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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请借夫人一用-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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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用蚊帐揩手,后来觉得这样不好,又想找那桌上那刺绣了一半的腹围来揩去手指上的肥腻,但又觉得这样更不好。情形很尴尬。梁任花丢给他一块没用得旧布,才解了他的围。他咕噜咕噜的喝了几口酒,精神还是愉快的,但眼神仍然很忧郁。陡地,他大喝一声:“从西苑潜进来的三个人,再不出去,我可要不客气了。”

梁任花立即听到衣袂掠过围墙外去的微响。

“所以,我才只好在这儿等大师兄他回来,”这汉子才把刚才说了大半的话接完。“请师嫂不要见怪。”

“好,那你等他吧。”梁任花对这不速之客无可奈何,赌气的道,“我累了。”

韦青青青立刻走开一些。

走到门槛处,蹲坐下来。

“大嫂请自便。”

梁任花仍是有些不放心。她虽然也是闯过江湖的女子,对方说来也不是什么外人,但叔嫂之嫌,男女之防,总是不便。但她身体里像还有另一些生命在消耗她的精神、她的力量,她不得不休息。

她每有上床,却坐着支颐睡去了。

第二天给鸟惊喧吵醒了。不知是什么鸟,像报仇似的展开喉咙,像要赶走寒冬肆威似的。她一醒,就觉得冷,打了一个寒噤,就发觉披在自己肩上的袄袍。

那大汉就在槛边,紧闭着双目,原来他的睫毛是很长的,有一阵微颤。原来在他身上的披毯已不在了,梁任花觉得有些歉意,又有些赧然。

她看了他一会儿,晨光透过藤架的影子,轻柔的拂照在他粗犷的前额上。她看了一会儿,注意到他前胸衣襟焦裂了一大片,那显然不是灼伤而是给一种极厉害的掌功震伤的,那种伤一定深入肺腑。甚至能教五脏易位;不过,她回忆昨天的相处和对话里,这汉子一点也不让人感觉到他的负伤。

于是她去柜子那儿去找金创药。

她找药的时侯,他就睁开了眼睛。

他一直看着她找药时的各种灵巧的动作和眼神,眼神里有着连他也不可置信的深情。

她忽然觉得有人注视她。

她回过身来,就看见他的眼神。

“你醒了?”

“我今天要走了,”他徐徐站起来,下了很大决心似的说:“对不起,谢谢你,打扰你了。”

“你不是要留到大师兄回来跟他说话吗?”她奇道。

“本来是的,”他喃喃地道:“可是,我没仔细想过……这样子,对你总是不大好……”

“也没什么……”声音很小,可是样子却是很坚定的表示不在意、不在乎的,就似韦青青青表示要走的心意一样坚定。

“但总是对嫂子不大方便……”话未说完,外面已有人放声大喊:“是我啊,小韦,韦师侄,我来了。”

韦青青青喜容一展:“是他!”

梁任花奇道:“谁?声音好熟!”

“‘捉影客’楼三师伯,”韦青青青喜悦里带了点防针刺指般的审慎,“我请他来主持公道的。”

“捉影客”楼独妙和“捕风叟”解严冷一起走了进来。

“韦师侄,”解严冷呵呵笑道:“看来,你对我有一些误会。”

“听来,”楼独妙也说:“昨天晚上你们真有一场误会。”

“误会?要真的误会,也是一场要命的误会;”韦青青青也步出“报应廊”,向他请来澄清这些日子以来所有冤屈的三师伯道,“昨天晚辈几乎就命丧在这里。”

“这里面有些关节,是需要解释的……”楼独妙沉着也沉重地道:“你血气方刚,要稍安勿躁……”

这时,梁任花也姗姗步出,盈盈一幅,“小妇人向两位请安。”

楼独妙注目一凝,瞪着正在韦青青青身后的梁任花失惊也失色地叫道:“总堂主夫人,他把你怎么了?!”

韦青青青一听,一惊,回首。

楼独妙左手中、食、无名指同时射出三口“幻影神针”,右手食、中、无名指闪电般扣向韦青青青的脖子!

解严冷也同时发动了。

他的手如刀锋。

出手掠起一阵刀风。

他眼神也如刀。

他要一刀切断韦青青青的腰——要是一刀切不断对方的腰,他显然也不介意只要这一刀能割下对方的头!

