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云染砂-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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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左右没事，丫鬟们也都歇着。有一两个丫头路经这里，也都围过来聊天纳凉。人一多，声音一杂，安静的午后顿时吵闹了。
灵儿把几个丫头赶到另几棵树下，大家隔着一段距离，才又变得凉快了些。
秀竹帮灵儿挽好最后一个髻，拍拍手，回头吩咐，“春桃，去端盆水来。”
一个着粉色衣裙的丫头跑开了去，其他几个丫头凑过来，“灵儿姑娘这样打扮漂亮多了。可不比小姐差了。”
灵儿伸手在脸上摸了摸，梳个头发就能变得那么漂亮么？
春桃的水打来了，灵儿探过头去。漾着水纹的盆里出现一张清秀的笑脸，真的只是清秀。但是乌云一般的头发梳得精巧细致，衬着脸型秀丽可爱。鬓边垂下的珠子，一晃一晃地，把整张脸都晃活了。一双眼睛在水里眨呀眨的，像珍珠一样闪闪发亮，生动无比。
灵儿有些愣住了，虽然不至于像丫头们说的，快比得上楚羽，但还是不得不自恋一下。这个发型确实配灵儿这张脸。曾经有同学说灵儿的脸有些古典，很有灵气，当时灵儿还嗤之以鼻，“我有灵气？别笑死人了。”
灵儿一直把自己归为粗鲁的那一行列。
“灵儿姑娘没准也可以像小姐一样，嫁个王爷呢。”
王爷？灵儿突然想起了风南寂，撇撇嘴，算了吧，花花公子一个。不过，不知道他看到我这个样子，会不会觉得我突然有点女人的样子了呢。
随即又想起了风天澈。灵儿突然有些遗憾他刚才为什么不晚一点再过来，或者秀竹为什么不早些出现。
心里飘过一个身影，快如闪电，灵儿甚至没来得及反应过来那是谁的身影，他就呼啦一下又没了踪影。
灵儿对着水盆顺了顺垂下来的一束头发，然后满意地抬起头，“谢谢秀竹姐姐。”
秀竹对她奇怪的态度早就见怪不怪，只是笑笑，“不客气。”
灵儿站起身来，款款往秦夫人房里去。
☆、静女。闻香
秦夫人正在窗下小憩，丫头在一边打着扇。灵儿原本想离开，想了想，轻轻走过去，接过丫头手里的扇子，继续帮秦夫人打扇。
许久，秦夫人终于醒了。揉了揉额头，“倒杯凉茶。”
灵儿放下扇子，拿起桌上的茶壶。秦夫人才看清是灵儿，“翠屏那丫头又偷懒。”
“是灵儿想陪夫人了。”灵儿把茶递给秦夫人。
秦夫人笑着抿了一口茶，“你这张嘴就是甜，陪我老婆子有什么意思。”
“是真的，在夫人身边，就像是我娘在陪我一样。”
秦夫人放下茶杯，转身握住灵儿的手，“小羽把你当妹妹看待，她现在不在我身边，你也就是我半个女儿。”
“谢谢夫人。”
“今天怎么看着格外漂亮，原来梳头了。”秦夫人伸手捋了捋灵儿垂下的头发。
“秀竹帮我梳的。”
“那丫头心灵手巧，小羽跟我要了她，说把她许给你，你就带在身边吧。”
“谢夫人。”
“今天不仅人变漂亮了，也乖巧多了。”秦夫人笑着又回过头去。
灵儿放下扇子，帮秦夫人轻轻捶背，有一搭没一搭地陪着聊天。翠屏拾起扇子，在身后扇着风。
“夫人，不知道少爷现在怎样了，灵儿想去看看少爷。”
“去也没用，陆府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进去的。老爷去看过了，少爷很好。”
灵儿“哦”了一声，不再说话。
接下来的两天，灵儿一半的时间都在陪秦夫人，秦夫人虽然有时候对她的礼仪方面有些微词，但却是很温柔的一个人。楚羽把她留在秦府，本意就是让她多陪陪秦夫人说话的。所以，在等待风天澈的日子，灵儿不怎么敢出门，生怕军机图的事情被人发现了找她麻烦，干脆就躲在秦府，正好多陪陪秦夫人。
灵儿在现代本就是个活泼好动的女孩，虽然来古代收敛了不少，但是到底有些东西是改变不了的。
这一日，灵儿又陪着秦夫人讲笑话，灵儿问，“夫人，我再说个谜语您猜。您说，布和纸，怕什么？”
