕人美兮赵女佳,其室则迩兮限层崖。

云为车兮风为马,玉在山兮兰在野。

——《吴楚歌》

古分天下为八音,为匏、为土、为革、为木、为石、为金、为丝、为竹。有“八音克谐,神人以和,无相夺伦”之说。

埙为土音,出于土,合以水,琢以金,点以木,成于火,得五行之精,饱含着大地的沧桑和悲壮。

落日。

朵尔丹娜吹得也是一曲她心目中的《落日》,低低的徘徊,哀哀的沉诉,远远的轰鸣。

往日,幻化成如血的潮水,在如血的落日下涌上来。

“燕云,这本是笛曲吧?”宇文素眉站在她身后。

朵尔丹娜点点头,自从她捏碎了那管竹笛,就在也没有用过笛子。她苦笑道:“我……也只配用这土生土长的东西。”

宇文素眉心中满不是滋味,她跟随向燕云已经四载。或许开始是因为怜悯,但后来就为了一些说不清的原因,向燕云和她走得要近些,说的话也多些。那个骄傲而飒爽的女子,实在有着太多的心事。

“别说傻话了”,宇文素眉拍了拍她的肩:“天下还有什么是你不配的?难得王爷英雄了得,又对你如此痴情……”

朵尔丹娜站起身来,拂了拂身上的泥土,目光有些迷惘,似乎在自顾自的冷笑:“我……离开风云盟,离开战场和厮杀,我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素眉,你知道我为什么迟迟不让你加入风云盟么?”

“知道……”宇文素眉螓首一低,轻声道:“我功夫差……”

朵尔丹娜展颜一笑,笑容又随即隐没:“我只是不想让你沾血,只是想让你干干净净脱身。”

宇文素眉的眉头掠过一丝阴影:“我也沾过血的……”

“那不同!”朵尔丹娜轻轻拉起她的手,看着她的眼睛:“你是好人家的女儿,迟早还要回到那个世界。素眉,你真的要为伍将军守节一世?你还不到三十岁啊!”

宇文素眉的眼前顿时闪过一个影子,光洁俊朗,英武儒雅,温柔而自信地笑着。

她的心一下痛了起来,回忆中的影子变得狰狞,紧紧揉捏着她的神经,忽地扭过头道:“燕云你胡说什么?明天是你的大喜日子,可不是我的。”

“大喜?”朵尔丹娜一怔,目光冷的象天山之巅的寒冰。

“是啊。”她忽然伸开双臂,似乎要拥抱整个蓝天,“我没有理由拒绝他!可汗在防着他,苏察在盯着他,朵尔丹娜若是不嫁给咄?,一切太像个骗局了。”她自嘲地笑了笑:“我没有想过,我也会经历这种婚姻。”

“燕云”,宇文素眉被她的神情吓了一跳,她记忆中似乎还没有见过面前这个冷锐而犀利的女子如此激动。

“别喊我向燕云”,朵尔丹娜用力碾着地上的青草,深蓝色的马靴上沾着几茎断了的草叶,“在这片草原上,人们只认识朵尔丹娜!”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向燕云”那么不愿意嫁人。

宇文素眉无话可说,也低了头。她的脚上是一双烟青色的绣鞋,纤细而秀美,在草原上随处可见的马靴中显得极是突兀。

落日快要彻底沉默了,浓重的有些发黑。两个人谁也没有说话,满怀心事的并肩走了回去。长发和长发一起在黄昏的迷幻中飞扬。

第二天,咄?王要迎娶骑白马的朵尔丹娜。

那是神话和神话的结合。

咄?王一声令下,各个部落纷纷献上金珠银饰、翠玉珍宝……一盘一盘摆在朵尔丹娜崭新的青毡前;江湖上的贺仪也源源不绝的送到,堆积如山。一时间,那小小的帐篷处处珠光宝气,竟让那洛阳西苑、江都行宫也失了三分颜色。

朵尔丹娜皱着眉头,有些厌倦地看着那些箱子、盒子、盘子……无数手捧珠宝的突厥牧民诚心诚意地看着她,企冀这白衣的仙女肯收下他们的献仪——从箱底的布包里,密室的铜柜里,海外的集市上搜集来的宝物,足够让几百个新娘子风风光光地嫁人。

“朵尔丹娜,接旨——”传令官快马而至,满面春风地一站。

朵尔丹娜实在有些不耐烦了,冷冷道:“念!”