韦青青青霍然回手之际,因为太关注梁任花而分了心。

三枚“幻影神针”,没有风声,没有形体,只有感觉到三个细小的死亡的影子,已经逼近,已经逼得极近,他在刹那间,身子像一条鱼在布满荆棘的沙岸上一颤一弹,跳了起来,三针避过,同一霎间,他的后颈也被攫住。

那是要害。

但更要命的是,他发现他刚躲开的飞针,正射向本来在他身后的梁任花。

“小心——”他大叫一声,一挣身,抄住一支飞针!

另一支飞针却给梁任花在仓惶中躲过。

一口飞针却射中她的左肩胸上!

韦青青青狂吼一声,这时,楼独妙三指已运全力,注奇%^書*(网!&*收集整理入巨劲,而解严冷的掌风卷着清晨的冷风如剑锋般锐刀锋般毒的向他斩至!

他已没有了选择。

他只有、只好、只能:

拔刀(剑)————

千一!!!

“千一”!

——……把“风刀霜剑”的一千零一招化作一招的“千一”!

解严冷大叫狂嚎:“是刀!是刀法!他把剑招去掉,全变作刀法!”掩面而逃(满面鲜血,自指缝里溢出!)

楼独妙呜咽呻吟。他已跌倒于地。全身上下,没有一根骨头跟每一块肌肉不是在绞扭、压挤、变形!他也不知自己已死了没有(死了怎么感觉到痛!?不死又怎么会这样痛!)”

韦青青青收刀。

他扶着守伤的梁任花,急电般驰入“快意阁”去。

张巨阳、陈苦莲、平另彭等一伙人,张弓搭箭、拿刀挺枪的,只等解严冷和楼独妙一声令下,就要马上攻进去。

却见解严冷跄踉掩面怪叫的跑出来。

“千一!”捕风叟那里还有一点供奉的尊严、长老风范?“好可怕的一招!”

平另彭“嘭邦”地砸手中的铜锣,就要率众攻进去,夏天毒忽一长身,拦阻道:“慢。”

平另彭吼道:“你怕?”

“你没看到严供奉的情形吗?”夏天毒说,“我们硬杀进去,只怕也讨不了好;逼他出刀,谁也占不了便宜。还是等总堂主回来再说。”

陈苦莲苦着脸说:“可是,夫人在里面……这狗贼……我们就不管了吗?”

“有什么好管的!谁教夫人自己不小心。”夏天毒嘴边浮起一个比夏阳更毒的微笑来,语气却很温和,甚至还相当君子,“这样子,总堂主回来了,才有好戏可看,可不是吗?”

张巨阳立即点头。

他也是这样想。

这时,他们都看见另外一位长老:“捉影客”楼独妙,连滚带爬得自“报答园”里挣扎了出来,像趁妖魔达哈欠时张了张口他才能趁机溜出来似的,那种身法可谓独步而且妙绝天下。

“他们怎能对你这样子?!”

“没关系……可是他们伤了你!”

“你也伤了他们?”

“……因为他们伤了你!”

“那一招……就是‘千一’?”

“……我把‘风刀霜剑’合为一招了。”

“我明明看见……解供奉已扣住了你的咽喉,但你好像……?”

“我没事。”

“我想,一个人,是不能有弱点的,就算有,也不能让人知道。只要给你知道你的弱点,人人都会向你的弱点下手了,于是弱点往往也成为致命伤。可是,也总会有弱点。人身上最明显的弱点,就是要害、要穴,于是,我一早就把身上七十二道大穴,全用“爱恨神功”封住了——……别人来攻我的死穴,反而等于是攻我的强处——我正怕别人不来攻。”

“啊……”

“怎么了?痛骂?”

“——不痛。只是……你为什么把这些都告诉我呢?”

“……大概是因为你问吧。”

“可是,你告诉了我,就不是等于把你的弱点和要害也让我知道了吗?”

韦青青青没有答,只微微笑。

第一次,梁任花感觉到他的眼神不那么忧郁。

梁任花微微打了一个寒噤。

韦青青青以为她痛。

他正替她把出毒针、敷上金创药。他以为自己太用力了,那霎间的神情,像要把自己的手齐腕剁下来似的。那是太过白皙,但淡黄如烛光的柔肩,和隐约可见像一场美丽的失足的乳峰,还有那靠近了有一股清甜的香味,已把心眼与视线钉死在那里。拔刀、出剑、突围、破阵,也没有这样失了步骤的心头狂跳。跳得连心都仿佛不属于他的了。

“你是怎么知道,”梁任花有意消灭他的窘态,“连楼长老也是来对付你的呢?”