秦夫人理所当然地回答，“布当然怕剪刀，纸嘛，怕火。”
“不对。”灵儿摇摇头，“布，怕一万，纸，怕万一。”
秦夫人一头雾水，“什么一万万一？”
灵儿道，“夫人难道没听说过，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吗？”
院墙外“扑通”一声，可惜院墙内一众丫头热闹，谁也没注意。
秦夫人本也是聪明之人，过了一会也就明白过来了，“你这个鬼灵精。”
周围还有丫头没明白，只在旁边问着，“夫人，夫人，什么意思？”
秦夫人指指灵儿，“你们问她吧。”
灵儿回秦府这几日和秦夫人相处得极好，秦夫人嫌屋里闷，外面又晒，是以灵儿便把秦夫人拉来池边的树下纳凉，渐渐地丫头们听见她们的笑声，也聚拢过来。秦夫人平素对下人也好，是以主仆之间嬉闹，竟也并无太多尴尬。况多是灵儿讲故事，大家以前爱听锦绣讲，锦绣走了之后顿时少了乐趣，现在多了灵儿，讲的更是闻所未闻，不由得更喜欢了，况多些丫头伺候着秦夫人，倒也没什么不好。
秦夫人在外面乏了，回房去。灵儿再和其他丫头说笑一阵，大家都各自开始忙了，也都散了。灵儿回到自己房里，关上房门，风天澈风一般地出现在面前。
“咦，小丫头变漂亮了。”风天澈上下打量一番灵儿，“方才差点认不出来了。”
灵儿先是一愣，随即明白过来，最近几日，她都让秀竹帮她梳了头发，戴着楚羽买的珠钗，地道的古代打扮。
“真的？你觉得我这样好看吗？”灵儿一边说着一边就地转了个圈。
风天澈点点头，“东西呢？”
灵儿从梳妆台的抽屉里拉出一个暗格，又用钥匙打开，这才小心翼翼地取出那张羊皮纸，“终于可以还给你了，这几日真让我食不知味，睡不安神。”
“没这么夸张吧？”风天澈看也没看纳入怀中。
“怎么没有？睡觉的时候怕睡得死了，坏人来偷；吃饭又怕人来抢，总之就是提心吊胆。你得赔我精神损失费。”
风天澈挑眉，“说吧，想要什么。”
灵儿笑眉弯弯地说出自己早想好的要求，“我想去陆府看看少爷，这个不麻烦吧？”
风天澈斜睨着眼看她，“你要见秦楚翼干什么？”
“我很久没见到少爷了，也不知道……”
“他在陆府很好。”
“我知道，我就是想再见见他，你帮帮我。你会帮我的，对不对？”
风天澈原本不想趟这趟浑水，但看着灵儿信任的眼神，竟然不忍拒绝，看了她一眼，往门外走去。
“哎，别走啊。”
“不走怎么去陆府？”
灵儿喜出望外，快步赶上去，抱着他胳膊，“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帮我的。”
风天澈看了看相交的胳膊，不禁皱了皱眉头，她经常这样么？心里想的不知不觉就问出了口，“你总是这样没礼数么？”
灵儿一愣，慌忙放开胳膊。天澈胳膊一轻，竟觉淡淡失落。
“对不起，我总是忘了。”
风天澈揽住她的腰，“没事，跟我就不用客气。”一边说着，一边提气，带着灵儿一跃而起，随即已从院墙而下。
灵儿想起刚才之事，“你来多久了？”
风天澈略一思索，反问，“你怎知我来了？”
灵儿狡黠一笑，耸耸鼻子，“你知道吗？你身上的味道和别人不一样，是一种很好闻的香味。”
风天澈随即明白，自己宫里的熏香常年点着，身上衣服上自然而然都带了那香气，宫中所用香料和宫外自是有些许不一样的，没想到灵儿竟能根据香味判断出人来。
“你能根据香味识人？”
灵儿摇摇头，“我只是对这些味道有些敏感。虽然我们家乡那里也有人用香水，味道都是不一样的。不过我们平时一般不用，你们似乎每个人都会用，所以我就稍微注意了一下。”
快到智囊王府时，风天澈问灵儿，是想明着拜访，还是暗里私会。灵儿想了想，暗里吧。
风天澈带着她翻上院墙，躲在一棵树后面偷偷地看着院子里。远处凉亭里，一个人躺在躺椅上，旁边两个丫头在打扇。对面坐着一男一女两个人。
灵儿眯起眼睛，使劲地看着，“那是不是少爷？”
风天澈把她的头按住，“不要乱动。你看不见么？”
灵儿又努力聚集视力，“太远了，看不太清楚。”
风天澈拍拍她脑袋，“小丫头，是不是偷看你们少爷洗澡了？”
“啊？”灵儿一愣，回过头来，推了天澈一把，“谁……”
