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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穿云染砂-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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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敏调整好呼吸,一只手拉住门,另一只手用力地拍着,“死女人,你洗好了没?再不出来我闯进去了!死女人!还不快点!”

“哦,快了快了。”灵儿的声音终于传出来,赵敏觉得这辈子没听过这么美妙动听的声音了。

灵儿因为这几天太累了,难得这么洗一次热水澡放松一下,竟不知不觉间睡着了。水都凉了,估计已经很久了。

灵儿慌忙穿好衣服出来,一见到赵敏就跟他道歉,赵敏好脾气地别过头去,转身走了。

灵儿觉得莫名其妙,见他似乎没有生气,于是叫了他一声。赵敏回过头来粗声粗气地问,“还有什么事?”态度恶劣。

灵儿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伸手指指门内,“帮我把水倒了吧。”

灵儿已经做好准备接受他一阵跳脚了,谁知他竟然一声不吭地就进去了。

灵儿歪着头想了半天,吃错药了?

苏乞儿从外面进来,“姐姐。”

“嗯。”

“姐姐,哥哥刚才怎么了?脸好红,我跟他说话他都不理,直接把我扔出去了。”

“态度这么恶劣?”灵儿思索着,难道真的发烧吃错药了?

“姐姐,今天月老祠那里好多人,好多漂亮姐姐给我银子。”苏乞儿拉开他全身上下唯一没有破的口袋,“姐姐你看。”

灵儿煞有介事地数了一番,也没数清楚到底有多少,然后摸摸他脑袋,“明天再有漂亮姐姐给你银子,你就跟她说,月老会保佑姐姐觅得如意郎君的。她们一定会再多给你的。”

“真的吗?”苏乞儿天真地看着她。

“当然,姐姐什么时候骗过苏乞儿?”

苏乞儿咧嘴,“嗯。我今天听好多人都在说太子殿下选妃,所以那些漂亮姐姐都去拜月老了。哎,姐姐,你怎么了?”

灵儿回过身来,“没事啊,怎么了?”

“没有,姐姐你刚才没有听苏乞儿说话。”

“姐姐在听呢,苏乞儿说太子殿下要选妃了是不是?”

“嗯,大家都很高兴呢。”

“是啊,大家都很高兴。”

灵儿目光望着大门外,赵敏正好从那经过,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灵儿慌忙收回目光。

*

半夜又闻到香味,灵儿爬起来往后院树林子里去。

有风起,沙沙作响。远处能听到动物的嚎叫,黑夜里传来煞是凄凉。

噼里啪啦的火爆声,汩汩的沸水声,当然还有一阵阵引人肚鸣的食香味。

灵儿席地坐在篝火旁,微笑道,“面条?鹿肉丝,猴头菇,还有茴香豆?”

“你倒明白。”

“我的鼻子很灵的,你上次煮的就是这些。”

“尝尝?”

“熟了没?”

“快了吧。”赵敏把锅盖又盖上。

“明天天亮我就走了。”

“明天你走不了。”

“为什么?”

赵敏抬头看看天,“明天有雨。”

“下雨天留客么?那是留想留的客。”

“我觉得也是。所以才想趁着今晚介绍个朋友给你认识。”

“朋友?”

“你上次说想认识的。”

“我想认识?谁?”

“张无忌。”赵敏往篝火里添一根木柴。

“真的有叫张无忌的呀。”灵儿哑然失笑。

赵敏,张无忌。赵敏的是男的,那张无忌呢?

“还是敏哥好,有东西吃也没忘了叫上我。”清脆如银铃的声音笑嘻嘻地传来。

☆、无忌。思念

灵儿回头,一个蓝色劲装少女从黑暗中飒飒而来,走向这火光。容色在火光的映衬中渐渐清晰。英眉秀目,挺鼻俏嘴,身材修长匀称,一身劲装迎风,英姿飒爽。

灵儿来这里已经看过不少美女了,楚羽的温婉,天香的倾城,九姑娘的风情,烟柳姑娘的柔媚,甚至还有香雪姑娘浓妆之下的妖娆,她们都已极美了,但眼前这女子站在她们中间,依旧不失风采。她如青莲出水一样干净洒脱,举手投足之间一股豪爽之气绝不拖泥带水。若有风过,甚至让人产生一种错觉,她可以飞身踏上那风,凌风而起。

灵儿顿时明白,这是真正的江湖儿女,不带半分矫揉的江湖豪气,是一种干脆洒脱的侠骨之气。

无忌无忌,她若叫这个名字,倒不唐突这个名字,也不唐突她。

果然,赵敏道,“你倒赶得巧,刚好可以出锅了。”

张无忌突然从身后掏出一个碗来,然后又变戏法一般地手上多了一双筷子,直接下锅去捞。“我自备餐具,就不客气了。”

赵敏一筷子敲开她的筷子,“没看见这里有客人么?”

