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眼砂-第1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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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后的杀伐之气犹如一道锋利的剑,隔开她的身体肤发,直插肺腑。她一咬牙。回头道:“上官哥哥,事情不是这样的……”
“祖父去世?私吞灾银的账册?”他一步一步紧逼过来,几乎能听到咬牙地声音,“周雨,你害了我还不够,你还害了我全家人?”
这声音全无温度,仿佛从地狱里传来。周雨忍不住连退数步。连示警的绳子都顾不上去拉,不停的摇头道:“不是这样地。他们冤枉我,上官哥哥……”
她的解释听在他中。格外地苍白无力。怪不得他下了牢狱,祖父却连半点消息都没有,原来……竟是这个女人和杨宇串通,将他们一家都算计了。账册?这么机密的东西没有他的手迹不能拿到,这么说,只有那一天……他们不光让他和董婕妤做下苟且之事,还取走了他的手印。是谁去拿的?是了,只有慕容雅,只有舞阳公主才有这个资格进得了御史府!
他的一家人,他地一辈子……竟然就这么毁了?现在就算他出宫,还能去哪里?家也没了,业也没了,到处是追兵,他还能去哪里?就算侥幸逃了,曾经鲜衣怒马,锦衣玉食的富贵,也再不能回来了!
他的浑身都在发抖,心里却是前所未有的平静清晰。他的手缓缓的探进怀里,再伸出来时,手中已经握住了一把雪亮的匕首,苍白地手指映着锋刃地冷光,落进周雨眼中,让她忍不住惊叫起来。
“你……你要做什么?”
他扯了扯唇角,似笑非笑的阴暗脸色在长发地阴影下看起来格外的诡异:“世人都说一命抵一命,雨儿,我若死了,你也要陪我一起死才对,这样我们才算两不相欠。”
“你疯了?”她地瞳仁因为恐惧而缩紧,双手紧紧的扯住裙裾,大口的喘气,“你不用死,我也不用死,只要你现在出宫去,再也别回来……”见他恍若未闻的继续往前走,她的话终于说不出来了,低低的哀鸣了一声,抓起手边所有能拿到的东西,一股脑儿的朝他劈头盖脸的扔过去,趁他躲闪之际,转身便要夺路而逃。
然而她才跨出了一步,后腰骤然间一阵刺痛,一件冰冷的东西没入了她的身体,带着毫不犹豫的,叫人战栗的劲力划过血肉,她甚至还来不及感觉疼痛,便看见一截染红的刀尖已经从侧腹探出,一滴滴细小的血珠凝而不落,像是积聚在眼眶中的小泪珠。
叫人绝望的是那种深沉的恐惧,而不是随之而来的剧烈疼痛。她拼命的尖叫起来,眼泪止不住的滑落,身子却被上官渔另一只没有拿刀的手牢牢的箍住。她下意识的挣扎着,感觉到力气正从那处伤口缓缓的流逝……快一点,要快一点,找太医,要把伤口包扎起来!不能就这样结束的,几天之后她就自由了,几天之后她就要和心爱的男人远走高飞,上天不能这么残忍!
在厮打和喘息声中,窗外突然响起了整齐的脚步声,不多时,一支支拉满的铁弓挤满了窗口,层层叠叠,几乎看不到缝隙,箭在弦上,随时待发,四下里一片寂静,鸦雀无声。
上官渔的双目血红,嘶声道:“原来你早就布置了人要杀我……周雨,你好狠……”
她已经没了力气,只觉得腰里濡湿一片,脸上早已布满了泪痕,眼睛失去了光彩,只是定定的望着某一处虚空的地方,无力的扳着他的手指:“不是我……不是我……你快放了我,我要去找子幄……再晚就来不及了,你快放开我……”
“为什么你还是忘不了他?”他低吼起来,眼中却有泪珠滴滴落下,沾湿了她白皙柔腻的脸庞,“为什么?为什么?明明是我先遇见你的,我对你那么好,你为什么从来不回头看我一眼?你回答我,回答我啊!”
近乎歇斯底里的狂乱声音中,他的手又往前送了一份,她大声的呻吟起来。一刹那间,密密麻麻的箭簇中有一支率先离弦,随后两支、三支……无数的羽箭划破静谧的叫人窒息的空气,深深地扎进了上官渔的后背,不过一眨眼,人就已经成了刺猬模样。
他艰难的笑起来,那笑却变了形,口角流着血,眼珠已经浑浊的辨不出本来颜色。他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咬破了口中暗藏的毒丸,低下头,朝她苍白冰冷的唇上吻去,毒液混合着鲜血,渡到她的口中。他听到她越来越急促的呼吸,终于满足的闭上了眼睛,手上的力气一分分的,消散于无形。
他终于可以搂着她,终于……可以亲到她了!
