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雅之堂-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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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王妃捧起沈世雅的小脸仔细看看,真是个标致人儿!只可惜:“比不得你母亲。”沈夫人的姿容当年在京城可是数一数二的,沈世雅虽然也很漂亮,却只称得中上。岑染立时委屈,很无奈的哀叹:“世雅也觉得如此,只可惜没法子再回一次炉了,只好将就些。”
场上立时笑声四起,老王妃第一个笑得弯了腰:“你个猴儿,益发嘴坏了。”
愉净夫人也终于找回了主场,招手把沈世雅唤到了身边,同样的小侍软墩却放在了左手处。杨妃就在旁边,沈世雅行将过去却看也没有看她一眼。微礼后坐下,愉净夫人笑着拉起了沈世雅的手:“在东宫住得可还习惯?怎么瞧你似乎睡得不足似的。”
宫斗小说告诉我们,后妃说话都有怪圈,既然不熟,不知底细,那么直打直往是最安全的路线。
岑染想想,秀眉有些微皱:“哪里都算好吧,只是一时不习惯。好在东宫藏书甚多,日子也好打发。”
听听这话,没有说坏,可寂寥味道却足足满溢。
和光郡主淡哼了一声,把脸一扭,却没有再说什么。
倒是庄敬大长公主慢条斯理的开话了:“东宫不比别处,一进一出皆有手绪。你刚到,一切都不熟悉,待日子久了便好了。想见谁,直接发话传进去就行。都是女孩儿家,总孤孤寂寂的也不是福气。”
庄敬大长公主虽然是李皇后所生,却因为李皇后盼儿子盼得紧,对这个长女的出生心中颇有怨怼。自幼便不是很亲近,后又因为婚嫁之事,李氏为利替庄敬大长公主选了一个身体赢弱的驸马,导致婚后五年便守寡至今。是故,庄敬大长公主与母族的关系并不亲厚,这次后党受累,景帝反倒对长姐许了许多赔偿。
多年寡居的生活让庄敬大长公主寄情神佛,说话行事难免飘渺些。只是到底天家公主气派,话说得很有分寸。岑染受教,立时起来谢礼。和光郡主见状更加心里愤愤,凭什么对公主就毕恭毕敬的,对郡主就敢反嘴?这个沈世雅,真不是盏省油的灯。
因有了郡主和公主待遇的鲜明代表,接下来的场面便没有再出现过于明显的硝烟状。
各家夫人首当其冲,把场面的主题绕回到后妃和宗妇的身上。岑染乖乖的坐在愉净夫人身边,笑着听夫人们说些家常琐事。因天气炎热,花桌上多摆瓜果。岑染再度恢复听多话少的状态,耳朵忙嘴闲,手却没有停下,拿起不知道哪个摆在花桌上的银刀切削水果。
那是一把双刃小刀,锋银所制,错金局所制,刀口据说吹毛利刃。可沈世雅抓在手里却半点不惧,笑眼看过来看过去,根本不怎样看手里的东西,却转转弯弯间将平淡无奇的南江贡梨雕成一朵微微绽放的八瓣雪梨花。
朱砂红的五梅小碟里,静静绽放一朵晶莹剔透的雪梨花,花蕊中央一颗酒红的樱桃鲜艳欲滴,趁着梨白越发显静。
双手托上,岑染笑语:“虽大节不仪小礼,只是到底一年一岁。世雅祝愉净夫人岁月静好、永莹明丽。”
备战
“怎么这么晚了,还不睡?”
叶庭杉身为中山郡王,自是一日从宴皆在前庭陪王伴驾。景帝今日兴致颇高,正宴过后又转到了御场,看百官射柳。一气闹到天晚才罢,未了出宫又与几个相近的在外面用了晚膳。回府时已是更余时分了,可贺世仪却仍然未睡。连簪钗都未曾脱去,坐在堂里怔怔的发楞。这位王妃素来是机敏果断的,自成亲后将府中大事小情一概料理得仔细,祖母面前侍奉得一直很好。
今天……
“王爷回来了,春沫夏依。”往日都是亲自上手服侍的,可今天却喊了丫头进来。叶庭杉更觉怪异,待洗漱更衣出来后,倒是见贺世仪卸了妆扮,只是神情还是一直游离不定。摆手让丫头们下去,拉着贺世仪躺进帐中后,又仔细瞧了半天,大概明白了:“在替世静想法子?”