张无忌收住筷子,朝灵儿盈盈一笑,转而又对赵敏道,“那是你的客人,你自己照顾好就行了。你好,我叫张无忌。”张无忌一边说着又把筷子伸进锅里,然后把碗凑过去。

“你好,我叫灵儿。”

“灵儿?”张无忌停住筷子,又重新看向灵儿,丝毫没注意自己筷子上的面条又被赵敏抢走了。

灵儿眨眨眼睛,有问题吗?

张无忌撩了撩额角的头发,上下打量一番,“原来你就是灵儿。是你想见我?”

“我……”灵儿突然觉得有些尴尬,只好点点头,“嗯,是的。想看看你是不是我认识的张无忌。”

“结果呢?”

灵儿摇摇头,“不是。我认识的张无忌是个男的。”

张无忌哈哈地笑了起来,“是吗?那有机会我也一定要认识认识他。”

灵儿心道,没机会的。

赵敏把面递给灵儿,“尝尝。”

张无忌瞪大眼睛看着赵敏,夸张地道,“哇,敏哥!”

赵敏瞪了她一眼,张无忌把碗筷一伸,“想我保密就贿赂我。”

赵敏没理她,自顾自地往碗里捞面条,“想吃就自己动手,没了别怪我下的少。”

张无忌笑呵呵地放下自己手中碗筷,伸手一捞。灵儿直觉眼前蓝影闪过,顿觉手上一轻,碗已经不见了。但未及回神之间,面碗又重新回到了手中。

灵儿抬头看去,对面赵敏和张无忌已经打起来了。张无忌伸手要抢赵敏手里的碗,赵敏躲开,如此来往,两人均没占上什么便宜,而赵敏碗中满满的面条面汤,竟也没洒出一滴。

现场直播比武呀。灵儿看的热血沸腾。高手啊高手。我想卖票!有没有人买?

看来到底还是赵敏技高一筹,化解了张无忌的招式后,还悠闲地挑起一口面条送进嘴里。张无忌伸出筷子去抢他的筷子,赵敏岂容她抢?手肘下沉,再一挑腕,面条在空中画个弧度,稳稳地送进了口中。

张无忌举着筷子向赵敏的喉咙插去,赵敏右手握着筷子在嘴里来不及自救,顺手抬起左手用碗挡住张无忌的攻击。

张无忌盈盈一笑,“谢啦!”从容地在他碗里夹起面条。

赵敏也不着恼,放下碗,“几日不见,功夫又长进了。”

张无忌莞尔一笑,“是敏哥躺在温柔乡里,不思进取了吧。”

赵敏无谓地耸耸肩,向灵儿看去,灵儿已经把碗里的面条吃完了,正在锅里捞着剩余的面条。

“喂喂,我的面条。”张无忌也把筷子伸进去。

灵儿抬眸,一派天真无暇,“你们再打面条都煮坏了,所以我就先捞起来了。”

张无忌悻悻地放下筷子,狠狠地瞪了赵敏一眼,赵敏下意识地向后挪了挪,护住自己那碗面。

灵儿把面条盛好,笑盈盈地递给张无忌,“我还没离开‘忠义堂’,也算‘忠义堂’的一份子。现在无忌姐姐南来是远客,理当优先。”

张无忌也不客气地接过碗,“撕拉”吃了一口,突然意识到不对,“你怎么知道我是从南方来的远客?”

灵儿面不改色,依旧笑着看她,“无忌姐姐靴子上沾着很多泥巴呢,裙摆上也有没来得及洗净。最近这些天京城一滴雨都没下过,到处都是灰尘。刚才赵敏说明天要下雨,想必别处已先下了。夏天的雨一般是由南往北,所以灵儿才猜无忌姐姐一定是从南方而来,今天刚到。不然赵敏一定早些天就介绍灵儿和无忌姐姐认识了。所以灵儿理应尽地主之谊,为无忌姐姐接风洗尘。”

张无忌一口面条含在嘴里忘了咀嚼,看了灵儿半晌,又回头看赵敏,赵敏也是一脸惊讶。

灵儿起身,“灵儿明天要上路,先去休息了。不打扰你们叙旧。很高兴认识你,无忌姐姐,晚安。”

张无忌看着灵儿消失在门后,半晌,放下筷子,“这丫头的来历查清楚了么?”

赵敏摇摇头。

张无忌沉吟半晌,“是敌是友?”

赵敏依旧摇摇头。

张无忌道,“若是敌人,则太可怕了。”

赵敏还是摇头。

张无忌恼了,“你只会摇头了么?”