真好……虽不能相伴着白头偕老,但能一起携手下地狱也很快活。雨儿,我们一起下地狱吧……
再不分开了!
宝庆五年四月十六,驸马上官渔越狱,逃至西宫含霖殿中,欲挟持淑妃周雨为质,被禁军当场射杀。淑妃却因刀伤过重,又被强迫服下穿肠之毒,在上官渔死后不久,也随之气绝。
此事后不过一天,连日来调查上官家家财一事的礼部侍郎杨宇,因过度操劳,旧疾复发,一病不起,不到三日便粒米不进,吐血而亡。临死前,他的手中一直握着舞阳公主亲手绣制的香囊,却没能见到她最后一面。
当日深夜,舞阳公主慕容雅以一条白绫,自缢于寝宫之中。死时面朝的西南方向,正是杨宇停棺的相府。
直到舞阳公主死后第三天,多日来连绵不断的阴雨才渐渐的止歇。四月春暖,京中开始绽放一片浓烈的春意。《宫变》完………………………………………………
唉唉唉一卷终于写完了,接下来就是最后一卷了,快要结局啦,撒花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qidian,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九十五章 红颜白骨自经年
直到第二天,慕容苏才知道周雨被杀的消息。零点看书
那个时侯他正在修剪小院子里的花枝,他想在墙角植一株芙蓉,秋天的时候会开出很美花。周雨喜欢开着花的地方,可他窗前的那一株桃花已经谢了。
他手里的剪子停在一处枯萎的枝桠上,半晌都没有落下去。很久才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叶逢苏想了想,还是告诉了他正确的时辰。他的眉慢慢蹙起,那个时侯离他出宫还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如果他留在含霖殿不走,又怎会发生这样的事?
他道:“逢苏,你是故意把我带走的,是不是?”
叶逢苏并没有直接回答,只是低头道:“属下只是谨遵将军的命令。”
“舅舅想除掉雨儿?”
“属下不知。”
属下不知?他觉得她是应该知道的,只是不说,不能说。虽然她一直在为他做事,但她始终也是何倥偬的人,不可能对他推心置腹,因此他淡淡道:“我明白了,你先回宫吧。”
叶逢苏的眼里闪过一丝不安落寞,欲言又止,却最终什么也没说。
轻微的咔嚓声响起,枯枝落地,满目残春。
在她走后不久。慕容苏便整衣出门。雇了一辆车去京郊地岚山。
许多城里地达官贵人都在岚山有别苑。一来是因为此地幽静。风景独佳。二来则是岚山后山是专供宫里使用地苗圃林园。一年四季都有各色鲜花盛开。其中尤以漫山遍野盛开地紫玉茉莉最为有名。当初月影便曾到这里看望养病地朱丽。
信王地别苑在半山腰中。如今早已被封。一水之隔便是周家地府邸。周老大人是个颇为风雅地人。当初见两家之间地那脉山泉甚好。便差人将水溪挖成池塘。池中植了睡莲菖蒲。一到夏季举家消暑地时候。各色莲花浮在晶莹溪水中。格外惹人怜爱。
后来。慕容苏和周家地姐妹俩玩熟了。叫人在池塘上架了几座蜿蜒地竹桥。颤颤巍巍地平贴在水面上。每每和周家姐妹涉水采莲。吟弄风月。便从这桥上往来。妹妹年纪小。怕水。总是攒紧了姐姐地衣角。姐姐却很胆大。提着裙子要去捉水里地鱼儿……年少时地岁月。在那一片浓荫绿幕里。不知不觉定格成亘古不变地图画。更迭地世事。面目全非地人。可那岁月中地图画。却是愈来愈鲜明。
从今往后。恐怕只有他一个人想起。一个人唏嘘了。
周家地别苑只有一对年老地夫妻看门。想来是从前周家服侍地下人。有些耳背。慕容苏敲了很久地门才出来应。开门地时候。他见两个人地腰里都系着白布带。心中一黯。却只做不知。从怀里掏了两个银锭出来。只说是路过此地地游人。想要在此借宿。
那对老夫妻活了一辈子没见过这么多银子,再说因为周家姐妹进了宫,这处别苑早已经年无人居住,因此也就欣然答应,当下便由老伯带着他四处观看,老妇便去厨房拾掇饭菜。
走到后院那片泉水汇成的池塘。浮萍宛然,花犹未开,四方通达地竹桥有些旧了,隐在岸边遮天蔽日的合欢树下,落英纷纷,尽头是一片草坡,坡上露出白墙的一角,有道朱漆剥落的木门,隐隐能看到上头的封条。那里是他的家。
看门的老伯解释道:“这里的池塘是我家老爷挖的。这桥却是对面那家公子建地。客人你不知道。对面那家人可是大有来头,原是皇上的弟弟。京城里的王爷,只是前阵子不知道怎么犯了事,家产都给充公了……哎,我们家小姐也是命苦,若是当初嫁给了那户人家,虽然没了荣华富贵,好歹还能好好活着;可嫁进了宫,却连命都没了……”
当初……当初……若开始的时候便知道结局,谁又愿意走到现在这一步呢?