传令官愣了一愣,单是这蔑视可汗天威一条,便是杀头的罪,他权衡一番,还是决定佯装不见,传旨道:“诸神在上,始毕可汗圣谕,册加朵尔丹娜狼主封号,属地燕然山,方圆五百里。赐黄金千斤,明珠百斛,玉璧五十面,上等牛羊五千头,以为嫁仪。”

朵尔丹娜眉毛一挑:“又是这些劳什子!”

那传令官看着她,恭喜又没法恭喜,指斥也不敢指斥,只得连连躬身,退了出去。

宇文素眉有些看不过去了,提醒道:“朵尔丹娜,你至少也算半个突厥子民吧,见到可汗的圣旨,总得给个面子,有些个起码的礼节才好。”

无奈的坐下,朵尔丹娜随手拎起一串珍珠,在手指上一圈一圈绕着,“我知道,只是……还没习惯罢了。”

帐外,忽然起了一阵喧哗。

远处一列马队,径直向这边赶来,马队后是一大群牲口,远远拖到天边。

宇文素眉惊得合不拢嘴:“是你的嫁妆啊!”

连朵尔丹娜也吓了一跳,这样子遮天蔽日地送嫁妆,倒也闻所未闻。

“见过狼主千岁!”那头人连同士兵远远跳下马,施礼道:“请狼主清点数目。”

朵尔丹娜一笑,掀开手边一头的扎包往里看了看,笑道:“辛苦了!多谢!这一份你带兄弟们去分了吧!”

那名头人惊得目瞪口呆,这里面是一百斤黄金。有这么些金子,他们一生一世也不用吃这奔波之苦了,没想到一趟差使,竟发了笔横财。

他连连叩头,口称:‘多谢狼主!“足足扣了十余下,才小心翼翼地牵马走了。走了老远,才听到众人一片欢呼。

太后、王后、百官、各个部落的头人,以及突厥的属国和附近汉人头脑们的贺礼也是大批大批送到。随处可见高丽的参王、契丹的铁具,大宛的良马和美酒以及中原的瓷器与书画,江南的丝绸锦缎。女奴和下人也站了一地。

突厥是北方的大帝国,风云盟又是天下第一的帮会,其中无论哪一个说不定就会取隋室以代之。这两个头脑人物的联姻,无论在什么地方都是惊天的迅闻。

宇文素眉笑盈盈地在一盒盒波斯的宝石里挑选,“来啊,我给你做一顶世上最美的王冠。”

被那些陌生的人和目不暇接的破烂包围了这么久,朵尔丹娜忍无可忍地唤道:“阿齐!”

阿齐是咄?刚拨给她的尉官,一听招呼立即赶了过来。

朵尔丹娜吩咐:“清点一下牧民们的献仪,尽数收下。然后从其他金珠里,选取双份的礼物送回去。那批男女奴隶,愿意回家的赐给路费回家;不愿意回去的,赏他们每个男人一头牛,每个女人一口羊、一匹丝绸、十两银子,随他们在哪里生活,没有地方去燕然山也可以。霍里和查贝的家人一家送去千两黄金。其余的,分为三份,一份给风云盟的兄弟,怎么着也是我成亲;一份给咄?犒军;一份赏给这周围的穷苦百姓。中间若是有些稀奇古怪的东西不好折算,你们拿去分分好了。”

那个叫“阿齐”的尉官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一大堆财宝转眼间就被她分了个干干净净。他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一个字来。

“快去!”朵尔丹娜满意的打了个响指:“素眉,给我找身新衣裳,嫁个人而已,又不是开铺子。”

阿齐战战兢兢地退下,逐条宣读狼主的命令,远远近近的,草原变成了欢呼的海洋。

朵尔丹娜乐呵呵地扯了扯宇文素眉:“嘻嘻,没什么宝贝给你玩了!”

宇文素眉苦笑着叹气:“幸亏我没把贺礼送你,不然这会又不知给你分到哪里去了。”

“你送我的我哪里舍得分掉?你没看那些牧民送来的礼物我还留着呢。”朵尔丹娜冷笑:“他们送的只不过是向燕云向盟主,是咄?的王妃罢了!”她忽然想起来,来了精神:“你说有东西送我?什么什么?”

宇文素眉打开一个小包裹,抖开,是一领披风,银灰丝线绣的腾云纹,当中是一只雪白的鹰,银白色彼此映衬,宛如一色又泾渭分明。

“给你挡风吧”,宇文素眉羞涩的一笑:“我绣花的功夫和手上的功夫也差不多……”

“好姐姐”,朵尔丹娜揽住她肩膀:“晚上我就披着它成亲。”

两个人在帐篷里嘻嘻哈哈笑成一团,也分辨不出谁是那叱咤风云的英雄。

门外传来一声极轻的响动,似乎只是风掠过牧草。

“谁?”也不见朵尔丹娜有什么动作,已掠到帐篷外。

门外,站着个小小少年,有些胆怯的捧着一束雪白的花,额头和四肢全是擦伤。

“姑姑——”他抬起头,脸蛋已是通红。

“哪儿来的?这是雪芙蓉啊!”朵尔丹娜一惊:“阿来,你这个浑小子居然上了无端崖!你没死真是万幸,风云盟里多少好手都不敢去,你知道么?”

