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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血花血花-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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盒子里平放着一个小册子,但却不是绢黄的封面,也不见有“血花录”三个字。

他一怔,俯身抓起了那本小册子,翻开了一看,张张都是白纸,连一个字都没有。

这不是那册“血花录”。

是一本毫无用途的小册子,几页废纸。

“血花录”那里去了?是佟胡子临死之前留了心眼儿,他并没交给“十丈飞红”?

是佟胡子让人以偷天换日的手法换去了“血花录”而不自知?抑或是“十丈飞红”做了手脚?

后者似乎不可能,“十丈飞红”不是那种人。要是的话,他早就走了,何必在“无人渡”口的一座茅屋苦等三年,费掉自己的三年岁月?

那么是前二者!是前二者!是前二者中那一种呢?佟胡子一身修为也算得一流,为人也机警谨慎,别人要想侦知“血花录”的藏处,以偷天换日的手法换了去,恐怕不大可能。

那么,要说是佟胡子为此而死,在临死前被人掠夺去“血花录”,那夺“血花录”之人,绝不会事先有所准备,等到拿到那册“血花录”之后,再把事先准备好的这册废纸放进这个铁盒子里去。

想来想去,只有这一种可能性较大些……

佟胡子早就防备着了,把那册“血花录”另觅地收藏,以一册废纸放在铁盒子里以防万一。交给“十丈飞红”的,也是这册废纸。三年之中,“十丈飞红”的确没打开看过,否则他早就发现铁盒子里藏的并不是那册“血花录”了。

那么佟胡子把“血花绿”藏在那儿了?照这种情形看,他该给自己留一个暗示才对。

暗示在那里?白衣客抬眼在茅屋中四下搜寻,他那双目光在这时候显得很有神,也很锐利。

最后,他的目光仍落在那册废纸上。

刚才他只是略一翻阅,现在他该仔细看看。

一页,二页,三页……

白衣客两眼突然一亮。就在那最后一页上,画着一幅画儿,画儿上画的是松,竹,梅,岁寒三友。画的虽不怎么样好,可是让人一看就知道松,竹,梅,这就够了。

白衣客刹时间脸色更见苍白,他显得有点激动,缓缓合上了那小册子,一双目光又开始在茅屋里搜寻。

这时候,他的一双目光,是灼热的,那热力是能熔钢的。

灼热之中还带着轻柔,是那么轻柔。

最后,他的目光又落回那小册子,灼热和轻柔都消失了,又恢复了黯淡,更见黯淡。

他撕下了那画着松,竹,梅的一页,摺好,藏人怀中,然后丢弃了那小册子,向着茅屋投下最后一眼,充满了流连不舍,转向走了出去。

到了那棵柳树下,伸出一根手指,在树干上那第八条痕印下又添了一条。

柳树上又多了一条痕印,第九条,跟刀刻的没两样。然后,他走了,带着黯然,带着凄凉。

口口口

两个人从河的那一边走了过来,踏着冰过了河。

那是两个女子,一前一后,前面那一个,绝色!雪是洁白的,但不如她洁白。

雪是高雅的,可也不如她高雅。

人间绝色不少,只是她该是这人间最美丽的女子。

用“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形容她,显得俗。

以倾国倾城,国色天香形容她,又显得浓了些。

她淡雅,只像那东风里的第一株生长在幽谷里的寒梅。

她廿多岁,有一种成熟的美,成熟的风韵。

可是她带着幽怨,显得憔悴,似乎她无论到那儿,凄凉的气氛永远会跟着她,再乐天的人也笑不出来。

看她的衣着,她该是生活在优裕中,不该有什么幽怨,不该憔悴。

只是,这种幽怨与憔悴,不是任何优裕的生活所能消除,所能弥补的。

后面那个年纪较轻些,只有十七八岁,看模样像是婢女,明眸皓齿,伶俐可爱。

两个人走过冰,踏着积雪到了茅屋前。

她第一眼就望向那棵柳树,神色一黯,身躯晃动了一下,身后那位姑娘连忙扶住了她,一双目光中充满了忧虑与怜惜。

她朱色的香唇边泛起了一丝凄凉笑意,收回了手,摇摇头,道:“我不要紧……树上又添了三道刀痕,他却还没有回来。”

那位姑娘道:“他迟早一定会回来的,外头风大,您请进屋去坐坐吧。”她不说话的时候幽怨,一开口更见幽怨,那语气,那话声,都能赚人热泪。

“今年都第九年了,他要回来早该回来了。三年前来的时候,佟老爷子就说他快回来了,我也以为今年再来一定会听到他的消息,谁知这佟老爷子又在柳树上刻了一道痕印……”