雨儿,你的魂魄可会回到这里?
雨儿,我来看你了!
那一晚,他独对寒月,在池边坐了很久。略进薄酒,是不会醉的,他已经为她醉过很多年,那些年,他都记得很清晰,也从来没有后悔。若有相欠,那些罪里不知身是客的日子,也足够抵偿了。他不负她,只是她的死,毕竟也和他有关。
有那么一刻的时间,他以为自己会流泪,但眼中弥漫地水意始终没有凝成泪滴。自从父皇驾崩之后,他就不再哭了,生死别离,不外如是。
他沐着月光恍惚睡去的时候,做了一个梦,梦里睡莲开得正好,少年在花间嬉戏,无忧无虑,云淡风轻,眼中只有彼此,以为日子会从此天长地久。
醒来之后,他相信是她回来过了,她用一种只有彼此才知道的记忆,传达了思念和告别。
第二天,他替她写了一篇祭文,然后一点点的烧毁,飞灰落在池中,今年的夏,亦能开出娇艳的花吧?
雨儿,再见……来生再见。
西宫周淑妃死后,辽阳京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上官一家被满门抄斩。上官慕雁死后不到半日,驸马上官渔便在宫里头闹出了挟持后妃的事,最后被乱箭穿心。人虽死了,但淑妃也被他毒杀,皇帝二话不说便定了他的罪,上官家子孙其后三代为奴不得翻身,上官渔地尸体也被鞭笞百下,弃于城外乱葬岗。
随后,皇帝便以宫中有丧诸事不宜为由,将册立新后一事延后。因着确实事出有因,原本翘首以盼地龙家姑侄也只能作罢,忍气吞声的等待。幸好皇帝最宠爱地淑妃已死,多等些时候倒也无妨。
皇帝一连三日在周淑妃灵前扶棺痛哭,既是悲她的死,也是借机慨叹自己身为君主的无奈无力。因此这哭泣越发的情真意切,只把一干太监宫女吓的不轻。
停灵之后,这个天下独尊的男子便下令封禁含霖殿,再不许任何人踏足。没有人知道他是不是曾经后悔过当年强娶周雨,也没人知道他是不是像当初周露死后一样日日到含霖殿中独坐缅怀。大家看到的是,他终日埋首于政事,再不踏足后宫半步。他开始着手拟立太子一事,而此时宫中只得一位皇子,便是周雨的儿子慕容敬。
太后对此颇多置喙,只道皇上子嗣单薄,应该多往后宫走动,如今王子敬性子未定,不宜过早册立,皇帝却只做不知。
阖宫的愁云中,四月终了。五月初,皇帝再一次将全副精力投入与蜀王慕容捷的对抗中,因为五月初二的一场战役,慕容捷亲自领兵,采取全新阵型,将半个月前还牢不可破的神龙军打了一个措手不及。战役中,李乃安受伤,率残部撤出浮山,退后三十里,向朝廷求援。
从前线回来的消息,蜀军这一仗之所以会胜,靠的是一个女子。
这个女子便是刚产下麟儿不久的蜀王妃朱丽。她带着新出生的儿子不远万里赶来浮山,亲自看过战场后,连夜便重新布阵,督军操练,五日之后,铁甲军靠着这个新的阵型,将毫无防备的帝军打得丢盔弃甲。
蜀军将士都对这位王妃钦佩有加,都道她是女中豪杰,却也对她颇为同情。因为到了浮山,她就一直留在前线,刚刚出生不久的儿子慕容千里却感染疟疾,不到三天便因缺医少药而夭折。
蜀军将士说,这是天意弄人;但