灵儿话音未落，旁边的天澈就身形一矮，随即一个拉力拽着灵儿也往下掉，灵儿站不住脚，“啊”地叫出了声。
“谁？！”远处有人喝道，随即一个红色身影由远而近。
风天澈把灵儿从身上推开，“坏心眼的丫头，我好心带你来，你竟然对我下阴手。”
灵儿坐起来，“谁教你……啊……”灵儿还没回过神来，只觉腰上一紧，身子顿时腾空，几个起落，越过院墙，穿过树林，把陆府甩在了身后。
“好险！”灵儿惊魂未定，“那个静琪郡主可凶了，被她抓住肯定没好果子吃。”
风天澈白了她一眼，“还不都是你。现在还要见你的少爷么？”
灵儿想了想，“算了，已经见过了。”
两人沿着河边往回走。
“风天澈。”
“嗯？”
“你今天有事吗？”
“嗯。”
“哦。”
“有事？”
“没事。”
“有事就说吧。”
“没事，我回头找风南寂也是一样的，他比较闲。”
风天澈听到灵儿说“风南寂”，心情突然有些郁闷了。
“小皇叔更忙，哪有闲工夫理你这小丫头片子。”
灵儿愣了一愣，“是呀，大家都很忙。”
风天澈看出灵儿有异，“你怎么了？”
灵儿摇摇头，“没事。你先去忙吧，我想在这里坐会，一会我自己回去。”灵儿边说着就地坐在河边，抱着双腿，把下巴磕在膝盖上。
风天澈也在她旁边坐下，“你可是想七皇婶了？”
灵儿点点头，“嗯，这里就她对我最好，还有锦绣。”灵儿看着河面树影婆娑，愣了一会神，又说道，“还有你，你也对我很好。不仅不怪我对你没有礼貌，还冒险带我去看皇上。今天有事忙，依然肯带我来看少爷。我……很感激你，以后我会想你的。”
风天澈突然觉得心里似乎吹进了一股清风，凉凉的，柔柔的，搅得很舒服。忍不住伸手揽住灵儿肩膀，微一用力，拉近怀里，“小丫头。”
灵儿顺势靠着他的肩膀，“你知道吗？我的家乡也有一条河，我们同学经常一起去河边玩。不过……”
灵儿转身看着风天澈，又看看自己刚才靠的地方，坏坏一笑，“只有那些早恋的人才会这样亲近。”
风天澈皱了皱眉头，“早恋？”
灵儿点点头，站起身来，“那是我们那里的洪水猛兽，老师学生都害怕的东西。”
“那是什么？”
灵儿伸出手指在面前左右晃动，“小小年纪，不要问那么多，专心学习。”
风天澈拍拍身子站起来，“大胆！竟敢消遣本宫！”
“我偏就消遣你！”灵儿说着往别处跑去，风天澈也不用轻功，放开脚步追她。灵儿在树林里东躲西藏，灵活无比，天澈一时竟抓不到她。
有在林子里打柴的樵夫，看到欢快玩耍，笑语盈盈的年轻人，也只是一笑而过，眼里带着明显怀念的深意，想是回忆起自己年轻时和心上人在郊外游玩的情景。
天澈后来不断地思考着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灵儿这个不入格的丫头，想来想去，记忆都不由自主地停留在这天倒映着两个人亲密身影的澄澈的湖面，充满两人嬉闹笑语的树林，以及今天他平生两次从墙头摔下的尴尬。
天澈后来也时常会想到，如果他可以早一点意识到灵儿对他的重要性，他们后来是不是就不会出现那么多遗憾，是不是就会有不同的结果。
可此时的天澈却无法想到那么多，这一刻，他只知道自己很开心，没有任何算计地像个普通人家的小伙子一样，和邻家的女孩在嬉戏玩耍。那是他从来没有过的轻松与自在。
心里的快乐让他忘了太多的事情，以至于当他意识到灵儿今天的反常时，他已经站在了天下的次高处——皇上的龙椅旁边，听着大殿群臣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归女。留恋
天澈看着站在首位的秦丞相，想起等一会秦丞相肯定又会有一堆奏折递上来，然后父皇一定会让他先做批阅，再检查他的功课，他一定又要废寝忘食忙活到下午才可能有那么一点时间出宫去找灵儿，然后晚上回来后又要熬夜到深夜。
灵儿。
天澈想到灵儿，脸上不知不觉柔和了起来。他知道，灵儿对京城的热闹很喜欢，可是为了他交给她的军机图，这些天在秦府连门都没怎么出。
一定委屈她了。
天澈想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