说完了这句话,在那位姑娘的搀扶下,她缓缓行向那座茅屋。到了茅屋前,那位姑娘上前一步掀起了棉布帘,一声惊叫,她吓得脸都白了,连忙缩手退了回去;“姑娘!门里躺着个人……”

她也看见了,可是她的胆要比那位姑娘大得多,她一步上前,似乎掀起了那块棉布帘。

跟着,她看见了后墙根儿下另躺着三个。

她很快地跨进了门,颤声叫道:“老爹,老爹……”

没人答应。她身躯又是一晃,伸手扶住了桌子。

那位姑娘到了她身后,急道:“姑娘,佟老爹呢?”

摇摇头,更显得虚弱,没说话。

那位姑娘扶着她坐在了一张椅子上,这张椅子刚才‘十丈飞红’坐过。这时候,他——眼瞥见了地上那个铁盒子,还有那本小冊子,她脸色一变,道:“单擎天他们是来夺‘血花录’的,这四个都死在‘十丈飞红’手下;单擎天就不知道是谁杀的了。”

那位姑娘道:“不是‘十丈飞红’么?”

她摇摇头,道:“十丈飞红’的一身修为,跟‘十三魔’在伯仲间,要分出胜负至少也得一百招以上。看单擎天的致命伤,似乎是一招毕命,毫无抗拒的余地……”

那位姑娘道:“那么是佟老爹?”

她摇头道:“佟老爹的一身修为,还不及‘十丈飞红’,不是……”

美目猛地一睁,竟然间泛起了激动,笑声说道:“谁的手法能这么快,谁的力量有这么大,谁的功力有这么高……”

那位姑娘叫道:“姑娘,是……是他……”

她神色忽地一黯,失神地摇头说道:“像他,可是不会是他。

要是他,佟老爹不会在那棵柳树上刻上第九条痕印。”

那位姑娘道:“那……佟老爹呢?”

她摇摇头道:“不知道,也许离开这儿了……”

她突然站了起来,道:“小冰,你快到附近找找去,佟老爹绝对不会远离这‘无人渡’,除非……你快去。”

小冰答应一声,避开了“大力魔”单擎天的尸体,怯怯地走了出去。

她又坐了下去,目光落在单擎天的致命伤上,凝视了好一会儿,然后移注在那本小册子上,弯下腰,拾起了那本小册子。

翻开来看,头一张是白纸,第二张,第三张……都是白纸。

可是最后她在小册子的边缘上发现了破碎的痕迹,那是有人撕去了后面的,也许是一页,也许是好几页。

她合上小册子,陷入了深思。

然后,她抬眼打量茅屋中每一件事物。

茅屋里的摆设很简单,几张桌子,一个案板,一个菜橱,一座炉灶,还有后墙上挂着一件蓑衣。

她的神情震动了一下。

第 三 章

棉布帘掀动,小冰走了进来,道:“姑娘,附近都找遍了……”

她微一抬头道:“不用找了,佟老爹已经没有了。至少他已很久不在这‘无人渡’口了。”

小冰大眼睛一睁道:“您怎么知道?”

她道:“你算算看,雪下了有几天了。”

小冰道:“快一个月了。”

她道:“佟老爹每天都要到河里去打水,是不是?”

小冰道:“是啊!他这儿没有井,只有到河里去打水了。”

她道:“你看看,后墙上挂的那件蓑衣上都已经满布上了灰尘了。”

小冰转眼望向后墙,脸色一变,旋即说道:“不对啊,姑娘,灶里还有火呢。佟老爹要是早就不在这儿了,这火是谁生的呢?您看,那张桌子上还有剩酒残莱,分明还有人在这儿卖吃喝,那又是谁呢?”

她抬头说道:“这个我不知道,自然不是佟老爹。”

小冰道:“这就怪了,除了佟老爹,谁会在这种荒凉的地方卖吃卖喝?”

她道:“不管是谁,应该也不是单擎天他们,你看那桌上的杯箸,四个酒杯,四双筷子,分明是单擎天手下这四个人在这儿吃喝。当然,他们真正目的并不在吃喝。

‘十丈飞红’进来的时候,一个迎了上来,被‘十丈飞红’以重手法打死在这儿;另三个要往后跑,刚跑几步便中了‘十丈飞红’的‘十丈飞红’;单擎天进来撞见,要从背后偷袭‘十丈飞红’,在刚要出手时,他也让人杀了……”

小冰道:“您不是说单擎天不是‘十丈飞红’杀的么?”