她一怒之下,举起雪芙蓉就要甩掉,转眼一看,阿来的眼中噙满泪水,死死咬着嘴唇,不肯哭出声来。

朵尔丹娜心软了,她抚摸着阿来身上的伤口,安慰道:“好了,姑姑喜欢,不生你的气!”

阿来用力一甩头:“姑姑喜欢就好了。”说罢,扭头就跑。

“这孩子脾气还真有点像你!”宇文素眉笑道:“只是真让人担心死了,居然到那地方摘了这花下来……”

朵尔丹娜抚摸了一下花瓣,眼睛亮了起来:“我喜欢!好,今晚我就带着你们的贺礼成亲。”

按古礼,婚礼是在黄昏举行,也就是“昏礼”。

以皇室的排场和咄?的兴奋,仪式本来是应该从黄河之滨一直延伸到大戈壁的,狂欢七天七夜,尽兴而归。

而咄?兴高采烈的跑进朵尔丹娜的帐篷“商量”一番之后,一连下了七道命令,取消了定、征等六礼,撤回了法师奇書网,收起了冠冕和仪仗,甚至劝阻了一批异域观礼的宾客。

朵尔丹娜不喜欢喧闹,今天是他和她大喜的日子,一切都要让她高兴才好。

看着不冷不热即将成为自己妻子的朵尔丹娜,咄?愤愤下令:“在朵尔丹娜开颜欢笑之前,有一人敢喧哗,杀无赦!”

——若是看不到你的笑,全世界的喧闹与我何关?

婚礼简化到敕勒川的方圆百里,咄?王骑着青牛迎娶朵尔丹娜于大青山下,也就是阴山。

牧民们自觉地排列了百余里的两列长龙,争相一睹朵尔丹娜的风采。咄?王令出如山,没有人敢多说一个字,连孩子的嘴也被母亲紧紧掩住。

落日渐渐逼近天涯。大青山变成了一片黑色的影子,庄重而且肃穆。

朵尔丹娜的婚礼愈是难见,愈加引起人们的兴趣。远方的客人们几乎一个也没走,纷纷挤进了人群里。

咄?穿了件朱红色的袍子,披着黑缎镶金的大氅。他胯下是一头三岁大的青牛,牛角包上了赤金,身上也挂满了缨络。

他静静地等着,这可能是他一生中最郑重的一次等待。身后是跟随他征战多年的部属和战将,也在微笑着等待。他们恪守着王的命令,但笑意还是掩饰不住的从眼睛中、嘴角边流露出来……

他们在落日的余晖下染了个通红。

忽然,人群掀起了一阵声浪,那是无声的惊叹与兴奋——当人足够多的时候,即使不说话也会发出足够大的声音,就好像沧海横流的波动,壮观本身也是有声音的。

无数声音指向一个方向,确切的说,是一个点,白点。

朵尔丹娜!

她的长发没有像平时那样束起,只是细细地梳理过,整齐地披在肩头。一头青丝没有任何装饰,只围了一圈雪芙蓉。她甚至连蛾眉也未扫,只是临下山前,宇文素眉实在看不过去她的寒素,为她点了一点绛唇。

咄?细细打量着她——好在她总算换了身新衣裳,那是“玉络烟”的绸缎裁减的一身突厥衣衫,在黄昏里一色淡青,只有腰带的纹路隐隐有几道绯红,添上了一丝喜气。而且这个家伙偏偏又披上了件银色的斗篷,俏生生,孤零零,纵马一顿,凭生出一股孤寒之气。

谁见过这么冷、这么清、这么孤独的新娘子?

再没有一声低语,隐约可以听见归鸟还家的鸣叫声。

“朵尔丹娜——”咄?定睛瞧了瞧那个似乎在冰雪中浸过的女孩子,低唤道:“我终于等到你长大了……”

他毫不迟疑地伸出手去,紧紧拉住她的手。

他的手温暖而厚实,目光滚烫而炙烈。

人群中又涌起了一阵压抑的赞叹声。

朵尔丹娜不阻拦,也没有羞涩,只是伸出手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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