那位小姨心慕沈世宗的事,叶庭杉早听说过了。原本对这码子事婚事并无异议,一来是贺世家的事,他这个王婿不好多嘴;二来,叶庭杉之前对沈世宗的印象虽然只是匆匆几眼,但能得迟浩那个老头喜爱常识的学生,应该是错不了的。世静和他……看两个人的缘份吧。却不料山峰路转,沈世宗变成了叶锦天……看看贺世仪那一脸的慎重,闭眼躺进了枕中,为了端阳宴早早便起来,今天也颇累了:“早些睡吧,别想那些有的没的。”
贺世仪听王爷这般话,再想想适才老王妃的态度,不由得一声轻叹。
“你当我真想让世静进宫不成?”
这话倒是听得叶庭杉有些味道了,扭回身来看看自家王妃。贺世仪叹气:“我的妹妹我最清楚,若他只是沈世宗,便是父亲再不许,只要皇帝那边没事,我也是一定会搓和成这事的。世静过得好,比什么都强。可如今……朝里的事你比我清楚,那些原不是我等妇人能管得了的。可就只论男女后宅之事……你今天是没有瞧见,那个沈世雅,真不是个好拿捏的。我都在想,往日是不是被这个小妮子给骗了。”想想上次办花宴时的情景,再想想今天沈世雅的表现,贺世仪的火气腾的一下就起来了,从头到尾把今天花宴上发生的事一概说了个仔细。
叶庭杉初听时倒还好笑,可听到未了笑不出来了。尤其是在听到沈世雅居然当众拿银刀削了一朵梨花,恭贺渝静夫人花诞的事儿后,当场从床上坐了起来:“你这话当真?”
贺世仪让叶庭杉的反应吓得一跳:“哪里不对吗?”
叶庭杉揉揉额角,耐下性子与贺世仪解释:“渝静夫人进宫后曾经有过一胎,可是后来好端端的一下子小产了。”
“这事我听说过,好可惜的,听说是个男胎。”都五个月了,就因为这事渝静夫人伤身子伤得狠了,才再没有生养。不过景帝对她的恩宠从来不盛,尤其是在上官世娴嫁到凉国公府后,更是一年半载不去一回,形同冷宫。可这陈年往事与今天有什么关系吗?
叶庭杉也希望自己想差了,可想想如今在东宫内庭当差的那位韦尚宫……嘴角轻挑:“渝静夫人小产是因为有人推倒了她,而跌倒的那个地方就正在一颗梨树下。”
梨谕离,本是不吉利的,宫中几乎不种那样的树。可当时正得圣宠的杨妃宫里却种了两颗,为的是杨妃喜爱花果之香,景帝专意让人移的。全宫里只有那两棵……那么渝静夫人小产的事十之**便和杨妃脱不了干系,可后来这条却连贺世仪这个消息灵通的都未曾听过,可见当时有人下了狠手瞒住了。那……“沈世雅为什么要这么做?”更要紧的,如果她这么做真有目的,那么这个十二岁的丫头心思也太深了。贺世仪也坐了起来,前后想想:“会不会是因为区湄江?”杨妃下赐区湄江给沈庭为妾,这中间有没有皇帝的事不要紧,要紧的是杨妃当初赐妾的用意。杨妃得宠数年,自然不太可能不知道沈夫人和景帝的事,醋吃得狠了,招使得毒了。却没成想,沈世宗竟然是自己生的儿子!听外面的人说,区氏进沈府多年,很是得宠嚣张,沈夫人所出的两个嫡子女在跟前吃了不少亏,尤其是沈世雅。今天……那把刀子是谁放在桌上的?不是渝静夫人就是杨妃。而沈世雅这么做……
“要只是想出一口气倒好了!”叶庭杉倒身躺回枕里:“再不济太子也是杨妃生的,弄死是不可能的。按着祖制,杨妃也不可能晋级。若太子与她好些也算,起码得些实惠,可……”沈世雅敢这么做,肯定是和太子报备过的。本就是没见过面的母子,哪里来得情份?加上区湄江干的好事,叶锦天不会把杨妃的荣哀放在心上的。为了后宅争宠的事,怎么闹也无伤大雅。可今天这种场合,沈世雅这么做:“要不便是个棒槌,要不就是个大麻烦。”
“王爷,你说清楚好不好?”贺世仪不满这样的答复,心都吊起来了。哪朝初换庶太子时朝野不是一顿天翻地覆?沈世雅这般不按理出牌,她到底想干什么?
干什么?
叶庭杉冷笑,想想今天在宴上看到的那个小姑娘,嫩悠悠的娇花一样的人儿,居然想得出这种主意来:“她这是在自曝其短!她与太子刚刚进宫,根基全无。笼共一个定南侯是沾得上边的,还让皇上发配到夷边去。要在皇室站稳脚根,光凭皇上是不够的。攻,她和太子现在没有那个能力。守则被动性太强,所以她自己跳了出来,露了一个大缺项在人前。看哪个忍不住先冲上去?”