“是的。”她又说道:“单擎天的确不是‘十丈飞红’杀的,那‘十丈飞红’生平只用‘十丈飞红’,红铜打成的铜圈,上头系块红绸,十丈内发无不中;这种东西不可能拦腰划破个大口子,而且伤得这么深,单擎天的致命伤,不是‘十丈飞红’伤的,而是有另一个人坐在门里那张桌子上,一见单擎天要偷袭‘十丈飞红’,就先出手杀了单擎天……”

她分析得都对,唯一不对的是她把“十丈飞红”也当成了从外面进来的人。

小冰道:“姑娘,那另一个人,杀单擎天的人又是谁呢?”

她神色一黯,道:“他。”

小冰一怔,叫道:“他!您说是……”

她只说了一个字:“他。”

小冰定了定神道:“您刚才不是说不是他么!况且佟老爹又在柳树上……”

她道:“是他。柳树上那第九条痕印不是佟老爹刻的,是他刻的。”

“他刻的?”小冰叫道:“既然他回来了,为什么还……”

她道:“他刻上第九条,那是告诉别人他还没回来!”

小冰“哦”了一声。

她的神色更幽怨,更憔悴。

小冰是个聪明姑娘,马上又道:“不会吧,姑娘!”

她抬起了手,手里拿着那本小册子,说道:“这是一本白纸,佟老爹把它投进了这个铁盒子里,防的是万一,佟老爹好机心,他所以把那册‘血花录’交给我代为收藏,为的就是要他回来后去找我,让他跟我见一面。

既然这样,佟老爹人不在‘无人渡’口,不会不给他个暗示,既得暗示,就是只有他才看得懂的字句,或者是符号,我发现这本小册子后头让人撕去了几页,那该是他看见了‘暗示’,把它撕了去。这种暗示别人看不懂,也不会……”

小冰道:“这么说,他一定是去找您了。”

“不会的。”她黯然地摇摇头,那神色,能让铁石人儿垂泪。

“你不见他在柳树上刻第九条痕印么?”

小冰掩着脸哭了,她极力忍着,可是她忍不住。

她站了起来,手搭上了小冰的肩头,小冰感觉得出,那只手颤抖得厉害。

“别哭,小冰!我都没哭,你哭什么啊。相见争如不见,见了面又如何?不如不见。情到浓时反转薄,是吧!”

小冰脸仍埋在一双手里。

她拍了拍小冰,道:“我讨厌闻血腥味儿,薰得我头晕欲呕。

快扶我出去吧,咱们也该回去了。”

小冰住了哭声,可是没止住眼泪,点点头,扶着她往外行去。

在外头站了一下。她那双失神的眼,望着眼前那一片迷濛、那跟她的心情一样的天,道:“又快下雪了,咱们走吧,别让雪把咱们拦在半路上。”

接着目光落在柳树上那第九条印痕上,深深一眼,转身往河边行去,那么缓慢,那么凄凉。

来的时候她没让小冰扶。

去的时候她一只手搭在小冰肩头上。

口口口亭子上一滴一滴的水往下滴。

没到溶雪的日子,亭子顶上的积雪却先化了。

雪水冰凉,滴到人身上,沾着肉时,能让人机伶一颤。

白衣客用手接着,那一滴滴的雪水都滴在了他掌心上,他不怕凉,他的心比这刚溶的雪水还凉。

亭子正对着一片梅林,一株株摇动着枝桠,挺立在风雪里。

那铁一般的枝桠尖头已经冒出了嫩蕊,离开花的日子不远了。

梅林跟亭子的中间,是一条路,积着厚雪,两头皆茫茫,不知道从那儿通到那儿。

路上布满了脚印,轮痕,泥翻了出来,洁白的雪都被弄污了。

这条路上似乎车马频繁,来往过路的相当多。

可是现在看,孤立在路边的这座小亭里,只有白衣客孤伶伶的一个人,跟这座小亭一样,让人可怜。

其实,在此情此景中,一个人静静地坐在这儿是一种享受。

那种享受是局外人无法领略的。

白衣客的手挪动了一下,一滴雪水掉在亭外石阶上,碎了,粉碎。

他也微微皱了皱眉,突然间他像显得很激动。

是谁打扰他了?远处驰来了一辆马车,高篷,单套,马车跟套车的马,一色泼了墨般,漆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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