“因为我已上了夏天毒一次当,”韦青青青也觉得说点别的事比较好些,“我上过一次当,觉不上第二次。”

“可是,你见他们伤了我,你就分心了……”梁任花注视(也观察)着他,说,“所以才要使出‘千一’?”

“因为我现在的弱点就是你……”韦青青青说到这里,忽然警醒地道:“对不起,都是我…。连累了师嫂受伤!”

“看来!你已揽上了虎尾,部易摆脱了;”梁任花仿佛听到他前面那一句话,只用她的“江湖经验”说,“不过,幸好你自己就是一条龙。”

“现在,握也只有等大师兄回来了。

“你也跟他……?”

“不……我希望不会跟他动手。”

“如果动手,你胜了,也不要伤他,好吗?我可能已怀了他的孩子了,他还不知道呢!”梁任花整理好了衣服,用一种说开了反而就不会不好意思的态度说:“谢谢。”

韦青青青涨红了脸,一双手没处放。但认真而诚恳地点头。他手上还沾着梁任花身上的血。

“你为什么叫——韦青青青?”梁任花带着令人心动得动了心的笑意望着他,并一个字一个字地念:“青青青?三个青?好怪呢?”

“我父亲,”梁任花问什么他就答什么,答得绝无一丝隐讳,乖得就像个小男孩,“他有三个红颜知己:一个叫方清霞,是他初恋和最钟爱的女子,但却嫁作他人妇,成为父亲毕生的遗憾。一个叫戚倩芝,她就是我母亲,父亲极爱她,可是她多病体弱,生下我没多久就逝世了,她是我父亲终生的遗恨。还有一个叫狄楚静,她一直都有恩于父亲,也钟情于父亲,但是父亲那时因母亲之逝世而悲狂,几次伤了她的心,忽略了她的好意,待父亲省觉时,她已削发为尼,遁入空门,长伴青灯古佛了。她是父亲一辈子的余情。也许……父亲为了纪念她们三个吧,就把她们三人闺名里共同的一个“青”字,放在我的名字里,以为终生之念。这样,我便成了韦青青青了。”

梁任花听得有趣。这样的话,这汉子岂不就背负了三个女子的恩情了吗?她忽然想到,这汉子对自己的情呢?

她当然只是这样地想,并没有真的问出来。

无限无限、温柔温柔、心头心头

他们聚在一起,过得十分欢快。

她一直都知道她丈夫的哪些朋友和部属们,本就对她不甚尊敬,并且还很怀恨她以前曾在丈夫心中的地位,而现在她又伤在他们突袭之下,可以说是一点也不顾恤到她的安危,所以她也就放开了,不理那些人的包围,也不理会那些包围的人会怎样想,反而自在。

她觉得很舒坦。她背弃“斩经堂”。她背叛那些人。她背弃“斩经堂”因为那本就是跟她毫无牵连的东西;她背叛那些人因为他们根本不是她的朋友——反而跟前这个汉子,为了救她而几乎命丧当场,才是她自己的好友。但她并没有对不起她的丈夫。

起先她并不习惯,但逐渐也适应了在他的柔望里渡过漫长的夜晚。

而他呢?诚惶诚恐的,仿似眼前的是他终身受用、唯恐不再、不愿醒来的梦,一旦因为多大一个喷嚏、伸一个懒腰、多翻一次而惊醒,以后长夜里便有了空虚的习惯。

她发现他无端地斟一杯酒,拿一对筷子,扬一扬眉,都显示了一种原始的男子气概,可是,他在看她的时侯,却是,无限无限、温柔温柔、心头心头。

他的后衿因谢供奉那一抓而衣领破烂,不过就算没有那一抓他身上的衣服也破烂不堪。不过,破是破,除了血迹,他穿在身上,却洁净的令人有一尘不染的感觉。偏是他的人带了六分兽性,有着温文的神情,这样一身整洁的血衣破布,仿佛标示了他刚自刀山火海里跨出一样。

在烛光闪晃里,她看到他投到地上来的影子。他的影子予人流亡的感觉。

他们笑笑谈谈、吃吃喝喝,就像一对好友、老友,或是兄妹、姊弟一般。

没有任何毒药能逃过他的嗅觉,有一次,他甚至能在一锅发菜粉葛汤里拈出一条短头发,说:“这发上抹了豆藿香。”

自从那一次暗算失败后,在外面包围的人再无动静——仿佛已认了命,又像是不敢在去惹动在他们眼中看来是头忧郁的禽兽。

翠儿仍是送饭、菜、酒,还有洗抹用的清水进来。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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