皇上在等着看太子进宫后的表现,更在等着看朝臣们的反应。位高权重的自然不争这一时长短,可平素沾不上边的却大抵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尤其皇上居然今天挑明了让沈世雅坐在太子妃的位子上,那丫头还一身正红的戴了那样的发饰出来。
沈世雅这个小渔夫开始往钩子上放第一块饵了。第一次出手,没人知道那钩子上面有没有毒?直的还是弯的?吃下去好不好吐出来?可是这世上的事,总是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
那个小丫头……叶庭杉闭眼准备睡了,皇室朝廷的水哪里是那么容易搅的?小丫头胆子是不错,眼光也有,可到底玩不玩得起来,就慢慢走着瞧吧。
不过总归有一点,今天是让人看明白了:她沈世雅不是个吃软包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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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较中山郡王妃的平静,郁王府的气氛就‘活泼’多了。
郁王在听王妃仔细说完今天在后宫里发生的事儿后,笑得前仰后合。那个和光,仗着父皇的宠爱,一直骄横跋扈目中无人,这下子好了吧?想想沈家小丫头噎得和光说不上话的样子,郁王就肚子痛。
郁王妃也是心情颇爽,占着嫂子的位子,郁王妃不能对和光太‘苛刻’,可亏到底是吃了不少的,今天沈世雅确实让和光栽了一个大跟头。座上许多吃过和光亏的贵妇心里都很爽气,尤其是和光的那两个女儿。本来顶着那样的身份,胜算还是有的,可沈世雅的招却出得太狠,你要、她可以让,可她不保证你吃下太子妃的位子,会不会让活活噎死。
“好有趣的丫头!配那个叶锦天,真是可惜了。”郁王妃可不怎么欣赏这位新太子,文雅温厚当个文臣是好料子,可当太子就显得太懦了。他本便没有足够底气的出身,身后又无母族强大的势力,本领才能若出挑倒也罢了,却偏偏是个只知道听话和读书的呆子!沈世雅今天这样把自个儿扔出来,还不是为了给叶锦天造剑?
蛮好的丫头,真是可惜了。
“倒是难得见你喜欢哪个丫头。”郁王是知道自家王妃眼高于顶的性子的,她出身本高,自个儿又才学兼备,最重要的是识人本领极强,几乎看一个准一个,实是帮了自已许多忙。儿子渐渐大了,三四年前起郁王就知道自家王妃满地儿的寻摸能配得上锦昭的女孩儿了。可总是这个不成,那个不妥的。今个儿倒是奇了!
郁王妃打开一只翠鸟碧丝纹儿的瓷瓶,倒出梨花儿白般的透明香蜜,一边往颊上涂指一边冷笑:“咱们昭儿是何等人才?若……”眼风中扫到自家王爷低下的眼帘,赶紧改了口:“若不是性子太死,这会子咱们怕是连孙子也抱上了。”哪如眼下这样,连媳妇的影子都瞧不见。
一提到这码子事,郁王就能看到王妃气哼哼的有趣表情。摸摸才刮干净的下颏,一天又略有青疵了。想想锦昭那正经八百的性子,又琢磨一下那个沈世雅的小模样。“长得还算将就,就是脾气差了些。”
郁王妃本在抑郁,听王爷这样一说,眼神顿时放亮,几步过来坐到了郁王身边,笑问:“您同意?”
郁王笑着摸了一把自家王妃的美颊,齐桢这般时候是最亮眼的,谁都比不过。拈了一缕发丝在手心把玩,声若绵絮的淡道:“看着是块好料子,可到底成不成,先试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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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雅!”
在后宫发生的事,叶锦天很快就知道了。从伊春的嘴里。听完所有后,叶锦天坐在椅中良久后,才起身前往呈仪殿。累了一整日,洗漱净了都想睡了,却偏偏叶锦天来了。岑染才想发脾气出出火,却没想到叶锦天一摆手,把屋子里的人都打发出去了。顿时瞠目,眨眨眼睛看着眼前的这位哥哥……
“不要再干这种事!”
叶锦天不想再回复幼年的往事。曾经的世雅对自己说:‘哥哥是嫡子,不可以和泼妇女人一般计较。哪怕是别人错,也只会连累哥哥的名声。世雅不怕,所以这种事我来出头。’然后,母亲同意了。再然后世雅变成了别人眼中的泼辣货!如今……一切又要重演了吗?
“我不同意!我不同意你拿你的名声安危做赌注。你不是哥哥的剑,你是我的妹妹,世上唯一的亲人。我不允许你再这样做,听到没有?”叶锦天不敢想象下去,为和区湄江斗,世雅险些没了小命。可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