赵敏道,“不管是敌是友,她都不可怕。”

“怎么讲?”

“她根本没有活下去的念头。”

一个人如果连活都不想活了,又还会计较什么,若无计较,又有什么可怕。

“无忌,这次召你来,少主另有要事。”

*

第二天果然哗啦啦地下起了大雨。灵儿站在雨廊,看着外面断线的珠子,晶莹剔透。

“还是要走吗?”

灵儿点点头。

赵敏递给她一把伞。

灵儿说声“谢谢。”撑开伞,走进雨雾。

苏乞儿可怜巴巴地看看灵儿,又看看赵敏。

赵敏摸着他的头,“她走不远的。”

灵儿踩着水滴,感受着久违的凉爽。雨水在她身边氤氲出一圈一圈如梦似幻的雾气。

看着牌匾上鲜红的“月老祠”,站了一会,慢慢走了进去。

因为大雨的缘故,月老祠今日极其冷清,只有一两个看起来似乎伤心欲绝的痴女在月老前面泪水莹然,似有千万种痴恨无从说起。

最后终于只剩下灵儿一个人了。灵儿放下包袱,脱下外面的衣裙。这个天气只穿短袖短裤果然是有点凉。忍不住打了个哆嗦,灵儿跪在蒲团面前,双手合十,看着上首的月老。

“求你送我回去吧。”

盈盈下拜,一叩首。

“送我回去吧。”

二叩首,再三叩首。

头渐渐地晕了,意识也逐渐抽远。最近身体状况好像很差,吃不好也睡不好,还要每天在街上顶着太阳,过得好才怪呢。

*

“你可知你这一趟若是失败,你便会永世堕入轮回地狱?”

“知道。”

“你可知六道轮回的痛苦?”

“知道。”

“你可知即使是成功,你也会灰飞烟灭?”

“知道。”

“你可知灰飞烟灭是什么意思?”

“知道。”

“即便如此,仍是要去?”

“要去。”

“为何如此执迷不悟?”

“若无执迷,又怎会出现一个我?”

怎么又是那个声音?是谁?到底是谁在说话?

灵儿悠悠醒转,睁眼看了看周围,依然还是月老祠。

果然还是没用啊。天真地以为睡一觉醒来就可以回去了,天真地以为也许这只是一场过于真实的梦而已。

灵儿抓紧了手里的衣服,突然反应过来,刚才醒来的时候,她之前脱下的衣服是盖在身上的。有谁来过了么?是他在说话么?可是,那是什么意思?到底什么成功,什么失败?到底要去哪里?

灵儿披着衣服坐在月老祠的台阶上,看着哗啦啦的雨打在相思树上,一声声,声声泣。

从来以为只有雨打芭蕉才是最凄清的,原来打在相思树上也是这么凄凉。

长相思,长相思,无边细雨密如织。犹记当初别离时,泪满衣襟绢帕湿。人生聚散如浮萍,音讯飘渺两无情。独坐窗前听风雨,雨打芭蕉声声泣。遥请惊鸿问故人,他乡独闯可安否,莫忘远方思友人。

灵儿低头细细吟着这首《长相思》。灵儿爱古诗,却并不太爱那些写别愁相思的东西。总以为既然这么相思,为什么不直接去相见?既然不去相见,那只说明相思不够。既然相思不够,纵然笔下写的多么闻着伤心,见者流泪,无病呻吟的东西,灵儿向来不睬。

灵儿曾经批判得最厉害的是中学课本学的一篇《枣核》。实在是搞不懂那个人是怎么回事,既然如此思念家乡,甚至想着要把家乡的枣核种在异国他乡以解思念之情。有这心思,为何不直接飞回家乡?既然已入外国国籍,又何必惺惺作态思念故土?若说古人交通不便,纵使思念,也有时空距离,你这现代飞机一来一去就能解决问题,还思念给谁看?

如今灵儿算是终于体会到了那般刻骨的相思之痛了。原来,不是不解相思,而是相思无解。

又低念了几遍《长相思》,仍觉心中那股郁气难以排解,忍不住就高声唱起来。

雨打芭蕉哗啦啦地响,可是你思念的泪在流淌。明知那是天上的雨呀,明知你呀身在远方。

雨打芭蕉哗啦啦地响,可是你的歌声在回荡。明知那是天上的雨呀,明知你呀身在异乡。

雨打芭蕉哗啦啦地响,点点滴滴落在家乡土地上。是不是你在告诉我呀,总有一天你要回到我的身旁。

雨打芭蕉哗啦啦地响,点点滴滴落在我心上。明知那是天上的雨呀,明知你不会把我忘。

灵儿一遍一遍地唱着,声音揉进那雨声里,直到泪流满面,直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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